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颀剑点一点头。攸灵微微垂首，道：“我以为，经过那件事以后她会收手，没想到反而……”她略一沉吟，又问：“你觉得——他们这次直接对翠姨下手，会是巧合吗？”
颀剑道：“若他们铁了心要追查到底的话，选择从翠姨下手倒也不足为奇。毕竟，翠姨是他们能找到的与你关系最直接的人了。”
攸灵忽觉疲惫，闭上双眼，将额头靠在颀剑胸前。颀剑抚着她脑后的长发，轻声宽慰：“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攸灵叹了一声：“其实连母亲都不清楚父亲的身份，就更别说翠姨了。翠姨对我们做的事也不曾详细过问，可终究还是受我们牵连……原以为小禾不足为虑，没想到竟然连墨山都……”
颀剑的下颌在攸灵头顶轻轻压了压，问：“你好像很不希望和刃烛的侄女有冲突？”
攸灵静了一静，轻声道：“她只是，太单纯了。”接着，她的声调微沉，带上了几分冷意：“但是，不管是谁，敢冒犯母亲的故居，都不能原谅。”
颀剑了然，沉默稍许，又问：“那天，是你指派影卫去接应主上的？”
“嗯。”攸灵应了一声，抬起头与颀剑相视。“到关城前让幽妆寻隙给跟随的影卫留下了指示。原本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在预测的地方找到主上，好在没有白等一趟。”
颀剑微微含笑：“你做得很好。”
攸灵听出颀剑语气中的欣慰和赞赏之意，竟生出一丝近乎于学童得到师父表扬的那种幼稚的自豪：“后来回报说主上去莫州联络点了。你们可见过了？”
颀剑点点头，道：“玄晖的事主上已经知晓。这次又是多亏你了。”
攸灵笑笑。
颀剑又道：“主上带来了遏制洛弋的方法。”
攸灵浑身一震：“什么方法？”
察觉到攸灵声音里细微的惧意，颀剑不觉眉心一颤。攸灵也发觉自己心底莫名的虚弱和悚然，不禁赧然垂首，暗暗惊慌自责：这不正是大家忍辱负重多年的目的么！你的恐惧，你的担忧，算什么？
颀剑抬手捧住她的脸，道：“主上未细说，我的身份无权过问。不过听主上的意思是要亲自动手。”他锁住攸灵有些不安的视线，迟疑了一下，问：“你……不希望洛弋败？”
攸灵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一时竟接不上话来。看见颀剑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她忽然无比惶恐，连忙辩解：“我没有！我只是……我……”
只是什么呢？连一句辩解都说不出来！一种类似于绝望的冰冷感觉覆上心头。攸灵猛地意识到，自己仿佛真的害怕真知会死在灺朔手里！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是慕义家的人，是与洛弋不共戴天的仇敌！洛弋不败不死，父亲的仇就无法偿报，家族的耻就无法雪清，她也永远回不了故乡，回不到颀剑身边。她是想要洛弋被诛灭的，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就是要让洛弋一族倾覆啊！
颀剑将她面上的阴晴不定尽收眼中。他将攸灵的脸轻轻向上仰的角度扳了几分，眼神依然平静淡漠：“让你为难了。你再忍耐些时日，我们很快……救你回来。”
攸灵怔忪片刻，倏然一惊：“有什么新消息了？”
颀剑却没作答，只是把她的头揽进怀中，简略说道：“这些消息，太早告诉你对你没什么益处，时机到时你自然知晓。”
离开临湖小镇后，攸灵一行昼行夜宿，再没有多余的耽误。攸灵回到凌府的那天，苍楠山一带正下着今年的第一场雷雨。
时近中午，暴雨倾泻似瀑布，天色晦暗仿若黄昏。一声惊雷在凌府的上空炸响，势如天崩。
攸灵刚刚出浴，只着一件宽松的长袍坐在窗边，一面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一面看着外间的雨景。瓢泼大雨被禁制挡在了外廊之外，庭院中的景象已经被厚实的雨幕和浓密的雾气笼住，模模糊糊像不真实的梦境。
攸灵心里也弥漫着雨雾般挥不散的抑郁。嘈杂的雨声扑入耳中，扑得人心里也乱了起来。攸灵用梳子梳理委地的长发，第一次发觉要梳顺这一头青丝竟是这么费劲的事，一丝丝一缕缕，像纠缠的愁绪，理也理不清。
自与颀剑会面以来，有些东西总在她脑中不受控制地翻覆：颀剑没有讲明的消息困扰在心里，除了好奇外还掺杂着千不该万不该的畏惧不安；每当忆及自己得知灺朔能克制真知时的反应，她也深感迷茫且苦恼。而就在这些天里，真知在阳州杀戮的一幕幕比先前更加频繁地浮现在脑海，在景阳府半昏半醒的回忆也清晰得如同昨日，心里仿佛有个严厉的声音在责备她、提醒她：你那会儿看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难道转眼就忘了么！
