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短篇一则,看官们小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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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白鹭·蒹葭之谣

    一、

    璀璨的金黄琉璃瓦下,华美的宫灯闪耀出黄亮的光,在夜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曳,忽明忽暗。

    繁花镂刻的檀木窗棂间,洒漏出女子柔得酥骨的娇嗔,还有男子粗重的喘息。

    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屋内,浓郁的熏香袅娜其间,一位身着淡青色霓裳纱衣的曼妙女子正坐在一名装着富贵的男子并拢的双腿上,将手中的酒杯递到男子唇边。

    女子说,王公子,再来喝一杯。

    那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那姿颜,妩媚得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沦陷,而女子此时的动作,已让男子浑身微微颤抖,他那称得上俊美的双颊如日中烧,扑朔迷离的双眼里,是燃烧的欲望。

    公,公主……

    在女子妩媚流转的眼波里,男子开始有些语无伦次,继而再也控制不住,将膝上的美人紧紧搂在怀里。

    叮当!

    男子突兀的力道,让女子手中握着的银杯掉落到汉白玉石铺陈的地板上,撞击出清脆的声响,杯中的酒,全全洒在地上,湿了女子及地的裙纱。

    暧昧的气息,顿时充盈满整个屋子,缭绕起袅娜的熏香,撩人心智。

    嘭!兀地,自门口处传来的沉闷撞击声,打破了两人间的暧昧,两人朝门口望去,只见原本紧闭的门,已轰然倒在了地上,漏进了屋外微微泛白的月光,和满屋的烛火暖意,极不和谐。

    在洒照的月光里,投射着一个男子颀长的身影,身影逐渐放大,一个身着白色绸衫的男子踏进了屋内。

    白衣男子浑身散发出冷冽气息,他冷锐的眼盯着那名富贵的王公子,王公子被他盯得两腿一软,即刻落荒而逃。

    蒹葭。白衣男子走近女子,唤她的名字,漆黑的眸子里,深深印进女子姣好的面容,也印进了浓浓的伤意。

    哥哥。抬起与男子有几分相似的眼眸,蒹葭看着英气的白衣男子,嘴角扯出一记忧伤的笑,尽然不同于方才的娇妩。

    他有着很好看的瞳,漆黑得如幽潭,却又散出璀璨的光华,如剑一般的眉,高挺的鼻,薄削的唇,尖尖的下颚,如墨的青丝。

    他,是她的哥哥,白鹭国的十皇子,白苍穹,而她,是白鹭国唯一的公主,蒹葭公主。

    蒹葭,他是谁?白苍穹有些恼怒地看着白蒹葭。

    哥哥,我很寂寞。白蒹葭看着白苍穹,眼里蓄满深深的忧伤,柔软的身子靠进白苍穹的怀里。

    蒹葭,为何寂寞。感受到白蒹葭的忧伤与无助,白苍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把她娇小的身子揉进他的身体里。

    从小,只要她不开心,他就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让她感受他的温度,让她感受他的存在,因为在这高高的皇墙里,只有他们两人才是真正的亲人。

