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雪崩情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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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龙泉松听到,正好在自家门口停住了脚步,回过身迎向向他跑来的钟离雪.见她右手伸向内衣里面的口袋掏出一个用手帕裹着的小包来,边递给他边压低嗓音说:

    “拿回屋里去,只许你自己看!啊!”

    说完,她扭头就回她家去了.龙泉松进了自家里屋,小心翼翼的将小包打开,原来包中包的是两张普通的横格信纸.信纸上面用钢笔深蓝墨水满满地整齐的写着:

    “亲爱的松,你好?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请你一定要把此信看完.这封信我写了两天,如果说是用心写的,到不如说是用我的血和着我的泪写成的.不信你看,我这刚刚一动笔,我的泪水就禁不住象下雨一样,滴湿了这篇信纸和刚写的字迹.”

    龙泉松果然看到了那信纸上沾污的一片片泪渍印和被茵了的蓝色字迹.他的心颤了一下,便急急渴渴的继续看下去.

    “小松,我仍向你保证,我绝不是那种薄情寡义,见异思迁,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我是爱你的,而且是深深的爱着你的.我真的早已决定把我的一生钉在你的身上.不信?!你听说有哪位女子为了向爱人表示忠心硬是把自己的裤子脱下来给她的男人看?作为一个女人,我当时并非不知道廉耻,而是‘王八吃秤跎,铁了心了’.为了得到你,我甯可背水一战,硬是给自己掐断了与别人结婚的后路.你当兵走后,三年自然灾害就来了.头一年最苦.那天我已整两天没正式吃东西了,便同大家伙一齐去挖野菜.到晚上与众人走散了,天黑时遇到歹徒,因我混身无力就被强暴了.我走头无路,就在黑土河寻了短见!”

    “啊!——”

    龙泉松看到这里,全身猛地抖动了一下,禁不住地叫了起来.接着他眼圈开始发红,眼中含起了热泪.他顾不得视线模糊,便迫不及待地接着看下去.

    “正这时候,赶巧让下班回家的郝俊男看到,他奋不顾身的跳入河中,将我救了上来.他带着我到派出所报了案,然后又护送我回到了家.三个月后,我发现怀孕了,就偷偷的喝了打胎药.造成大出血,人已咽咽一息.又是这关键时刻,正赶上那郝俊男来家看望我,于是他急忙叫急救车把我送进医院急救,这才又救活了我一条命.可偏偏我肚子里的小生命活的异常顽强,硬是稳如泰山不掉下来.六个月后,我肚子渐大.马上就会被人识破机关,急的我没别的办法,只得又想上吊.还是在这最关键时刻,那郝俊男一面安慰我,一面决定救人救到底,他决心与我结婚,并答应要以亲父子的名义抚养大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此时此刻他已是救了我三条命的救命恩人了,我不能拒绝他,拒绝他就等于拒绝我自己,拒绝了他这份情,拒绝了缘分,那我就成了这世界上最忘恩负义的小人——”

    龙泉松看完钟离雪那封泪迹斑斑的信,对自己当兵走后这段不算短的光阴里所发生的故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他知道,他错了;他误会她了,他也误会他(郝俊男)了.小秀因此受了很大的委曲,同时,她并没有背叛他,相反,在小秀连续遭到不幸,甚至是遭到天大的不幸,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一时刻,她选择的是结束自己的宝贵的生命,这对于一个无助的弱女子来说,难道还不够吗?还要怎么样呢?而自己呢,自己究竟为她干了些什么呢?在她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候,他在哪里呢?

    他——龙泉松,此时正在经受着巨大的,良心上的冲击和谴责——究竟是谁对不起谁呢?他还从来没有给予过自己这么严肃的内疚和自责.唉!这怨谁呢?怨我吗?怨军队吗?怨那度荒的年代吗?怨那尤其可恨该挨枪毙的歹徒吗?[www.kAnshu.com]

    “——这是我欠她的!”

    他内心与他的下巴在这一点上同时点了点头.

    此外,龙泉松通过阅读这封信,也不由得对那个郝俊男产生了无限的敬意.伴随着满腔热血的翻腾,他心里激昂地想:“这个人太棒了!真真的了不起!难道他不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吗?交人,如果不交这样的人,还交什么样的人呢?在这世上,但凡遇到好人,绝不能失之交臂而就此错过!”想到这儿,他立即擦干了流淌在满脸上的眼泪,推开了自家的屋门,再次向钟家走去.

