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棍



苦读书推荐各位书友阅读:南都纪之神官恶棍
(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聆堂里垂着竹帘,聆官的摇杆挺得笔直,像竿青竹。

    竹帘后的人一直在讲,唐彬彬就一直在记,每个停歇的时候。我趴在屏风用窥孔看。今天客卿白晓洁和仓曹容萱都不在,一个放假去和莫小言逛街去,一个外出乱晃跑业务去,一时间就少掉俩凑热闹的,所以屏风之后很空,空得让我有点心烦。

    “大人你知道前几天有人给警司寄炸弹的事么?”竹帘后的人讲得很起劲,连连比划,帘后的人影连成一片。“哎呀,我当时就在旁边呀,有个年轻的被塞了钱说吧那个放到警司门口然后打开,我刚刚好要去女儿那看孙子,啊呀,可吓人啦,那小子差点就打开了,还好有个姑娘踢了那小子一脚,穿警服,挺俊的姑娘,我老头子都看不清楚小姑娘是从哪儿来的,就踢了。那铁箱子落了地,警司里就跑出一大串警员,把那送铁箱子的小子摁地上了还赶人。”

    “老头我啊就在人圈外边看呢,警司里的,警服穿白大褂那些人,叫什么?技术,对,技术员什么的,就把铁盒子破了,拆出来一看,吓死人了,连着电线的雷管!那是炸山炸鱼用的呀,可是会爆的呀!当时看的人就走得七七八八了,老头子胆挺大,离了远点看,你近了警司的小子还不准,赶人。我就远远看了,警司里面跑出几个全身包的严实的,说叫什么拆弹的,嚷嚷什么特调一边去,我也没听清,反正就是拆了,雷管拆下来,又是一层铁壳,拆弹的打开了,里面都是红水,流的满地都是,跟血一样啊。”

    “穿白大褂的一看就急了,叫着什么‘赶紧疏散人群’,还让人拿土盖住了,那场面乱的,乱着乱着第三层铁壳也开了,自己开的,大人你猜里面是什么。一个小保险箱!哎呀,这什么人啊,又是炸弹又是红水的就为了往警司送保险箱,也太,也太……”

    竹帘后的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词,最后一叹气,“现在的人啊,真是想不懂。”

    这时聆堂外响起摇铃声,老头嘟囔一句真性急便朝聆官行礼离开。聆官接待信众的时间是由两个人决定,正在讲述的人和下一个人。等候的小室里有铜铃,每次由进入聆堂的人交给下一个人,要是觉得等很久上一还未自行退出就摇铃催促,摇满三次讲述人必须退出,半盏茶,即五分钟之后下一位进入。这种轮换制度因为聆官在聆堂对信众禁言的规定而存在,总体来说,挺有效率的。

    特别是让聆官休息半盏茶时间这一点。

    唐彬彬放下笔,来屏风找我。

    我趴在矮几上看他,“糖饼,又怎么了。”

    唐彬彬踌躇一下还是说出来,“大人我很想了很久了,见闻录的记法用字都是有规定的,排榜记法有四十八种,随年度四季月份变化,用字符号有五十四种,由本日卜算决定,加上用墨格式等等,就算同为神官,非聆官也是绝对看不懂的,您为什么看得懂。”

    我合上清经,巴掌大的书揣衣兜里,“怎么忽然想到这个。是保险柜里装那三本见闻录的事?”三天前,泄露的见闻录在魔人的保险柜里找到,那疯子和聆官被害甚至前两件案子关系不小,很大可能就好像他口口声声说的,是他做的。

    至于那个拿断指威胁我的人,暂且视为魔人的同伙之流吧。

    不过让人有点意外,段文博在西区捡的铜牌上面那串数字居然就保险柜的秘密。当时段文博正在特调协助五组深层解析食人鬼遗骸,按他的说法就是,他呆在一边看着无聊得很,逛着逛着跑到分析保险柜的科室了,然后,手贱试了一下。闹得满城风雨的三本东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了。

    禧堂的名声又显了一次。

    “是室卿大人说的,见闻录丢失的时候大人召集全南都的聆官训话,要我们恪守聆官的职责,记录见闻录要尽心尽力,不能敷衍了事,这样才能确保加密,大人安慰我们说这样做了即使见闻录管理不当泄露,也不堕我们聆官的名声。然后,然后就有家仆进来说调查见闻录泄露的警官殉职了,大家都不信邹大人是猝死的,很慌张,室卿大人就宣布散会,我就回来告诉大人了。”糖饼很老实地说出来。

    “你一直没注意到?”我有点吃惊,好吧,唐彬彬一直很迟钝,“你知道神宫‘我试一试,好的我就拿来用’的尿性,呃,特性吧。”我说的很委婉,不想直接说聆官的加密法是术师书写密文时玩剩下的,唐彬彬对神宫总有莫名的执着,我一不小心可能会踩雷。

    唐彬彬还是不懂,“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我笑,“金坛案的时候我曾经忽悠梁长丰回来找你们失踪那晚的见闻录,案子结束后,他很久没理我,大概是埋怨我骗他回去这件事。你还不明白?最后他能带人到伦家汤品店外接应我们,见闻录想必是看了的,但他又看不懂,谁帮他?帮他的人和我有什么共同点?”

