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叙短篇)烟暖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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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一、

    凌藏从没有想过,他堂堂炎国的武状元,竟被一群山匪像捆粽子一样,把他捆在这四处被严守得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别说是逃,怕就是一只苍蝇想飞进来都难。

    刚任兵部侍郎一职的凌藏,为报效龙恩,主动请奏圣上,亲自带兵剿灭炎国西北的寇乱,正浩浩荡荡凯旋,途经僻静无人的寸山时,忽想起书上的记载,在此一带有一种生性狂野却彪悍无比的野马,自小爱马如命的他,自要去寻上一番,因此,他便遣众兵将先行回京,他独自一人留了下来。

    正一门心思全系在彪马身上的凌藏,还真在他的不懈寻找下,在深山里的一条溪流边,发现了一匹正在饮水的枣红色彪马,那健肌,那鬃毛,直看得他浑身血液翻腾。

    “好马啊!”凌藏一边两眼放光地朝彪马靠近,一边不住由心底赞叹,伸出手想要抚上彪马背上的鬃毛,却觉手腕猛地刺痛,被迫收回手,才发现他的手腕处,正慢慢往外渗血。

    “贼人!竟想动我的马!”正疑惑自己为何会突然受伤时,凌藏只听得一声伶俐的女声从身侧不远处传来,带着热辣辣的魄气。

    一转头,凌藏看见一个一袭红衣的妙龄女子,清秀佳颜,窈窕身姿,然手上却握着一根与其身姿相貌极度不符的长鞭,此刻正两眼凌厉地盯着他。

    “这马一未套鞍,二未署名,姑娘怎说这是你的马?”泼辣无礼,毫无教养,完全一个粗人,揉揉刺痛的手腕,凌藏立刻在心里为女子下定义。

    “呸!谁是你姑娘!这马是我先看见的,就是我的!”女子一甩长鞭,插着腰,怒瞪凌藏。

    蛮不讲理,不能算是女人,凌藏又在心底补了一条,不想再理她,神思又转到了彪马身上。

    “你敢不理我!”女子怒吼,手上的长鞭向凌藏甩来,凌藏下意识地抬起剑挡住急利的鞭子,却不料这鞭子上的力道是如此狠重,激得他往后连退了几步。

    一直在溪流边饮水的彪马,忽转过头来,眼神懒懒地看了两人一眼,而后慢悠悠地踢踏离开,好像如此场面,它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凌藏见彪马离开,不想与女子再纠缠,欲循马而去,却又被女子的长鞭阻挡去路。

    迫不得已,凌藏抽剑出鞘,叹气,对付女人,可不是他凌藏所想的。

    可这样的想法,才不过一刻钟,立刻灰飞烟灭,消散得无影无踪。

    凌藏倒躺在地上,他的剑,跌落在他身旁五尺远的地方,他的眼神,不无惊讶地盯着居高临下将长鞭捆住他双手的女子。

    他可是武状元啊,兵部侍郎啊,居然只在一刻钟内,输给这个野丫头,叫他情何以堪啊!他脸上的表情,可想而知。

    “哼!服了没有!?”女子娇俏一笑,顽皮里又有得意,而后她拍拍手,对着树林大叫,“小的们!来把这家伙给我绑回去!”

    于是,便有了此刻这一出五花大绑武状元的戏。

    二、

    凌藏的心情可真是低落到了极点,不仅要想着如何逃出去,还要想着,这等有失颜面的事,万一让他人知道,他这辈子是不想好好安生地过了。

    武状元啊!兵部侍郎啊!啊!哎!

    正凄苦地思忖,蔫蔫地斜靠在床边,忽听得门口有响动,凌藏又立刻直起背,装出一副清高又满不在乎的模样。

    “哟哟哟,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大老爷们呢!”一个满面横肉凶相的男人走进来,上下打量了凌藏一番,像戳穿他一般地不屑道,“得得得,别装了,我们当家的还等着传见你。”

    “当家的?”该不会是那蛮不讲理的野丫头吧!?他可是听到她往树林里叫了一声“小的们”,才有了他现在的这般光景。

    虎头,豹皮,长枪,利剑,弓弩,凌藏细细打量大堂里的每一处,整一个布局得有条不紊的厅堂,威风凛凛立在厅堂两旁手持长枪的人,这,真真有些惊诧了他,他还真是到了山匪帮里了。

    再看那豹皮座椅上的人,背靠椅背,双手扶椅把,双脚大开,半昂着头,不无蔑视地盯着他,霸气无比,这不是那野丫头,还能是谁?