    方才龙泉松去到钟离雪家找郝俊男,要当面感谢他对小秀的三次救命之恩,顺便要结交这位好汉,可万没想到他一家三口却刚刚离开钟离雪她娘家,匆匆忙忙赶回家去了.钟婶说有人捎信儿来告诉他,他家里来了好多外地客人,大概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龙泉松乘兴而来却白跑了个空,就只好返身又回到家中.他想:

    现在小秀已有了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那个郝俊男对她又那么好,人的长像与小秀也挺般配,说句老话这叫门当户对,按理说也就算可以了,作为好朋友来讲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到这儿,龙泉松顺势往炕头上一躺,张开大口把胸口里的闷气向上一呼,闭上俩眼,就此他想睡个踏踏实实的好觉.

    睡梦中,就听到有一帮人熙熙攘攘向他走来,说话的声音还很大,如同吵架一般.他定睛一看,咳!原来全都认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左胳肢窝架着支拐,身背后还背着个大个头号的酒葫芦,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嘴里不知嚷嚷个什么,闹腾的挺欢,这不是别人,正是人们最为崇拜的中八仙仙班中的第一位——瘸拐李,也叫李铁拐.

    他身后紧紧地跟着他的徒弟钟离汉和纯阳真人吕洞宾.这两位,一个大敞着怀,挺着个大草包肚子,手中呼悠着个能煽风点火的大蒲扇;另一个,上身勒着八根绳的五花紧身带,后背两把鲨鱼皮裹柄七星捧月大宝剑,右手捋着他腮下的五绺墨髯,左手比比划划的似乎在讲什么费尔巴哈大道理.

    再往后看,小男大女老梆子一大溜.其中有:提着竹蓝去机场献塑料花的韩湘子;指着吹横笛到处吹捧卖唱的蓝采和;手持罩莲半遮面,道处辩论所谓真理的女骗子何仙姑;肩膀上扛着两块棺材板,冒充文人墨客的曹国舅;左手抱着一罗白色高帽,右手拉着三条腿蛤蟆的刘海儿;倒骑着瞎驴满处瞎咧咧的张果老;手持生死簿在上面乱划喇希腊诗词的鹿判官;光着俩大脚丫子道处白乎,到处串联的赤脚大仙;没事就乱蹿乱掺乎的和事姥——太白金星李长庚.

    漓漓拉啦走在最后头的好象是,总说自己是好人,但专好调戏良家妇女的大流氓——猪八戒.这帮家伙离了歪斜,稀里哗啦从龙泉松身边一路过,各个俱与他打招呼,还都问他:

    你看见牛鬼蛇神了没有?我们都是找它们算帐来的,我们要把它们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它们永世不得翻身!

    接着,他们各自撅起屁股高呼口号曰:

    “不把这个社会给搞乱了不算完!一定.”

    龙泉松站在马路边上楞楞地看着他们耍得起劲儿,正在疑惑间,就见猪八戒走过来搂着龙泉松的肩膀亲热地说:

    “沙师弟,你见到我那月里嫦娥了吗?”

    然后又将上身凑过来耳语道:

    “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我要将天下所有的漂亮姐儿全都打成破鞋,然后再——哈哈哈——!”

    龙泉松一听,勃然大怒道:

    “小人也!小人之心胸如此之——”

    忽觉有人推他,睁开眼睛一看,他娘正在炕头前用手摇晃着他的肩膀,口中叫喊他道:

    “小松,醒醒!——醒醒!”

    “啊!——原来是南柯一梦”

    他揉了揉腥腥的眼睛,自言自语地说.突然,在他耳边清清楚楚地听到院子里乱哄哄的,象有不少的人正在大声吵嚷着什么.他便坐起身关切地问他娘道:

    “外面是谁呀?这么闹哄哄的,干什么的?!”

    他娘说:

    “是鼓楼街街委会和咱这片居民委员会的,他们组织了一大帮人,大部分是学校的学生,说是要挨门逐户的查什么——‘四旧‘,还要抓什么——‘牛鬼蛇神’,弄得满城风雨,乱乱哄哄的.”

