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一个星期之后，乔卓尔的感冒看起来大体都好了，不再头疼流涕，只是咳嗽老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断断续续停不下来。
家里的止咳药都吃完了，薛聆诺又陪他去药店买了好几种没试过的止咳糖浆，都是第一次喝过之后疗效显著，但撑不过两天就又咳起来。
薛聆诺就催他上医院看看去，他却不放在心上：“小毛病，肯定是因为最近降温，空气质量又不好，每天在外面被刺激的，犯不着为这个跑一趟医院。”
话虽如此，薛聆诺还是有些不放心，尤其是想到他患上这场感冒是为了自己，更是心疼又过意不去。
在这个时候，她倒是想起顾遐迩来了。
说起来顾遐迩有一阵子没跟他们见面了，乔卓尔最近找了他几次，说要一起吃饭，他也都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过不来。
顾遐迩是医生，要是正好他来，让他给乔卓尔看看就好了。
说巧不巧的，就在薛聆诺刚刚开始惦记起这一节来的时候，顾遐迩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就顺便跟他说了一下乔卓尔的咳嗽拖了小一个月也不见好。
顾遐迩的声音很严肃：“这家伙，怎么这么不听话？回头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来看看，就我们医院。”
第二天下午，还没到下班时间呢，乔卓尔就给薛聆诺打电话说他现在就来A大找她。
薛聆诺很是意外：“这么早？你们今天提前下班？”
乔卓尔说：“不是，昨天答应了遐迩今天会去他们医院看病，所以就请了一下午的假，这会儿刚看完出来，正好就过去了。”
薛聆诺一下子开心起来：“医生怎么说？”
“刚才检查了一通，送去化验了，过两天才出结果，遐迩说他到时通知我去取。”乔卓尔的声音也很是轻松，“放心吧，肯定没事儿，也就是走走流程罢了。”
总算了了一桩事，又能提前见到乔卓尔，薛聆诺自然很雀跃。她估摸着他从医院过来的时间，走到他下车的校门口去接他。
这天正好是B城这个冬天里下起第一场鹅毛大雪的日子，风很大，接到乔卓尔之后，他们俩低着头在漫天的飞雪里顶着风艰难地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好让自己暖和一点。
乔卓尔说：“遐迩真不愧是医科大本硕连读的高材生，就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我也没在电话里咳嗽，他都能听出我嗓子不对劲来。”
薛聆诺嗤的一笑，揭穿道：“他哪有那么厉害！是我告诉他的啦。”
她把自己出马让顾遐迩去把他这个不肯看医生的家伙搞定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忍不住得意洋洋地补充了一句：“怎么样？现在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
这话说完，她才意识到其中有刺，以为乔卓尔必定会中圈套，没想到他一点也没迷糊，迅速答道：“你一直都很重要啊，你是最重要的，又不是现在才发现。”
听到这句话，薛聆诺便想要抬头对他笑，然而他的大手正扶在她的帽子上，把她的脑袋低低压着垂向脚面，好让她的脸避开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
她抬不起头，只好继续被他揽着向一个不知什么方向、然而一定是安全的所在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乔卓尔说医院检查的结果过两天出来，薛聆诺就掐准了时间，两天后问他，他说结果已经出来了，只是一点轻度的支气管炎而已，不碍事。
薛聆诺对着手机笑起来，故意少说了一个字：“啊？气管炎啊？”
乔卓尔便也嗤的笑了一声：“对呀！你说我这病生得多准确！”
那之后再回家，薛聆诺就注意到乔卓尔在吃和先前不一样的药了。对症下药就是管用，他的咳嗽渐渐没了，只是人瘦了些，苍白了些。
本来薛聆诺天天都见他，兴许是看不出来这么细微的变化的，但春天来了之后，他们一起外出游玩，拍了不少照片，薛聆诺把照片洗出来放到相册里去的时候，翻到一年以前的旧照片了，这么一对比，就觉得乔卓尔好像看起来身体没有去年那么好了似的。
他们俩的春游未必是去多远的地方，可能只是某个公园，B城中某个有树有水的地方，乔卓尔的母校B城师大，或者A大的湖区。春天焕然绽放的第一个周六下午，乔卓尔照例来学校接排练结束的薛聆诺回家，俩人就先到湖边去了。
