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八章 人生如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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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人性是如此的复杂与多变,为什么这世上还有人要试图去理解另一个人,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这是我被救醒又过三个月之后的感慨,我有时总感性的不像自己。

    把我救活的是三个老头,比现在写回忆录的我的年纪尚要大一些,虽然现在的我看起来应该跟当时的他们没有太大的差别,一样的头已白、齿也落。初初见到他们的时候,我曾吓了一跳,因为只有当他们双眼偶尔的眨起时,别人才能清楚的知道他们原来没有死。

    后来我才知道,对于他们仨的行为,我并不需要抱着太大的感恩心态来对待,他们之所以救我,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我本该早就料想到这一点的。不过是因为在周围但凡有些行动能力的人都逃难去了,可他们没有,只因实在是跑不了!但是在年轻时,曾有算命的对他们说过,他们死后定能风光大葬——这是他们说的,也是他们坚信的——所以他们救了我,让我在不久之后将他们埋了,完成他们的风光大葬!

    我曾很天真的怀疑是不是因为算命的算得不准让老天也看不过去,又或者说是因为算的太准反而泄露天机,老天看不过眼,才有了这场人间浩劫!直到写下这段文字时,我才想明白,也许是因为父亲走时我没有在他身边送他的缘故,老天才专门让我遭此一劫,完成这一早该完成的形式来!

    对于这三位老人,若是在平时,不逢乱世,他们的葬礼算不上什么风光大葬,可是在当时,却也对得起那几个字,对得起算命的那四字批语!我替他们挖的坑,尺寸合适;替他们立了碑,刻了字;用一张他们生前守的死死的新草席紧紧地包裹住那枯瘦到可怕的尸身,放进去,再仔仔细细的用埋起来——这或许已经算得上是当时的帝王待遇了!

    葬礼没有哀乐,没有眼泪,没有人送孝,甚至空气中都不曾弥漫过一丝悲伤的情绪。那三座坟,连在一起,方圆百里也只有这三座!而在离它们不远处的荒野山沟里,则有不少腐烂发臭的尸身,时不时还能看到被野狗或野狼叼出一两根尸骨,然后丢弃在了路上,那尸骨上还会带着一两块撕烂掉的破布,那断口则猩红的可怕。

    那个地方我再也没有去过,哪怕是在梦里!

    那三位留下的米粮我并没有拿,并不是因为我不想,也不是因为我身上有太多的米粮,而是因为那些米粮有毒!这是最后离去的那位老头在临去的一刻跟我说的,是的,他们本是要我死的!他们在米粮里下了毒药——一种缓慢发作无毒无味的毒药,因为他们无法保证自己真的可以被风光大葬!在这乱世里,救了我实是个很冒险的事,我年轻他们太多,随时都会抢了他们手中的米粮然后一走了之,甚至灭口——这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事啦,在那个年代!为此,一开始救我时,他们便先下手为强,用毒药先将我控制住。一旦失控,对他们而言,最坏也不过是尸横野外罢了,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比不救我要坏上几分!

    这让我纠结于是把他们重新挖起来再招上几个野狗还是先抽空给自己选个风水宝地然后挖个坑等死——对于这个抉择的纠结应该怪我,怪我没去算命,不知这辈子是否死后也会风光大葬。

    当然,我也全然没有考虑过野狗对于如此干瘦的尸身会否有兴趣。

    然而到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尽快地离开,并不是因为我不想报复,也并非我太过良善不懂得世间的罪恶与仇恨,我只是想不到报复他们对当时我的境况有何益处,毕竟他们都死了——也许算命的没猜错吧,他们仨注定会风光大葬并因此让老天看到事已如此,在事后便收回这场人间的浩劫来!

    但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我想应该是保留体力,尽快去找个医生来帮我解毒,话可以说的天花乱坠,可是谁不留恋这花花世界,谁愿甘心死去!何况在那时不比此刻,我连离别都不甘,更别提死别!

    不过老天倒成全了我,让我兑现了年轻时曾跟所有人吹过的诺言,“你要舍得死,我就舍得埋!”,我却不知该高兴,还是忧伤。

    在一路匆忙赶回的一个雨夜,我发现了现在住的这所宅子,虽然早已人去楼空、荒芜一片,不过这里边的景色倒也别致,简洁素雅。当时看着它们,我就曾幻想有那么一天,你与我,会住到这宅子里,赏月听风,赏荷听蝉!因为我相信那天,只要大事定下来,只要你愿意——我想,你该会同意的——我很天真的认为只要环境好了,你就会同意的!只是现在细细想来,却是我错了,也许环境也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谁陪在身边才应该更重要!就像现在,春花秋月多美好,可我独自一人却更显悲凉。

    我终究没敢在那座宅子里停留太久,我已在路上耽搁太长时间了!尤其是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剩下多长时间——一路归来,我竟没有找到一个医生,哪怕是兽医,这让我很怀疑:在此乱世,在此情形下,那三老头是怎么搞得到毒药的,不会只是跟我开的一个玩笑吧,如果真的是个玩笑,我相信那并不能称为幽默!可惜我也只是怀疑,也只敢怀疑,而不敢另作他想,毕竟那是我的命,而非他人的命。

    在遇到阿云之后,医治我的医生在诊断过后也用结果告诉了我没有坚持玩命是个多么正确的选择——那三老头真的给我下了毒——在这件事情上,表明了他们是诚实,虽然对于这个高贵的品德,我并有多赞赏。

    然而事后,我却被那个医生告知了另外一件事,我曾服下的毒在被他诊断检查之前,至少曾经被人解去了三分之一!

    这个真相让我纠结的难受,纠结的程度几近于听到阿云说你自杀后我悲痛的程度!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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