    因为蒹葭想哥哥。抬眸,有莹亮的液体沁出眼角。

    我不过是到简城巡了半月。白苍穹低下头,亲吻白蒹葭眼角的泪珠,柔声安慰她。

    可蒹葭也有半月未见到哥哥了。白蒹葭红了双颊,垂下长长的睫,将头埋到白苍穹的怀里,小声呢喃。

    我已经回来了。白苍穹轻轻抚摸着白蒹葭长长曳地的秀发,语带宠溺。

    啊……白蒹葭微微轻呼,双手不禁然环绕上白苍穹的脖子,他,将她拦腰横抱在怀里,朝她的帐床走去。

    白苍穹坐在床沿上,把白蒹葭放坐在他的腿上,将头埋进她的秀发间,他沉沉的气息透过发丝传到她的心里。

    蒹葭,以后不要和别的男子往来了。他低低的语气,令白蒹葭也跟着他忧伤,她想应他,却又不知该如何承应他。

    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即使在任何人眼里,她的做法,是那样的有违道德伦理。

    还未等她回答他,他便躬身帮她脱掉了脚上的绣鞋,将她放平躺到柔软的被褥上,好像他方才的忧伤不曾存在过。

    乖,累了,就睡吧。为白蒹葭盖上同她衣衫一般淡青色的衾被,白苍穹在她白皙光洁的额轻轻印上一记后,欲起身离去。

    哥哥,不要走。白蒹葭急急伸出纤指拉住白苍穹垂在身侧的手,她白细的指腹,摩挲到他掌心的粗砺,忽觉心疼。

    白苍穹顿下脚步,转身,轻轻回握紧握自己的那缕纤细,回坐到床沿上。

    我不走。白苍穹柔声道。

    嗯。紧握的双手,让白蒹葭渐渐进入了梦湾。

    二、

    王大人家的公子,被人杀了,就是今天早上天还没亮时候的事。

    哪个王大人。

    还有哪个王大人,就是吏部侍郎王世王大人。

    谁那么大胆,居然敢在青天白日之下杀官家子弟。

    嘘,听说昨晚王大人家的公子私会了公主。

    原来这样,那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这是今日沸沸扬扬在大街小巷里的百姓口中的话,而这样的事,已不知道是第几起了,官府也无法解决,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只道是那红颜祸水的公主造的孽,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使得这么些个大好的年轻男子相互残杀。

    高高的皇墙内,璀璨夺目的琉璃砖瓦在烈烈的日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辉。

    年纪而立的白鹭国帝王,威严地坐在金熠熠的龙椅上,俯瞰跪在朝堂之上的吏部侍郎王世。

    王爱卿所报之事,是要朕来帮你解决吗。龙椅之上的帝王,如鹰一般的眼半眯起,出口的声音不起波澜,却让跪地之人狠狠颤了颤身子。

    下官只是想请王上替下官惨死的小儿做个主。王世布满皱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汉白玉石的地板上,连声音都是悲伤的颤抖。

    老来丧子,还是独苗,这样的打击,任是谁,也无法承受。

    朕已传令刑部,尽快查清事实。威严的帝王,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王上话音刚落,王世年迈地身体便轰然塌下,昏厥在了朝堂之上,在朝的所有官员也只能纷纷叹息。

    这样的案子,至今为止已有二十起,却仍未解决任何一起,都道原因是公主,可谁又敢在王上面前挑明了说,那样无疑是在挑战龙威。

    在朝官员搀起王世瘫软的身体,却发现,已然昏厥的他,双唇还在不停地嚅动,仔细辨认,他们终于从他的嘴形读懂他要说的话。

    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三、

    满池睡莲围绕的池子中心,是一座八角亭子,亭子里,白蒹葭斜靠亭柱,长长的秀发只松松地用上好丝线织成的发带绾成一束,松懒的搭在肩上,任微风拂面,撩动鬓边的发丝。

    婢女沙落站在一旁,也被白蒹葭这自然流露的慵懒又不失妩媚的风华吸引住,只感慨,蒹葭公主,真是倾国倾城。

    沙落的话,让白蒹葭笑了,笑得忧伤。

    沙落,你知道大家都说我什么吗,说我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白蒹葭说。

    那是他们乱嚼舌根,公主这么漂亮,怎么会是红颜祸水。沙落在为白蒹葭抱不平。

    可是,他们却都真是因为我而死的呢,我没想他们会死的……白蒹葭转首低头,看满池莲花下游弋的锦鲤,幽幽叹息。

    其实她不爱他们任何一人,是她的自私害了他们。

    沙落,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为了自己,害了那么多人。

    才不是,公主那么善良,那些公子们才不是好人,他们都只是看公主漂亮才会接近公主,都不是真正地爱公主的!他们死了,公主也不必为他们心疼的!沙落总是直肠子,在白蒹葭的面前,什么都敢说,而白蒹葭,也正是喜欢这不被宫内的勾心斗角玷污的沙落。

