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薄云天仗义结金兰 厚往世命劫定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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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琼华宫前,已是出了无极阁,却到了晌午。凌风望去,那三人还并未走远,一并齐齐在门口候着。见了凌风,这沈凝香本前了一步,不想为那沈结萝抢先了一番到凌风面前,道:“凌公子,掌门却如何说?”凌风思虑着,那水镜长老一贯是平和之人,见了这福寿禄竟也这般动容,众人也皆默然,想来定是有些大事,不好与自己以外的人相关,于是答道:“无甚多言,只说事情蹊跷,须得多一夜考量。终究说来,这番事态还得多谢了大哥与姑娘们,否则我一个白面小生还不知该作何是好。”沈结萝握拳回礼道:“公子这般却是客气了。我等仙侠门派之下, 无论高低贵贱、男女老少,于情于理皆是应当尽心奉公的,公子就当是天下一家,无需客气。”于是凌风慨然,叹沈结萝胸中万丈豪气。

    苍远峰就凌风曰:“若此事也,兄弟想是作何打算?”凌风思虑片刻,道:“莫不是当先去探望一番来贵?听得结萝姑娘的话,他与徐徕二人此时岂非应当静养,却何处耶?”沈结萝道:“派中自有疗养去处。除去到后山大径,前山另有东西两路。西处剑舞坪连承,乃是众弟子食宿修习处,公子与侍者乃是派中独辟了一方幽隅相与;而东处乃是兵、符、经诸库,继续就着故道方向远去,人烟渐少,便是一片峰峦敛聚、钟灵毓秀之地,名唤‘清风涧’,乃是一片天赋异禀者独处修炼之地, 而又因灵气充盈而多为伤者静养,可痊愈肢体精神。正是这样想着,大家早便安排了他们二人在那处居下,那管家也是一早一晚在东西奔波照料两人,实属不易。”闻此言,凌风始悟那日早晨之事,又是一番惭愧。

    凌风此时便道:“想姑娘与大哥皆帮了我不少忙,又不想妖魔鬼怪之事 再惊扰了来贵,我便自行去了方好。”片刻,又言:“三位,若是有何我帮得上忙之处,定要说与我听,教我 花费上一番财力、不至于受人恩惠 这般深重却无以为报而常思念愧怍才好。”这苍远峰方动摇了稍许,似有言相道,却被那沈结萝打断了下来,道:“公子却何这般客气,实教我等觉得生疏。若是还有何帮得上之处,那便是要公子好生保重己身,不费了众人的心意才是。”稍候片刻,又道:“公愈子沿了我说的路直行便可。若是想要自蜀山入那清风涧,须得先经一番醉花荫才是。那醉花荫中仙灵满溢,与寻常剑灵符阵颇有不同;其中香气可以致幻,武功愈高而愈难度过。仅以我等人,若是想要经过,便已然内息难平、多见仙女妖兽了,故不便与公子同行;而公子乃凡人,便是轻易可度过。”凌风道:“想不到蜀山之中竟有如此奇异境地,长淼见识了。”谢过三人,便辞别了离去。三人之中惟这沈凝香迟迟不语,而今又跃跃有言,却终究为沈结萝拦了下来,只得作罢。

    西行十里,只觉得一片清冷寒气愈行愈浓,雾华淡啖,肺腑幽幽。凌风理过衣襟稍许捂了唇齿,却不想露已沾裳,空留得漉漉沁人;方欲思得徐徕,却悟得其人正该在清风涧,于是身边便是再无他人。凌风叹道:“却不想我果然乃一白面公子,竟这般苦也吃不得。虽是无碍行动,只是教人如何能拖着这遭沾衣行动? 罢、罢、罢,也当是‘苦其心志’也矣。”

    复行十里,两山夹道,路愈狭;又十里,路极狭。凌风 寻思道:“这徐徕莫不是一日一夜便如此行?”只三步,豁然开朗:繁花似锦,蝶舞蜂飞,野芳发而幽香。深内气息,只觉醉心不已、如梦似幻,飘飘然以至于行路不稳。凌风这才惊道:“啊呀!竟忘了远峰大哥所授‘沉水润心’,而今却如何是好?”徘徊不前,思复不得。正 溺于思,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唤,道是“凌公子”。凌风惊,转身望去,却正是那沈凝香,手中抱了一身短袍道服、缠了黔带素束;宽衣敞绦,一抹酥胸,面颊微红,唯独不见那颈上一副红绳绿玉。不及凌风言,这沈凝香便道:“公子可是余力不足?可需得我同行否?”凌风惑道:“却又是怎的回事?你如何见此地耶?”沈凝香道:“这脚程长远,我料公子不常行得这般久,恐是体力不支;若是复在这幽径里迷了路,数个时辰无人见得,纵然是有了危险又怎奈何耶?”凌风又问道:“却又怎的使你这幅模样?手中物为何耶?”这沈凝香闻了这番话,只是惧得话也说不出口,默然半晌,忽又泪眼蒙蒙,道:“我罪过也!大姐患我入此地迷倒,我又患公子孑然难过,便一路跟了公子到 这醉花荫谷前,听得公子道衣沾露湿,总觉得是衣料厚重、不合蜀山暖雾缭绕所致,急急折返西山求同门兄弟觅得一件衣物, 归来时却已不见了公子踪影。我自是不当入这境地,而又想公子此刻或已倒在其中,五内如火焚心,只得屏了气息冒险进入,一路至此已是神志不醒,便宽了衣裳醒神,边行边呼,久久不得公子,直此时才觅了公子、教我好不愧怍忧劳!”

