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没一个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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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濮阳的北府兵大营内,弥漫着一股悲凉的气息。孙无终主动站出来,要求当一支疑兵,坚守荥阳,拖住鲜卑慕容的后腿,让慕容垂展开兵力的时候,也要担心枋头会不会再次失守。

    没有人哭泣,也没有人抱怨,北府兵的兵员,多半都是流民队伍,他们对于这些悲欢离合已经见得多了,九死一生的人也不是没有。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怨天尤人也好,向敌人卑躬屈膝也好,都毫无意义。他们又不是那些柔弱的小娘,需要人去呵护!

    荥阳掌握在晋军手里,就像是一根钉子,扎在鲜卑慕容的咽喉,一旦春暖花开,河水解冻,四通八达的水系就会开始发挥它的威力,将鲜卑人的骑兵限制得死死地。

    何无忌走过来,生生的对孙无终行了一个三拜九叩的大礼,虽然孙无终说是固守荥阳待援,但只要不是弱智到三岁孩童的地步都会明白,这些都是些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

    这一别,搞不好就是永别!何无忌扪心自问,他是做不出来这样壮举的,孙无终当的起“勇将”二字。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孙无终这一手,获得北府兵上下的感激和爱戴。

    “无终,军粮和军械,能拿就多拿一些吧。冬天没有机会,等河水解冻,我一定会带着北府将士打回荥阳,你一切小心,鲜卑人可能会无所不用其极。”

    谢石过来拍了拍孙无终的肩膀,饶是他平日里略有些刻薄的性子,此时也是感慨完全却又无可奈何。之前意气风发的他

    此人加入北府兵的时间不长,并不算谢家私军的老底子,但作战英勇,身先士卒,勇于担当。

    若是折在黄河岸边,当真是可惜了,只是对方求仁得仁,他自己要去的,你拦住不让他去?老实说,谢石也不知道孙无终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来北府兵的时间也就不到一年而已。

    “大帅,你们快走吧。我现在濮阳停留几天,迷惑下鲜卑人,再西进折返回荥阳。慕容垂应该是希望将我们围歼于荥阳,他不会那么快攻打荥阳城的。”

    听了孙无终的话,谢石眼睛一亮。这一仗败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对于“专业人士”来说,理解却也好理解。

    一块铁板用木棍斜撑着,对手没必要跟你在铁板上死磕,只要打断支撑的木棍就行,慕容垂现在做的就是这种事。而谢石现在要做的,就是断臂求生。

    用一部分军队作为钉子,钉在高歌猛进的鲜卑人身后,让他们睡觉都睡不安稳。

    谢石打算沿着黄河一直向东,先到高平郡在说,他还没有输,至少不能这样一仗都不打的输掉。

    在内心深处,谢石估计慕容垂应该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动作,彭城那里也离鲜卑人的活动区域更远,从理论上说,更安全。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说。万一慕容垂这种人就是喜欢倒着走路,偏要奔袭千里去埋伏,玩瞎猫碰死耗,守株待兔,那也是没辙。

    当初,赵川在离徐州不远的地方重创(几乎是全歼)了可足浑常的队伍,极大的改变了徐州地区的力量对比和流民站队的态度,将鲜卑慕容的势力赶回濮阳一带。

    因此,那片区域现在正好是一个逃出生天的好通道。即使谢石看不惯赵川,也不由得在心中庆幸那厮当初打断了可足浑常的脊梁骨。

    总之先把大军撤退到彭城再说。

    说做就做,谢石留下孙无终本部五千人马,带着大军沿着黄河向东撤退了。

    不对,其实也不叫撤,准确的说应该叫战略转移,简称“转进”。

    临走前,谢石给孙无终留下了大量箭矢,火药,粮食,过冬的茅草,衣物等紧缺物资,说到底,也是希望孙无终能撑得久一点。

    正如谢家没想到鲜卑慕容会打一波右勾拳到外线一样,慕容垂恐怕也没料到谢石会走东线而不是南下。战场形势错综复杂,有时候某个局部战场的一场小胜,就能影响全局。

    事实上,慕容垂原本算计的,是谢石南下谯郡修整,然后再退到涡阳,跟谢家率领的晋军偏师汇合后再做打算,他也没想到谢石胆子大到退往徐州。

    你来我往,隔空交手,一晃十几天过去了。谢石带着大军退到了靠近山东地界的高平郡东平县,这里有东平湖,有水道可以南下到泗水。

    通过泗水,则可以直接从水路到达徐州彭城!