绕着湖走一圈，他们看见水上有鸭妈妈带着毛茸茸的小鸭子在习泳，还发现湖中一枝躺着的树干上，蹲着一只伸长脖子的乌龟。
他俩站定看了它很久，也没见它动弹一下，以至于薛聆诺开始怀疑起它究竟是真是假来。
乔卓尔便笑了：“乌龟本来就不爱动，就是动起来不也是出了名的慢吗？所以如果它老是在动来动去的，那才更可能是假的呢！”
一听这话，薛聆诺也忍不住笑起来：“太可爱了！嗳，你说这是为什么呀？如果是人的话，这么慢速度就会让人觉得他要么很笨，要么很懒，可是如果是动物，就会觉得他可爱，比那些动作迅速的动物要可爱多了！”
乔卓尔故意拖长声音“唔——”的沉吟了一下，才说：“既然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动物，那咱们以后养一只树懒好了，树懒就跟你一样爱睡觉，一天睡二十三个小时，只有一个小时醒来，为了吃饭——”
他忽然把说话声压成了耳语：“或者交配……咳咳！”他躲着薛聆诺小鼓点一般招呼在他身上的拳头，忍着笑继续往下说：“不过呢，人家养宠物都要牵出去遛的，你说咱们要是天天去遛树懒，这只树懒会不会被我们气死呀？”
设想中的这副场景把薛聆诺逗得乐坏了，他们俩据此而对这个话题作了好多好多乱七八糟的衍伸，直把身上某处暗藏的笑穴说开，随便再说出什么话来，都能让他们笑得乾坤混乱，以至于此后相当一段时间之内，“遛树懒”都是他们之间最经典的娱乐话题。
而后来只要再说到遛树懒，薛聆诺就总是会想起那句著名的“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你爱笑”，但也仅是这两句而已，因为她想象不到，除了卧谈之外还有什么情境是让人会在谈笑间也能不知怎样睡着了的，以为树懒的主人也会变成树懒么？
那天他们拍了许多照片，晚上导到电脑里打开来一张一张欣赏。
就是这个晚上，薛聆诺发现乔卓尔比起一年以前、甚至就是不太远的前段时间来，好像憔悴了一些，似乎头发也少了一点。
她立即又想起他头上本就已经有了的白发，心里酸酸的，不禁抱住正靠在身旁和她一起看照片的他，柔声问：“卓尔，你最近好像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工作太忙了累的？”
乔卓尔似乎愣了一下，才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可能是有点儿。唉呀，老了呀，岁月不饶人呐！”
他故意学出来的老态龙钟的语气逗得薛聆诺发笑，但她马上又严肃起来：“真的，卓尔，如果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或者哪怕仅仅是太累了，你要跟我说啊，哪怕就是让我多承担一些家务也好——这样吧，我搬回来住，每天多照顾你；早上我先起床做早点；你以后不用去学校接我了，我自己回来；还有……”
她接下来的话被乔卓尔的两根手指头封在了嘴唇间。
他低头抵住她的额，用自己的腮在她颊上亲昵地蹭了蹭：“没关系，真的。小聆，你还小，我希望你只知道你这个年龄应该知道的事情，把这应当无忧无虑的几年就这么无忧无虑地过过去，至于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你快快乐乐的就是给我最好的分担，好不好？”
薛聆诺不接受他的这个说法，可她同时又觉得没法说服他。
其实他这样对她，她应该只要感动就好，可这一回除了感动之外，她还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她忽然想起秦芳来了，那位已经让她有些淡忘了的漂亮的英语老师。
那段日子，秦芳和乔卓尔之间莫须有的恋爱被全校同学传得沸沸扬扬言之凿凿的时候，大家都秉持着同一种观点，连薛聆诺自己也同意的观点。
不管薛聆诺在其他方面强过秦芳多少，有一点她是无法与之相比的，就是年龄。
此时她就在想：如果卓尔的女朋友换成秦芳，会不会一切就不是这样？会不会他现在就还是青春勃发精力充沛，完全不会这么早就出现这些身心俱疲的症状？
秦芳和乔卓尔年龄相当，她甚至还比他高一级，有足够的工作经验、社会阅历以及成熟的心态，去和他一起应付许多薛聆诺所无法应付——至少乔卓尔认为她无法应付的事情。
如果换成秦芳，乔卓尔一定可以轻轻松松无所顾忌地把自己身上的担子分一部分给女朋友吧，甚至他也许都不会有这些担子。他会一直留在一切都上了轨道一帆风顺的逸仙中学，作为一名老师，压力没有现在的工作这么大，也不需要一个人如此辛苦地打拼，为了早点买到房子车子，给未来的小妻子一个尽量优渥的环境。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家里的止咳药都吃完了，薛聆诺又陪他去药店买了好几种没试过的止咳糖浆，都是第一次喝过之后疗效显著，但撑不过两天就又咳起来。