    沙落,可他们毕竟是因为我而死的,你听听那些传言,就知道,错全在我。

    要不是他们自己心怀不轨也不会靠近公主,那他们也不会死了,还有那些什么传言,沙落才不相信,因为沙落只知道全天下,公主是最善良的!沙落愤愤地说着,连带着指手划脚,就好像那传言里说的是她一般。

    就沙落知道安慰我。沙落的话与动作把白蒹葭逗得笑了,阴霾的心漏进了些许阳光。

    十殿下。这是沙落转换了语调的恭敬语调,白蒹葭转头,看到了一袭白衣的白苍穹。

    沙落,去帮我看看我要的布匹给送过来了没有。白蒹葭打发走了沙落。

    哥哥,你看,你送给我的睡莲,开得多好看。白蒹葭指着满池的睡莲,柔柔地笑着,有风缭乱她的发丝,白苍穹抬手想为她将缭乱的发丝拂至耳后,五指微微动了动,手却未曾抬起。

    蒹葭,不要笑了,我知道你难受。白蒹葭的笑,让白苍穹好看的剑眉紧蹙到了一起。

    哥哥,我是不是很坏,是我害死了他们。

    她为了不嫁给任何一个人,为了能永远留在宫里,她用她的容貌,惑诱了一个又一个男子,以传出她不良的名声,让谁都不敢娶她,好让她能留在宫里,而如今发生的事情,却不是她所愿的,她,有罪。

    蒹葭,这不是你的错。白苍穹心疼地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嗯。白蒹葭狠狠地点头,有泪滑落脸颊。

    她不想再害人了,她不能再以这样的方式来保卫自己,她要去与父王说,终身不嫁。

    四、

    白鹭135年七月,在白鹭国与邻国雪鹫国的交战中,雪鹫国战败,雪鹫国派出使臣来白鹭国朝贡。

    而那一年,在雪鹫国朝贡的那短短的一段日子,改变了白蒹葭的一生。

    蒹葭公主,听旨。白蒹葭跪在光滑的地板上,恭敬地垂首,听着太监总管那尖声尖气的声音,一颗心,在迅速地灰暗,差点窒息。

    白蒹葭忘了自己是怎样接的旨,忘了自己是如何从朝堂之上回到自己的寝宫,她只觉天旋地转,世界里的一切声音她都听不到,连天,都是黑的。

    高高的门槛绊倒了白蒹葭,她狼狈地跌倒在自己的寝宫门前,一直握在手中的明黄圣旨,摊开跌落在她的身旁。

    明黄的绸布上,淌出的是,雪鹫为表永和之意,请奏和亲,白鹭的王上要在下月十五把白蒹葭作为和亲公主,嫁与雪鹫帝王的信息。

    白蒹葭开始把自己关在寝宫里,不见任何人,不见沙落,甚至不见她最爱的人。

    她绝食,昏厥在寝宫里,是沙落觉察不对劲儿,找人撞开了门,为她找了太医。

    沙落一直在她身旁落泪,说她是在折磨自己,她只说了句,沙落,你不该救我。

    之后的日子,她被严密看守,也不被允许任何人的探望,她的绝食不再奏效,因为有宫女撬开她的嘴,把饭菜灌进她的嘴里。

    我想吃水果,吃苹果。有一日,白蒹葭这样说,这是她自绝食以来,自己要求要吃东西,乐坏了沙落。

    沙落捧着各式各样的水果来,在果盘里,斜斜放着一把削水果用的银刀,衬着沙落不留神之际,白蒹葭一把拿起银刀,猛地划破自己的手腕。

    汩汩的腥红滴落到地上,白蒹葭妩媚地笑了,她在忽然惊叫起的吵闹中昏了过去。

    白蒹葭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可当她睁开沉重的眼睑时,还是看见了双眼早已被泪水浸得肿红的沙落。