    他凌藏才刚平了寇乱,这又掉进山匪窝里来了,虽然这一带的山匪在百姓里的口碑甚是好,只干劫富济贫之事,便是如此,才不能容他小觑。

    “姑娘。”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看如此情形,逃是无法逃得了,那便只有从这个野丫头身上下嘴皮子功夫了。

    “谁是你姑娘!”

    “当家的。”叫“姑娘”不行?那改口。

    “谁是你当家的!”

    “……”对这野丫头叫“小姐”,他凌藏可叫不出口。

    “说!你叫什么名字,怎到这山上来的!?”

    原来是要问他的姓名,那决不能透露了真实身份,否则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然出口的语气依旧不卑不吭,“在下只为寻马而来。”岂有随便告知姓名的道理。

    “问你名字呢!”女子有些不高兴了,手握成拳打在了椅把上。

    “若要知晓对方姓名,必先将自身姓名相告。”叫说就说,他才不想被牵着鼻子走。

    “你!你以为你是在讨价还价啊!”毕竟年轻,还是野丫头,说两句就忍不住了,“我叫颜烟。哼!好了吧!到你说了!”

    颜烟,好名字,可配她这个人,倒委屈了这个好名字,“姓方,名藏。”他可不愿意将真实姓名相告。

    “方藏?为何不叫圆藏?”

    “在下姓方,非姓圆。”这是什么想法!

    “可我觉得姓圆比姓方好听。”

    “……”若她知道他姓的是凌,会不会问他,为何不叫壹藏?

    “那你家住哪儿啊!?”

    “京城。”怪了,她问,他竟也乖乖答了。

    “说!你背后的伤是怎么来的!”又是热辣辣的语气,这脾气,真是六月的雨啊。

    伤?她怎知他背后有伤?那可是他不愿提及的陈年旧伤。

    “陈年旧伤。”关于这个伤,他不想让任何人知,就是他的爹娘,也不曾知晓。

    “再让我看看!”不顾凌藏反对与否,同意与否,挣扎与否,颜烟即刻跳到他身边,扒开捆绑他的绳索,将他背后的衣衫全全撕开,在小麦色的背后肌肤上,一块状似苍鹰的疤痕占满整个背部。

    三、

    愤怒、耻辱与不甘的感觉顿时充斥满凌藏的整颗心,正怒不可遏时,他看到颜烟一脸表情正经严肃地站到他面前,才及他肩高的她,昂头看着他,眼里是他无法捉摸的真诚与感动,令他满腔怒火不知不觉渐渐淡下。

    “我看了你的身子,我会对你负责的,放心!”颜烟一本豪迈地拍上凌藏的肩,两人那样相差甚大的身高,如此画面,如此话语,越看,越觉别扭,令站在两侧的帮众都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什,什,什么!?”凌藏彻底懵了,这疯女人,说了什么!?对他负责!?意思是,她要嫁给他!?

    “我不会娶你的!”要他娶这个野丫头,疯女人,母夜叉,他宁愿孤寡一生!

    “谁说要你娶我了!是,我,娶,你。”颜烟特意放慢语调,好让凌藏听清,她看见凌藏的双眼,睁得比铜铃还大,“你样样都不如我,美没我美,武功也比不上我,我娶你,是你的福分!”

    他有没有听错!?不是他娶她,是她娶他!?他这是碰上了哪家不讲理的菩萨啊!

    “有道是,成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能定下的,我还未经得我爹娘的同意便草率成婚,实为不孝。”他虽几近崩溃的边缘,可他要稳住,必须要稳住,虽然他的爹娘早已仙逝,可这样的情形,他不得不搬出爹娘啊!