    龙泉松听了大为不解,便赶紧穿上他那半新半旧的空军军服,穿鞋下地走出了门去.

    院子里站满了人,大多是老娘们儿和女学生,上身都穿着绿军装,头上鼓鼓囊囔地顶着个绿军帽,象军营里小卖部的军人家属.她们一面不停地吵吵,一面往十来辆小推车上堆东西.龙泉松伸头往车上一看,第一眼映入他眼帘里的竟是《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底下斜压着《普门品》和《上华严经》《下华严经》,车上还有许多民间工艺制做的刀剑兵刃;古头古貌的桌椅板凳和一轴一轴的名人字画.

    “难道经典佛经也是四旧不成?”

    他想.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就将纸已发黄,木版平装本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抄在手掌上翻看.

    “不许动!”

    守在车跟前的大高个女人猛的大喝了一声,同时伸手一把将经书从龙泉松的手中抢了过来,紧接着又“忽”的一下将经书猛地捙在车上.龙泉松看后似乎更轻松了,他象掸尘土似的拍了拍手,又傲慢地抬起头用他那经常不使用的白眼球,上上下下翻了翻那满脸具是横丝肉的母老虎,从鼻子眼儿里吐出了一声“嗤”.扭身便走出院门扬长而去.

    龙泉松穿过府佑街,跨过望江亭旁边的那垛破砖墙,就直往他母校——墨竹镇35中学那方向,即睡狮后街快步走去.这时候,他耳边响起了乱七八糟的破锣鼓声,由远而近.渐渐看到一大群人相簇拥而来.为首的高呼口号,“打倒牛鬼蛇神!”“打倒——”其他随呼者原来是排成长队的中学生,约有七八十人.他习惯地靠在小马路的墙边儿上,掂起脚尖站立着仰脖朝里看,见人丛中间走着一遛手敲破盆破罐,头戴白纸高帽的人,脖子上都挂着纸夹板做成的牌子,上写“大地主XXX”“资本家XXX”“反革命XXX”等等,不一而足.被挂牌游街的人,大多面如死灰,有气无力,跌跌撞撞,离勒歪斜.走在后面的几人竟是中青年妇女,头上并没有戴着高帽子,但长发已被剪去,头上竟被胡乱剪得如狗啃的一般.脸上被油彩抹得花里胡捎,脖上挂的牌子上写着“大破鞋XXX”的字眼儿.龙泉松看了,忽然想起方才自己在睡梦中的一幕:猪八戒趴在他的肩头耳语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我要将天下所有的漂亮姐儿全都打成破鞋,然后再.龙泉松想到此自言自语地说:

    “这些人男盗女娼,大流氓——不怀好意!”

    突然,他发现他的最亲爱的老师王淑秀就在队伍里,上衣被撕裂露着个个儿,长裤被撕开露着屁股,俩腿光着脚丫没穿鞋,一脚深一脚浅,狼狈不堪.”啊!——是王老师吗?——是她吗?”龙泉松想到.

    “王老师!——王老师!——是你吗?王老师!——是你吗?”

    龙泉松拼了老命地向她喊道.那个女人似乎麻木了,好象没有听见,仍在低着头继续歪歪扭扭地向前走着.可走在她旁边的,与她并排挨批斗游街的那名中等个头儿的女人却边走边向她在说着什么.这时,走在队列左边儿上的一个长得象疯狗似的学生却向龙泉松厉声嚷道:

    “喊什么喊?——这是给牛鬼蛇神游街,不是在你们家!——别喊了!再喊——”

    龙泉松根本没听他那一套,继续声嘶力竭地朝队列里大喊大叫道:

    “王老师!——王淑秀!——是你吗?”

    王淑秀这时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她把头用力的抬了起来并向左右两侧搜寻着.“啊!果然是她!”龙泉松更看清了她那俊秀的脸庞.他喜不自禁了.于是他丹田一叫劲儿提起真气,然后双肩用力把身体这么一拱,他立马就挤到了王淑秀的身旁.

    王淑秀此时也已看清来人原来是龙泉松来找她,她初见到亲人心情万分激动,一肚子的委曲一古脑地涌向了心头,她上前一把就抱住了龙泉松的肩膀放声痛哭起来,她眼泪如同下雨一般,滴湿了龙泉松的军装上衣.龙泉松这时只觉心里一热,嗓子眼儿哽哽地喘不出气来,眼泪也控制不住地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了下来.王淑秀哭着哭着,手脚一软便倒在龙泉松的怀中昏了过去.周围一圈人顿时都慌作一团.

