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天清云白。
舒意秋风自墙头卷入院中，缠着一地堆叠的黄叶纷飞飘散开来。
小丫鬟抱着扫帚口中“哎呀呀”轻唤，继而泄气看着又铺散满地的落叶，认命地重新将它们扫在一处。
身后院中传来沓沓轻跑的脚步声。
小丫鬟回过头，见一道嫩黄人影阵风似的自眼前跑过，一面回头扬声笑问：
“母亲与大嫂可在？”
十二层流云纱飞扬成舞卷起一阵馨香柔风，几片落叶调皮地腾蹿起来，继而悠悠荡荡落下。
“大小姐？”小丫鬟一怔，随即笑嘻嘻冲跑远的程曦扬声道，“在里头呢！”
脑袋忽然让人敲了下，小丫鬟回过头，便见袁妈妈瞪着她笑骂：
“这时候你该赶紧同夫人通报！”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再回头，程曦却早已打起帘子钻进屋里去了。
王氏正靠在暖阁罗汉床上与沈缳说话，手里拿着一卷画。
她听见动静抬头，继而同沈缳一笑，道：
“……瞧，来了罢。”
沈缳便笑着朝程曦招手：
“来看看。”
程曦灿然一笑，忙跑过去凑到王氏身边，见跃然纸面的是一片怪石斜飞、曲曲峦峰之景，忙夸赞道：
“大嫂不过寥寥数语，落姐姐便将天门关之色画得这般栩栩如生！”
王氏看着画微笑。
格局大气、淡逸劲爽，还当真瞧不出是女子手笔。
学画者先贵立品，立品之人，笔墨外自有一种正大光明之概——文如其人，画亦有然。
她缓缓收起画放在一旁，心下开始思量。
上回沈缳受托去李家亲自见了李落，回来后虽不像程曦那般赞不绝口，却也很是好好将她夸了一番。
沈缳这些年独当一面掌管侯府家事，王氏很信任她的眼光。
虽说丧妇长女恐其无教而不娶，但从程曦与沈缳所述来看，这李家姑娘却是个心性、人品与学识都没得挑的。
最重要她能收住程时的心。
只要能将程时给套住了，让他立时安安心心成家，哪怕李落分文嫁妆没有呢！
况且她还有个朝廷编员的状元兄长，日后不愁身份抬不起来。
王氏便问程曦：
“你说李家小姐不答应你四哥不是因为心意不投，而是有所顾虑？”
程曦闻言“哈”地一笑，幸灾乐祸道：
“反正四哥是这么说的！”
王氏与沈缳不由相视一眼，心下不约而同地腹诽程时会不会自我感觉太好了些——毕竟人家满腹才情又不屈富贵，瞧不上程时也是很正常的。
王氏便板起脸伸手轻轻一戳程曦额头，道：
“莫要闹，说正经的！你瞧着……那李小姐对老四是何态度？”
程曦便连忙换上一副神色，一本正经道：
“母亲，李家再是落魄狼狈，落姐姐也是自小读书识礼的人，岂会不知婚姻大事需得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我瞧着，她就是顾虑咱们两家门庭相差太多，怕您与父亲不答应，又怕四哥那个脾气会闹出不睦来。”
王氏听了直想扶额。
李落顾虑的并没有错，按着世道常情这两家结亲当真是极不相配也不太可能的。然而李落考虑了那么多，怎么就没想到一点——要娶妻的那个人是程时。
程时会同你讲什么世俗常理才有鬼了！
他好不容易有个心上人，且这心上人不是什么外族蛮女、风月名妓，更不是馆子里的兔儿爷，而是个正正经经、清清白白读书人家的女儿，还颇具才情……王氏如今只想去相国寺烧高香。
“你可确定了？莫要回头我使人上门去，倒成了强扭！”王氏谨慎道。
程曦差点让口水呛着。
“使、使人……上门？”她瞪着王氏，喃喃道，“会不会太急了些……不等四哥回来吗？”
王氏却睨了她一眼，凉凉道：
“我只怕你等来一位公主嫂嫂。”
程曦听了立时调转口风，正色道：
“您说的是，雷厉风行方为我将门之风！”
浑然忘了王氏与沈缳的丈夫可都是文官。
然而王氏到底不是程时，贸贸然说上门就上门，说求娶就求娶——她若不给李落尊重，日后李落进门只会艰难。
“这两日我要去相国寺上香，为你父亲与四哥此行求安。”她看着程曦，道“你去问问李家小姐，她可愿意去相国寺饮杯菊茶。”
程曦眼睛一亮，忙点头道：
“我这就去问！”
说着便跑了，惹得沈缳摇头失笑：
“……怎么就有这么好的精神头，日日来去如风的！”
谁家深闺女儿不是走两步就喘的？
偏程曦跟个猴儿似的整日奔来跑去一刻静不下来，还总溜出门去玩得不知收心。
这话若换了别人说，只怕王氏立时便要落脸色，但出自看着程曦长大、将她当半个女儿一般宠爱的沈缳口中自又不一样。
沈缳的话到底触到了王氏心中挂念：
“你说曦姐儿都十五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她叹了口气，“我呀，明知该约束她，偏一想到日后她嫁出去便再不得自由畅意，这心怎么也狠不下来……女儿娇娇，可不就是在娘家时方才得分毫自在吗？”
沈缳闻言哭笑不得——自己这位婆婆事事果决精明，不论是对儿子教养还是对媳妇教导上，乃至内宅驭下、官眷斡旋的手段，那都是没得挑的。