    “还有,我爹娘已给我定好了一门亲事,就在下个月末,我不能害了人家!”他要守住,守住自己!不管说多少谎话,他都要守住自己啊!他真的不能和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啊!

    “百事孝为先,你说得也有理,那我们就成亲之后由我和你爹娘说明缘由,我想他们老人家一定会明白我们的情深意切的!还有你那未过门的娘子,不就是婚约嘛!所谓约,就是还没有成,我帮你退了便是!”颜烟用力地拍了拍凌藏的肩膀,手虽小,力道却不小,拍得他直左晃右晃。

    “不行!”这女人,开什么玩笑!谁和她情深意切了!他现在真的是欲哭无泪啊,本就不善言辞的他,真不知还能编出什么谎话了。

    “有什么不行的!和老娘一起过日子,你就有那么委屈!?老娘还没嫌弃你这干巴巴的瘦猴子,你倒先嫌弃起老娘来了!?”颜烟伸出白皙的巴掌在凌藏脸上轻轻拍了拍,那模样,活脱脱就像是纨绔子弟在调戏良家民女。

    干巴巴的瘦猴子!?居然说他是干巴巴的瘦猴子!?他哪儿干,哪儿瘦了!?他这可是多少人艳羡都艳羡不来的结实健肌,连当今圣上都曾亲口夸赞过,这女人,居然说他干巴巴还不止!还说他这个不知迷倒多少女子的英俊的武状元是瘦猴子!

    他刚想还口,可还未等他说什么,只见颜烟把他一推,对两旁的帮众道:“给姑爷换间好些的房,解了绑,都好生伺候着!明儿晚,就是大当家我的大婚日子!”

    这,就连称呼都自行给换了。

    排山倒海而来的欢呼雀跃声,凌藏顿时觉得,他这武状元当得当真窝囊,如今还成了只能躺在砧板上等待刀俎的鱼肉。

    四、

    素月如钩挂夜幕,深夜,万籁俱寂,寸山之上,静谧十分,然有一个人的心,与这静夜,格格不入。

    这是一间装饰古朴又不失气韵的房间,凌藏坐在床沿上,并未掌灯,兀自闭目沉思,蓦地在黑暗中睁眼,悄悄走到门边,猛地打开门,迅速将守卫房门左右的两人击晕,踏着月光,疾奔山下。

    他已在房内竖耳聆听一夜,除却守门的两人,四周并未再有其他人,他已无暇去思考为何守卫之人会有所减少,他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还有一间屋子,亮着柔柔的光火,透过纸糊的窗户,投照在冷冷的月色之上,为这寂静的夜平添了几分世间的温然。

    颜烟对着泛黄的铜镜自照,轻轻梳理她墨黑的长发,脑子里又想起自小便伴她长大的一句话。

    其夫,必为鹰之子,嫁之,方可救。

    自小,她的体内就蕴藏着一种奇怪的病,令她碰不得丝毫冷水,若碰上,哪怕一点一滴,都能令她昏睡,昏睡时长,短则十日,长则半年,这样的病,会让她活不过二十岁。

    为了医治她的这种怪病,她的爹爹寻便天下名医,访遍天下命士,终在他为了女儿,奔波至寿命之限将近之时,他做了一个近乎让他误以为真的梦,梦中,有位一身仙骨的老道人,对他说了这句话,待他醒来,即刻找相士解梦,何谓鹰之子。

    鹰之子,即为背有苍鹰纹图之人。她的爹爹,为了她,在将这句话告诉她之时,再也忍不住长年奔波积下的病,终是闭目。

    她在与他交手之时,看见他翻飞后襟下的肩膀,好似苍鹰的翅羽,没想到,她没有猜错,那小麦色的肌肤上,真的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苍鹰。

    其实她不信爹爹的那个梦,也不信她这身上带了十八年的病会因嫁与一人便能治愈,但是爹爹是为她而逝的,她不能对不起爹爹,所以,就算他是个干巴巴的又瘦又倔的猴子,她也要嫁他。

    “当家的。”门外忽有叩门声,伴着恭敬的男声响起,拉回颜烟的神思。

    “什么事?”

