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穷书生原来是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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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袁娇娇本想就多让她那块边角,不想多与她啰嗦的,但听她说话如此尖刻,得了便宜还卖乖,反给自己扣了个大帽子,心里不由得也有气。一伸手,将赵家媳妇儿碗里那块边角又拿出来,说:

    “赵嫂子,边角送你一块也抵一把黄豆了,这块却不能再送。”

    赵家媳妇儿立即不干了,伸手又要拿那块边角,嘴里一边嚷道:“就是这块也让上你也还缺我的斤两呢!我那般好的黄豆换你这水一样的豆腐,做生意不能亏心哦!”

    袁娇娇生气了,问道:“你说说我怎么亏心了?我这豆腐哪里水了?这是豆腐不是石头,你不买没关系,不要鸡蛋里挑骨头,你想让我多让你一点零碎,赚个便宜也行,但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不卖给你便罢。”

    说着拿起斗来,就去袋子里把刚刚那碗黄豆舀出来。

    赵家媳妇儿是个有名的泼妇,一看便宜占不成,袁娇娇还数落了她几句,她便撒起泼来,把手一指袁娇娇,高声叫道:“还厉害了你!娇姐儿我跟你说,老娘不吃这一套!你别以为你捡了个野男人,就以为有了什么仗腰子的人物,就敢在我这里班门弄斧!别说是个病秧子,就是个镇关西老娘也不放在眼里,鸡鸣狗盗的弄个野男人养在屋里,不知道做些什么龌龊事!也没媒人也没证人,就敢弄个野种出——”

    话刚说到这里,只听“啪。”的一声,赵家媳妇儿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从来吵架还没被人打过脸的赵家媳妇儿顿时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袁娇娇。

    袁娇娇一张脸都气白了,咬着嘴唇,指着赵家媳妇儿道:“你信口胡诌,别以为我喊你一声嫂子就打不得你!”

    这个时候左邻右舍有听到声气的都赶出来围观,赵家媳妇儿挨了一巴掌,脸上怎么过得去,这一巴掌更打起了她的斗志,她嗷的叫了一声,将碗蹲在豆腐筐里,摆开架子就扑向了袁娇娇。

    周围的人开始拉架。

    袁娇娇的火也上来了,但她终究是个年轻姑娘,体力上不敌赵家媳妇儿,上来就被赵家媳妇儿推了个趔趄,赵家媳妇儿伸出巴掌大的手掌抓她的脸,她侧着头往后退了几步躲避,那赵家媳妇儿就很坏的将她的豆腐筐推到了地上,白白嫩嫩的豆腐都滚到了尘土里。

    袁娇娇一见又心疼又愤怒,迎上去就要和赵家媳妇厮打,这个时候,身后的院门吱呀一声,接着就有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腰。

    赵家媳妇儿一抓抓了个空,看见了袁娇娇身后的人,稍微愣了愣,收回胳膊的时顺路抓向袁娇娇挽着袖子的手臂。

    “住手。”一个男人的声音不高不低的说,同时一只玉白的手伸过来,隔开了赵家媳妇儿的魔爪,那九阴白骨爪顿时在那玉白的手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围观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云,云泽?”袁娇娇站稳脚跟,转头望着扶住自己的书生喘吁吁的说,愤怒让她的眼睛亮的像星星。

    “抓伤了哪里没有?”书生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出赵家媳妇儿的攻击范围和声问。

    “我……”袁娇娇看看滚得到处都是的豆腐,只觉的胸口胀胀的,眼睛又辣又疼。

    “哟!你以为来了仗腰子的老娘就怕了?你摔碎了我的碗,别以为掉几滴眼泪就能赔补?”看到书生出来,赵家媳妇儿的声气明显弱了几分,但依旧蛮不讲理的吵嚷道。

    书生见袁娇娇没受伤便放下了手臂,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嘴角带笑,眼睛却很冷的望着赵家媳妇儿道:“你挑头骂人,又推倒了箩筐,这一地的豆腐你那碗黄豆想是也抵不过,碗是你自己推得,怨不得别人,把这破碗渣拾起来去罢,若再胡搅蛮缠的吵闹,可叫官来秉公评判,众位邻居也都做个见证。”说着望了围观的人群一眼。

    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都静静的望着书生,咬指啖舌,赵家媳妇儿惯会欺软怕硬,和男人吵自然难占便宜,场面一时很安静。

    赵家媳妇儿还想试一试书生的深浅,鼓起胆子往前抢了一步,一头往书生怀里撞去,口中喊道:“王八娼妇一堆儿欺负我个没人撑腰的妇人!昧了我的黄豆,摔了我的碗,我今日就和他拼了!”

    一头撞过去,只听“咚。”的一声,人群“啊。”的一声散开,只见赵家媳妇儿发髻散乱的滚在了泥地上——原来是她这一撞撞了个空,书生轻轻巧巧的就闪开了,她自己反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书生这一个避让的动作快如闪电,灵敏的让人惊诧,人群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继而又都笑赵家媳妇儿。

    书生也微微一笑,不理撞到地上还有些七荤八素的赵家媳妇儿,兀自弯腰捡起簸箩,将脏豆腐一块一块的捡到箩筐里,又提起黄豆袋子,对围观的众位高邻微微一笑道:“列位高邻可以散了,或者到家里来喝杯茶,我和娇娇可要先回了。”

    说着并不管地上的赵家媳妇儿,径自拉着袁娇娇回家关门了。

    赵家媳妇儿爬起来之后对着袁娇娇的家门骂骂咧咧了几句,畏于里面有个男人,丢下一句“这事儿没完。”才端着破碗走了,碗里还是满斤满两的一块豆腐,便宜没占到还赔上一只碗。

    卖豆腐这一年多,虽然经历过几场吵闹,让袁娇娇面对这样蛮不讲理的事情的时候不再那么气的哆嗦,但依旧心情难以平静,更心疼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豆腐,因此并没有意识到书生是牵着她的手进的家门……

    入秋之后,天短夜长,袁娇娇忙于生计,每日在家里的时间只有晚上,晚上且还要做针线活以补贴家用,而书生的病情反复了两次之后,一直处于好好坏坏,需要小心保养的阶段,每日都在房里窝着,最多只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或者袁娇娇极其偶然的有余钱和需要去逛街的时候,偶尔会带上他。