偏对这个宝贝心肝小女儿，那是恨不得能一辈子养在身边宠着。
沈缳觉得此事无解，程曦都十五岁了，若是公公婆婆能狠得下心也不会拖到现在仍踌躇不决。
她便笑了笑，宽慰王氏道：
“您也不要犯愁，横竖将来那边是嫡亲的舅家，如今又自族里脱身出来，干干净净的……不必怕小九日后烦劳。”她顿了顿，“况且，我瞧着骞哥儿对小九极为上心。”
王氏点头，如今愈发觉得王骞这门亲事合宜趁心。
她笑叹道：
“……亏得这傻孩子有福。”她便又将心思转回程时的婚事上头，“记得让人紧赶着些将洛风苑修葺好，届时置办家什可还有的忙！”
沈缳忙笑着应下。
是晚程曦回来，笑嘻嘻地告诉王氏李落答应了相国寺之邀。
王氏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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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与大嫂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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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正靠在暖阁罗汉床上与沈缳说话，手里拿着一卷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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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曦灿然一笑，忙跑过去凑到王氏身边，见跃然纸面的是一片怪石斜飞、曲曲峦峰之景，忙夸赞道：
“大嫂不过寥寥数语，落姐姐便将天门关之色画得这般栩栩如生！”
王氏看着画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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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她还有个朝廷编员的状元兄长，日后不愁身份抬不起来。
王氏便问程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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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李家再是落魄狼狈，落姐姐也是自小读书识礼的人，岂会不知婚姻大事需得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我瞧着，她就是顾虑咱们两家门庭相差太多，怕您与父亲不答应，又怕四哥那个脾气会闹出不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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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使人……上门？”她瞪着王氏，喃喃道，“会不会太急了些……不等四哥回来吗？”
王氏却睨了她一眼，凉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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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笑了笑，宽慰王氏道：
“您也不要犯愁，横竖将来那边是嫡亲的舅家，如今又自族里脱身出来，干干净净的……不必怕小九日后烦劳。”她顿了顿，“况且，我瞧着骞哥儿对小九极为上心。”
王氏点头，如今愈发觉得王骞这门亲事合宜趁心。
她笑叹道：
“……亏得这傻孩子有福。”她便又将心思转回程时的婚事上头，“记得让人紧赶着些将洛风苑修葺好，届时置办家什可还有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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