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日记本里的故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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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1998年3月*日星期*雨

    上周得知她将代表我们班参加“让梦想飞扬”主题演讲比赛,为她高兴,但看得出她这些天很焦虑,听刘川说她毫无头绪,彷徨无比。

    她平时嘻嘻哈哈,好像大大咧咧的,其实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远没有她表面看上去那么洒脱。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参加演讲比赛,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吧。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我的保护欲又来了,我要尽自己所能帮助她一下。

    1998年3月*日星期*晴

    隐约记得表姐有个同班好友似乎参加过市演讲比赛拿过奖的,一问表姐,果然没记错,就是她,张瑾瑜,市中学生演讲比赛的冠军。我如获至宝。

    望着表姐狐疑的眼神,我犹豫再三,还是硬起头皮鼓起勇气说明了来意。面对冰雪聪明的表姐,还是坦白为上,不把真实情况讲清楚,她一定不会帮忙的。

    表姐用看穿一切的眼神,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我,让我“无地自容”。她说这不像她从小认识的我,但她很赞赏我的勇气,还问我为何这么傻,要做个无名英雄。我只能笑笑。

    表姐答应找张瑾瑜帮助她,而且答应我保守秘密,不让她知道原因。我松了口气。

    有些东西不一定要说出来,我只是想为她做些事情,不是为了让她感激我,只要能够帮到她,我就满足了。

    1998年3月*日星期*风

    这段时间看到她终于开窍,渐入佳境,我才放下心来,看来张瑾瑜发挥作用了。

    明天就是演讲比赛了,想起上次英语舞台剧演出前,她一直在后台深呼吸,说她容易怯场,这次演讲比赛又是一个人上场,我想她压力一定不小。

    想了很多方式,怎么去点拨她,觉得都不如当面鼓励她好。晚自习放学时,我早早走到走廊,等待她走出教室。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仿佛在赴一个约会。

    我靠着走廊围栏,眼睛盯着地面,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当她走出来时,我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小白鞋。抬头望向她,正好遇上她惊慌失措的眼睛,让我心生怜惜,语气不由得也轻柔了起来。

    我邀她一起走回宿舍,她似乎很意外,但也很开心。我才发现,自从除夕晚上一起倒数后,我们这个学期似乎第一次走得如此近。

    本为了帮助她调节紧张的情绪,才教她将观众当成南瓜的,只是随口说起的东西,竟然将她的注意力和话题焦点引到南瓜本身上了。真拿她没办法。

    不过,我喜欢看到她这样的笑容。只可惜教室回宿舍的路太短了,无论我怎么放慢脚步,还是走到了分别的路口。

    临别她“隆重”地致谢了我这个“师傅”,古灵精怪的样子,真想敲一下她的头。然而,自己的心里却是甜甜的。

    1998年3月*日星期*晴

    刚写完一千字的检讨书,这种陌生的文体,没想到我也有机会练笔。回想白天的事情,此刻仍心绪难平。

    对上午英语课发生的事情感到抱歉,可以说,它的发展超出了我的想象,特别是最后牵涉到其他同学,这不是我所希望发生的,让我很内疚。

    我对甄老师没有恨也没有恼,每个人都有自身的缺陷,我想他也不想成为让学生讨厌的老师,但今天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就是我的问题了,我没有权利这样对待一位老教师和长辈,的确值得检讨。

    然而最超出我想象的是,在气氛如此紧张的班会上,她竟然主动站起来向言老师要求处罚,要与我们共同进退。如果说上学期的秋游活动大家是因为共同的诉求而走在一起,那么这次她站起来表达立场,就只是为了支持朋友了。

    这让我感到震动,无言感激。我何德何能,有她这样好的女生为我冒险,为我无惧被老师批评,只为了与我站在一起。

    郭宇老是叫她女侠,她对朋友的忠肝义胆两肋插刀,让我们这些男生都感到敬佩。

    她是我心里永远温柔、一直温暖的所在,我是有多幸运才能遇见她。

    1998年3月*日星期*晴

    今晚我在书桌上做作业时,无意瞥见师兄随手放在宿舍窗台的一面小镜子,反射出对面的旧学生宿舍大楼,本来并没在意,直至我有次抬头看到镜子里面有个人影,似乎在走廊尽头的位置。

    我认得那房间的灯光,好像是她的宿舍。我侧头装作看书,斜着眼睛悄悄望向镜子。隐约看到人影似乎正趴在走廊上,望向这边。

    我莫名地心跳加速,难道是她?难道她正看向我这边?她会发现窗边的我吗?

    这个无意的发现让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我不敢多看,唯恐镜子的反射暴露了我的秘密,心里却有种强烈的感觉,那一定是她。

    这让我每天晚上多了一个期待。虽然和她隔着遥远的距离,我的宿舍生活却因此变得温暖起来。

    1998年3月*日星期*晴

    晚上吃完饭心血来潮,拉上刘川去看了表姐推荐的好莱坞大片《铁达尼号》,完全沉浸在电影故事中,欲罢不能。

    刘川停留在技术层面的震撼刺激,一直嚷嚷电影不知道怎么拍出来的,太真实太可怕了。我却被里面的故事吸引了,为Jack与Rose的爱情所震撼。

    在《牡丹亭》中看过爱可以惊天动地,起死回生,原来爱也可以为对方牺牲自己,至死不渝。

    我忽然想起了她,心里升起那种怜惜又柔软的感觉。如果这部电影和她一起看的话,她这时一定会被他们的爱情感动得泪流满面吧,我想我会给她递上纸巾,让她靠在我的肩膀哭泣,然后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她,告诉她:“不要难过,有我在。”

    只可惜我也许连和她一起看场电影的机会也没有。

    1998年3月*日星期*雨

    今天午饭前,我去新华书店找复习资料,竟无意在现代的柜台发现了她的身影。她穿着蓝色的格子连衣裙,正低头翻着手里的书,额前的刘海柔柔地垂下来,娴静美好的样子让我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眼光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我正想着如何上前打招呼,她却忽然转身匆匆离开了,我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我追出门口,看到她正站在大门右方的屋檐下,无奈地看着天空,手里拿着书,看来没有带伞。

    我收住脚步,站在原地,平息着强烈的心跳。我和她中间隔着几个人,她似乎并没有发现我。我多想她能看到我,哪怕只是惊呼一声,我就可以装作初遇的样子,轻松地说一句:“嗨,这么巧的”。

    雨没有要小的迹象,她一定急着回家吧?我咬咬牙冲到雨里,跑到附近的士多买了一把雨伞。当我冒雨跑回来时,我看到了她那双睁得大大的、惊奇不已的眼睛,她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忽然“从天而降”吧,她的样子又让我想到了受惊的兔子。

    当我把雨伞塞给她时,她受宠若惊地想推开,可是我转身就跑开了,不给她推回给我的机会。

    迎着雨点骑着单车飞驰在回家的路上,身上虽凉快,心里却热烫。暖暖的、甜甜的感觉似要溢出胸膛,让我丝毫没有被淋雨的沮丧,反而有飞起来般的兴奋。

    很久没淋雨了,但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却让我觉得是这个春天最美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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