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安宁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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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招唤一个和亿万个灵魂,法术并没有区别,主要看法师的功力是否能达得到。

    在师父的指导下,夏炎就在这荒野土丘处,不吃不眠,连续修练了三天三夜。

    日月星辰在他头顶更替,大地的气息托举着他,头脑在混沌之中好像又清醒着,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离开了地面,和之前那次死后灵魂浮在空中的感觉一样。

    再次睁开眼睛时,阳光正直刺着双眼,可是强烈的光线不再阻挡他的视眼,感觉眼前的世界和之前看到的已经不一样了。

    他已经能够一眼望到遥远的天际尽头,一切都清晰如在眼前:方原几十里,凋敝的村庄,荒芜的田地;汾河的水波,岸边的枯木;从晋州城池到黄河两岸,数不尽的尸骨。

    他站起身来,见乌膘还趴坐在土丘上,走上前去抚摸它,乌膘知道自己的新主人来了,马上站起来,抖了抖身躯,踏了踏蹄子,转过头来看他。

    “难为你还在等我!”

    他捡了地上的斗笠戴上,把长剑背好,站到土丘的最高处,其木拉图的主力部队已经离开了晋州城,如今四下静谧,成了一座空城,也许徐谓会来接管?

    他撕下一块布条来,蒙住了乌膘的眼睛。

    “没事的,你放心的呆着。”

    乌膘果然安安静静的不动。

    “让我们来结束这一切。”

    他迎着风,闭上眼,仰头朝天大声喊道:

    “阴王!为了我人间的安宁,今日借你十万灵魂一用!他日一定报答你!”

    说完,口中念念有词,法咒响起,于是四面天空马上隆隆闷响,乌云缓缓的翻卷而来,遮天蔽日,大地在摇晃。

    黑暗的阴影随着乌云一起从远方蔓延过来,越过平原,跨过黄河、又笼盖住了晋州城。

    他的身体渐渐浮起,离开地面升向空中。

    转眼白昼变成了黑夜,辽阔的荒原大地全部被浓浓的的阴影覆盖,乌云里像是有无数的电光火石在摩擦,闪耀,随后狂风大作,滚滚尘土漫天暴涨,枯草被狂风卷上了天,遍野的士兵尸体又重新从沙土中露出来。

    “回来吧,我招唤你们!”

    天空乌云里密集的亮光渐渐转成了红色,剧烈的滚动着,忽然一个一个光球从云层中翻吐出来。

    在乌云的称托下,光球显得分外耀眼,鲜亮,整片天空被映照得通红,无数的火焰似的光球离开乌云,纷纷扬扬从天而降,红光像是把空气点燃了,照遍了大地每一个角落。

    密集的光球划过天空落下来,像雨点落到河里一样,沉没在地面,消失不见,然后,地上的十万将士的尸体全部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河南府郑州城外,其木拉图的帅帐中,北军正在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其木拉图攻下晋州之后,知道南国的北部基本就算是拿下来,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消灭掉郭次骞的南方军队,京城交给从太原与河间的部队去攻就足够了。

    其木拉图身上流的是北国的皇族血脉,也是大将苏合的侄子,从小随苏合东征西讨,战功卓著,如今已经是一等公爵,统领北军所有军队,权力仅次于皇帝。

    他精壮高大的身材,眉目耸立,硕大的鼻子和两颊之间分别一道刚愎沟纹,眼眶突出,眼睛里透着勇猛霸气的光芒。

    此时一名精瘦文官样的属下站在帅座之前,一脸自豪地说道:

    “眼下,中原以北各州县望风而降,跟姓郭的决战之后,我看,江南也无须增兵,如遇到负隅顽抗的,屠他几个城,南方就全部归顺了。”

    其木拉图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又有一个年长些的文官站起来:

    “皇上派了徐谓接管延安府,我看这就是要慢慢的改“剿”为“抚”,屠城之事,万万不可再提了。”

    然后又转身向其木拉图一拜,说道:

    “王爷,我朝这次入中原,是顺应天意,所以兵锋所到,所向披靡,天意不可违,中原文明数千年之久,南国享朝四百年,在黎民百姓心目中的份量也不可小觑,兵临城下的归顺,心中未必真的伏贴,所以我们即要挟雷霆之势,也要施恩怀柔,尽量不要再杀戮,要消解他们心中的仇恨,不然操之过急,适得其反啊!”

    其木拉图点点头:

    “好了,我知道了,现在决战还未开始,谈这些为时尚早,决战之后,我会请示皇上,是剿是抚,到时候再定吧!”

    等文官武将都离开了,其木拉图走到账外来,放眼望低处的密布的军营,盘算着是去颖昌主动进攻郭次骞,还是在拿下郑州之后等他来。

    思考了一会儿,心里下了决定,他叫过一名亲兵来,轻声地跟他讲:

    “你马上装扮成南国人,去一趟京城,去找…….然后…….”