    此时,从队伍前头跑过来一个好象是个管事的人,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便走上前问龙泉松道:

    “你是干什么的?怎么——”

    龙泉松挺着胸膛抢着问道:

    “我是空十师的上尉飞行员,她是我姐姐,你们怎么能——”

    “噢——噢!您是解放军同志,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人看势头不对,圆滑地应承着.然后他就对其它几名学生大声命令道:

    “你们还不赶快将王老师送医院!好好照顾着,啊!——”“前面注意了!——继续前进!”

    龙泉松一看事有转机,就在那个中年女老师的帮助下,与几个学生一起将王淑秀搭到马路边儿躺好,然后他用左臂搂住她的脖颈,再用右手姆指掐住她的人中穴,刹时,王淑秀便苏醒过来了.龙泉松看大局已定,便将几个学生叫到跟前好言谢辞,然后便与两位女老师相互掺扶着一起慢慢地走回(龙泉松)家去.

    龙泉松将王淑秀救下,看眼下估摸着已无大的风险,便与两位老师三人相互掺扶着一起慢慢地走回(龙泉松)家去.到了家进得屋里,龙老太太看了忙将外屋门的插销插上,一面将二位老师让到里屋坐下,一面心疼的嘴里叨叨个不了:

    “这是怎么了?学生怎能斗老师?还给老师戴高帽子游街!这也罢了,怎么能将老师的头发铰秃了?啧!啧!啧!——你看,衣服也给扯成这样!这不缺了八辈子德了吗!小松!——赶快用大锅烧水,先让你老师她们洗个热水澡,换件干净衣服!”

    “哎!——”

    龙泉松一边应着,一边把蒸馒头的大铝锅从柜橱里端出来,开了厨房侧门出去打水.王淑秀赶忙拦阻道:

    “不用了,快别麻烦了!我们歇回儿就走!”

    “走?!——上哪去?再叫他们逮着,不得折腾死?哪儿也别去了,就在我这儿住着,看他们谁敢来我这儿闹个试试?!”

    龙老太太恨恨地说.她又赶快打开衣柜翻腾那大大小小的包袱,打算找出几件比较合身的衣裤给这二位老师换穿.接着又把香皂,毛巾,大洗澡盆等都拿到里间屋,忙个不停.王淑秀见她娘俩儿忙得差不多了,就赶紧把那个中年女老师介绍给龙老太太说:

    “大娘!——我给您娘儿俩介绍认识一下,——这位是康静蓉康老师,来!泉松,你也听着,她也是我的老师,是我上初中时的班主任老师.六年前将她调到咱学校教高中班语文,也是我亲自出马办的人事调动手续.她的业务水平,说实在话,就是在咱们整个墨竹镇近百名优秀教师中也是出类拔萃的,皎皎者!”

    “咳!——快别提那些事啦!提那些还有什么用?皎皎者?!——皎皎者易折!这都是我亲自教出来的学生,辛辛苦苦哇!,今天他们竟然把我的头发剪成这样?现在我连死的心都有.”

    康老师说完已泣不成声.眼圈也红了起来,抽抽泣泣的不断掉眼泪.龙泉松迅捷地递过毛巾,康老师也随之接过来擦拭眼睛,内心忽觉得并发出一阵温暖.他微微抬起前额关注地看了龙泉松一眼,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方才在小马路上解救王淑秀时,不仅有情有义,而且有勇有谋,真是个难得的大丈夫.

    现在看,他长方脸盘透出一股正气,两道剑眉直插两鬓,吊起两只漂亮的凤眼,特别是那红红的嘴唇,趁托着有红似白的脸庞,显得是那么的英俊.想到这,康静蓉心里又觉一阵发烧,不由自主地就去用手指理那鬓角上的头发,可手到半路又停了下来,她这才想起自己需要用镜子照看一下头发,看看自已的头发究竟被他们剪成个什么奶奶样子了.