    听得这一番话,凌风竟不知从何言起。若说所谓这般记挂他人者,那沈结萝固然是义薄云天,而这沈凝香又如何不是情义金兰?只不过一个是浩荡汪洋,一个是细水长流。若说这世间多如父亲长姐一般顶天立地的人物, 得一红颜多情如己般的人物又谈何容易?这么想来,竟觉得颇有几分亲切感;不似那流言蜚语的男欢女爱,却如大梦一场的惺惺相惜。君悦而我欢颜,君悲而我泪眼,便如此乎?

    于是凌风道:“你莫误会。我虽长途劳顿,却不似你受此地迷香所累;若说关心,便万万不该你来担这般思虑才是。只是初来乍到,得姑娘如此备至关怀;皆言:无功不受禄,人情又何可以贿相比耶?”沈凝香道:“公子快莫此般言。自我姐妹二人涉公子事,便教公子一刻也没有安宁过。何况姐姐性情刚烈,而我知公子乃心思细腻之人,必不得姐姐那般单刀直入的想法,反而只是因此徒增了烦恼。倘若这点负荆请罪之举能够稍作缓解,便请公子受用。”其言语可人,只如煦日和风,而凌风最是体会,道:“内有庙堂之高,外有江湖之远;虽身为五尺男儿,终究却换了如你这般女儿心境。前有能人善者肩负一方,后又孤形吊影茕茕孑立,教我等如何能够自安一方清净?恐是这蜀山之中,唯有你可解我心意罢。”

    言既罢,二人相携,共游花荫。末了,又得一罅隙,自此处可脱醉花荫。及出,只觉神清气爽、天高旷远,原来是已经到了清风涧。却说这清风涧中寂寥苍苍,颇有几分神似思返谷,而更灵秀雅致,虽草木繁茂而人迹常见,陋室居所皆如辰星寥落苍穹。不敢高呼喧哗,一来恐惊沉灵眠蕴,而来惧扰仙人神明。凌风随沈凝香沿着那清溪栈道行于山涧,远远望见一处山崖之上晾晒着葛布麻衣;走近时,却正是徐徕与来贵的寓所。当是时,徐徕自坐在了门口熬煎些药,苦味淡淡袅袅,同着些青烟四散去。见了凌风竟在 此地,这 徐徕自是大惊,连忙起身恭敬道:“公子怎在此处耶?”凌风道:“我事皆毕,只是听说了不在的这三日内发生的些许,心中颇为放不下,前来看看。”见徐徕默然,凌风便又道:“来福之事,我已听闻详细。你不必这般黯然神伤,安心料理自己与来贵便是,我自安好。”徐徕却摇头道:“妖也人也,又有什么要紧?我只知她是来福,一同服饰公子十余载 ,纵然是神仙,也是换作不得的。而今想她入了暗无天日之地,凶多吉少,胸中郁结便难解,教我如何不似这般劳神伤心?”语罢,便端了药入了房与那来贵去,空留得凌风与沈凝香在屋外双双伫立 ,而这之中又属凌风感慨其言最深。方欲去,沈凝香拦下凌风,道:“既来此地,却为何又不见焉?”凌风慨然道:“却又教我如何见得他耶?仙妖魔怪,古往今来谁人得见一面?不过知道乃是 与自己同手足的阿姊,朝朝暮暮、年年岁岁、点点滴滴,无不历历在目;何况来福乃我仆女也,如今连见她一面都尚不得,我又如何慰藉得来贵乎?这般纠缠不清,惟愿是独自静了下来,躬自悼矣也可乎。”语罢,便离去了门前,独留得那沈凝香泪涟不觉;轻拭眼角,久望凌风,直至无人。