薛聆诺就催他上医院看看去，他却不放在心上：“小毛病，肯定是因为最近降温，空气质量又不好，每天在外面被刺激的，犯不着为这个跑一趟医院。”
话虽如此，薛聆诺还是有些不放心，尤其是想到他患上这场感冒是为了自己，更是心疼又过意不去。
在这个时候，她倒是想起顾遐迩来了。
说起来顾遐迩有一阵子没跟他们见面了，乔卓尔最近找了他几次，说要一起吃饭，他也都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过不来。
顾遐迩是医生，要是正好他来，让他给乔卓尔看看就好了。
说巧不巧的，就在薛聆诺刚刚开始惦记起这一节来的时候，顾遐迩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就顺便跟他说了一下乔卓尔的咳嗽拖了小一个月也不见好。
顾遐迩的声音很严肃：“这家伙，怎么这么不听话？回头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来看看，就我们医院。”
第二天下午，还没到下班时间呢，乔卓尔就给薛聆诺打电话说他现在就来A大找她。
薛聆诺很是意外：“这么早？你们今天提前下班？”
乔卓尔说：“不是，昨天答应了遐迩今天会去他们医院看病，所以就请了一下午的假，这会儿刚看完出来，正好就过去了。”
薛聆诺一下子开心起来：“医生怎么说？”
“刚才检查了一通，送去化验了，过两天才出结果，遐迩说他到时通知我去取。”乔卓尔的声音也很是轻松，“放心吧，肯定没事儿，也就是走走流程罢了。”
总算了了一桩事，又能提前见到乔卓尔，薛聆诺自然很雀跃。她估摸着他从医院过来的时间，走到他下车的校门口去接他。
这天正好是B城这个冬天里下起第一场鹅毛大雪的日子，风很大，接到乔卓尔之后，他们俩低着头在漫天的飞雪里顶着风艰难地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好让自己暖和一点。
乔卓尔说：“遐迩真不愧是医科大本硕连读的高材生，就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我也没在电话里咳嗽，他都能听出我嗓子不对劲来。”
薛聆诺嗤的一笑，揭穿道：“他哪有那么厉害！是我告诉他的啦。”
她把自己出马让顾遐迩去把他这个不肯看医生的家伙搞定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忍不住得意洋洋地补充了一句：“怎么样？现在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
这话说完，她才意识到其中有刺，以为乔卓尔必定会中圈套，没想到他一点也没迷糊，迅速答道：“你一直都很重要啊，你是最重要的，又不是现在才发现。”
听到这句话，薛聆诺便想要抬头对他笑，然而他的大手正扶在她的帽子上，把她的脑袋低低压着垂向脚面，好让她的脸避开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
她抬不起头，只好继续被他揽着向一个不知什么方向、然而一定是安全的所在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乔卓尔说医院检查的结果过两天出来，薛聆诺就掐准了时间，两天后问他，他说结果已经出来了，只是一点轻度的支气管炎而已，不碍事。
薛聆诺对着手机笑起来，故意少说了一个字：“啊？气管炎啊？”
乔卓尔便也嗤的笑了一声：“对呀！你说我这病生得多准确！”
那之后再回家，薛聆诺就注意到乔卓尔在吃和先前不一样的药了。对症下药就是管用，他的咳嗽渐渐没了，只是人瘦了些，苍白了些。
本来薛聆诺天天都见他，兴许是看不出来这么细微的变化的，但春天来了之后，他们一起外出游玩，拍了不少照片，薛聆诺把照片洗出来放到相册里去的时候，翻到一年以前的旧照片了，这么一对比，就觉得乔卓尔好像看起来身体没有去年那么好了似的。
他们俩的春游未必是去多远的地方，可能只是某个公园，B城中某个有树有水的地方，乔卓尔的母校B城师大，或者A大的湖区。春天焕然绽放的第一个周六下午，乔卓尔照例来学校接排练结束的薛聆诺回家，俩人就先到湖边去了。
绕着湖走一圈，他们看见水上有鸭妈妈带着毛茸茸的小鸭子在习泳，还发现湖中一枝躺着的树干上，蹲着一只伸长脖子的乌龟。