    这一切全都被龙泉松瞧在眼里,他马上伸胳膊把小镜子从窗台儿上拿下来直接递到康静蓉手上.康静蓉刚要张嘴说声谢谢,没等说出口,忽然觉得不太合适就又将“谢”字咽了回去,赶忙用小镜子挡住脸照了起来.龙泉松这时向他娘叫道:

    “妈!炉子上座着的水已经热了,我去端进来去,啊!”

    “去吧!去吧!——回来把水倒在澡盆里,再座一锅水!”

    龙奶奶嘱咐着,顺手把找出来的衣服摆在炕沿儿上说:

    “这身儿大点儿的是王老师的,这身儿小点儿的是康老师的,洗完澡就换上;那脱下的脏衣服,我先给你们洗了,等晾干后再将它缝补好.”

    王淑秀接着谢道:

    “大娘!我们俩人一来给你们添多少麻烦啊!您老歇歇,我来干!”

    “哎——唉!谁对谁呀!你们是小松的老师,‘天地君亲师’嘛!咱们是一家人;古人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算得了什么?要不是赶上这事,我很难把你们两位老师请进我家门,说句迷信的话,这就是咱们一家人合该相聚在一起的缘分!”

    康静蓉一听,这老太太思想是多么的豁达多么的敞亮,在处人处事上又是那么的仁义,今后我们俩怎么才能够报答尽她对我们俩人的这份恩惠呢?

    想到这,觉得龙泉松娘儿俩真正可交.她又想:“真没想到王淑秀还有这么好的学生,自己从事教学已有三十多年了,教出的学生足有二十几届,五十多班次,约有两三千人,怎么连一个也挑不出来呢?”她又一想:“这种情况全天下极其普遍,非我一人,人人如此,可算是全社会的悲哀!象龙泉松这么有良心的好学生虽说是少数,但甭管怎么说,总归是有这么一个.”

    她正在那胡思乱想地出神,见里屋门一开,龙泉松手端热水锅走了进来,将热水倒进澡盆内又抽回身走了出去.就听院子外面有人大声喊道:

    “龙泉松来信!——龙泉松在家吗?——来——信!”

    龙泉松出门一看,邮递员已把信递进门来了.他拿过来看了看见是两封急件,一封是来自墨竹镇荣复转退军人安置工作办公室,另一封是来自墨竹镇委组织部.打开信瓤仔细瞧看,大意是,他已被正式分配到墨竹镇委街道部工作,特此通知他务必于9月9日下午5时前,及时赶到墨竹组织部小礼堂报道并出席镇委召开的紧急会议.

    龙泉松当时一看手表,啊!——现在已四点三十五了,距规定报道的时间还只差二十五分钟.他立即揣起两封通知书,便快步进屋与他娘及他两位老师隔着里屋门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便风风火火地骑上刚买的自行车飞一般奔镇委方向蹬驰而去.

    龙泉松骑着自行车从胡同里一拐向大马路,望见街两旁的铺面门脸儿在一昼夜之间,竟然贴满了大字报,大标语.凡在马路拐弯处都在搭着一人来高的戏台,戏台上也都悬挂着斗大字的横标.标语口号写的内容大致也都差不多少,具体说来有什么“横扫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什么“宁长社会主义草,不长资本主义苗!XXX是人民心中最红的红太阳!干革命靠XXX思想!”等等.还有一些大字报是贴在胡同墙上或住宅门口的,一般上面写着什么“打倒牛鬼蛇神XXX!打倒大地主XXX!打倒资本家XXX!打倒反革命XXX!打倒大破鞋XXX!XXX不投降就叫他灭亡!砸烂XXX的狗头!”还有什么“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痛打落水狗!将XXX打翻在地,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等等.

    凡是谁家门口被贴了大字报的,这家准倒霉,不是被抄家就是被游街批斗.马路当中,时不时的就有一队队戴高帽游街队伍,他们敲锣打鼓挥舞着小旗,引来了一帮一伙的看热闹的人群,堵得马路上水泄不通.

    龙泉松看那交通警察也不敢管那游行的人,他们东张张西望望,竟也成了看热闹的一员了.龙泉松见人太多太乱,只好下了自行车推着走.他好不容易左扭右拐的就挤到了墨竹镇党委的大门口,再一看,自己的衬衫都贴在肉上了,他从前心到后背闹了一身白毛汗,眼瞅着自家头上的汗珠子象虎跑泉水似的一串一串地往下流.忽然,他眼前一亮,——哎呀!——原来是他的师姐,同学加战友——丁慧珠——她光彩照人地站立在镇委的大门前!