    “姑爷跑了。”门外的男声顿了顿,才继续回答。

    “放心吧,他跑不了的,都去睡吧,明天再随我去山下寻人。”就知道他会跑。

    “是。”

    月色真好,颜烟娇俏地笑笑,入了梦。

    翌日,颜烟在一棵大树上寻到了凌藏,他被绳索绑在了双脚,狼狈地倒吊在树上。

    “野丫头!放我下来!”凌藏恼怒至极,不断扭动身体,想要挣脱绳索的束缚,却也只是徒劳,他没有料到,这寸山上,处处是机关,昨夜他已避开许多处,却没想到还是中了圈套。

    他现在的形象,的的确确可以让人贻笑大方了,要是他手上有兵器,早就不用在这坐以待毙了,可这个野丫头好像早知他要逃跑一般,把兵器全藏了起来,他愣是一件武器也没找到。

    “哼!你跑啊!跑啊!怎么不跑了!”颜烟双手叉腰,也不解开绳索放凌藏下来,只是站在地上昂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然后又突地怒起,“叫你娶我你就跑!我有那么骇人吗!?”不过他能穿过那么多密布机关,到这个地方才中圈套,功夫却也是了得了。

    “谁敢娶你,谁才骇人!”凌藏恶恶还口,看见颜烟气绿的小脸,才得意地偷笑,想嫁他的女子数不胜数,他要娶她,那还真是骇人了!

    “啪!”

    “唉哟!”

    一声是鞭子打断绳索的声音,一声是凌藏摔落到地的哎叹。

    “姑爷不喜欢自在,再把他给绑了!”斜睨凌藏一眼,颜烟阔步朝山寨而去。

    五、

    “新郎新娘到!”原本该是喜婆的声音,可这寨子,除却颜烟一个女人,再无第二个女人,于是,高呼三拜九叩的嗓音,也被哄闹的男声所替代。

    凌藏敢说,他之前所活的二十年,与他之后还要活的几十年,绝对找不出还有哪一刻,会比他此时此刻还要窝囊。

    他是个新郎官,却是被强迫穿上大红喜袍,被新娘子用绳索捆住双手,拉到了喜堂上!

    这哪是成婚,这分明就是抢亲,而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就成了那些戏曲里所唱的,被抢的小媳妇!

    他感觉他好像成了战争里打了败仗的俘虏,命运让人牵着走,谁让他自己技不如人,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幸而他是个思想豁达的武官,要他是那些个文绉绉的文官,此刻不知已经抹了多少鼻涕多少泪,哭了多少次爹娘了。

    但是,只要一有机会,他一定会逃出去的,然后回京,向圣上请奏辞官,认真习武去!

    “一拜天地!”终于到了这个逃不过的时刻!

    “等等!”在凌藏被几个男人强压着行三拜礼之时,颜烟清泠的嗓音在乱糟糟的嬉闹声中响起,而后只见她自行掀掉红盖头,走到她那张山大王豹皮大椅前,一挥手,豪迈无比地坐定在椅子上,大喝,“我娶他,要拜也是他拜我!”

    “对对对!当家的说得对!”附和声一浪击一浪。

    “喂!野丫头!你别太过分了啊!我这是在和你成亲!不是在拜师!”凌藏也大吼了起来,奈何在铺天盖地的喧闹声中,他的声音就像蚊子的声音,几不可闻。

    凌藏就在被逼无奈再无奈的情况下,完成了他的“拜师”式成婚礼,随后他被扔进了洞房,而颜烟则在外边喜宴“宾客”,他还能听到她朗朗的笑声,和那一声声“一醉方休”。

    看着满屋的火红艳艳和桌上摆着的酒瓶酒杯,窝囊啊,耻辱啊,凌藏在心底不知哀叹了多少遍。

    红烛摇泪,暖尽一室火光,不知过了多久,凌藏听得门“嘭”地一声响,夜风伴着浓醇的酒香飘进,颜烟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她清秀的小脸红扑扑的,娇小的唇红艳欲滴,水灵的大眼睛有些朦胧迷离,似是罩上一层氤氲。

    她,喝醉了。凌藏想起身去扶她,奈何他的手被死死捆住,根本不知要如何扶她,只任她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凳子上。

    “你以为我很想嫁你吗!?你这个瘦猴子!快过来!喝交杯酒!”颜烟趴在桌上,语气倔强却隐约带着哭腔,她胡乱地拿过酒壶,往杯子里斟酒。

    凌藏有一瞬地怔忡,为她不似白日的胡咧咧,竟也让他莫名地为她话里的哭腔而忧伤。

    “你过不过来啊!”