他俩站定看了它很久，也没见它动弹一下，以至于薛聆诺开始怀疑起它究竟是真是假来。
乔卓尔便笑了：“乌龟本来就不爱动，就是动起来不也是出了名的慢吗？所以如果它老是在动来动去的，那才更可能是假的呢！”
一听这话，薛聆诺也忍不住笑起来：“太可爱了！嗳，你说这是为什么呀？如果是人的话，这么慢速度就会让人觉得他要么很笨，要么很懒，可是如果是动物，就会觉得他可爱，比那些动作迅速的动物要可爱多了！”
乔卓尔故意拖长声音“唔——”的沉吟了一下，才说：“既然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动物，那咱们以后养一只树懒好了，树懒就跟你一样爱睡觉，一天睡二十三个小时，只有一个小时醒来，为了吃饭——”
他忽然把说话声压成了耳语：“或者交配……咳咳！”他躲着薛聆诺小鼓点一般招呼在他身上的拳头，忍着笑继续往下说：“不过呢，人家养宠物都要牵出去遛的，你说咱们要是天天去遛树懒，这只树懒会不会被我们气死呀？”
设想中的这副场景把薛聆诺逗得乐坏了，他们俩据此而对这个话题作了好多好多乱七八糟的衍伸，直把身上某处暗藏的笑穴说开，随便再说出什么话来，都能让他们笑得乾坤混乱，以至于此后相当一段时间之内，“遛树懒”都是他们之间最经典的娱乐话题。
而后来只要再说到遛树懒，薛聆诺就总是会想起那句著名的“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你爱笑”，但也仅是这两句而已，因为她想象不到，除了卧谈之外还有什么情境是让人会在谈笑间也能不知怎样睡着了的，以为树懒的主人也会变成树懒么？
那天他们拍了许多照片，晚上导到电脑里打开来一张一张欣赏。
就是这个晚上，薛聆诺发现乔卓尔比起一年以前、甚至就是不太远的前段时间来，好像憔悴了一些，似乎头发也少了一点。
她立即又想起他头上本就已经有了的白发，心里酸酸的，不禁抱住正靠在身旁和她一起看照片的他，柔声问：“卓尔，你最近好像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工作太忙了累的？”
乔卓尔似乎愣了一下，才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可能是有点儿。唉呀，老了呀，岁月不饶人呐！”
他故意学出来的老态龙钟的语气逗得薛聆诺发笑，但她马上又严肃起来：“真的，卓尔，如果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或者哪怕仅仅是太累了，你要跟我说啊，哪怕就是让我多承担一些家务也好——这样吧，我搬回来住，每天多照顾你；早上我先起床做早点；你以后不用去学校接我了，我自己回来；还有……”
她接下来的话被乔卓尔的两根手指头封在了嘴唇间。
他低头抵住她的额，用自己的腮在她颊上亲昵地蹭了蹭：“没关系，真的。小聆，你还小，我希望你只知道你这个年龄应该知道的事情，把这应当无忧无虑的几年就这么无忧无虑地过过去，至于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你快快乐乐的就是给我最好的分担，好不好？”
薛聆诺不接受他的这个说法，可她同时又觉得没法说服他。
其实他这样对她，她应该只要感动就好，可这一回除了感动之外，她还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她忽然想起秦芳来了，那位已经让她有些淡忘了的漂亮的英语老师。
那段日子，秦芳和乔卓尔之间莫须有的恋爱被全校同学传得沸沸扬扬言之凿凿的时候，大家都秉持着同一种观点，连薛聆诺自己也同意的观点。
不管薛聆诺在其他方面强过秦芳多少，有一点她是无法与之相比的，就是年龄。
此时她就在想：如果卓尔的女朋友换成秦芳，会不会一切就不是这样？会不会他现在就还是青春勃发精力充沛，完全不会这么早就出现这些身心俱疲的症状？
秦芳和乔卓尔年龄相当，她甚至还比他高一级，有足够的工作经验、社会阅历以及成熟的心态，去和他一起应付许多薛聆诺所无法应付——至少乔卓尔认为她无法应付的事情。
如果换成秦芳，乔卓尔一定可以轻轻松松无所顾忌地把自己身上的担子分一部分给女朋友吧，甚至他也许都不会有这些担子。他会一直留在一切都上了轨道一帆风顺的逸仙中学，作为一名老师，压力没有现在的工作这么大，也不需要一个人如此辛苦地打拼，为了早点买到房子车子，给未来的小妻子一个尽量优渥的环境。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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