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保定之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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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聂铮当然不会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保定北门所发生的事情。

    此刻的他,正在找落脚的地方。

    所谓兵荒马乱的年景,聂铮从没有遇到过。

    他生就是太平人。

    身上养出来的,自然是盛世年代的生活习性与观念。

    此时此刻的保定城,气氛沉闷压抑异样,街道上时不时就有持戟甲士来回巡逻。

    竟是很难找到一个普通百姓打听这里的情况。

    就连酒楼、茶馆也是门可罗雀。

    “店家,这里有牙行吗?”

    所谓牙行,其实就是中介,聂铮寻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安顿一下身后那些小家伙们。

    住客栈,太不方便了。

    难不成那么多姑娘跟自己睡一个屋子?

    反正自己是不介意……

    茶馆里的掌柜没想到居然有人来,“嘿”了一声后,道了句:“稀客,几位是修士吧?”

    “掌柜怎知?”

    这老掌柜也不见外,直接端了一壶茶坐到一张方桌上,然后招手示意聂铮等人过来坐下。

    “自打南院大王萧渐离之子死在咱们南楚人手上时,这保定城里的人呐,每天都会有不少往南迁,原本咱这茶馆多热闹,现在是一点儿生意也无啊!来,坐坐坐。”

    聂铮等人依言坐下。

    聂铮与李素瑾一张条凳,白凌波一张条凳,小白狐和苏奴儿一张条凳,老掌柜一张条凳。

    饕餮则窝在桌子当中。

    “掌柜的怎么还待在这里?”

    这老掌柜哂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想搬,根在这儿呐!”

    说完老掌柜直接给自己沏了杯茶,一饮而尽。

    “搬走的那些都是些商贾,这里临近北辽,这里有个落脚地做什么事都方便,眼下要打仗了,他们哪里还会待在这里?我这种人不一样,祖业、祖坟、祖产都在这里,怎么搬。”

    “眼下保定城中还有牙行吗?”

    “公子怎么总问这个?想寻私牙?官牙?”

    所谓牙行,便是中介。

    上至房产地契交割,下至人口买卖拉皮条,都属于牙行的营业范围。

    而私牙,则是没有经过衙门授权的,纯粹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或者些许人脉关系,来撮合交易的达成。

    官牙就是有衙门授权许可的中介行了。

    “私牙。”

    “嗯?那公子怕是要失望了,做私牙的,根都不在这,眼下人心惶惶的,哪里还有人肯留在这?不知公子找牙行作甚?”

    “人生地不熟的,没地方安顿,想盘处宅院住些许日子。”

    “哈哈哈——”老掌柜突然就笑了起来。

    “不知因何发笑?”

    “眼下这保定城,最多的便是宅院,看公子应是个修士,随便寻间无人的宅子暂住就是了,钱都不用花。”

    老掌柜的话说对了,此刻的保定城,虽然没有十室九空,但一半一半还是有的。

    只要用心寻,很容易就能找到空置的屋宅。

    聂铮起身谢过,便要从怀里掏些银钱来。

    不料拿到手上时,全是金叶子。

    老掌柜顿时眼睛就亮了:“小兄弟你这让人多不好意思,一片就够了……”

    聂铮讪笑着将手收了回来:“拿错了,拿错了。”

    李素瑾眼尖,看见了金叶子脉络上的“连环”二字,正是连环坞独有的金叶子。

    李素瑾好奇:“你哪里来的这些?”

    “还不是跑路时夺回来的!你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花掉这么多,我当少爷那会儿也不敢这样花钱啊……有碎银子没有,快谢谢人家。”

    李素瑾翻了翻荷包,没有碎银子,里面的银锭子价值跟金叶子差不多。

    聂铮挠了挠头皮,只好肉痛的递给了老掌柜一张金叶子。

    那老掌柜喜笑颜开的接过:“不知几位来到这保定城作甚?看样子你们也是有些本事的,不过眼下不像是太平光景,边境就是绞肉场,死在这里的修士可不少。”

    “听说这里有修士自发的组织起来抵御北辽人,特意来出一份力。”

    聂铮仗着进城时听来的一些消息信口胡诌,那老掌柜闻言却颇为动容。

    开始不住的往苏奴儿、小白狐等人身上打量。

    这几个小孩子……怎么也带过来了?

    难不成是居家过来抵御北辽恶贼?