    当然,谢家势力全面收缩,地盘被慕容垂大肆破坏,损失惨重。而单薄的守军防线已经稳固在谯郡,梧县(淮北),彭城一线,地理上偏东,配合谢石的方位。

    谢奕(谢玄和姐姐谢道韫的父亲)守谯郡,谢玄守彭城,刘牢之受梧县,他们手上兵力都不多,而谢玄手上的还是新兵。

    只是,豫州靠西南的颍川郡,汝南郡等地,则全部沦陷。

    谢石已经送信给谢安,要求对方调拨运粮船只北上补给,战事顺利则西进解除荥阳的包围,若是战事不利则运兵回独山湖(泗水水系的一个大湖),附近的城池是任城(山东济宁)。

    这是突出的一个支撑点!

    总体而言,谢家在经过打击之后,收缩兵力,未参加北伐的守军,主要在以谯郡和徐州彭城为支撑点,布置兵力。接应打算撤往任城的北府兵主力。

    而黄河北面的慕容恪则带领邺城守军出城占据了濮阳对岸的枋头城,引而不发,妄图牵制谢石的兵力。

    现在局面很明朗,谢家吃了个暗亏,根基损失不少,朝堂上亦是丢了很多分寸,但北府兵主力尚存,撤回彭城,尚有一战之力,局面不算彻底崩坏,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另一方面,慕容垂还在不断攻城略地,他是利用西府(襄阳)和北府(扬州)的矛盾,刀子专门砍谢家,避开桓温的人马,绕过桓温所控制的城池,企图引起晋国朝堂的进一步蜕变,帮助桓温上位。

    在这局势错综复杂的时刻,除夕夜,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孙无终带着五千本部人马,进入荥阳城,随即被慕容恪围困!几乎是在同一天,慕容垂的斥候骑兵出现在谯郡附近,意味着战争规模已经进一步扩大,晋国将战火烧到了自己的“有效控制区”。

    年终晋国朝廷进入了“休沐”,但各家都在酝酿不同的阴谋阳谋,建康城在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前方战事吃紧,谢家处境不妙,桓温的爪牙已经蠢蠢欲动,谁也不知道水面下的惊涛骇浪会有多么生猛。

    毕竟过年么,中国人的规矩,天大的事情,过年后再说。

    洛阳城内张灯结彩,一片热闹繁华,仿佛乱世中的世外桃源。“官方”举办的庆典结束后,赵川提着两壶好酒,一条亲手腌制的咸肉,各种年货吃食,来到关押卢偃的院子里。

    一身皮草,笼着袖子的卢偃,愣神的看着天上繁星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赵川来了他都浑然未觉。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赵川拿着酒瓶到卢偃眼前晃了一晃,这位已经习惯囚笼生活的世家家主,低声叹息了一下,转过身来说道:“听说汜水关外,烽烟四起。慕容垂,终究还是一飞冲天了。

    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是金子,迟早会发光的。”

    所有的战报,赵川都会派人送到卢偃这里,丝毫没把他当犯人看待。

    “其实,金子根本就不会发光,金子只会反光,而且旧了以后也不怎么亮。”

    赵川直接拿着瓶子猛喝了一口,将另一只瓶子递给卢偃说道:“怎么样,你有什么看法呢?”

    卢偃嘴角微微勾起,也拿着瓶子猛喝一口,语气平淡的说道:“淮阴侯列传中有云:‘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你已然想明白了,还问我有什么意思呢?你洞房的时候怎么不记得问我?”

