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夜·垂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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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薄暮朦胧,袁娇娇将自己采的蘑菇和鱼分给彩凤一半,两人在柳树下分手,各回各家。

    进到院里,却见西厢房的门半开着,袁娇娇将鱼篓和蘑菇放到竹床上,拿只盆将虾子盛了,洗洗手这才走到西厢房门口看那书生。

    却见书生坐在床上,单手托腮撑在那张木桌上,右手拿着一支笔,正在铺开的白纸上描着什么,这纸笔都是原就在木桌上的,以前袁娇娇用的,墨和砚台也现成。

    书生看起来是闲极无聊拿写字来解闷的,两根手指闲闲的捏着笔杆,就那么随意的在纸上东抹抹西抹抹,察觉到有人站在门口,他微微用力的勾完了最后一笔,这方放下毛笔转过头来。微微颔首道:“回来了?”

    “嗯”袁娇娇点点头,走过来道:“饿了吧?我抓了些鱼,今晚做鱼汤吃”说着低头瞧桌上,本以为这书生是在写草书或者胡乱画些什么画的,所以姿势笔画才那么随意,此时一看,纸上却是两行端方的小篆,笔笔遒劲,字字风流,真是一把让人叹服的好字,写的是两句诗,袁娇娇发现有些字自己竟然认不得,但是字煞是好看,十分喜爱。心想等书生走了,这些字她可以当模子绣到条幅里去,做屏风什么的很有风范。

    书生要竹棍,显然是想出去走走了,袁娇娇便将他扶出来,自去料理晚饭。

    鲜虾淘一淘用鸡蛋煎熟,银白的河鲫炸一炸然后烧汤,再到墙下摘了两只丝瓜炒了一盘,白粥煮出来,晚饭便很丰盛了。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淅淅沥沥的又开始下起了小雨,袁娇娇不想跑来跑去的麻烦,饭菜便摆在她睡觉的主屋的外屋,书生的草药也拿到这里来,两个人坐在这里吃饭。

    书生今日精神似乎好了许多,竟然不用袁娇娇喂饭,一个人拿着汤勺,很僵硬勉强的自己吃,袁娇娇便和他讲今日在桐溪捉鱼的经过,说以前没留意,原来山里的溪涧中有很多小虾,以后有空了还可以再去捞。

    虽然书生看起来是个不爱说话也不易亲近的人,但一起住了一个多月,同桌而食了二十几天,再不易亲近的人也觉得熟了,两人吃饭的时候,袁娇娇便常常絮絮叨叨的告诉他一些生活琐事,书生一般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也回应两句,虽然只是极少的回应,但袁娇娇依然觉得他非常的得体而善谈。

    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两个人吃完了饭,外面的天黑的像浓稠的墨汁,一阵不大的风吹过,天上忽然传来了隆隆的雷声,要下大雨了?

    这个想法刚刚滑过脑海,阴云密布的天上便滑过了一道刺目的闪电,接着“咔嚓”一声炸响,一声巨大的惊雷响彻了这方圆百里,紧接着,天空像被人刺啦一声撕开了一样,雨势突然加大,一道道水柱不分经纬的从天空中直泻下来,砸的到处噼噼啪啪的作响——

    “哎呀!怎么说大就下大了?”袁娇娇惊叫一声,扔下抹布站起来就要出去抢救炉灶等物。这样大的雨,不多盖点遮雨的东西非把炉子冲垮不行。

    “这般雨势,你出去做什么?”书生坐在一边喝药汤,见状放下碗问。

    袁娇娇摘下门后的斗笠扣到头上,吭哧吭哧搬出一只大木盆说:“炉子要被冲坏了,我去盖上”

    书生温和的道:“炉子坏了不过重造一个,黄泥多的是;你若淋病了,倒是要花汤药钱,哪个更亏岂不明了?不去管它罢。”

    “汤药钱”这三个字进了袁娇娇的耳朵正点在她的心上,她便迟疑了一下,想了想也是哦,泥炉子坏了再支一个就行了,倒也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儿,但忽然又想起煮豆浆的柴火还都在外面,只是草草的盖了,这个要都湿了这几天的生意也做不成。

    想到此连忙从门后扯出了一大块油布,撒腿就冲进了雨里。屋里的书生见状只能叹了一口气。

    等袁娇娇湿淋淋的回来,书生已经将汤药喝完了,一双眼睛在她滴水的头脸上扫了扫,忽然弯唇一笑。

    这是袁娇娇第一次见这书生笑,顿时觉得万般风华瞬间绽开,和风煦雨,满室温暖如春……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很吸引人,又让人有点不敢直视。

    袁娇娇呆了呆之后抹了把脸,笑道:“这雨好冷,阿嚏”说着就打了几个喷嚏,顿时顾不得书生,摘掉斗笠,进了房间擦头发换衣裳。

    入秋已近月余,大雨带来微寒,袁娇娇换了一身夹衣出来,头发擦了个半干,不能扎只能披着,头上随意的挽了一个堕马髻,更显出一头浓密的黑发柔顺非常,黑鸦鸦的,衬得脸蛋越发的白皙小巧。