    这样一来,袁娇娇就觉得这书生怕是会闷坏掉,一天到晚也没个说话的人,左邻右舍的,他似乎也没有很高的热情和他们闲谈。

    于是,这日彩凤说镇水亭那里有龙舟,有唱戏的,要唱三日的时候,她便也盘算着带书生去逛逛,散散心。

    说与书生听,书生正在闭目养神,闻言迟疑了一下,看到袁娇娇亮晶晶满含期待的双眼,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袁娇娇于是在彩凤那里报了个名,让她帮自己占两个座位。

    忙忙碌碌的又几日过去,终于到了唱戏的这日,白天在镇水亭所在的街上是庙会,晚上戏才开唱,书生听说还要逛庙会,只好苦笑了一下。

    因为这几日书生正好感冒,于是他穿的十分厚,还用厚手巾包了脸,说怕过给别人。不过人长得好看了,即使裹的这般厚重,看起来依旧好看,袁娇娇也就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早上匆匆忙忙的吃了饭,会齐了彩凤小翠等人,一起往庙会上来。

    逛庙会,又都是年轻姑娘,只有书生一个男子,袁娇娇担心他不自在,走路逛街时不时和他并排走,怕冷落了他。

    书生倒是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看起来也对街旁的货物很感兴趣,袁娇娇和彩凤她们停下来叽叽喳喳的讲价的时候,他便也站在旁边观看,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中午时分在一家小店吃汤包,书生看起来对那些玲珑剔透的小笼包也是饱含兴趣,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吃的十分开心。

    太阳落山的时分,大家买好了葵花籽糖块,早早的去镇水亭下占座位。

    因为去得太早了,戏子们还在船上吃饭,袁娇娇她们自来熟的登船看戏子们幕后的摆设,这个时候书生就不肯去了,只站在岸上等她们。

    好容易等到暮色降临,镇水亭下看戏的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有座的坐在最里面,十个铜板一个座位,袁娇娇她们因为提前就买好了,挑的座位好,所以全都喜气洋洋高高兴兴的在最前排坐下。书生坐在袁娇娇旁边。抱着她们所有的零食……

    这个龙舟是特制的,专为唱戏而设,停靠在岸边,戏台就搭在巨大的甲板上,船楼上四角挑着灯,甲板上搭着棚子,也安了一圈的灯,整个龙舟灯火辉煌,彩绘耀目,正经戏开唱前,先有两个小丑出来对说对话,逗观众笑,人群之后那些没有买到座位的,为了争一个好位置不时的发出一阵吵嚷或者哄笑,彩凤她们安坐在座位上,惬意的看着热闹……

    大约晚饭之后的时辰,甲板上的幕布终于徐徐拉开,锣鼓声喧,第一场戏开始了。

    唱的是《牡丹亭》第一出。

    戏一开场,下面的人群立即都安静了,都眼巴巴的望着戏台。

    袁娇娇也很聚精会神,今日这个戏班子据说是有名的,偶然路过镇子,顺便唱一场,机会难得的。

    不知不觉的唱完了两三出,戏子们到后台歇息,又换上小丑逗乐,大家放松下来,开始热烈的讨论戏的内容,又评论生旦净末丑的长相打扮,不亦乐乎。

    书生在一边坐着,只微笑着听她们讨论,并不发言。

    袁娇娇以为他是听得无趣了,翻找出糕饼来递给他叫他:“吃点东西吧,晚上要很晚才得回呢。”

    书生垂下睫毛接过来,唇角微微弯起,点头说好,看起来也甚为愉快,袁娇娇便又高兴了。

    磕了会儿瓜子,戏又开始了,满场又一次鸦雀无声,袁娇娇看着戏台上那剑眉星目的小生,心想,书生可是比他更好看多了,也比他更有种威严之气,同样是书生,气质感觉却差得挺远。

    想到这里下意识的转脸去看身旁的书生,却见他正笑吟吟的看着台子,眼睛却像望到了虚空里,不知道是在关注戏台,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紧锣密鼓一场场的戏唱下去,月亮升起来,照耀的水面一片白银银,镇水亭下像个灯火琉璃的世界,彩凤满意的嚷着:“这次的钱没有白花!”

    众人将买的零食全吃光了。

    一直到了月亮西坠,将近三更天的时候,戏才唱罢,明晚继续,围着的人并没有比下午少多少,许多抱着孩子的媳妇儿也还挨着没走,这个时候拖儿抱女的往回走,熙熙攘攘的,纷纷往各处的家里走。

    袁娇娇她们坐在最里面,等外面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走,弦子的声音还响在耳朵里,锣鼓声震得人有点耳聋,戏里的唱词还言犹在耳,想着曲儿的内容,人都有些神思恍惚。

    几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倒都不大说话了,深秋的夜晚,草叶上都挂着寒露,几个人冷哈哈的,不时的搓搓手跳一跳,又想起小丑的哪一句搞笑的话互相哈哈笑。

    这期间,书生一直笑微微的看着她们闹,仿佛大人看着孩子,一如既往的老成持重。

    众人却是都有点不习惯开他的玩笑。

    一时先送了小翠等到家,彩凤跟着袁娇娇和书生,按照往常,这么晚回家她一定就在袁娇娇这里睡了,不想吵醒王婶挨骂。

    但现在她眼珠转了转,却毫不犹豫的回了自己家,还贼笑兮兮的拧了袁娇娇一把,把袁娇娇闹了个大红脸,想还回去反被她跑了。

    于是她便和书生轻手轻脚的开了院门回家。

    上次书生牵她的手,让她平日见了书生莫名的就多了三分羞涩,不过她爹爹从小教导她的就是端庄稳重,因此即使有时见了书生会神思恍惚,心里常常有些乱,面上也是竭力镇定,不表现出来。

    又兼书生不过是因病借住在此,病总有好的一天,人总有去得一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外乡的人有什么瓜葛。

    开了院门,月亮半落在林梢之后,小院内有淡淡的清辉,书生替她开堂屋门进去点灯,黑暗中,只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杜丽娘梦见了柳梦梅,便飞蛾扑火一般认定他是自己的命中人,以致相思成病,一赴黄泉。

    自己懵懵懂懂的长到这么大,却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想法,也从来不曾神思恍惚和心乱过。

    难道这个书生,已经逗引起自己的情绪了么?