    公主,你不能再这样对自己了!看见白蒹葭睁开的双眼,沙落趴到她的床边哭喊,眼泪扑簌而落。

    沙落,离十五还有多少日。白蒹葭两眼空洞地盯着床顶的帐幔,干裂的双唇幽幽开启。

    还有十日。沙落老实回答。

    十日,还有十日而已了……

    自杀不成,白蒹葭的身边,监守的人更多了,更是,夜以继日。

    白蒹葭面色惨白地斜靠在床棂上,一口一口慢慢喝着沙落盛在勺里递来的鸡汤,她不再绝食,她现在想积攒体力。

    十殿下有没有来过。白蒹葭问。

    十殿下每隔一个时辰都会来一次,可是王上有令,不许任何人探望,十殿下每次都会在门前站上一刻钟才走。沙落将勺里的鸡汤吹了吹,才递到白蒹葭嘴边。

    哥哥……白蒹葭没有再喝沙落递来的鸡汤,将头别向床内,任泪涌流。

    五、

    十五前的四日。

    沙落,我想出去走走,我想看看我的睡莲。稍稍恢复了些气色的白蒹葭在食进一点点早膳之后,望着窗外明亮的阳光,道出她的想法。

    那沙落去为公主拿件衣衫。白蒹葭自己开口说要出门,沙落自又是高兴一番。

    白蒹葭的身体已被她自己折磨得羸弱不堪,要在沙落的搀扶下才能迈开步子,然而她们的脚步后,总有如影随形的监守卫。

    白蒹葭又坐到了八角亭里她素日喜爱的位置,睡莲依旧,锦鲤依旧,她,是否还能再看见。

    忽然,白蒹葭的眼里闪烁出欢愉的光,嘴角绽开久违的柔笑,她的眼神,投注到莲池边上,也正朝她这边望来的白衫男子身上。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徐徐而来的白衫男子身上的时候,白蒹葭却是将身体往外一倾,跌到了满是睡莲的池水里。

    她在水里闭眼,她在水里沉溺,她想在水里不再醒来,滚烫的泪水触碰池水的冰凉,她的笑容,为她最爱的那抹白而绽。

    还未等在场的所有人反应过来,白苍穹便推开了守卫的阻挡,像疯了一般冲到白蒹葭落水的地方,一跃而入到冰凉的池水里。

    池子是白苍穹为白蒹葭凿的,水深八米,他知道……

    一当白苍穹搂着白蒹葭跃出水面,便有识水的宫女从他怀里拉过白蒹葭,带回白蒹葭的寝宫。

    白苍穹的身体还浸在水里,他只觉凉透。

    六、

    白蒹葭在夜里醒来,虚弱地咳嗽,惊醒了趴在床沿睡着的沙落。

    公主,我去为你拿药。沙落像兔子一样地跑开了。

    白蒹葭觉得,她很对不起沙落。

    又是活过来了,但她恍惚在水里看见哥哥的影像,是真的,还是假的。白蒹葭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双手,已使不出任何力气。

    见过王上,王上万安。殿门的守卫传来的洪亮的拜见声,惊慌了躺在软衾被中的娇人儿。

    白鹭国的王上,白飒风,他屏退了殿内的所有守卫与婢女,低沉的脚步声愈来愈靠近白蒹葭的床榻。

    白飒风就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卧病的女儿。

    蒹葭见过父王,父王万安。白蒹葭努力地起身,下床,在白飒风的脚边艰难叩首。

    玩够了吗。白飒风看着白蒹葭跪在地的小小身子,冷冷道。

    白蒹葭未敢出声。

    朕告诉你,不管你玩什么手段,不管你是死是活,再过四日,你都要嫁到雪鹫。

    这几次,朕就让你玩着,不怪罪你。白飒风冷冷的语气忽然转得阴森,可你若敢再寻死,朕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是,朕会让白苍穹生不如死。

    白蒹葭惊惶地抬头,看着白飒风透着阴毒,居高临下的眉眼,她觉得,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父亲,不是帝王,而是来自地狱的阎罗。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与白苍穹间的苟且之情,你们,就如你们的母亲一般,下贱。

    朕是仁慈的,养了你们这么多年,至于你之前所做之事,害死了那么多富贵子弟,将你送走,也算是平了民心,该是你们报答朕的时候了,不是吗。白飒风阴阴地笑了。

    也不要想着逃,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朕一样找得到你们,到时的惩罚,你想是什么呢,朕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最爱的哥哥,死在你自己的手上。