    “我绑着怎么喝!”他还真白同情她了。

    颜烟走到床边,醉醺醺地睨了凌藏一眼,一边解开他手上的绳索一边说:“人家都说,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之后,就是一辈子的夫妻了,你不能再跑了的。”

    他们那能算是拜天地!?

    “来,我帮你梳个头,老一辈人都说了,大婚之夜给丈夫梳梳头,会给他带来一辈子的好运……”浓郁的酒气暖暖地喷在凌藏眉间,只见颜烟从怀里拿出一把桃木梳,解开他的发冠,一下一下,轻轻理过他的发间,那样的柔情,震颤了凌藏的每一根神经。

    “好了!来!给你酒!喝!”那样的柔情还未持续得片刻,又变成了大声大喝。

    把酒杯强塞到凌藏手里,颜烟娇笑着,手绕过凌藏的臂弯,将杯中酒一饮而下,而后醉倒在凌藏怀里。

    凌藏握着酒杯的手还半举着,杯中酒还未饮一口,眼见颜烟倒下,他立刻扔了杯子,扶住她娇小的身子。

    “方藏,我会好好做你的娘子的……”颜烟早已醉得不醒人事,躲在凌藏的怀里,动了动小脑袋,择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睡去,却柔柔地自娇艳的红唇间吐出这一句,没有热辣,没有凌厉,只有柔和的爱怜。

    凌藏低下头看着怀中熟睡的颜烟,心底平白滋生起莫名的情愫,他将她轻轻放躺到床上,替她掖好大红衾被,看着窗外的月,离开了床边。

    忽而顿住脚步,凌藏的脚步再折回床边,弯下身,轻轻在颜烟额上落下一吻。

    今夜,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六、

    回到京城的凌藏,自是没忘向圣上请辞,饶是圣上任是如何也不允,无法,他依旧是那圣上钟爱有加,朝臣中意有加,女子青睐有加的英姿飒爽的武状元兼兵部侍郎。

    要是在从前,他可是毫不知惭愧地受下这些褒奖,可如今,他越发觉得这些个称号之于他,只是浪得虚名。

    他回京已有一月有余,一切风平浪静,平静得让他觉得不自在。

    他的梦里时常有她,梦见她轻柔地帮他梳顺每一寸头发,还有她溺在他怀里,对他所说的那句话,醒来时,他依旧会在想,她醒来发现他跑了,会不会找他?

    可他又总自己推翻自己的想法,远离野丫头,粗女人,才是他的幸福生活。

    可是,他还是觉得烦躁,无比的烦躁。

    “凌大人,怎的最近你总是心不在焉的?”刚下早朝,凌藏便听见有人在同他说话。

    “王大人,您最近总是眉头紧锁,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心不在焉,他有吗?

    “哎!别提了,一提起,我就烦心哪!”

    “可是京城里又有琐屑之事烦扰了王大人?可否说与凌某听听?”

    “这可不是琐屑之事,近来十几日,京城里已经有六个待出阁的姑娘在大婚前夜,被人劫了!劫人之人想是武功极高之人,在场的婢女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发现新娘子已经不见了!”王大人又是叹气。

    “那犯人可有留下什么只言片语,不会只是劫新娘子这么简单。”凌藏思忖。

    “凌大人当真聪明,那犯人倒真是留下了话,每次劫完人,那人都会留下一张小纸条,可那纸条里的话,跟没留一样,让我们我无从着手,至今还没有查到任何相关线索。”

    “纸条可否让凌某看看?”