    她上身外罩烟色短袖夹客衫,长发梳着两条粗粗黑黑的大辫子,一只搭在肩前,一只背在身后;下穿天蓝色空军军裤,单皮凉鞋,裹着她那两条修长清瘦的美腿;她那硕长的脖颈反衬着她泛红的脸颊和如桃花般的下巴颌,光彩夺目又朴素大方,美丽潇洒而又动人;她的姿色气质,散发着一股她自己就能很敏感地嗅觉到的巨大吸引力,使在墨竹镇党委大门口出出进进人们的脖子,就象向日葵杆般地朝向她扭转.也让那些自命为作风正派而非同凡响的大小官员们,眼珠失态,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暴现原形.她娇艳欲滴的脸蛋被那么多丑八怪或似丑非丑的人,如同日本鬼子扫荡般的搜来搜去,她却仍然得意地装作一丝儿不知;她虽心知自己被人钦羡而肚里欣喜若狂,可面皮上却不亢不惊,静若止水,其修身养性之功夫可谓无限深厚矣!

    龙泉松与丁慧珠在墨竹镇委的大门口相遇的那一刹那间,他完全感受和体验到了她内心的那种骄傲与自豪,心中暗想:妙哉!美哉!——我如是一个女人的话,我也要作她这样的幸福女人——

    他将手中的自行车靠墙锁好,就迫不及待地直奔丁慧珠大踏步的蹿了过去.

    “师姐!——”

    “松弟!——”

    两人亲热地伸张着两只膀臂边高叫着对方,边象大鸟般地冲向对方.在龙泉松正要搂抱住丁慧珠的那一瞬间,只见她右臂顺势从他左胁下一抄就搂住了龙泉松的左肩臂,将他旋风般的带起在空中,来了个“大鹏单展翅”,“凤凰自旋窝”,吱溜溜转了一圈儿.

    “豁!漂——亮!”

    有人简捷地大声夸赞道.丁慧珠与龙泉松听到有人喝彩,便轻盈地停站在大门当口.丁慧珠甩头一看来人——认识,原来是原光荣道街四清工作队队长王春山.

    “噢!——王队长!挺好吗?怎么,您也来开会?”

    “凡这类事,能没有我吗?——你看,四清搞不下去了,队伍马上就要撤退,我能不来吗?不来就失业喽!——哈哈哈!——走走,里边说去!”

    王春山爽朗地笑着,与丁慧珠,龙泉松前后脚跨进镇委大门,径直朝后楼小礼堂走去.

    走进礼堂,他们见会议已开,会场上烟熏火燎,眯着眼睛看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后脑勺,他们便悄悄地在紧后排的长椅子上找了三个空白座坐下.龙泉松与丁慧珠姐俩紧紧地挨着坐在一起.一股清香从丁慧珠身上飘然而来,直透进龙泉松的鼻腔,使他顿感一阵亲切夹加着温柔猛地向他的心窝袭来.龙泉松轻轻的干咳了两声,抬起头看见台上共坐有两人.台前一个秃头大脑袋,带着瓶子底儿眼镜,长着连鬓胡子的人,一面抽着酒杯般大的巨款烟斗,一面正在那结结巴巴的不停顿的喊:

    “XXX同志在《在中国XXX全——全国宣传工作会——会议上的讲话》一文中说——说过,我们的政——政权是人民,民——民主政权,这对——对,对于为人民而写作是有利的环境。百花齐放、百——百家争鸣的方针,对——对于科学和艺术的发展给了新的保证。如果你写得——对,就不用怕什么批评,就可以通——通过辩论,进一步阐明自己正确的意见。如果你写错了,那末,有批——批评就可以帮助你改正,这并没有什么不——不,不——不好。在我们的社会里,革命的战——战斗的批评和反批评,是揭,揭露矛盾,解决矛盾,发展科——科学、艺术,做好各项工,工作的好,好——好方法。”

    他讲到这里,机械地干咳了两声,才把茶缸子端至嘴边喝了两口水放下.又把手中热乎乎的烟斗重新叼在嘴上.龙泉松小声地问丁慧珠说:

    “师姐!——台上那讲话的是谁?”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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