    蜡烛点着,暖黄的光晕下,书生俯身小心的挑着灯芯,长眉浓秀,玉面朱唇,优美的双眼漂亮的不似凡人,又隐隐的含着威严,让她不禁一时又看呆了。

    他——她很想冲口而出和他深入的说点什么。

    但脸已经慢慢的热了起来,失去了张口的勇气。

    书生似是感到了她的目光,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也有些愣神,继而微微一笑,霭声道:“我有这么好看吗?”

    袁娇娇的脸顿时轰的一声,彻底红透了……

    这晚不知是怎么过去的,袁娇娇大概把筷子放到了簸箩里,茶水杯摆到了凳子上,颠三倒四惊慌失措了不少,糊里糊涂的把书生推出了堂屋,脸红的跟发烧似的捂着被子睡了,当然是折腾到很晚才睡着。

    第二日起来,书生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微微的站在厢房门口,双手撑着门框上沿,跟她问好道:“这么早便起来,可睡足了?”

    早上的艳阳潋滟的照在他的脸上,晨风吹动衣衫,寒潭一样的眸子含着笑,比往日多了一丝俏皮,却没有嘲笑她的意思。

    袁娇娇的脸又红了。

    却不期然书生突然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什么时候你才能不害羞呢?”他笑微微的说,与往日比较冰冷的气质完全不同,现在的他全身都散发着温暖喜悦的光芒。

    袁娇娇的脸顿时在他手中红成了个熟苹果。

    “晚上还去看戏吗?今日请些人来,把这院子修一下吧。”书生看她囧的很了,便不为难她,放开了手笑道,同时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又拿出了一包碎银子。

    “啊,你不是说——”袁娇娇惊讶的道。

    “昨日新取的,街上正好有银号。”书生微笑着说,挽起袖子开始打水。

    袁娇娇捧着银子走过来,感受到那份重量,她还在震惊中:“可是……院墙不用修啊?我是说不用请人修——不能,花你的钱……”

    “唔,是我看这墙实在碍眼,你放心,我还有不少盘缠。”书生早就知道她会这样推辞,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可是……”袁娇娇看了自家的院墙一眼,脸又有点红,这左邻右舍的虽然也都不是什么有钱人,但自家的院墙确实是最破的了,书生,连院墙都这么在意,那厢房那么阴暗,还有床又旧又硬,被褥里的棉花也好几年了,盖着不是很舒服,书生岂不是更?

    这样一想,她倒觉得是自己亏待了书生了,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请一个人来补墙,同时去街上买些新被褥来,先给书生换上——看起来书生家境良好,他想吃好点住好点没有什么不对。

    不过等袁娇娇去了一趟街上回来,就发现自家多了很多人,都在乒乒乓乓的拆院墙和稀泥,王虎竟然也在,她抱着被子吭哧吭哧的过来一问。

    原来王虎早上回家拿衣裳,顺便到袁娇娇家看看袁娇娇和书生,书生就拜托了他请人来修院墙翻新房子,王虎在这里指挥了一会儿,还要回打铁铺子,有几宗生意要做。

    袁娇娇一听连房子都要翻新,马上找书生理论,当家这一年多,她也知道翻修房子是比较耗钱的活计,虽然她照顾过书生,但也不能用这么昂贵的花销来酬谢。

    因为袁娇娇家请了这么多人干活,她家一时变得很热闹,左邻右舍都来看热闹,三四十口子都在院子里站着,一些人坐着自来熟的用她的茶壶倒茶喝,彩凤搓着手和袁娇娇咬耳朵:“娇姐姐,你们家郎这是要做什么?”

    袁娇娇又好气又好笑的推了她一把,王婶也来瞧,见书生以一家之主的姿态坐在院子里和自己儿子,工头等人喝茶,袁娇娇小媳妇一样站在一边,立即叹了口气,心里直埋怨自家儿子不上紧,被外人占了先机。

    袁娇娇当着一院子的人,不好和书生争执,便招手叫他到屋里,说有话同他说。

    书生却是少见的稳坐不动,只笑微微的说:“娇娇,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是。”

    袁娇娇直想跺脚。

    狠狠心道:“云,云泽,墙和房子真的不用修,要修也是我自己来好了——”

    书生见她发急,便伸手握住她的手,微笑道:“你不要和我见外,我本想与你定亲,又因只身在外,没有父母亲朋作证,也少媒人证人,所以不曾问你——”话说到这里,袁娇娇顿时呆掉,脸腾的又红起来。

    这样重要的话,他这样让人措手不及的说出来,院子里的人也一时都呆住了,随即又热闹起来,王婶说:“没有证人怕什么,婶子替你们做个媒人,再请个证人就够了。”

    又有婶子大娘说:“早就该先把亲事定了,两个孩子多般配。”

    彩凤一双眼只骨噜噜的在袁娇娇和书生之见来回转,显然是以为他们昨晚有过什么了,袁娇娇全身血液不知道在哪里流,暂时顾不得他。

    王虎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袁娇娇见场面已经是这样了,心乱如麻,既不能决定说好,也不想当面驳了书生,不想伤他的颜面,只得说:“我——这件事我还没想过,待我想一想,问问长辈吧。”

    院子里的人顿时各种唏嘘之声,让袁娇娇更加心乱了。

    书生见状点点头,微笑道:“也好,各位婶子大娘也做个见证,我今日是郑重向袁姑娘求过亲了,只盼望佳人能应允。”

    说着方放开袁娇娇的手,袁娇娇如蒙大赦,连忙抱着被子进了屋。

    修院墙翻新房子这两件事,被云泽求亲这件事一搅合,顿时成了没心肠去理论的事,十几个男人顺顺利利的开了工,开始修葺袁娇娇家的院墙,先拆了一座厢房的屋顶,重新缮顶,这期间作为房子的主人,袁娇娇自然得还得招待做活的众人,于是这一天都是在十分忙乱中度过的。

    到了傍晚,结算了一日的工钱之后,彩凤来找袁娇娇,问还去不去看戏。

    袁娇娇哪里还有这个心思,待要说不去吧,自己不去,书生肯定也不去,书生刚刚在白日说了那样的话,剩两个人在这小院里,她一定更加的心乱如麻。

    于是把劳累丢在一边,说去。

    彩凤又笑嘻嘻的问书生。

    云泽看了看袁娇娇,笑着说:“当然要去。”