    白飒风就像是阎罗,生生擒住了白蒹葭的灵魂,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飒风转身朝殿外迈步,留下早已瘫软的白蒹葭。

    十四日的晚上,我想要一个自由的晚上,只要父王答应,我便什么都听您的。在白飒风即将离开白蒹葭的寝宫之时,白蒹葭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你以为,你还有和朕谈条件的资本?白飒风驻足原地,挑眉。

    这是女儿的最后一个愿望。白蒹葭将头重重地磕到了地上。

    白飒风冷笑一声,只留一句话飘散在寝宫里,令白蒹葭久久直不起身子。

    贱人的孩子果然就是贱。

    七、

    沉寂的夜,只有滂沱大雨落下的声音。

    十四的夜是如此的大雨,那么明夜,想来是没有圆月的了吧。白蒹葭坐在窗前,看雨水在宫灯的映照下自屋檐滴落,原本明亮的宫灯打照在雨夜里,昏黄昏黄。

    白蒹葭自窗前起身,拉下里屋的帷幔,将平日她最喜爱的淡青色的霓裳纱衣换下,拢上一件火红的纱衣,而后坐在妆台前,对着桌案上的铜镜自照,拿起篦梳,梳理她柔顺的长发,而后松松地绾成一个简单地发髻,将一支素净的红玉簪子插入其间,描眉,略施粉黛,抹红娇唇。

    昏黄的铜镜里,映照着一个病恹恹的美娇人,火红的纱衣衬得她的面色略略泛白,却仍风华自存。

    拿起早已准备好靠在门边的坠流苏绣伞,白蒹葭瘦弱却依旧曼妙的身影步入到滂沱的大雨中,渐渐隐匿在皇宫的雨夜中。

    这是这大半个月来,白蒹葭唯一自由的时刻,寝宫了撤了监守卫,她已让沙落和所有婢女早早休息,想必这个时候,她们早已睡下。

    白蒹葭来到一所破落的宫殿前,在暗黑的雨夜里,她能清楚地看到殿内有不甚明亮的昏黄光线散开在暗夜里,她的心,猛地剧痛。

    她慢慢地走近光亮的地方,破落的宫殿里,没有华美的装饰,却依旧干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她看见烛火前,那个让她日夜成梦的人趴在凌乱的桌上,他的脚边,东倒西歪着数十个酒坛。

    哥哥!白蒹葭扔掉了手中的绣伞,踉跄着步子冲到白苍穹身边,从身后抱住迷醉的他。

    泪有如屋外的雨,心已痛得不堪负荷。

    蒹葭,是你吗。感受到白蒹葭的拥抱,白苍穹睁开迷蒙的双眼,将身后的人儿抱到身前,亲吻她婆娑的泪眼,柔声的话里藏着不可置信,仿佛他是在梦中。

    哥哥,是我,我是蒹葭,哥哥……她泪水里的温度让白苍穹从迷醉的梦中醒来,他凝望着她,紧紧拥住她,将她狠狠揉进他的身体里。

    蒹葭,我们走,我带你走,离开这里,永远。白苍穹原本磁性的声音有些哽咽。

    哥哥,我不走。她回答,她的回答,是那么悲伤。

    为什么。白苍穹哽咽的声音更低沉。

    因为,哥哥,我爱你。

    因为爱你,所以我不会跟你走,我只想你幸福快乐地好好活着。这一句,白蒹葭没有说,而是就着苦咸的泪,咽进肚里。

    白苍穹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冲撞着他,这是她第一次敢说爱他。

    他们之间,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便隔着一条名为道德伦理的鸿沟,永生都无法跨越,他们只能在宽大的沟壑两侧对望,却始终无法去到对方身边。

    自小,他们便是被唾弃的孩子,因为他们的母亲,是名妓女,与他们的父王有过一年的欢爱之后,不仅被弃之如敝履,还被冠以与人通奸的罪名,他们的父王不杀他们,还给他们名正言顺的名分,在外人开来已是极度仁慈的,没有人真正看得起他们,所以,在深深的皇墙里,他们只能紧紧相拥,相互取暖。

