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世态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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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院子里来了几十个红卫兵,手里都拿着枪。我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有个红卫兵问我李破天在哪里。我说他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个红卫兵上来对着我的前胸就是一枪托,打的我剧烈的咳嗽起来,差点吐了血。这还没完,我刚分辨了一句,又有几个红卫兵冲到我面前,抬起腿来就踢我。白桃急忙上前把我拉到一旁,给这些红文兵又递烟又陪笑说好话。这些红卫兵这才走了。临走的时候给我撂下一句话:看见李破天让他到区里文革组,否侧拿你查办。

    我想李破天父亲被抓了,这些红卫兵当然也不会放过李破天。我默念《金刚经》,希望李破天这次去省城能成功。

    白桃见红卫兵走了,吓得哭起来。我安慰她说没事的,他们是来找李破天的。

    我们惴惴不安的过了一夜,到了第二天,这些人又来了,并且还拉来一个人。这个人被五花大绑着,胸前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资产阶级牛鬼蛇神。这个人看上五十多岁年纪,精神萎靡不振,似乎有很多天不睡觉的样子。有个红卫兵让我把工人都召集起来开会。我只好到山上把正在砍树的工人叫回来。在大会上,红卫兵站在前面凳子上说:“大家看好了,这人是李忠连,他有个儿子在你们这个林场里当官,现在有人举报,说他和他父亲是一伙的。他们都是西方资产阶级的代表,是新中国的牛鬼蛇神,组织上要我们来把他抓走接受审查,希望各位配合。”

    下面工人一阵骚动。有个工人大着胆子说:“李场长是个好人,他不是什么牛鬼蛇神。”前面那个讲话的红卫兵猛地从凳子上跳下来,快速来到这个工人面前,一把抓住这个工人的衣领,把他拉到前面,然后有几个红卫兵上去就是一阵暴打。我急忙上前阻止,说我们都是工人阶级,还是手下留情吧。这个工人被打得吐了血,到了夜里就死了。估计被打裂了内脏。

    开完批斗大会,红卫兵又让我给工人们讲话,做政治工作,举报林场李破天罪行。看这形式,不听话命就没了。我生性有些懦弱,为了活命,我违心的做了发言,并深深地感到内疚。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工人在红卫兵蛊惑下,纷纷举报李破天,说他嫖娼,生活作风不正派,有个工人还无中生有的说李破天是怪兽,曾在一天晚上,他亲眼看见李破天变成老虎吃了一个工人。

    到了晚上深夜,李破天回来了。我急忙把白天发生事给他说了一遍,让他赶紧躲躲。李破天也意识到了危险。我问他去省城找他那个远房亲戚情况如何。李破天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我知道这事有些悬。他和他那个远房亲戚素不来往,人家又不认识他,虽然他父亲和他那个远房亲戚认识,但是他父亲现在又被红卫兵抓起来蹲了牢,人家怕受此牵连。李破天忽然抬起头来,说要去找其他亲朋好友试试。过了两天,他在深夜回来了。他哽咽着说他那些亲朋好友平日里和他很好,现在知道他父亲出了事,被抓起来,一个个面如寒霜,连口茶都没给喝,根本不认识他了。有个亲戚还把他从家里推了出来。自古以来,人情冷暖,就是攀爬富贵,脚揣寒门,人走茶凉,墙倒众人推。如果君不信,请看千古名言古训:

    人情是纸张张薄,事事如棋局局新。

    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富贵人。

    门前拴上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

    门前放根讨饭棍,亲戚故友不上门。

    世上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

    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路行人。

    有钱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曽见一人。

    胜者为王败者寇,只重衣冠不重人。

    三贫三富不到老,十年兴败多少人。

    在官三日人问我,离官三日我问人。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李破天失魂落魄的坐在凳子上。我问他吃饭了吗。他说还没吃饭。我们到了伙房,自己动手做了饭。吃完饭,我们商议如何避开红卫兵的搜捕。这时有个工人起来撒尿,他看见伙房有亮光,便进来看。他见是李破天在吃饭。当时吓了一跳,他结结巴巴的指着李破天说红卫兵白天的时候在找他,还不赶紧投案自首。我见这个工人是白天无中生有造谣生事的那个。李破天看了看这个工人,忽然掏出枪来对着他开了一枪。这个工人用手指了指李破天,然后倒在伙房门口。我登时傻了眼。李破天对我说他这样做是为了我好,以免他举报我。我这才回过神来。我想也是,他看见我和李破天在一起,见了红卫兵一定会举报我的。

    李破天是不能留在林场宿舍了,我对他说我的老家是个避风港,那里四周都是大山,没有红卫兵,可以去那里躲避,等风头过了在回来不迟。李破天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和我辞别,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红卫兵没有找到李破天,于是把我捉了去顶数,由于我家成分是贫农,免去了死罪,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蹲了几天之后,就把我放了出来,要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期间有几个红卫兵轮流对我拷打,逼问李破天的下落。还打断了我右手三根手指和鼻梁骨。以致以后每当阴天下雨,手指头就疼。白桃看见我回来了,哭的像个泪人。我丢了官职,降为工人。白桃也因为我的原因,去伙房烧火做饭。

    往日都有工人给我敬烟,现在没人和我说话了。都躲的远远的,仿佛我是个瘟神。每天一早,我第一个起床,忍着伤痛独自在一块磨石上磨我新分的那把大砍刀。这把大砍刀看上去都生了锈,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上面全是牙,砍树一点也不锋利。

    多日不砍树了,砍起来有些费劲。到了傍晚下班的时候,我感觉全身好像散了架。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几个工人趁我不在竟然欺负白桃。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山上回来后,看见白桃趴在床上一个劲的哭。为此我和那几个工人打了起来,可是他们人多势众,我被他们打的满脸是血。还有些工人趁机起哄,把我撵出伙房,不让我吃饭,幸亏三队金队长出面制止,我才不至于挨饿。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很快到了年底。林场处在一片欢快的气氛中。很快就要放年假了。林场工人特别是远方的就可以回家和亲人们团聚了。

    我和白桃结婚已经有两个月了,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变化。有一天,她对我说:“听人说呼兰镇天主大教堂挺灵验的,我们到那里烧香求子可以吗。”我也想散散心,于是选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和队长告了假,骑着我那头“双影”马,向着呼兰镇奔去。我这头“双影”马,它谁也不让靠近,除了我和白桃。本来区里是要收回去的,可是它到了半路不是停住不走就是掉头跑回来。最后弄得那些人没了办法,杀了又舍不得,最后决定还是让我骑着吧。

    我们在中午时分到了教堂前。这里冷冷清清的。按说这么灵验的教堂应该人满为患才是,可是由于红卫兵的阻挠和破坏,这里很少有人来了。

    短短几天,这里面目全非。教堂前地上到处都是破瓦碎片,门窗上玻璃也被砸的千疮百孔。不知道苦海大师怎么样了。我们进了教堂,见神像几乎都被砸烂。桌子上有个破碗,有几炷短香插在上面,还有些烧完落下的香灰。香早已熄灭,看样子是有人晚上偷偷来进的香。

    我们把香点燃了,插到有砂子破碗里,参拜完,又点燃带来的纸钱。

    我们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祈愿,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声:“大胆狂徒,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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