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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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我来到厨房时,老板娘正坐在板凳上埋头拣菜。见我来了,她放下手中的韭菜,指着墙角的一箱芦柑说:“那是送你的。”我正要去搬,她喊住我:“等等,还有一点东西在楼上。我这就去拿。”说完,她走到水池边洗好手,而后上楼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边,四下打量厨房。各样物什摆放得井井有条,白色瓷砖地擦拭得纤尘不染,料想是才打扫过的。地上躺着一把韭菜、一只白萝卜,砧板上搁着一条五花肉,砧板旁边是一截素鸡。这些食材做成的菜都是老王的最爱。今天的饭菜应该算是丰盛的。

    很快,老板娘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走过来。

    她亲切地对我说:“小沈,这是给你的。本来还有一箱苹果给你,昨天捎带送给一个客户了,不好意思啊!”

    我接过袋子,表示感谢:“已经够了,谢谢!”

    老板娘朝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塑料袋看似鼓鼓囊囊,拎在手里却感觉松松垮垮,但斤两并不不轻。我猜想,里边大概是饼干、糖果、点心之类的吃食。

    我随即去搬那箱芦柑,先把塑料袋放在箱子上,再把箱子搬起来。

    我向老板娘告辞,同时也向她拜早年,说了好多祝福的话语。

    老板娘客客气气地还礼,一再祝我“早点找到另一半、“一相亲就成功”、“早日结婚,早得贵子”,搞得我很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

    我心中暗暗摇头:“这些祝福晚一两年送我才合适,现在未免早了点!”

    我正要跨步离开,老板娘喊住我:“小沈,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我问道。

    “其实不是我的话,是方老板要我捎话给你。他说,很久没有看到你了,很想和你畅谈一番,希望你新的一年里能取得更大的进步,多往他那边走走。”

    “他怎么不当面跟我讲?他来一趟不难啊!”

    “你不知道,他店里没生意,前两天就关门歇年了。他走之前来串门,向我问起过你。我说你在家,小年夜才来结账。他就让我带话给你。”

    “他近来好吗?炒股赚不赚钱?”

    “还行吧,烦心事比较多。他为了炒股的事,隔三差五要和老婆斗嘴。孩子的成绩波动大,英语老拖后腿,这也没少让他操心。加上生意时好时坏,他感觉心很累。炒股嘛,前几个月赚了不少钱,最近一段时间股市行情不太好,亏了一些钱。他说,来年一定要多赚少赔,趁牛市大发一笔。”

    听到方老板的近况,我有些担忧:“哦,是吗?下次见面,我会好好安慰他。他现在太痴迷股市,有点不务正业。我一定要给他敲敲警钟,让他回归正道。股市前景虽好,自己的店也要认真打理。”

    “我就是这样劝他讲的。可他不太听得进,老是说上轮牛市没把握好机会,这回绝不能错过。咳,人是好人,就是太犟!”

    “嗯,他就是这个性子。其实,不能说他财迷心窍,想一步登天。他这样沉迷于炒股,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排遣各种烦恼,既可以散散心,又能够赚点钱。这无可厚非嘛!就是不要走火入魔了。”

    “你说得对。”

    而后,我再次向老板娘辞行,又去老板那边道了声“再见”。走出公司大门,我拿出绳子将水果箱系在自行车后座上,再把塑料袋放进车篮里。一切完毕后,我跳上车,返程回家。

    转眼又到了桥顶上。我暂时停下车,举目眺望。河面开阔,一只船队正缓缓驶来。河北岸的柳枝光秃秃的,远远望去像一长串枯草。南边炮仗声隆隆,宣告春节的即将到来。一想到过年,我立马亢奋起来,想到了将要进行的宴饮、会面,想到了将会花钱如流水。提到钱,我不由得伸手摸摸大衣内袋,确认钱是否还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我松了口气,上车往桥下进发。

    下桥不费吹灰之力,往后的行程也一帆风顺,一口气赶回自家楼下。在车库停好自行车后,我抱着分到的年货上楼。楼梯上先后碰到两个男人,均是外地打工仔,租住在三楼和四楼,平时和我们毫无交集。回到家中,我放下沉甸甸的年货,向爸妈讲述了此行的经过,又把大部分钱交给妈妈保管,自己只留下五百作为零花钱。

    到家不过十点左右,妈妈刚着手烧饭做菜。爸爸正在看电视,他从昨天下午起也开始了自己的假期。了却结账这桩心事后,我突然有种空虚的感觉。妈妈方才提醒我:下午开展大扫除,要我负责六楼的扫地、拖地任务。我答应下来,准备吃过饭就动手。这件事倒还有些意义。其他呢?不如去一趟阿姨家,陪陪外婆,已经两天没去了。那么现在呢?做点什么好呢?

    我想了想,决定去书房。今天天气晴朗,房间里还算暖和。习惯性地启动了电脑,我边等候边思忖起来。如今的居家生活可能是最惬意舒适的了。无需心系家务,多半时间可以用来消闲。想俗一点的话,找些网络小说随意看看,或者观赏一场NBA比赛。想玩深沉的话,寻来两三篇学术考证文章,结合相关参考资料进行精读,尝试拨开历史疑云,纾解心头之惑。无论是哪种消闲方式,我都能怡然自得,乐而忘忧。

    我这回选择看几篇财富故事。感慨之余,思想又有了些许改观。曾经,我对出名发财异常渴望,希冀自己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成就一番后人景仰的伟业。读着“成功人士”的传记,我常常抑制不住澎湃的心潮,起身踱起步来,扪心自问:“你总该知道要干点什么了吧?”一激动之下,我展开丰富的想象,把自己编织进一个个传奇的故事,做着大富翁、大作家、大将军和大官的美梦,心情顿时畅快无比。如今,我已不需要这一套麻痹自我的虚构,越发习惯用平淡的眼光去审视名利,勇于直面不如意的自我。我注视着名人大亨深不可测的背后,揣度会有多少撕心裂肺的苦痛与牺牲,会有多少难以言说的屈辱与羞耻。为了一时的光鲜艳丽,不惜付出高昂的代价,值得吗?人世间,竞争极端激烈,不舍昼夜,催出无数心酸泪!那诱人、喷香的战利品高高地悬在众人之上,引得大家伸长胳膊去争夺,场面蔚为壮观。有的人宁可当炮灰也要来凑热闹,兴致冲冲,最终仍免不了失意而归,倒霉的颜面丧尽、家破人亡。这图的什么呢?这又是何必呢?不值得,不值得!人要有上进心、要有目标,要拼搏、要奋斗,但不要过分勉强,不要头脑发热,不要迷失自我。摆正心态,尽力即可,知足常乐。对,理应如此!

    这样一想,我的心情大为好转。过去两天无暇顾及《荣氏兄弟》,一眨眼这部片子已于昨晚播完。我决定补看拉下的几集,猜想结局会简单提一下公私合营和荣氏子孙的状况。我从第四集看起,一集完后又看第五集。该集讲的是荣氏兄弟上世纪三十年代面临的困境。这集还没放完,妈妈就催我下楼吃饭。于是,我暂停视频,往楼梯口走去。

    吃罢可口的午饭,我返回书房,先把第五集看完,再花将近一个小时打扫好六楼。随后,我前往阿姨家,盘桓到四点多回家。倏忽间,又到了晚饭时分。待到填饱肚子、放下饭碗后,我走到饭厅的窗前往外看。天正在黑下来,外面已经模糊不清。凝视了好一会,我突然体会到时光匆匆的滋味,感叹道:“又一天过去了。我终究没做出什么!”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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