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踪(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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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邹游走得突然。葬礼举行得仓促,遗体隔天天没亮就火化了。他不是本地人,家乡在遥远的南国,一时间没人来接他回家,只好暂存于本坊室堂。他的一生可以概括为“只是考进了一个好学校,毕业了分了个好部门,再然后交了好运,警阶升的挺快,最后殉职也很快”,在每天都有人出生有人死去的南都,这样的逝去太平常了,即使死的是个警官。

    西堂奉阁和聆堂一样有三间小室,最里间的东室是满满一屋子四面墙的屉子。

    身着侲女服的白晓洁神情肃穆地用素布包裹骨灰盒,小心翼翼放入奉阁东室正对门的某个空着的木屉子里,端端正正在身份卡上写着,邹游,男,24岁,警官。然后贴在木屉子上。我看了一眼,左边是个名字不详的流浪汉,右边是个溺水死的无业游民,看屉子的痕迹都挺老。这两位就是邹游的新邻居了。“大人,”白晓洁叫我一声,“可以了。”

    我点点头,转向几位满脸悲戚的警司大佬,肩章闪闪一星三花,或者干脆俩星,都是大人物。只不过人有点多,大人物又发福,挤在奉阁东室里有点气闷。所幸除了一位打听了在奉阁西室供奉爱人牌位要花多少捐投外,这几位一出东室便纷纷道公务繁忙要告辞,那位打听捐投价位弄清楚后,改主意说要在奉阁经堂供奉一部手抄的佛经为小儿消灾,跟白晓洁登记完佛经名,供奉时长,给了捐投也走了。

    “大人,我要手抄一份?”白晓洁的表情有点勉强,“有点不想。”

    “那就不要了。”我对她笑笑,“看你心意吧,你不开心的话,形成诅咒就不好了。”

    白晓洁默然,半晌才开口,“大人,你怎么知道我好想诅咒一两个的?”

    我的笑脸有点僵,“我猜的。喂喂,你不会是真想咒杀个大佬吧,别那么凶残啊。你要嫁人的。”哪料白晓洁勾唇一笑,“大人,你都起誓终身奉神了,还谈这种嫁娶问题,不难过吗?”

    我摇摇头,“大人你也调戏?”

    白晓洁噗嗤一笑,“大人好玩嘛!我要给邹警官念往生咒,不闲聊了。”

    堂前石阶,我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手里掬一把饲料洒在石阶上,偶尔有几只野鸽子飞下来吃食。参拜的信众从身边擦过,有的会停下来向我行礼,有的不会。因为我有时会穿那套天青色的神官法服,有时不会,只套那件容萱给的套衫。泫雅在我周围啄石阶缝,叼出草籽,吃掉,叼出小虫,吃掉,就是不敢碰我洒的饲料。

    “你今天没功课?”于昭乐停在我面前,视线在泫雅身上停了一阵。

    “老师说随意。”我分半把饲料给他。他接了,摊开手招来四五只鸽子到他手心啄食。久违了的符咒师西装外套被风带起,看起开有种谪仙的感觉。一个被长辈带来的小姑娘从校服兜里掏出手机,没有来地一阵狂拍。“嘿,这儿禁照!”武安国远远喊了一声,小姑娘只好吐吐舌头,在长辈愠怒的眼光下收起手机。

    “你挺受欢迎的。”我笑道。

    “小哥在这儿干什么?”于昭乐把饲料洒在石阶上,一大群的鸽子飞来啄食,不像我这种美动物缘的从头到尾这有三两只。眼前这带无框眼镜的男人看着我的表情呵一声笑了。

    “笑什么,我在悟道。”我抬抬手,饲料也撒了出去,鸽子却没有多,倒是泫雅很忠心地飞到我肩上站着,对准于昭乐呱呱一阵乱叫。于昭乐皱眉,手抬起,又伸进兜里,夹出一只白鼠,“莫司让我还你,还有,十年之约莫司他应下了。”

    花综四肢被红绳捆着,嘴用年糕黏住,挣扎之间看到我立马飚泪。我眼角不觉抽动一下,强忍着笑意点点头。花综被抛给我,我双手稳稳接住。白鼠一落到手心,红绳即刻消散,花综爬起来满腹委屈地吃年糕。

    “嗯,莫小默还记得我?”我问了一句。

    “小把戏,”于昭乐笑笑,“我把你替换成林贤了,现在小默很黏林贤,性格开朗了许多。”

    “那就好。”我用拇指帮花综揩掉年糕,“我还能去看看?”

    “可以,我没有彻底移走小默对你的记忆,只是感觉不同。”于昭乐在我身边坐下,“在悟什么道,你还没说呢小哥。”

    “我在想,没了任何一人,世界继续转。”饲料没了,我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饼干,开始掰碎,“于死者是,于生者也是。”

    “听起来很奇怪。”于昭乐拍拍衣服起身,“你在林家的行李林贤搬过来给这里的知事了,房间给被亲爷爷赶出来的林贤住,小哥人这么好,不会在意吧。”

    “你告诉我莫小默身上有什么事让她必须过正常人生活,而我的教导是会害那孩子我就不介意。”我一口气说完不带喘气,直觉超常人的术师想了一整夜不理出个思路我真就可以去殉国了,“保密等级多少?”