    于是又是一行五六人再奔镇水亭。

    一路上彩凤不时的和袁娇娇咬耳朵,和袁娇娇说些什么便笑眯眯的瞅书生一眼,那目光含义深刻。

    书生很淡定的回以微笑,看起来心情比昨日更好……

    不过尽管白日经历了书生的“霹雳炸弹。”戏一开场所有的人随即被深深吸引,袁娇娇也无暇想别的,聚精会神的看了进去。

    一连几场唱下来,书生一直很君子的坐在一边,并没有因为白日求亲过而有所改变,或者格外亲热之类的,袁娇娇渐渐心安,又更加觉得书生的人品可以信赖,也更相信他是真心之言。

    晚上戏散场之后,还是最后送完彩凤,两个人回家,两个人都沉默不语,这晚没有月亮,乌黑的夜有点伸手不见五指,袁娇娇提得小灯笼只能照见巴掌大的地面,两个人摸摸索索的开了院门,摸摸索索的进了院子,期间袁娇娇被院子里的马扎绊了一跤,差点跌倒。

    被书生及时的伸手拉住,灯笼却是掉到地上摔灭了。

    书生的手很修长很温暖,握着让人很安心,袁娇娇又想起了他白日的话。

    “你在这里站着,我去拿蜡烛来。”书生怕她再拌着,嘱咐她道,自己往屋里去。

    过了一会儿,只听书生在屋里喊她,问她:“火石放在了哪里?”

    袁娇娇一边答应着一边自己也去找,屋子里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好容易摸进去忽然眼前一亮,一张灰糊糊可怕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她吓得“啊。”的大叫了一声,亮光立即移开了,露出了书生笑盈盈的脸。

    原来是他骗她进来,把烛火放在下巴的位置吓她。

    见她着实吓了一跳,他忙呵呵笑着安慰她。

    “你!——你这个方法是从哪里学的?”袁娇娇斥了一声,忍不住也拿起蜡烛放在自己脸前,叫书生拿铜镜来照。

    “大半夜的不要玩了,你这个样子……”书生半笑半认真的皱眉毛看着她说道。

    袁娇娇一听更加有兴,就那么端着蜡烛,叫书生拿架上的铜镜来照。

    结果她很快就发出了第二声尖叫,蜡烛也差点吹熄了。

    书生抱着铜镜倒笑得很欢实。

    笑完了袁娇娇又想起了正事,刚刚这两次惊吓倒让她不像白日那样羞涩了,定了定心神问书生:“你——白日所说的话可是真的?”

    书生见问也收了笑,又弯起唇角,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籍贯是哪里,父母兄弟都是什么人,我,我觉得这还是有些太假了……”这番话好像说书生是骗婚的,袁娇娇不想侮辱书生的人品,但这又是她内心真实的一点感受。

    “唔……”书生闻言微微转开了目光,露出沉吟的神色,秀长的眸子显得又黑又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况且……我也不想离开武原镇……我的亲朋都在这里,我们,隔得太远了……”袁娇娇咬着嘴唇说,她不知道,她后面这句话算是一语成谶。

    “唔,我知道……但我……真的想娶你……”书生转回目光说。

    那含威不露的双目中是一片认真和赤诚,略略带些紧张的望着袁娇娇,满面都是期待……

    “我的家乡颇远,紧邻着……宿州。我的父母兄弟你也不必担心要曲意奉承,我的兄弟们都是各过各的日子。”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继而又微笑着道:“我想……一年之后,我便有能力娶你了。”

    五日之后,院墙和房子修葺一新,袁家小院里办了一场定亲酒,袁娇娇和书生呼延云泽定亲了……

    那夜两人谈了之后,袁娇娇本来还是有些纠结,后来的一天,天气清和,花香馥郁,袁娇娇在新刷了粉的厨灶间做雇工们的午饭,云泽围着围裙不是很熟练的替她切菜,看到她洗碗时发丝滑下来,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亲了她。

    一锤定音。

    她是个传统的姑娘。

    如果拉手亲嘴的事情都做了,就一定要成亲了,更何况……她真的很喜欢他——一想到他病好就会彻底离开,她的心里就止不住的难过。

    定亲酒一直热闹了一个中午,宾客散尽,关起门来,袁娇娇忙着收拾碗盘。

    云泽坐在椅子里望着她,在她转到他跟前的时候,突然一个起身,将她捞到了怀里,抬起她的下巴就亲了下去。

    温暖馥郁的唇紧紧的压在她的唇上,辗转流连,这次比上次更过分,他的舌头启开了她的牙关,滑了进去,然后是热烈的吸吮,她顿时晕头转向……

    往后的日子既快又轻,快乐的仿佛白云托着羽毛。

    袁娇娇无亲无故,她和云泽的关系又特殊,所以定亲之后并不避嫌,仍然在一个院里住着,这个院子已经被云泽三番五次的请人修葺整理的焕然一新,在这一条街上虽然不是最显眼的,但十分的干净坚固,袁娇娇现在还不明白云泽为何这样花力气修整宅院,不过等到她明白的时候,已经是她难过的时候。

    两个人除了做豆腐,还在院里开辟了一个小花圃,自己翻土自己养花,云泽这个病既要清闲又要心情平静,所以他经常去巷子后面的小湖钓钓鱼,散散步,每次回来一定带点什么回来,哪怕只是一两条巴掌大的小鱼。

    他独自出去散步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会出去很长时间才回来,袁娇娇觉得这是云泽身体越来越好的表现,因此并没有在意。

    不管她生意忙不忙,云泽都不许她多加量,每日只做一锅豆腐,由于这几个月不断的征兵,实际上她的豆腐生意也不是怎样好,勉强维持不每况愈下就不错了,倒也没有加量的必要。

    云泽不时的带她出去玩,但都去得不远,最远的一次也是坐马车去州里看戏,那一次袁娇娇着实的开了眼界,开始觉得,在其他地方生活也并不一定比在武原镇差。

    有一次云泽带她去湖边的竹林里散步,两个人坐着说话不知不觉的天晚了,云泽说了一个什么笑话,袁娇娇笑得两眼弯弯的,他又忍不住吻了她,这一次他呼吸急促,似乎在刻意的压抑着什么,袁娇娇伏在他怀里,心跳的很厉害。