没有忘，不会忘，不敢忘！不，她动摇的不是决心，她只是——因为清楚自己必选的抉择，所以更加觉得哀伤……
心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拧了起来。攸灵隐约觉得，有点搞不懂自己了。
那，不管怎样，做该做的事就好。她要复仇，要回家……
雨幕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攸灵以为是送膳食来的侍女，直到那人走到廊下才看清是幽妆。攸灵微觉意外，走到厅中道：“才刚回来，怎么不在屋里歇着，顶着这么大的雨跑这儿来了？”
用灵力织一个屏障避雨不是什么难事，故幽妆没有带伞，倒是用宽大的衣袖将一件什么东西护在怀中。她一面脱鞋进门，一面笑着回答：“奴婢知道主上不在，这大雨天的姑娘又不能出去，怕您一个人在屋里闷得很，所以特来与姑娘做伴呀。”
攸灵淡淡一笑，见她将藏在怀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却是个食盒，不觉露出疑惑的眼神。幽妆将盒中的吃食往桌上摆放，道：“属下路上遇见那个叫岚烟的侍女正往小姐这儿送吃的，就顺道捎了来，省得她冒雨跑一趟，回头还要憋一肚子抱怨。”
攸灵淡淡一笑，顺手拈起一块裹着艾叶的蒸团子剥着，道：“这个岚烟对我倒是挺和气的。”
幽妆一手托腮撑在桌面上，道：“这岚烟的确是个玲珑人，跟谁都处得挺和睦，人缘好得很呢。”
攸灵道：“这不挺好么。”
幽妆挑一挑眉：“好是好。只不过，越是这种为人处事上无可挑剔的人，属下越觉得碍眼。”
攸灵想了想，道：“能做到十足的八面玲珑，确实需要些本事。”
幽妆笑笑，又闭目轻轻一嗅，问：“小姐怎么焚起香来了？”
攸灵吃了一小口艾叶团子，道：“有时候心里烦得厉害了，就焚一点香，安神定心倒挺有效。”
幽妆颔首道：“这倒是。好香可以辅助修行。”
屋内静了一会儿，只听得雨声哗哗，急时声势不亚于霹雳。攸灵吃过两块蒸点，将食盒收拾起来，望向屋外朦胧的景象，道：“雨还不见小呢。说起来，这是第一声春雷啊。”
幽妆笑着看向攸灵：“是呢。小姐就是在第一声春雷中降生的呀。”
攸灵微笑：“你也知道？”
幽妆也把目光转向屋檐下的雨帘，道：“当然。主人迎接小姐降生时奴婢正好在主人身边，虽然不能目视不能耳听，但通过主人还是有所感知的。”
攸灵颇觉惊讶：“颀剑……来迎接我出生？”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颀剑道：“若他们铁了心要追查到底的话，选择从翠姨下手倒也不足为奇。毕竟，翠姨是他们能找到的与你关系最直接的人了。”
攸灵忽觉疲惫，闭上双眼，将额头靠在颀剑胸前。颀剑抚着她脑后的长发，轻声宽慰：“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攸灵叹了一声：“其实连母亲都不清楚父亲的身份，就更别说翠姨了。翠姨对我们做的事也不曾详细过问，可终究还是受我们牵连……原以为小禾不足为虑，没想到竟然连墨山都……”
颀剑的下颌在攸灵头顶轻轻压了压，问：“你好像很不希望和刃烛的侄女有冲突？”
攸灵静了一静，轻声道：“她只是，太单纯了。”接着，她的声调微沉，带上了几分冷意：“但是，不管是谁，敢冒犯母亲的故居，都不能原谅。”
颀剑了然，沉默稍许，又问：“那天，是你指派影卫去接应主上的？”
“嗯。”攸灵应了一声，抬起头与颀剑相视。“到关城前让幽妆寻隙给跟随的影卫留下了指示。原本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在预测的地方找到主上，好在没有白等一趟。”
颀剑微微含笑：“你做得很好。”
攸灵听出颀剑语气中的欣慰和赞赏之意，竟生出一丝近乎于学童得到师父表扬的那种幼稚的自豪：“后来回报说主上去莫州联络点了。你们可见过了？”
颀剑点点头，道：“玄晖的事主上已经知晓。这次又是多亏你了。”
攸灵笑笑。
颀剑又道：“主上带来了遏制洛弋的方法。”
攸灵浑身一震：“什么方法？”
察觉到攸灵声音里细微的惧意，颀剑不觉眉心一颤。攸灵也发觉自己心底莫名的虚弱和悚然，不禁赧然垂首，暗暗惊慌自责：这不正是大家忍辱负重多年的目的么！你的恐惧，你的担忧，算什么？
颀剑抬手捧住她的脸，道：“主上未细说，我的身份无权过问。不过听主上的意思是要亲自动手。”他锁住攸灵有些不安的视线，迟疑了一下，问：“你……不希望洛弋败？”