    唐彬彬想了想,很诚实地说,“不知道。”

    我有点无力了,“帮他的人不是段文博就是老师,不过段文博可能性比较大。”他们都是博学的人,而段文博是上任寺相的学生,直接接触术师的理论。

    唐彬彬继续诚实下去,“还是不懂。”

    我嘴角莫名抽了一下,“你一定要我说得那么明白,我是个术……”

    竹帘那边传来响动,半盏茶时间没到,有人已经等不及进来了。那人的声音很粗粝,听着居然有点耳熟,那人性子很急,没看到人就开始吆喝,“来人了,来人了,人呢?人呢!”唐彬彬听到了不好意思地跑出去,连连做抱歉的手势。

    这个聆官诚实,性子单纯,气势基本没有,不过正是这样的人却又很多人心甘情愿和他说实话,大抵是作为一个陌生人,这样的人莫名让人安心吧。尽管不认识你,但耐心地听你说话,保守你的秘密,分享你的压力,来这里的人真的是想把自己的话说给天子听,说给神明听吗,其实也不见得吧。

    不过,这个聆官要是聪明点就真的更好了。

    我摇摇头继续看清经,手里这本是住堂礼的时候永元法师给我的,不是除了原本的清经,还有加入永元自己的注解,甚至援引其他教派的观点。他什么都没让我做,只让我读一读。

    屏风那边的人说话声有点大。

    他一直都在说话,或者说一直都在嚎叫,“大人,你还记得我,我就是前几天那个自杀的,就是,就是被您送进游檄那儿蹲着那个啊,活不下去了哇,活不下去了哇,女儿偷我的钱,婆娘出去偷汉子,名声臭了,我活不下去了哇。”

    三角眼嚎啕大哭,死命擂地板,经年的地板擂得咚咚响。

    我想劝他冷静一点,真断了一块大概梁长丰会杀了他的,那时真活不成了。糖饼有点紧张,好像没见过这样失态的人,他转头看我,满脸的迷茫。

    我猜他在想要不要直接叫我出来,喂喂,理论上我可是在偷听啊。

    所幸,唐彬彬把头转了回去,笔杆子继续动起来。

    三角眼擂了一小会不擂了,用袖子擦擦鼻涕眼泪,“大人,你不知道哇,那个婆娘多可恶,她,她就是个破鞋,她她在家里和野汉子给我戴绿帽子,我有一次进去见那个破鞋和个男的在床上……哎哟,室堂多神圣啊,我在这种神圣的地方我都说不出口,丑事,都是丑事。大人你怎么不说话,还有那个破鞋养的小畜生,她偷光我的钱和男人跑啦,哎哟我怎么这么倒霉哇。不活了,不活了。”

    唐彬彬的笔杆有点抖,但还是在记着,没说话。

    三角眼忽然高声嚎了一声,“不活了大人,不活了。大人你慈悲,你帮帮我,帮帮我,只要有五百我就能做小生意,有一千我就能和那破鞋离了,去他娘的娶了她倒八辈子霉了,生了个坏种,有一千五我就,我就……”

    唐彬彬放下笔,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角眼絮絮叨叨的,“大人你能帮帮我的,神官都慈悲,慈悲,两千对你们来说就是小钱,我能上电视说你的好,我给你送锦旗,我在室堂门口给你叩头,大人你出个声啊。”

    我揉揉额角,这人真的有点吵,而且,连聆官禁言的规定都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骗钱的吧。果断敲开暗门让室工通知武安国。

    最后是武安国出现再次把三角眼拖出去。

    唐彬彬意外地没反对。

    我拍拍他的肩,“怎么了?”“大人,那个人和上次说的不一样。”唐彬彬的声音有点低。

    “上次,上次你不是说他什么都没说就动手自杀了?”

    “我说谎了。”唐彬彬下意识地咬唇。

    “嗯?”

    “他有说,他说他叫黄三,儿子要去投资,骗光他的钱,债主在追他,活不下去了。”唐彬彬扣着矮几,指节发白,“他说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

    “也许他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呢。”我替唐彬彬找了个借口,“今天的故事是补充版?”

    “那大人为什么还要让武哥把人请出去。”唐彬彬拿袖子狠狠揩一下眼睛,“我不该说谎的,为那种人……我骗了大人了,为什么我想对人好的时候他们总是伤害我。”

    兜里的清经似乎有点发烫,脑子里跳出永元法师的某句注解:什么是恶棍,他不仅自己行恶,还让行善的人不敢行善。[www.kansHu.com]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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