    雨下得越发的大,不知道天上存积了多少雨水,气势如虹的往下倾倒着,这般大雨自然没法出去做豆腐了,袁娇娇斟了两碗茶便拿出簸箩来做针线活。

    闲时她也经常帮镇上的大户做些手工,补贴家用。

    新得了几幅花样子,袁娇娇在桌上铺开白纸,决定趁空闲描出来。书生喝完了药便望着门外的雨夜出神,屋里的空气中还充斥着淡淡的药香,十分的静谧安逸。

    袁娇娇拿着一支纤细的羊毫笔描花样子,大朵的芍药花在雪白的纸上渐次开放,她画得全神贯注,手法十分的流畅漂亮。

    五张花样子描完,外面的雨势丝毫没见收敛,书生却靠在圈椅里睡着了。

    睡着了便特别的显出病人的疲态来,袁娇娇伸了个懒腰,觉得微微有点冷,便去拿了张干净的被单给书生盖上,俯身的功夫,书生面色之苍白、嘴唇之无血色更加的触目惊心,袁娇娇想起自己出去给木柴盖雨布时书生的关切之言,心里对他的怜惜之情又加了几倍。

    明日给他做些什么汤水补一补呢?袁娇娇坐下来拿起针线的时候又想。

    她已经不知不觉的,将养好书生当做了分内之事。

    ***

    袁娇娇做针线做到三更天,外面的雨势虽小,却还是大雨的阵势,书生靠在圈椅里,依然睡的很沉,袁娇娇担心他受凉,看他这样睡着很不自在,便摇他起来,让他先到里间去睡。

    书生乍一被人摇醒,面上虽然还有睡意,眼中却已是一片清明,一望见是袁娇娇,方又垂下眼帘,手指拂过额角,低声道:“几更天了……唔,竟睡着了……”

    “三更了,外面雨大,你腿脚不便就先到里间睡吧,我去西厢房睡一样的”袁娇娇熟练的伸手到他腋下,架着他起来,一边说。

    “哦……”书生望了望外面,又低头看了看袁娇娇,似乎在权衡是回西厢房好还是听袁娇娇的。

    外面的雨砸在窗棂青石台阶上,噼噼啪啪的作响,他今晚便睡了堂屋的里间。

    袁娇娇收拾好了他,自己带上斗笠,披上蓑衣拿着灯去西厢房,下雨天,西厢房里一股霉味儿,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困极了,便和衣躺在床上睡了。

    睡梦里似乎又听到了一阵奇怪的脚步声,木门的吱呀声,朦胧的光照着她的脸,一个黑影笼罩在床前,然而她一睁眼这些却都消失不见,只有夜风吹开的窗棂在吱吱呀呀的响,仔细的听一听,外面雨声如注,雨又大了起来。

    第二日老王大夫来给书生看病的时候,十分欣慰的说,书生比前些时日大好了许多。

    书生看起来也很高兴,微笑着向老王大夫道谢,袁娇娇看着也喜滋滋的,邀请老王大夫跟他俩一起吃早饭:蘑菇炖鱼汤,油煎豆腐,香葱炒鸡蛋外加一碟酱菜,她还烫了一壶小酒。

    老王大夫看到酒便挪不动脚,于是不客气的让书生陪着吃了一顿酒。

    书生不喝酒,只吃了些豆腐喝了几口汤,陪着老王大夫侃了半日的时政。

    袁娇娇咬着窝头,在院子里将阻塞的排水沟清出来,放出院子里的积水,又修整了一下葡萄架,几场雨一催,满架的葡萄都熟了,红红紫紫的,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又大又饱满,她一一的剪下来,洗了一盘放在桌上让老王大夫和书生吃,剩下的在周围邻居们间一分也就没了。自己只留了三两串也就足够吃。葡萄这东西虽好,却不禁搁,她也从来没打算卖过。

    里里外外的忙了一圈,这才开始做豆腐,白天做豆腐自然是下午饭点的时候卖,中午这段时间没事干,袁娇娇上次摸鱼摸上了瘾,又见书生肯喝鱼汤,便打算拿着篓子再去捉一回——桐溪太远,她家所在的这排巷子之后便是一个天然的小湖,天好的时候常有老人带着孙子去垂钓。她便准备了网要去捞捞看。[WWW.kanshu.com]

    老王大夫醉醺醺的走了,书生拄着拐棍在练习走路,听袁娇娇说要去屋后捉鱼,扶着木棍道:“这巷子之后竟有这样的所在,一月有余不曾出门,我也有些闷了,你扶我也到那里瞧瞧如何?”