攸灵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一时竟接不上话来。看见颀剑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她忽然无比惶恐，连忙辩解：“我没有！我只是……我……”
只是什么呢？连一句辩解都说不出来！一种类似于绝望的冰冷感觉覆上心头。攸灵猛地意识到，自己仿佛真的害怕真知会死在灺朔手里！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是慕义家的人，是与洛弋不共戴天的仇敌！洛弋不败不死，父亲的仇就无法偿报，家族的耻就无法雪清，她也永远回不了故乡，回不到颀剑身边。她是想要洛弋被诛灭的，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就是要让洛弋一族倾覆啊！
颀剑将她面上的阴晴不定尽收眼中。他将攸灵的脸轻轻向上仰的角度扳了几分，眼神依然平静淡漠：“让你为难了。你再忍耐些时日，我们很快……救你回来。”
攸灵怔忪片刻，倏然一惊：“有什么新消息了？”
颀剑却没作答，只是把她的头揽进怀中，简略说道：“这些消息，太早告诉你对你没什么益处，时机到时你自然知晓。”
离开临湖小镇后，攸灵一行昼行夜宿，再没有多余的耽误。攸灵回到凌府的那天，苍楠山一带正下着今年的第一场雷雨。
时近中午，暴雨倾泻似瀑布，天色晦暗仿若黄昏。一声惊雷在凌府的上空炸响，势如天崩。
攸灵刚刚出浴，只着一件宽松的长袍坐在窗边，一面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一面看着外间的雨景。瓢泼大雨被禁制挡在了外廊之外，庭院中的景象已经被厚实的雨幕和浓密的雾气笼住，模模糊糊像不真实的梦境。
攸灵心里也弥漫着雨雾般挥不散的抑郁。嘈杂的雨声扑入耳中，扑得人心里也乱了起来。攸灵用梳子梳理委地的长发，第一次发觉要梳顺这一头青丝竟是这么费劲的事，一丝丝一缕缕，像纠缠的愁绪，理也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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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攸灵以为是送膳食来的侍女，直到那人走到廊下才看清是幽妆。攸灵微觉意外，走到厅中道：“才刚回来，怎么不在屋里歇着，顶着这么大的雨跑这儿来了？”
用灵力织一个屏障避雨不是什么难事，故幽妆没有带伞，倒是用宽大的衣袖将一件什么东西护在怀中。她一面脱鞋进门，一面笑着回答：“奴婢知道主上不在，这大雨天的姑娘又不能出去，怕您一个人在屋里闷得很，所以特来与姑娘做伴呀。”
攸灵淡淡一笑，见她将藏在怀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却是个食盒，不觉露出疑惑的眼神。幽妆将盒中的吃食往桌上摆放，道：“属下路上遇见那个叫岚烟的侍女正往小姐这儿送吃的，就顺道捎了来，省得她冒雨跑一趟，回头还要憋一肚子抱怨。”
攸灵淡淡一笑，顺手拈起一块裹着艾叶的蒸团子剥着，道：“这个岚烟对我倒是挺和气的。”
幽妆一手托腮撑在桌面上，道：“这岚烟的确是个玲珑人，跟谁都处得挺和睦，人缘好得很呢。”
攸灵道：“这不挺好么。”
幽妆挑一挑眉：“好是好。只不过，越是这种为人处事上无可挑剔的人，属下越觉得碍眼。”
攸灵想了想，道：“能做到十足的八面玲珑，确实需要些本事。”
幽妆笑笑，又闭目轻轻一嗅，问：“小姐怎么焚起香来了？”
攸灵吃了一小口艾叶团子，道：“有时候心里烦得厉害了，就焚一点香，安神定心倒挺有效。”
幽妆颔首道：“这倒是。好香可以辅助修行。”
屋内静了一会儿，只听得雨声哗哗，急时声势不亚于霹雳。攸灵吃过两块蒸点，将食盒收拾起来，望向屋外朦胧的景象，道：“雨还不见小呢。说起来，这是第一声春雷啊。”
幽妆笑着看向攸灵：“是呢。小姐就是在第一声春雷中降生的呀。”
攸灵微笑：“你也知道？”
幽妆也把目光转向屋檐下的雨帘，道：“当然。主人迎接小姐降生时奴婢正好在主人身边，虽然不能目视不能耳听，但通过主人还是有所感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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