    嘶——

    老掌柜的神色突然就变了,原本手中接过去的金叶子也递了回来,一本正经的一揖倒地。

    “贤伉俪实乃义士,为我等寻常百姓的性命,不惜舍身赴险,如此重金,老汉不能收!”

    这老掌柜突然的举止直接把聂铮弄懵了。

    聂铮正待去扶他起来,不料这老掌柜竟然自己起身,然后往柜台跑去,从里面掏出好几吊钱来。

    “老汉早就有心杀贼,奈何实在无力回天,这是些小小心意,若是能让义士在渴了时,可以买上几坛酒喝,老汉就心满意足了。”

    如此姿态,聂铮和李素瑾都有些傻眼。

    尤其是聂铮,看着那一壶壶茶水换来的铜板,心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聂铮赶忙推脱拒绝,却又不好说自己并不是来杀北辽狗贼的。

    你推我让了半天,那老掌柜讪笑着将银钱收了回来。

    “是老汉糊涂了,公子能拿出那么多金叶子,又怎会缺银钱,糊涂,真糊涂。”

    这老掌柜说完就慌里慌张的将那几吊铜板放了回去,然后拉着聂铮的手腕就说:“我知道一处地方,有个好院落是空着的,绝对能够让你们一家人住的舒适。”

    聂铮这下也不好拒绝了,只能顺着老汉,一路被拉到了一处院落之前。

    这不是个大户人家的院落,但也小巧精致。

    二进的宅院有着两个厢房和一间主卧,还都是在二层的小阁楼上,供他们几个住是绰绰有余了。

    宅院位于一个十字路口,院外有两株桂花树,正是花盛时节,香飘四溢。

    而院内则种着一树银杏,泛黄的叶片堆积在院落里,时不时还会落下两片来,平添几分苍凉之感,显然是有些日子没人住了。

    “这里位于城南,是个好地界,老汉也住在附近,跟街里街坊的都熟,有什么事两位义士招呼一声便好。”

    聂铮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跟表情应对眼前一幕,只能讪笑着道谢。

    “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什么老先生,痴长几岁而已,老汉姓杨,街里街坊老杨老杨的喊惯了,义士也喊我老杨便好。”

    聂铮拱手道谢:“不过在下的行踪还是要保密。”

    “呃……为何?”

    聂铮讪笑:“稽仙司,这些人太烦人了。”

    杨老汉恍然大悟:“啊,懂!懂!老汉现在铺子里没人,老汉得回去了,不打扰诸位了。”

    聂铮和李素瑾齐齐抱拳,目送着杨老汉离开。

    看着杨老汉的背影,聂铮有些发怔。

    原以为进了保定城后,少不得要遇到一大堆让人头皮发麻的麻烦事,没想到一下就解决了。

    只是……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是来抵御北辽人的,总让聂铮有些不是滋味。

    难不成北辽人来了,自己还真的要去拼杀一阵?

    自己来这保定城,是为了蹲守许晴鸢的消息的。

    静等她被捉住,然后被押送南下。

    那个时候自己肯定要尾随,看看那萧逐鹿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事。

    难不成那个时候北辽人正好杀来,自己就不管她了?

    根本不可能啊!

    日后再找机会跟这杨老汉解释好了……

    “喂!发什么呆!”

    “啊?”

    李素瑾突然嘻嘻一笑,用肘尖撞了撞聂铮的后腰:“贤伉俪,你是不是在想那老杨喊我们‘贤伉俪’?”

    “???”聂铮一脸懵逼,“他有说这个词?”

    “当然有了!”

    “啊……是,我在想这个词,真好听。”

    “……你好敷衍。”

    两个人说着话,突然就发现白凌波、小白狐和苏奴儿等人没了踪影。

    心头一紧,连忙呼唤他们。

    接着……聂铮和李素瑾就看见他们由低到高,齐齐探出脑袋来。

    很显然,是在偷听自己二人的对话。

    一瞬之间,李素瑾的脸就红到了耳尖。

    然后她就端起了师尊的架子,流转着眼波,用那妩媚的神情喝道:“罚你们赶紧把院落打扫干净!否则不许吃饭!”