    如今,他们要分离,那样的痛,比把皮肉生生剖开,撒上盐的辛辣滋味,还要让人难以承受。

    八、

    哥哥,你看,今夜的我,美吗。白蒹葭柔柔地挣开白苍穹的拥抱,站在他的面前,提起曳地的火红裙纱,跳起他最喜欢的舞,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笑,美得不可方物。

    有一把烈火在白苍穹的身体里熊熊燃烧,让他炙热得难耐,他亲吻她的眉心,将她横抱在怀,走进里屋,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双臂环抱着他的脖颈,烧红的脸颊贴着他结实的胸膛,感受他急速加快的心跳,一颗心,有如乱撞的小鹿。

    他轻柔将她放在床上,轻缓地替她解下她身上的有如嫁纱一般火红的层层纱衣,她曼妙白皙的胴体全然绽现在他的眼前,因为羞赧,浮现出淡淡的粉色。

    白苍穹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烈火,紧紧拥抱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无尽地缠绵,像要把两人融合为一体。

    他亲吻她的泪,亲吻她的眼、唇,亲吻她身体的每一处,在她身体的每一处,落下他的印记。

    葭儿……

    葭儿……我的葭儿……

    他一遍遍轻唤她的名字,不是蒹葭,而是葭儿,他的葭儿,满含爱怜。

    这是他一遍遍吹拂在她鬓边的气息,令她幸福得颤抖不已。

    葭儿,等我,等我把你接回来……

    葭儿,一定要等我……

    一滴温热,落进了白蒹葭迷蒙的眼里,幸福与悲伤浇袭着她。

    九、

    白蒹葭身披火红嫁纱,头顶珠玉凤冠,坐在朝雪鹫驶去的华丽马车里。

    公主,这是十殿下让我交给你的。作为陪嫁丫鬟,沙落与白蒹葭坐在同辆马车里,此时她的手上,托着一支红玉簪子。

    这是那一夜欢爱之后,她遗漏在他身边的红玉簪子,白蒹葭微微面赤,接过簪子,却发现,上面刻上了细细的小字。

    蒹葭苍苍,白鹭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爱意的温暖流过心田,白蒹葭将簪子插在了发间。

    战后的雪鹫国,京都依旧富庶,就在这里,白蒹葭成了雪鹫国那年纪四十又五的帝王的嫔妃,而她,只是十八芳华。

    她的新婚第一夜,那个对她来说依然年迈的帝王趴在她的身上,她闭眼紧咬嘴唇不反抗,任由他在她的身上索取,而不过片刻,一个狠辣的巴掌煽到了她依旧病态的脸上。

    贱人!他骂她,将她狠狠踢到地上,怒不可遏,说!那个男人是谁!

    她不说话,蜷在地上,任他狠重的脚踢和污秽的话语落到身上。

    好!你不说!朕便让你在今后的日子里,生不如死!年老的帝王不无阴毒的扔下一句话,穿衣,阔步离去。

    白蒹葭不知道自己在雪鹫国的日子是怎么忍着活下来的,她几乎每天都要受到那个老帝王的蹂躏。

    他都逼着她喝红花,她已数不清她喝下了多少碗红花,但她知道,她已丧失了做母亲的能力。

    那个狠毒的帝王,果然让她过得生不如死。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只因为,他叫她等他。

    葭儿,等我,等我把你接回来,一定要等我……

    他贴着她鬓角说的话,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她的耳边。

    手里紧握刻字的红玉簪,一句话,一支簪,成了白蒹葭忍辱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十、