    王大人从袖间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凌藏,白净的纸上,只有草草几个字。

    “要想救人,速叫方藏来见我。”

    “你说这留的话不是跟没留一样吗,方藏是谁,我们都不知道,京城那么大,要找一个叫方藏的人谈何容易……”

    凌藏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响,根本就没听清王大人接下来的话。

    劫新娘?凌藏陡然想起他曾说过,他这个月末要娶亲。

    方藏,方藏,她是寻他来了?

    凌藏忽然觉得,胸中的那股烦躁不见了,倒像是拨开乌云见月明,他的心情爽朗得可以。

    “王大人,这件事,能否让凌某来解决?”既然是她,那这件事就只能他去解决,若让他人擒到她,定是要吃上官司的。

    “凌大人肯代劳!?”王大人面上做惊慌之状,心底早已乐开了花,这等烫手山芋,能扔则扔。

    “这还得要王大人信得过凌某。”真是老狐狸,恨不得马上甩开这烫手山芋。

    “凌大人是圣上赏识之人,王某怎会信不过,如此,倒有劳凌大人了!”

    抬头望天,湛蓝湛蓝,没有一丝乌云的沉淀,令人欢愉。

    七、

    凌藏没有带一兵一卒,驾一雪白健马,只身一人来到了寸山山脚。

    上次是为寻马而自此驻足,而这次,他倒也不知他是为何而来了,明明想逃开她,却又觉想见她,他都觉得他自己矛盾得可以。

    他来到了与她相遇的那条溪流边,果然,在那溪流边,他见到了那个让他矛盾不已的火红色身影。

    想叫她,却不知要以怎样的称呼来开口。

    颜烟?太生疏,不行。

    烟儿?太亲昵,不行。

    娘子?太让人接受不了,不行。

    在凌藏还在思考如何称呼这个问题时,猛感觉有东西撕裂空气狠狠朝他面上打来,下意识地抬手挡在面前,凌空一握,辛辣的滋味撕破手心,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根黑色长鞭。

    “你还敢挡!”娇俏的厉喝,竟让凌藏觉得舒心。

    “不挡,那就死了。”那么狠劲的一鞭,手心都裂开深深的一道,打在脸上,那他的脸岂不是毁了,虽然他不是靠脸吃饭的,可也不能就这么毁了。

    “死了更好!就是要你死!负心汉!”紧说着,扬手又要朝凌藏劈头盖脸地甩下一鞭,却发现他不挡,不躲也不藏,急得她直转手腕,长鞭擦过他的手臂打在地上,掀起尘土飞扬。

    “你怎么不躲啊!”颜烟怒瞪凌藏,跺了跺脚。

    “你不是要我死吗,我这是如了你的意。”凌藏掖着笑却在假装沉静,看她跺脚的可爱模样,他从不知道,他也会这般油嘴滑舌。

    “你!”颜烟气恼,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你说,那天你为什么跑了!?”

    凌藏看到颜烟眼里有浓浓的忧伤,还未想得出要如何回答,便又听到颜烟又开口了:“是不是就怕你爹娘不同意?”

    “嗯。”既然她都说了,他何不顺着她的意思,况且他也没想好好的理由。

    “那你现在就把我带给你爹娘看看,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吧,他要得知那些待出阁姑娘的音讯,“那些正待出阁的姑娘,可是你劫走的?”

    “嗯!”回答得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真真是犯了王法还不知法网无情,真是让凌藏头疼。

    “那些可都是马上就要出嫁的新娘子,新娘子不见了,要急死多少人,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在山里呼风唤雨的山大王,或许还真不知道。

    “知道。”

    凌藏惊得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了。

    “为什么要劫人?”

    “因为你娶了我还想娶别的女人!”才乖顺没多久,暴烈的心性又起来了,“明明是你负我在先!怎反倒你来问我话了!哼!”