    后来他又教她下棋,晚饭后她不做针线的时候,他便和她对弈,输的人要任凭赢得人发落。

    他每次赢都要吻她,常常棋下到一半她便跑到里间将门关上了,在里间的房里一边笑一边心跳的很快。

    他倒不耍赖,在外面笑眯眯的等着她主动的出来。

    再出来,又抱住一个深吻,她简直都怕了他了。

    但他也只是到此为止,并不在做更深入的事。袁娇娇既放心又有点小小的失落。

    他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又一次吻了她之后,见她有点不舍的推开了他,他双眼像润泽的黑宝石,低声说:“真想今日就和你成亲——”

    袁娇娇觉得这样下去,可能真的就要提前成亲了……

    不过她还是没有等到这一天——

    明武年十一月中旬的一天,袁娇娇早上起来,发现云泽不见了……

    这日的早上与十一月份的任何一个早上没有两样,带着淡淡温暖的朝阳徐徐的升起,家家户户打开门扇开始打扫庭院,街上传来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早上洗漱的人脸盆叮当的声音,前街后巷儿童的娇啼声。

    袁娇娇一如既往的早早就起来,开了门洗漱过之后还是收拾院子,准备熬豆浆。

    一般这个时候云泽也该起来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和她同一时间起床,帮她搭把手。

    但今日厢房里却悄无声息。

    袁娇娇以为他还睡着,便也没打搅他,轻手轻脚的打了水,自己且先忙碌起来。

    然而一直等到她熬出豆腐来了,厢房里还是没有动静,这就有些少见了,相处这么些日子以来,她知道他是很律己的人,几乎从不睡懒觉。

    等她收拾好豆腐担子去敲厢房的门,告诉云泽一声她出去了,结果敲门也没人应。

    袁娇娇怕他有什么闪失,毕竟曾经生过一场大病还没好利索。所以就推开了门。

    开门一看,里面竟然没人。

    被褥随意的摊在床上,这么早就起来出去了?

    袁娇娇在屋里转了一圈,想他也可能是出去遛弯去了,卖豆腐要紧,或者在街上能碰到他。

    于是就草草的栓了门,挑着担子上了街。

    十几条巷子转下来,也到了近中午时分,箩筐里正好还剩了一刀豆腐,可以拿回家自家吃,她便开始往回走。

    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了七八个仪表堂堂的跨刀男子,面貌也都是带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袁娇娇不禁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这几个男人也都很注意她,纷纷向她注目,其中领头的一个还微微的笑了笑。

    让袁娇娇受惊不少,顿时就想起了以前对她吹过口哨的兵痞,但这几个人好像没有轻薄之意,两下里一错,也就过去了。

    他们的面貌,虽然有种奇特的气质,倒也感觉很熟悉,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呢?

    袁娇娇心里打了一个疑惑,便也没有在意,赶着回家了。

    在家门口又被彩凤拉住,扯她去看她那心上人送她的发簪,那个张玦这些日子以来登堂入室,已经见过王婶夫妻,和王虎喝过酒了,王婶这些时日老是数说彩凤,还经常的哭,不愿意女儿嫁到远处去。

    弄得彩凤烦恼不已,凡事与张玦有关的事儿,都要悄悄地避着自己的母亲,王虎虽然不讨厌张玦,但也不赞同妹子嫁的远,所以,彩凤的心事还是只能和袁娇娇商量。

    当下赞赏了那簪子一番,又安慰了彩凤一番,这才回家。

    进了家门放下什物,看房门还是原模原样的,便知道云泽还没回来。自家纳闷了一会儿,吃了点饭,又给云泽留了饭菜,便带上针线又去了彩凤家,一块伴着做活。

    为了多赚钱,她现在接了些手工很繁杂的活,其中就有给衙门里的大人绣补子这样的活计,县衙是七品官,补子花鸟鱼虫的一大堆,用色也比较繁复,所以绣起来很劳神费力,因为豆腐生意越来越不怎么样,她还是很看重绣工这个活计的。

    当下一直绣到下半晌这才揉着脖子回家,到家一看,人竟然还是不在。

    袁娇娇又有些疑惑起来,收拾了些脏衣裳,又去后面的小湖洗衣裳,顺脚又去四喜家玩了一会儿,再来家已经是薄暮时分,她现在新养了一只小猪,刚断奶的,就养在院子一角,弄了些豆腐渣和在碎瓜干里,看着小猪吃了食,再去厢房里看,房子里的东西都没动,云泽还是没回来……

    她有些坐立不安起来,烧起锅来煮饭烧菜,想问问街上的人有没有看到云泽出去,又想到街上的人不都是良善的,问这样的话又要惹人背后口舌,便罢了,压着性子还是等罢。

    可等到晚饭都做好了,还不见人回来之后,袁娇娇真的坐不住了,现在拉壮丁拉的这么厉害,她真担心他被人不由分说的拉到军队里去。

    在院子里焦躁的转了几个圈,又去厢房看,想他可能留下了什么口信。

    点上灯在房间里转了转,果然见桌上的砚台下压着一张纸,上面有字。

    袁娇娇连忙拿起来,见上面写道:“去看个朋友,明日回,勿虑。”落款是云泽。

    原来是看朋友去了,难怪去这么久,可是没听说他在这里有什么朋友啊?

    袁娇娇又疑惑起来。

    这许多日子以来,一直是两个人吃晚饭,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小院里有另一个人的身影声音,乍剩一个人对着灯还真不习惯,她一个人闷闷的吃了晚饭,又给爹娘的排位上了香,针线也懒怠做,便拿了本书,倚在床头看书。

    白天好好的天气,晚上却起了风,呼呼的风声听起来挺冷,她便洗洗进了被窝继续看书。

    昏昏沉沉的看到二更天,又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她却是睡不着。

    她知道云泽基本上已经全好了,不久也要到雍都去,至于他要去做什么事,或者他家里是做什么事的她并不多问,她觉得他不愿意细说的话一定有难言的原因,她这个人比较相信一个人的品质——一个人只要看起来心地正直眼神坦荡,便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但感觉到他离开自己的日子越来越近,她还是很焦虑和难过,尽管相信他很快会回来和她成亲。

    这样听一会儿雨又看一会儿书,不知不觉的就到了三更天。

    她有些困倦,想睡,但又不知道有什么事牵着她,一直还是没睡下。

    又看了几页书,终是支撑不住了,要吹灯睡下。

    这个时候,却忽然听到大门的门闩响。

    袁娇娇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心怦怦跳了起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深得夜了,是谁?!