    “呵,”于昭乐停下,转身看我,脸上玩味的表情很明显,“不是什么大秘密,让你教导也不是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你自己放弃的,小哥,莫司连暗示都没有,你就什么都自动补齐了。你真是……”

    “看我难过很有意思?”

    “一般般吧。”于昭乐笑得有点坏,北方之后,这个不生不熟的故人有点向人渣方向发展,特别是老头子和他们顶头上司政见不一之后。

    “早点走,不送。”我撒完饼干,便不再理他。于昭乐不以为意,耸耸肩走了。我盯着那人的背影,抬手让泫雅落小臂上,“走,我们去看看哪位和邹警官过不去。”

    先是神官在家里被刺杀,然后是负责调查见闻录泄露的警官在警司伏案写报告时忽然猝死殉职,两个不同坊区的两件事,闹得整个南都的神官人心惶惶。在坊间更疯传记载南都某些上位者家宅阴私的三本见闻录副本被康然警司查到才引来某位警官被刺杀。一时间舆论哗然,满城风雨。

    上位者见不得人的秘密么,谁不好奇那么一二,唯恐天下不乱者造了些赝品市面上流传,传了十六个版本,每版的主人公和事迹都不一样,但一版比一版真实,内容也从内宅阴私到风流韵事最后到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的事情上,丑闻,全是丑闻,而且没有最坏只有更坏。而这时候的人们的态度已经从最开始看热闹,到现在已经有起民愤的势头。

    “闹得不好分分钟惊动议庭那些老不死。”闵斯微打了个哈欠,抬手闷一杯酒。

    “尊敬一点,再怎么说那些也是连任三十年的议政中丞,国之肱股,朝之良臣。”崔德康合上邸报,倚在矮几旁眯着眼道。

    “就你事多。”闵斯微嘟囔,晃晃酒瓶,空了。厨子桂极有眼色地上前添酒。

    我背着布挎包从膳室前过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闵斯微抬眼看我,视线相接,醉眼迷蒙的大叔胡子拉碴,抬手抓抓一头乱发,“小大人,要出去?”

    “去邹游殉职的地方看看。”我说。

    “别去了,特调六组今早来了个新头头,”闵斯微咧嘴笑笑,“做了三场法事搬进去,那地方有新主人了。人家连个现场都不留给你呵。嘁,难得有个看着不讨人厌的,死的真早。”

    我没再说话,带着技术人员段文博和从昨天晚上就嚷嚷着要去现场的容萱出发。容萱穿一件天蓝色套衫,禧堂的徽记印在肚脐的位置上。

    禧堂正门开在商业街,一出门就有公车站。神官在公共交通上有补贴,简单来说就是搭公车不用钱。车停,门开,容萱姑娘一脸兴奋地朝司机晃晃神官证,带着一种翻身做土豪的优越感挑了个靠窗座位坐下。段文博扯扯粉红色套衫,默默找了个地方站着。容萱旁边的小女生瞪圆了眼睛看段文博,段宅男一怔,稍稍退后半步,躲在我身后。

    “姐姐你是神官?”小女生看容萱的眼神在发光。

    “是啊,是啊,”容萱兴冲冲从包里掏出一叠名片,分了一张给小女生,“这是我们室堂的我的名片,背面还有地址,网址,各大负责人的联系电话,简要业务介绍。”

    “哇!”小女生惊呼一声,接过名片,“仓曹?仓曹干什么的?”

    “收藏整理经书的。”容萱微笑着满足小女生的求知欲。见神官大人如此平易近人,小女生叽叽喳喳问起来,姐姐看星座怎么看,玩笔仙怎么玩,还有我属猪,他属狗我们配不配?

    段文博不动声色地瞥我一眼,压低声道,“仓曹司库,我管图册,大人你怎么时候把内库拨回给她,我很忙的。”

    我摇摇头,“不忙,三大堂阁楼我给她管了,里面只有各教经书,现在内库不能给她管。”以后,大概也不能。那边容萱敏锐地看过来,我淡定地闭嘴。

    公车又过了几站,门开,容萱和小女生连忙交换号码,我们下车。

    康然坊警司就在眼前,由于是国家统一规划建设的缘故,外部看起来和中区所有建筑一样墨瓦白墙,不过面积和气势上就差了很多个等级,光数屋顶就能数出三四个院子来。虽说有一部分是坊事厅的,但也是一样看不过来那类。

    “啧啧,真败家。”容萱戳戳大门口两尊一人高的铜狮子道。

    “我们去特调。”段文博熟稔地对门房一亮神官证,门房里的小警员脸立马堆上笑,一溜烟出来引路,“段先生是吧,我们组长吩咐了,见到您就立刻带您过去!上次那个案子最后的报告都没写呢,没您我们都不行!”

    “狄易明呢?”段文博拉了容萱一把,“跟上!”“别动手动脚的,宅男。”容萱抗议道。

    “狄哥没空,金坛案那个七三三出问题,狄哥去看了。”带路的警员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说了,“说是拿自己的牙齿给自己开喉,那血溅得……啧啧。”[www.kanshU.com]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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