    卢偃难得揶揄了赵大官人一句。

    他说的是典故,当年韩信在山东“假齐王”,引起刘邦的猜忌,这时项羽派人来求和,请求韩信至少保证中立,不要帮刘邦打仗,被韩信拒绝。

    韩信门客蒯通,就对韩信的态度相当不以为然,认为他这是自寻死路,后果然应验。

    “我可能没韩信那么会打仗,不过我也没他那么迂腐,你也觉得机会到了么?”

    外人可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已经不需要遮掩什么。

    赵川无需表演自己多么忠于晋国,也不必表现自己多么甘心当谢家的走狗,而卢偃么,他也没必要让自己当一个忠于燕国,忠于鲜卑胡人的狗腿子。

    “荥阳,乃是要害之地,对于洛阳而言,更是有着特别的意义,说是洛阳门户也不为过。汜水关只能算是你卧房的房门,被人家一堵就堵死了,只有得到荥阳,你才能腾挪躲闪,要进要退都方便。

    你如果胆子大,明日就应该出兵荥阳,占得先机!”

    赵川点点头,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谢石将孙无终放在荥阳,为的是什么?鲜卑慕容没有像是破坏其他城池一样打荥阳的主意,这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荥阳很重要,得到这座城池,可以极大的获得战场主动权!

    “你看看这个!”赵川从胸口的内衬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卢偃。

    震惊,疑虑,满脸古怪,最后若有所思。卢偃脸上的表情很精彩,然后将信折叠好递给赵川说道:“你在洛阳城搞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会有人认同么?”

    卢偃有点不相信这个,或者说,站在他所在的天然立场,无法理解赵川这种“离经叛道”。

    “有些人穷苦人家出身,能坐到淮北的流民帅,心思不是常人可以揣度的。我可以这么说,两淮流民,比北方那些汉人还要苦。孙无终就算封妻荫子了,最后也得看你们这类人的脸色,不是么?”

    赵川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挑衅似的看着卢偃。

    这封信大有来头,它是孙无终写给赵川的“投名状”,里面有北府兵诸将的喜好,性格,特点,能力等信息。孙无终的要求只有一个,希望赵大官人提兵来救荥阳。

    打退了鲜卑慕容,荥阳城和他孙无终麾下五千虎贲,都是他赵川的囊中之物。

    孙无终看上去国字脸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但真正的老实人,又怎么可能在强敌环伺,连横合纵的两淮流民中当流民帅,拉起一竿子兄弟呢?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在打量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打量你。比如说孙无终,就一直在考虑下家!所谓男人无所谓忠诚,之所以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

    在北府兵当中,他和自己本部人马,也就是当初的流民队伍骨干是什么待遇,孙无终心里明镜一样,说得好听是同袍,说得不好听,那叫炮灰。

    孙无终城府颇深,一直都引而不发。

    谢石这次攻打邺城不顺,将会由攻转守,孙无终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当做断尾的,还不如主动提出来,为麾下人马争取一点优越的条件。

    这一步实现不难,难的是下一步怎么脱身。

    谢家是把他当弃子在用,只是孙无终不想当弃子,他嘴上说得仁义道德,但心里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人活着才有价值,你死了,谁能记住一条死去的咸鱼?

    当年刘邦在彭城外惨败,四十万大军十不存一,有人记住那些死去的咸鱼么?

    孙无终把目光放在了洛阳,投效到赵川麾下,比投降鲜卑人压力小多了,更何况赵川还是谢家的“姑爷”。等投效过去了之后,这兵凶战危的,那就是一笔糊涂账了。

    他孙无终还会再回北府军么?怎么可能!

    第一步,把流民帅变成官军身份,他做到了。

    第二步,找个好点的老板,吃香喝辣,就是他现在要做的。回北府军中,只能当个受气的小媳妇。

    于是他给赵川写了一封信,投石问路。

    乱世之中,笨蛋都已经死干净,没有一个家伙是简单可以随便被人摆弄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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