    她从床头上摸起了一根不用的擀面杖,紧紧的握在手里,又小心的点破了一点窗纸,往外看。

    院子里走进来几个黑影,下着雨完全看不清,只能大约的看出不是一个人。

    袁娇娇噗的一下吹熄了灯。

    与此同时,却见院子里亮起了灯,大约四五个灯笼,都压的低低的,能看到男人的靴子和暗色的衣摆,袁娇娇从床上下来,摸着墙往门后挪。

    耳中听见有脚步声轻轻的往自己睡的这堂屋门口来。

    须臾,有人推了推门。

    她咬牙举起了手中的木棒,准备给来人狠命的一击!

    正在这时,门外的人却轻轻的唤了一声:“娇娇。”

    声音低而清朗,是她十分熟悉的声音:云泽?

    袁娇娇迟疑着拉开了门,外面的灯笼挑了起来,照出一个站在她面前的男子,男子是身穿天青色织锦袍服,头戴玉冠,腰束玉带,脚蹬长靴,长眉秀目,玉面含威,正注目望着她。

    云,云泽?!

    袁娇娇吃惊的后退了一步,又见云泽身后站着四五个高大的男子,具是气宇轩昂之辈,其中一个还十分眼熟,细看之下,这不是今日在街上碰到的那群人吗?

    “他们是?”袁娇娇望着焕然一新的云泽和这群突然出现的男人,十分惊讶。

    “娇娇,你先听我说——”呼延云泽以少有的严肃语气道,一边携起袁娇娇的手,两人到房里坐下,那些男子进来了两个,在门口侍立。气氛有些严肃,袁娇娇也不安起来。

    “娇娇,我本想明日回来慢慢和你说这件事,但时间紧急,我今晚就要离开秦地,你在这里安心等我,多则一年,少则半载,我一定回来娶你。”他望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愧疚也有许多袁娇娇看不懂的东西。

    “啊,今晚就要走?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袁娇娇只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一下,接着胸口就胀的发慌,“你是要到雍都去吗?”眼泪也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自己抹了一把,只记得他说过他是要去雍都有事情的。

    一只温暖的手抚过她的脸庞,擦去了她腮上的泪:“娇娇,是离开秦地,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不想让你知道太多担惊怕,我叫呼延拓,梁国人——”

    呼延拓,字云泽,大梁国武皇长子,已逝的皇后章氏所生,六岁时以太子的身份被送到秦国为质子,秦国文皇轩辕境,亦送长子轩辕泽到绛都(梁国都城),以为质子,两国相约永不相犯,结为盟国。

    这个呼延云泽,竟是梁国的太子。

    如果这话不是从云泽口中亲口说出,袁娇娇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相信和接受。

    但这是事实。

    呼延云泽给她大略的讲了一下诈死逃出秦宫的经过,又叮嘱了她在家安心等他,便匆匆忙忙的带着随从冒雨去了。

    走到院门口了,他又停步回望了一眼,这才快速的去了。

    一来一回,仿若是发生在梦里,如果不是地上还有雨水的痕迹。

    袁娇娇木雕泥塑一般坐在屋里——云泽嘱咐了她不要送他,她便不送,然后就那样坐到了天亮。

    天亮了,地上的水渍干透了,她几乎要怀疑昨晚的事是个梦。

    但她记得她问过他能不能带她一起走,这个时候,她已经忘记了离开故土的恐惧,只有离开他的恐惧了……

    但云泽说梁国的宫廷内很危险,他不想让她涉险。最妥当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她现在还是留在恒州,等他那里一切安稳了再来接她。

    事情太混乱复杂了,她简直没法消化,只能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她相信他的一切。

    这是个难熬的夜晚。

    早上雨停了,淡淡的晨曦洒满小院,袁娇娇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到厢房里去坐了一会儿,空荡荡的院子又恢复了以前,她终是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一场……

    她把他以前写的字都收起来,担心会暴露他的身份,全都烧掉了,但还是没忍住留下了一小张作为念想。

    收拾屋子的时候,又在门边发现了他留给她的锦囊,里面的碎银足够她在这个乱世安身立命,她知道他想得周到,既怕金银之物为她招惹来麻烦,又担心她生意每况愈下难以养活自己。所以留下的都是零碎的钱钞。

    看到这个,她知道他这一离开定然是很久很久,不由得难过的又落泪。

    袁娇娇就是有一种坚韧豁达的性格,昨晚一晚没睡,早上又哭过。一天连口水也没喝,然而到了下半晌,她依然点上火开始磨豆腐。

    彩凤来玩不见了书生,问袁娇娇:“咦,郎君呢?”

    袁娇娇知道她是口无遮拦的性子,便答道:“去雍都了。”

    “啊?突然的就去雍都了?怎么提前没听到你俩说这事?”彩凤眼睛瞪的圆圆的,吃惊程度不亚于昨晚的袁娇娇。

    袁娇娇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向她细解释书生为何突然去了雍都,再者她也没想好对书生突然消失了这件事该怎么编一个不漏破绽的谎,以暂告邻居们。

    ——这并不是她不诚实,书生这个身份,如果告诉众人,不但不利于书生,对她也是一种危险。

    于是,在彩凤的穷追猛打之下,她绞尽脑汁的终于为书生去了雍都找了个适合的说法,到了晚上,半条街便都知道她家的书生走了。

    她知道晚上一定有不少人要来家里唠嗑,打听书生走的始末原委,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无力招架,便装起做好的绣活,准备送到铺子里,再买些彩线之类的回来,尽量在外面多耽搁些时间。

    正好王婶命彩凤给王虎送棉衣,两个人便一道走。

    两人说说话话的先到了流莺街,一路上不断的见征募壮丁的官差经过,或者喝的醉醺醺的兵士,据说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抓壮丁了,因为抓壮丁还闹起了不少逆反的事,但袁娇娇现在看到官兵又多了一份担心——怕跟书生有关。

    到了王虎的打铁铺子,只看到两个小伙计在炉前忙碌,不见王虎的身影。

    小伙计看到两人来,知道是找王虎的,都笑嘻嘻的往内间一指说:“两位姐姐,掌柜的在里面呐。”

    彩凤便拧了一个小伙计一下,拧的他吱哇乱叫,两个人进到里间。

    抬头一看,里面烟雾缭绕,坐了一圈的人,这太阳刚落山的时辰竟然是在吃饭,看看桌上快见底的碗盘碟子,以及桌子四周七歪八倒的酒坛子,就知道这酒吃了有几个时辰了,想必是中午开的席。

    突然看到两个年轻的姑娘进来,里面的人都愣了愣,王虎坐在上首,已经有了四五分醉意,趔趄着脚起身赶过来:“娇娇,妹子,天晚了上街做什么?”