    白蒹葭再见到白苍穹的时候,沙漏里漏走了五年的时光,那一天,大雪纷飞。

    她站在皇墙上,看他的大军捅破雪鹫国的最后一道防线,看他如雪的白衣,看他飞散在雪风中的万千青丝,看他手刃那个让她生不如死的年老帝王。

    她忍了五年的泪,瞬间如决堤的洪水,泛滥,她忍了五年的心,瞬间坍塌。

    她提起单薄的裙纱,飞奔到他的面前。

    蒹葭,我来了,来接你回家。白苍穹张开双臂,搂住朝他奔来的人儿,粗糙的手掌抚摸她光洁的脸,说,蒹葭,你瘦了。

    哥哥,你终于来接我了,我们,回家……

    白蒹葭露出她隐藏了五年的笑,因为,她的笑,只为他而绽,在风雪里,涌流不止的泪,却暖如盛夏,然而,她没有看见白苍穹眼里隐藏的悲伤。

    返回白鹭国的马车里,白蒹葭依在白苍穹的怀里,开心地问着这些年他身边发生的事。

    蒹葭,我娶妻了。在白蒹葭开心地问完白苍穹之后,他再也控制不住悲伤,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她愣在他的怀里,久久无法从瞬间空洞的思想中走出,她抬头看他,眼里蓄着慢慢地悲哀与沧桑,没有言语,只有泪在悄声无息地滑落。

    蒹葭,对不起。白苍穹说,依旧如五年前一般,亲吻她眼角沁出的晶莹。

    哥哥,我冷。白蒹葭缩在白苍穹的怀里,让他紧紧抱着她。他的怀抱是温暖的,可是那样的温度,流进心里,却让她感觉冰寒。

    马车抵达白鹭京都的那一天,白蒹葭看到了如今身为最高权臣的白苍穹的妻子,她的嫂子,还有,她怀里抱着的那个还是皱巴巴的婴儿。

    他没有告诉她,他还有了孩儿。白蒹葭扯出苦涩的笑,心,却在滴血。

    宝贝儿,你有一个很好的爹爹。白蒹葭亲了亲婴孩的小小脸蛋,自心底露出一记娇柔的笑。

    纷飞的大雪,陡峭的山崖,深不见底的深渊,只余寒风与白雪飞窜期间,席卷一世的苍凉。

    白蒹葭站在崖顶,回望一眼只有雪花漫自飞扬的皑皑世界,沧桑地笑了。

    哥哥,我想告诉你,我们不是亲兄妹,那是我坐上前往雪鹫的嫁车的那日,父王附在我耳边告诉我的,哥哥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的感觉吗,那样的感觉,就像和哥哥在一起时那样开心,我想再见你时告诉你的,可是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哥哥,永别了,我不期盼轮回,我累了,我们,永生,不见了……

    她展开双臂,身体后仰,让生命消逝在深渊里。

    葭儿!白苍穹像发了疯一般冲到崖顶,伸出双手要抓住那个下落的生命,他的半个身子已扑出崖边,然而在乱舞的风雪里,他伸出的双手,只是抓到一片淡青色的衣角。

    哥哥,我爱你……

    她悲惋的声音,在深渊里回响,他早已泪流满面,想要跃入吞噬她生命的黑暗,却被敢来的侍卫生生压住他躁动的身体。

    放开我!放开我!那是葭儿!那是我的葭儿啊……他撕心裂肺的凄厉喊叫,刺痛了在场所有侍卫的耳膜。

    他以在战场上杀敌的力量,挣脱了侍卫的压制,紧握着那一片淡青色的衣角,跃进只余风雪呜咽的声音。

    葭儿,哥哥陪你,永远……

    十一、

    来年开春,芳草茵茵的日子,一名少妇模样的年轻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四五月的孩子,站在一个陡峭的悬崖边,往下望,是深不见底的深涧。

    风卷起飞洒的纸钱,飘散深涧间。

    蒹葭妹妹,苍穹娶我,只是为了得到我爹手里握着的兵权,他弑父弑兄,拥立新帝王,只为了将兵权全全笼络在他的手上,以便,征战雪鹫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你,而孩子,是我求他给我的,他,不曾爱过我,然而我爱他,所以,我不怨他……

    少妇看着黑沉沉的深涧,清泪滑落。

    你们,已经能永远在一起了,没有人再能分开你们……

    撒下手里最后的纸钱,美少妇哄着怀里哭闹的孩儿,转身。

    然而,在深深的渊底,有两幢依偎在身影,在歌唱。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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