    凌藏愣在原地,定定看着眼前举止泼辣的颜烟,竟不知如何形容此刻他心里的感觉。

    她仅为了他曾说过的一句谎话,就敢做出如此毫不顾忌后果的事,就因为他,她不怕引火烧身。

    浑身血液在滚烫地涌动,让他无以言喻。

    “我没有要娶妻。”

    “哼!你明明说了你这个月末要娶妻才不能娶我的!你还想骗我!哼!不对,等等,你是在骗我!”手扬鞭动,又想动粗了。

    “打死我你就要守寡了。”

    “你!哼!”

    “还不赶紧把那些姑娘们全放了,你还要急死多少人才心甘。”

    “是你先急我的!”

    颜烟带凌藏所往的目的地居然是京城,一座极不起眼却又优雅的院落里,六个妙龄女子正围在一起嬉闹,好不开心,女子们一见到凌藏进得院落,立刻停止了嬉闹,均红着脸盯着他看,双眼一眨不眨,恨不得要将他活吞了一般。

    一时让凌藏觉得,他所见的是假象,难怪她会觉得,他是真的要娶妻了。

    将众女子遣散后,凌藏与颜烟也出了院落,可脚步才刚踏出院门,便蓦地听见一声气势汹汹饱含恨意的怒喝。

    “狗官!还我佳儿!”

    “方藏小心!”

    手起刀落,纵是两人身怀武功,也躲不开这突如其来的一袭,却是颜烟替他生生挨上了这一刀,瘦弱的背上,银亮的锋刀分外刺眼。

    痛在她身,疼在他心,天空突然阴霾,似有暴雨要来袭。

    八、

    颜烟再睁眼时,看到的是满脸胡渣,眼圈发黑,正死死盯着她看的凌藏,忽然觉得鼻子一阵酸酸的。

    “你干嘛,样子这么难看。”其实颜烟问得有些心虚。

    “没干嘛,只是担心某个野丫头要死了而已。”一醒来就出言不逊,真枉费他这半月的悉心照料。

    “要死也是负心汉先死!哼!”还嘴硬,“佳儿是谁?”她可没忘记,那个男子举刀向他们扑来之时,所喊的那句话。

    “那男子的未婚妻,就是被你劫走的六个姑娘中的其中一个,听闻是她说她这辈子只想嫁兵部侍郎,不愿嫁她未婚夫。”

    “那是人家兵部侍郎的事!关你什么事啊!等等,你是兵部侍郎!?”

    “嗯。曾经是。”

    “那这是哪儿?”诧异。

    “我家。”用得着这么诧异吗?

    “你家这么烂!?”和破庙有什么差别!?还兵部侍郎呢!

    “本来是好的,可是为了某个野丫头,连家也没了。”事情最后还是闹大了,圣上降罪,本是要处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女子,用以杀鸡儆猴,却是他以武状元及兵部侍郎这两个令人艳羡的官职,换回了她的性命,以致连府邸也被官家收了回去。

    不过,她性命无忧,他也知足了,那些个名号,他也不想要了。

    “是我害了你了。”她有些惭愧了,“不怕,以后有我呢!”山大王架子又出来了。

    “那你现在没有要娶的妻子,那就只剩你爹娘那一关了,你爹娘呢?”敢情她才刚清醒过来,还在惦记着这事。

    “我没有爹娘。”爹娘死得早,他现在没有爹娘。

    “你你你!你又骗我!敢情你是真的要负我!我们可是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的!”

    那天地可是他拜的她,酒可是她自己喝的,她还好意思说了!?

    “那你为何一定要嫁给我?”这是他始终不明白的问题,性野如他,怎会在只见过一面之后就定要将她的终身托付于他。

    “因为你背后的那只鹰的图案,嫁给你,我才能好好地活下去。”她那样的病,是活不过二十年的。

    他一直痛恨这个鹰的图案留给他的回忆,那是流落他乡被人凌辱强用刀锋刮上去的图案,没想到,却是它,牵起他的一世姻缘。

    “我还有一件事骗了你。”

    “你你!骗子!负心汉!”

    “我不姓方,我姓凌,我叫凌藏。”

    “骗子!凌藏?为何不叫壹藏?”

    “我姓凌,非姓壹。”不要再用这种问题折磨他了行不行?

    “我觉得壹藏比较好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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