    口舌已经有些缠绵,还知道天晚了,看来还没醉到人事不知,袁娇娇见席上坐的人有几个跨刀的,旁边的铁架子上还有头盔等物,便知道这些人是些军士。

    王虎什么时候和这些人好的一桌吃酒了?

    彩凤拉着王虎的袖子将他拉出来,叫道:“哥哥!娘叫我来给你送棉衣!又吃酒,臭死了!”

    王虎“哦。”了一声,接过棉衣来,又对袁娇娇说:“对了,你回家跟云泽兄弟说一声,我跟军曹说定了,我们两个都去参军,李将军治下,一入伍就是什长,嘿嘿。”他喜滋滋的道。

    “什么?!哥哥!你要参军?!”彩凤柳眉一竖,立即叫了起来。

    袁娇娇听见里间的说话声立即止住了。

    “哥哥,参军不是说着玩的,人人躲都来不及呢,你怎么会想做这个?”袁娇娇知道王虎的性子就是想起一件事来是一件事,很多时候是三分钟热度,因此并不信真。

    “信不信由你们。”王虎似乎看穿了袁娇娇的想法,有点受打击一样抱起双臂说。

    “哥哥,你敢去做壮丁我就告诉娘!”彩凤威胁道。

    “还是等我说吧,我晚上回。”王虎看起来像是认真的,咂舌说道,显然他也知道说服王婶的难度。

    “还有事吗?没事你俩先回吧。”三个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了一会儿,王虎开口下起了逐客令。

    “早知道你今晚回家,我就不跑这一趟了,哼!”彩凤没有威胁住哥哥,又抱怨了一句,这才和袁娇娇走,去隔壁街上的绣活铺子里交活。

    从入秋到入冬,街上的生意普遍的越来越不景气(打铁铺子除外),一路走来就看到关门的有好几家,本来很繁华的街道也有了萧条感。

    两个人都和绣活店的老板很熟了,两人在店里把新出的样品都看了个遍,又聊了一会儿天,店老板是南人,走南闯北的做生意许多年,见多识广,如今虽然在武原镇定了脚,但依然能知天下事,闲来无事,他捧着茶壶跟两个年轻姑娘分析了一遍天下事。

    讲的唾沫横飞两颊绯红,很深奥的道道两个姑娘也听不懂,袁娇娇只听出了一个信儿,那就是天下要打仗了,要打打仗了,太平日子快到头了。

    尽管店老板说的不一定有道理,但看着最近征兵日盛一日,苛捐杂税渐渐增多,也知道好日子是越来越少了,用店老板的话说就是:这天下,要易主了……!

    不过,她没想到这天下易主的这么快,而且并不是她们所想的,天下大乱的易法,而是兄弟阋墙。

    当晚,王婶家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袁娇娇,老王大夫一家,李婶、刘叔等,都在场,王婶追着打王虎追出了两条街,连平时少言寡语怕老婆的王叔都抖着胡子骂王虎是“作孽!”

    王虎最后蹲在墙头上不敢回家,彩凤心软了,偷偷给她哥哥拿了条毯子披着,众人也劝了半日,王虎还是那句话:要去外头闯荡闯荡过过瘾,非参军不可。

    王婶最后便放声痛哭起来,说自己养了个不孝子,王虎最怕王婶这一招,在墙头上打了几个转转,还是下来安慰自己的母亲。

    一直闹到二更天,王婶骂累了也哭累了,被彩凤和袁娇娇扶着歇息去了,王虎被勒令不准去流莺街,在家里闭门思过。

    因为知道呼延云泽已经走了,所以王虎经常派彩凤去拉一个人并袁娇娇,四个人坐在王家的厢房里打牌……

    若是依着往常,袁娇娇是没时间陪得,但她现在很怕一个人没抓没捞的待在院子里,所以一闻呼唤即至,几乎是缝场必到了。

    王婶派王叔去打铁铺子里看铺子,她在家搬张板凳坐在门口,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看着王虎。

    这样的日子看起来倒也和乐,眨眼之间就过去了十几日,王虎天天吃了睡,睡醒了打牌,顶多扫扫院子,有说有笑,山呼海叫的,看起来似乎又已经把参军的念头丢到脑后去了。

    王婶这才略略放心,偶尔也出来到邻居家散散心,不过这个时候一般是王虎正在大睡,或者有彩凤、袁娇娇看着的时候。

    冬天天短夜长,忙碌的时候或者有人在的时候无暇想,而到了深夜,袁娇娇便止不住的开始猜测呼延云泽走到哪里了?到梁国了没有?路上会不会遇到麻烦?他的身体大病初愈,能不能经得起颠簸之类。

    他一去便是月余,消息杳如云烟。

    转眼,王虎被关在家里将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王虎越来越乖,作为一个儿子,真的是体贴又孝顺,除了爱玩牌这一件不长进的坏处之外,其他方面和和顺顺,王婶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用“承欢膝下。”来形容都不为过。

    王虎这样反常,王婶王叔却都掉以轻心了,以为这不省心的一儿一女终于长大,每日乐呵呵的。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小雪飘飘的冬夜里,王虎失踪了……

    王婶家是老宅子,院墙原本就颇高,为了防王虎,王婶专门请人又加高了不少,莫说是平常人,就是能飞檐走壁的侠士想爬也要摔个跟头。

    王婶虽然看管的松懈了,可也从来没有放王虎到家门之外放过风,晚上王婶又睡得晚,大门钥匙都在王婶身上藏着。

    但王虎还是跑了……王婶一边第二日一边掉眼泪一边骂,只在西墙跟下找到了几个脚印,验明正身,王虎是跳墙跑了……

    这件事又在这前街后巷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袁娇娇连着去安慰了王婶好几日。

    这个时候,彩凤的小情人张玦被他主子召回了丰原,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见彩凤。

    倒是托他的朋友韩璋给彩凤捎了一封信。

    彩凤识字有限,拿给袁娇娇叫她读。

    信很短,了了几句,叫彩凤:“速告家人,速离恒州。”

    速离恒州?