    几个孩子噤若寒蝉,规规矩矩的找寻起清扫工具来。

    这间院落不错,中间还有一口井。

    只是可惜没有任何的粮食,也没有任何的被褥。

    只有一些桌椅板凳等大件物品。

    修士也是要吃饭的,若是没米,那就得饿肚子了。

    然而就在聂铮准备出去找找集市的所在,买上一些米面回来时,响起了叫门声。

    声音一点也不急促,甚至还很轻柔,似乎很有教养。

    聂铮诧异的打开门后,看到门口站着的是一位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老大娘。

    一身蓝色碎花的棉袄,抱着一袋东西,这东西白白的,把老大娘的衣衫都染白了。

    而她……竟是直接就把这东西往聂铮怀里放。

    一边放还一边局促的笑:“老杨跟我说,这里来了位义士,是来抵御北辽狗贼保护我们的,让我们别说出去,我寻思着,这院落许久没人住了,义士初来乍到怕是要饿肚子,就送来些……”

    原来是米面。

    这种东西受之有愧,聂铮赶忙推脱。

    不料那老大娘竟以一个区区凡人之姿,丝毫不让。

    二人僵持许久,老大娘干脆把米面丢到一旁,人直接跑没影了。

    聂铮无奈,只好将米面抱了回去。

    李素瑾诧异:“这么快?”

    “不是买的,一位陌生大娘送的。”

    “为何送米面给我们?”

    “……和那老杨一个理由……”

    听到这句话,李素瑾沉默了。

    她太了解聂铮了。

    边境战事非人力所能抗衡。

    兵祸降临之时,求人不如求己。

    利刃当头还要死守着自家祖宅祖业不放,那就只能是死了,这样的人都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首位,那凭什么别人要把他的性命放在首位?

    根本不现实。

    可是……现在这些人和他有了瓜葛。

    “你……打算怎么办?我都可以的。”

    聂铮的眼神顿时有些茫然,但短暂一瞬后,就恢复清明。

    “晴鸢肯定是要救的,萧逐鹿故意用这种手段,必然有什么目的,咱们肯定要佯作不知的跟在后面。就算后面几日假装去杀杀北辽人,最后还是得走的。”

    聂铮咬了咬牙,继续说道:“现在用了他们的东西,临走时……多给他们留下银钱好了。”

    李素瑾点了点头:“你拿主意就好,我都可以的。”

    在这小院落里的生活颇为悠哉。

    仅过去短短两日,聂铮就有些喜欢上这里了。

    吃饱了就用自己的元气兜一张大网,然后整个人躺在上面左右轻摇,无比舒心惬意。

    李素瑾则坐在他身边陪着。

    只是李素瑾并不像他这般无所事事,而是眼睛不停的盯着一旁一面水镜。

    而水镜里,是保定城稽仙司衙门口的画面。

    她们在等许晴鸢被捉进去。

    这短短两日,邻里街坊也来了不少人。

    比如送些酒水果蔬来的杨老汉,比如送米面过来的王大娘,还有送被褥铺盖的方大婶,拎一筐鸡蛋的佘大妈。

    除了吃的,还有玩的。

    但是玩具却是一个名叫屎蛋的小男孩送的。

    他送来的是一匹木马,说他日后要骑着这匹马上阵杀敌,眼下义士可能会用到,所以专程送过来。

    眼神纯真,信誓旦旦。

    聂铮都收了。

    或者说……聂铮在心里把它们都给买了下来。

    只是银钱要晚些付而已。

    “安大哥……又有人叫门了。”

    跑过来说话的是苏奴儿。

    聂铮没答话,李素瑾就插话了:“没大没小,喊他师伯,或者师公。”

    苏奴儿察言观色,弱弱的喊了声“师公”,李素瑾瞬间眉飞色舞:“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你师公给你做。”

    “呃……有人叫门了……”

    聂铮道:“你却迎一下好了,找我们二人,直接说不在,问我们做什么去了,你就说去杀敌了,若是别的话题,抿嘴笑就行了,什么话也别说。”

    “嗷……”

    苏奴儿离去,聂铮没好气的瞪了李素瑾一眼:“瞎教,你又没过门,师公这两个字能乱喊?”

    李素瑾眼睛一瞪:“我高兴听,你管得着吗?”

    聂铮无语:“你伤什么时候好,你以前根本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啊……”

    “要你管?我这伤好不了了,以后就都这样了。”

    “你说说你以前多乖多听话啊……你看你现在,根本就是把我的路走了,结果我无路可走。”

    聂铮这话一点毛病也没有。

    李素瑾伤了以后,聂铮稳重多了,就仿佛二人性格凭空调换了一般。

    “我!高!兴!略略略略略略略略……”

    聂铮拍了拍手,竖了个大拇指:“你赢了!” 左道旁门意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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