    自前山至清风涧,其间三十余里,复有幽径狭路、花荫迷香,两人抵达时已然是疲惫不堪,更勿言自此地经醉花荫复出。其时,徐徕一早一晚奔走于两地之间,凡人不受侵扰,便托了其人去告知苍远峰与沈结萝,而凌风与沈凝香只留待清风涧、稍作歇息。又说这清风涧之中,泉瀑叮咚,嘉木繁阴;远眺云蒸霞蔚,近瞰生意盎然。一转瞬,一恍惚,凌风始觉自己竟已在这高阁之中静立了许久,而其时暮色未央、夜影渐长。忽闻得一声:“凌公子也喜这般安静独处乎?”轻言细语,如聆耳畔。凌风便转身看去,正是那沈凝香托了二杯茶上来,轻放石案上。沈凝香前与凌风并列,极目远眺,又望凌风,道:“我初见公子,只觉见了故人一般;又想自幼长大、无亲无故,只有姐姐常伴身旁,便知晓是痴枉一场。然心不宁,总是要问公子处得一个答案才好;唯唯诺诺,不敢言语,此时便终于是得了成全。”语未尽,只听得凝噎微泣,而沈凝香不敢再望其人。

    只说这一泣,教凌风感慨颇深:以天地之大,竟容不得自己身边有半个人随心所欲。思量片刻,凌风道:“凝香姑娘信轮回否?”沈凝香道:“若是生生世世得愿见所愿之人, 那便信了。” 凌风笑道:“如何不得愿乎?”沈凝香道:“若是得愿这般容易,何来那许多生离死别、短痛长恨之说?”凌风道:“姑娘误矣。所谓得愿而见之人,实可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所以此说者,乃是愿非所得,而得非所愿,只如镜花水月、梦中魅影;盖所得者,乃痴枉贪愿也,萦萦此生,魂牵梦绕 。 无论穷奢极欲,亦或参悟自省,终究不过 徒伤己身;人皆哀之 ,而难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不如以为春秋大梦一场,如江上清风、苍穹皓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生尽欢而死无憾,岂非为一世逍遥游乎?”

    听得此处,只见这沈凝香瞠目结舌,半晌不言。久之,复道:“却何此说耶?”凌风道:“非我说也,拙见当不敢为人见笑;乃大家之言,寻章摘句而自成一体,便可糊弄得你我欣然,便不再思索那般苦痛事情罢了。”语罢,便听得沈凝香破涕为笑,纤纤玉指轻捻红唇,亮星明眸,道:“又言豪情万丈,又言虚梦一场。矛盾其中,却如何此般放旷?”凌风怡然道:“自是不作‘放旷’,小子‘放肆’罢了!”

    于是二人相与欢笑言。沈凝香问凌风曰:“君生江都,江都几何耶?”凌风便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又问曰:“令尊为官京都,开封几何耶?”对曰:“浩荡无尘伏陛下,紫气东来煌金銮。 ”及江宁,曰:“软语侬香犹未解,冷灯残歌秦淮河。” 及余杭,曰:“长丸此去繁华落,不得清漪望归还。”不觉间,二人竟已神游四海八荒;沈凝香如痴如醉,而凌风翩然。

    这正是:

    根连阡陌书生,游龙川上浪人;少年不解江湖问,徒惹烦恼托此身,念前世浮沉。

    缘浅万盅狭隅,情深一瓢乾坤;遗代落缘人间聚,痴往作恨九重焚,看浩荡今生。

    琼华宫,无极阁。却说这蜀山屹立昆仑乾坤之间,极目远眺,三千里不见底; 而此时云海浩荡,星辰缥缈。 这一夜,水镜凭栏而望孑然,心有所虑,忧思逡逡。忽闻得一人就,原来是常胤夜起至此地。拜过掌门。常胤道:“可是为凌兄弟而劳神?”水镜颔首。掌门又道:“常人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梦中一毫,人间七年,只消须臾之间便可归还;然凌兄弟却是三日不归,其寿命决然不在千万年之下;莫说寻常人不及,纵然是仙妖魔怪亦不可得。而其尚存人形,岂不是教他在这往后之世里形灭神存、虚无遨游?”于是水镜前而曰:“我初见也,灵脉有感,此最为可信。莫说他阳寿千万年,纵然是凡人一介,亦是足够信了。”常胤叹道:“如此这般,却教我如何心安?一个是冒名长老重友人,一个是情深恩公贵令堂。而此时也,竟要双双离我而去,是悲是喜尚不可知。最为不释然者,乃是你野望至今九代, 一着不慎而身形俱灭。虽是梦中魅影萦萦,至于醒来那日,却又如何不是地老天荒、沧海桑田?”水镜慰藉道:“莫说灰飞烟灭之憾,亦或海枯石烂至之久;我渡劫也 ,如何不为这般超脱醉生梦死、自束缚中永解?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正是天机莅临。惟愿你莫要忘记昔日约定,定要修成真身,与共遨游太虚、神归翎洲。”常胤道:“去我自百鬼岭得一命至今,便与汝妖魔难解。汝性适水,会蜀山中水镜长老允佑不复而去,便化而为其神以续。当初我辈六人,师从六长,属我技艺最劣;却不曾想寂难永劫、凤凰长离;我为掌门,实亦得此惠也。若非你助我执掌内外,恐是决然不至于今日。而每当念及旧人,总不免百感交集。”于是二人不复言,共眺云海,静待天明。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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