    张玦的信既没有说原因,也没有说让彩凤一家离了恒州去哪里,袁娇娇看信上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成,便问彩凤:“韩璋送信的时候可曾说了什么?”

    彩凤满腹疑惑的道:“没有啊,把信递给我就走了……”

    “不过,好像也很急的样子。”彩凤又补充道。

    张玦和韩璋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单凭这些话也不能猜测出什么,但既然张玦这样说,便一定是有原因的,她相信他不会随意让彩凤一家举家搬迁——没有这个道理。

    再者,张玦是官府里的人,韩璋更是那个什么南阳王手下的人,或者知道些什么内情,张玦信上不便明说,所以——

    她有点不敢猜下去了。

    彩凤一脸沉重疑惑的拿着信回了家,和爹娘商量搬家不搬家的事去了。

    袁娇娇搬出泡好的黄豆,准备做豆腐——入冬以来,她一日只做半锅豆腐,就这半锅有时候还卖不动,世情真的越来越不好了。

    这个时候正是黄昏,晚来天欲雪,阴沉沉的云层压着天空,零零星星的小雪又开始飘下来,炉火照耀之下,小院格外的寂寞。

    看着廊下的藤椅,她便想起呼延云泽病着的时候,一整天都不能动,只能坐在藤椅里,他可以看一整天的书,或者一整天都合着眼似睡非睡。

    即使是那个时候,两人都是陌生,他话又不多,还是个病人,但小院就和现在的感觉不同。

    她托着腮往灶里添着火,耳中听见各家各户乒乒乓乓的炒菜声,以及夫妻母子之间的说话声,老爹刚过世时那种凄凉伤心的情绪又一次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的揉了揉肚子——胃又开始痛了……

    张玦的信并没有引起王婶夫妇的注意——祖祖辈辈生在武原镇,长在武原镇,一封信说叫搬家就搬家?

    没有道理的事。

    所以日子还是平稳的进行,十一月过去之后,很快到了严冬,恒州地处大秦国中间,冬天却和北方一样冷,北风吹雪花飘,大街小巷一到晚上就没了人迹。

    大雪封门,生意又少了,袁娇娇大部分的时间便是窝在彩凤家或者其他婶子大娘家里做绣活。

    几个月过去,原本对袁娇娇有些闲话的人没有如愿的看到她的肚子大起来,那些污言秽语的闲话便渐渐没了,一些人转而又同情袁娇娇被书生抛闪了,说男人一丈之内才是夫,一走这么久连个音信也没有,莫不是变了卦?

    袁娇娇被闲话一烦,于是也就少出门了,只是到彩凤家还照旧。

    其实云泽是梁国太子什么的,这种事实对她来说都很陌生,她想起云泽,脑海中缠绕不去的情景只有两个人在小院里遛弯,一起磨豆浆,一块吃晚饭,灯下一个看书一个做针线等等这些生活琐事。以及那个总是温和的声音,长身玉立的身影,俊秀清和的面目。

    这些都跟梁国太子这个身份无关。

    她爱的是呼延云泽这个人——一个同她一起在小院生活了四五个月的人。

    思念有时候是很折磨人的事。

    袁娇娇自从呼延云泽走后,比先更消瘦了不少。

    这晚,彩凤在袁娇娇家睡,两个人睡不着坐在床上猜枚。

    忽然听到极遥远的地方响起了一阵沉重的隆隆声。

    “打雷?”彩凤扔了手中的牌,跳起来趴到窗沿上往外看。

    外面大雪封门,寒月之下小院泛着冷冽的光,哪里有打雷的迹象。

    然而那轰隆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更绵长,仿佛万马奔腾,又仿佛巍峨的楼宇轰然倒地,袁娇娇甚至感到床轻微的颤了颤。

    两个人面面相觑。

    不远处几户人家传来说话声,又有狗吠声,惊慌的在街巷里四处响起。

    能听到隔壁的王婶在问王叔:“怎么了这是?”

    然而众人俱侧耳倾听了半晌,这种隆隆的响声却再也没有了,寒夜又恢复了寂静,北风呼呼的吹过一阵,狗也躲进窝里不叫了。

    袁娇娇和彩凤这才回到床上,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张玦的信。

    “娇姐姐,不会是恒州要地震吧?”彩凤忧虑的问。

    袁娇娇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地震的。”

    想了想,一个更大的疑惑沉重的压在她的心头,她低声道:“希望不是打仗了……”

    一夜乱七八糟的梦,第二日一早起来就听见前街后巷乱哄哄的,院门更是被人拍的山响。

    王婶的声音在院门外尖利的叫:“娇娇!凤儿!快起来!出大事了!”

    袁娇娇一惊,一骨碌爬起来摇醒了彩凤,忙忙的开始穿衣去给张婶开门。

    彩凤睁开眼还懒懒的想赖床,一听院门外张婶的声腔,立即慌起来,脚不沾地的跳起来套上衣裳,推开门,正迎上自家娘拉着袁娇娇一头喘一头往屋里走。

    “娘,到底怎么了?”彩凤见自家娘和袁娇娇都脸色煞白,眼神顿时慌乱起来。

    “凤儿,穿好衣裳梳好头,外面打起来了,好些兵,咱们得逃难啦!”王婶说着将两个人都推到屋里,又叫袁娇娇:“娇姐儿,快捡值钱的东西收拾了,街上人都在跑呐,迟了被乱兵赶上就不好了!”

    说着自家就动手替袁娇娇收拾起来。

    屋里顿时人仰马翻。

    袁娇娇一边挽起头发也来收拾一边道:“婶子,我们都是没什么家当的人家,也要跑么?可跑到哪里去呢?”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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