    交待完毕,亲兵马上就走了,他转身进了帅帐,开始准备进攻郑州的计划。

    入夜后,其木拉图半躺在虎皮帅座上,准备休息,听到帐外有兵士说话议论声,他想谁这么胆大,敢在夜晚时候打扰他,刚想站起身来,听到自己属下一员大将的声音:

    “王爷,不好了!”

    难道郭次骞的军队已经到郑州了?不可能啊,转念又想不对,就算是这样属下也不至于惊慌。他腾的站了起来,走到帐门前,属下已经进来了:

    “报王爷,有不明的一支军队从北边冲向我军而来。离我营帐只有五里远了!”

    “不慌,击鼓迎敌!”

    说是要迎敌,实际上根本来不及了,也无法迎战,因为北边来的这支军队,不是人类,而是亡魂重新附体的死者军团。

    这支军队由一个头戴竹笠,手握长剑的年轻人指挥,行进速度极快,扬起铺天盖地的尘土,上空还夹着滚滚乌云。

    土兵和平常一样披挂战甲,除了个别的大将以外,普通士兵的眼睛都没有瞳孔,只有一团白肉,如果近前看到这些士兵,再勇敢的士兵,也会摊软在地,失去战斗力,基本上就只剩下逃命的想法了。

    还没等其木拉图的士兵集结好,大军已经像雷霆般袭来,一交上战,北军就像丧失了理智一样,丢下武器四散狂奔,在巨大的恐惧中一片混乱,哭喊声,惨叫声,践踏声响成一片。

    其木拉图的耳鼓被震得翁翁作响,突如其来的崩溃使得这个老将也不知所措,这就是一场恶梦!等过了一会儿,他从最初的沉重打击中清醒过来,才发现属下的大将正扶着他上战马,准备逃命。

    战场变成了屠杀场,十数万北军被全歼,其木拉图只带了几十个亲兵逃向西面。

    晨曦中尸体层层叠叠,到处遍布糜碎的肢体和流出的烂肚肠,乌鸦在其间蹦来蹦去,呱呱的叫。

    夜里还鲜活的生命,再见不到初升的朝阳。

    夏炎和韩佑站在高处,将士们在指挥清理战争,有一刻,夏炎也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他借了阴王十万个灵魂,还了他二十万,只是人间又多了十万个失去男人的家庭。

    无论如何,这一切总算结束了。

    清理战场用了三天时间,然后他又解散了兵士,让他们魂归阴间去了,留下部分人继续处理尸体。

    郭次骞的军队到达京城之外时,华北的敌军已经开始撤退,六王命郭次骞追击,一直推进到北国境内。

    韩佑再次离世之前,写了一封信给皇帝,这是他留给南国最后的遗言,信中按夏炎的要求,并没有提到这一次战斗,而是说自己准备拼死一战,与其木拉图同归于尽,为国尽忠。

    他请求皇上重新启用颜信为丞相,变法图强。放下仇恨,与北国再立盟约,给百姓休养生息。

    信中还列举了战争中有功的将士和忠于国家之人。

    然而颜信并未被启用,盟约也没有签订,郭次骞取代韩佑的位置,统领三军,驻扎在河间以北。

    丘檄晋兵部待郎,曹英调到京城,被封为禁军副教头。夏炎因为献了神弓图纸,被封为工部监造司给事,不过他并没有接受,他把郑锵的妻儿安顿在了蔡州,然后在蔡州打探到了姜长旺两个哥哥的消息。

    夏日炎炎的午后,空气燥热,知了叫声一阵响似一阵。

    蔡州城西边,有个叫七里桥的村庄,村外的河边,绿树掩映下,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在柳树下独自玩耍,他用把竹子做的尖尖的签子挖泥土,小脸上满是泥土。

    一只小螃蟹从洞里爬出来,迅速逃进入河水中。

    男孩笑着看小螃蟹逃走的方向,用手挠乱蓬蓬的头发:

    “我就知道,你跑的快,哼,下次叫我叔父来抓你!等着求饶吧,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

    这时夏炎从水田那边的路上走过来:

    “郑昭,你怎么又不听话,自己一人来河边玩?”

    男孩见夏炎,欢喜的丢下竹签,向他跑去:

    “叔父!你终于回来了,娘又不陪我玩,我一个人好无趣。你带我去河里抓田螺好不好?”

    夏炎哈哈大笑,一把将郑昭抱起,伸手到旁边的香樟树上摘了两个果子递到他的小手里。

    “田螺姑娘可是很可爱的,我们不去抓她。”又认真的跟他讲:

    “郑昭现在长大了,叔父都快抱不动你了,你娘每天都要干很多活,当然没时间陪你玩,以后你要多多帮娘干活,好好孝顺她,保护她,知道吧?”

    郑昭小嘴嘟着:

    “我今天跟娘下地摘黄瓜了,娘说这里的地真肥,黄瓜比川平治的水灵。”

    夏炎看着可爱的郑昭,想起郑锵来,心里很不忍的说:

    “叔父跟你说,我要去北边找叔母去了,等找到她我就马上回来。”

    郑昭小脸上即刻愁容浮现,一对大眼晴里马上就溢出了泪水。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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