    书生鲜少这样详细的表明自己的想法,且也鲜少开口说这样长而无关紧要的话,袁娇娇醒悟到他的性子并不是冰冷的那一种,以前不多说话,只是病重之人精力不济而已。

    于是,在这雨后的小院里,看到书生微微带着笑意说出这番话,她竟比书生看起来还高兴一样的就答应了:“那敢情好,我先给你搬把椅子去,到时候你走累了就坐着歇一歇,老在院子里憋着是挺闷的”

    又放眼在书生身上扫了扫——他今日确实比往日看着更好了,能自己扶着棍子走十几步,虽然还是走一段歇一段,但精神头看起来就好很多。

    于是一番忙碌之后,两个人到了屋后的小湖边,从家到小湖这四五十步都是书生自己走的,走一段扶着墙歇一歇,明亮的秋阳照在两人身上,袁娇娇拿着鱼篓在他身边鼓劲,左邻右舍的大娘大婶们都出来看,瞧见书生好的能拄着拐棍走路了,大家都笑嘻嘻的围着说些闲话,老妇人们看书生的目光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这日是个好天气,被暖暖的善意包围着,书生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微笑。

    在袁娇娇看来,书生的目光不像自己刚见时那么深不可测,让人不敢直视了。而是不知不觉的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温暖和明亮,她喜欢看他这样的目光。

    当然,不论是哪种目光,这书生都是非常的俊秀和吸引人的。

    袁娇娇在许多道含义莫名的艳羡的目光中,伴着书生走到了小湖边。

    安置他坐在了提前搬来的椅子上,她便整理鱼叉准备下河捉鱼。

    小湖边绿柳垂垂,树影婆娑,暖洋洋的阳光在清澈的湖面上洒下一片碎银,柳树之侧又有大丛的月季花,各种火红粉白开的娇艳,湖面上是各家养的白鹅花翅膀鸭在戏水,不时的在水面上翻个转子,肚皮朝天。

    袁娇娇整理好鱼线,将吊钩上穿上鱼饵扔进湖中央,把钓竿塞在书生手里,让他替她看着:“你看那线往水里沉的时候就快点拉鱼竿,知道了吗?”

    袁娇娇这样叮嘱书生。

    书生望着她,微微的挑起一点眉尾,却是微笑了,微微的点了点头,这笑容看的袁娇娇又一个恍神,上面是大太阳,周围是浓郁的月季花的香味儿,这男子的笑确实太好看太夺人眼目了。

    时已至此,这书生已经半数颠覆了袁娇娇关于“书生”这二字的定义。

    她挽起裤腿,两手端着网兜,站在湖水的浅处捞小鱼,书生的拐杖放在椅侧,他一只手娴熟的执着钓竿,一只手托腮,看着袁娇娇在水里的动作,不时的瞄一眼吊钩处。

    袁娇娇捞上来了小半桶手掌长的小鱼,便开始沿着小湖抠抠摸摸,她记得这里常常能见到龟,或者侥幸能捉到一只。

    秋阳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她的发梢在阳光下显出金黄和栗色的色泽,雪白的小腿露在水里,弯着腰,显得蜂腰鹤背,少女的身姿十分诱人。

    “鱼篓拿来”水面不时传来啪嗒一声,接着书生就要鱼篓,又是一条巴掌宽的鱼被钓了出来,本来是来试试看的,没想到却真成了捕鱼了,往日见那些老头来钓,也不见有这么多的收获的,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袁娇娇也不网鱼了,高高兴兴的抱着鱼篓蹲在书生身侧,单等着接鱼。

    “唔,就这些罢,这篓子也要满了”一连钓了六七条之后,太阳偏西,湖边的风吹来已经有点点凉意,书生见袁娇娇抱了抱膀子,便不再扔吊钩,拍拍手靠在圈椅里说。

    袁娇娇觉得今日运气好,不舍得这便回去。但看书生微眯着眼,脸上有了倦色,又怕累着他,毕竟大病初愈,便决定先到这里吧,开开心心的收拾了东西,说:“改日闲了再来,嘿,比去桐溪钓的还多”

    她先把鱼送回家,再来接书生,两个人慢悠悠的又遛回去……

    经过这两日,袁娇娇越发的觉得书生可亲,尤其两人刚刚在湖边玩过之后,更觉得如同朋友一般随便了,于是她一边走一边开始问他些私人情况。

    “你钓鱼技术不错,小时候一定经常玩吧?”

    “唔,有时会”

    “你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唔,甚多,兄弟有九个,另有几个姐姐妹妹”

    “哦,这么多……你父母养活这么些子女一定很辛苦吧”(作为普通老百姓的袁娇娇,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吃饭问题)

    “唔……是颇难公允对待”书生慢悠悠的答。

    “怎么称呼你?你在家不会是排行中间的吧?”袁娇娇歪着头问,她终于对书生的名字感些兴趣了,家里这么多子女还会让书生读书,看起来这家人家的家长也是有些见识的呢。

    “我复姓呼延,你叫我云泽罢”书生似是沉吟了一下说。

    “呼延?”真是很少见的姓呢,她仔细回想也没想起听说过。

    “嗯,我是我们家的长子”这个呼延云泽学着她说话的习惯说。

    “哦,那……你的压力一定很大”袁娇娇同情的看了书生一眼总结道。

    长子,底下又这么多弟妹,家里人盼望着他读书出人头地的愿望该是多么的强烈啊。

    “唔——”书生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眼中却是冷了下来。

    袁娇娇看书生的神色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不愉快的事,于是也就不再同他闲聊,进了院子把椅子安在廊下,安置书生坐在上面歇息,她自去收拾豆腐担子准备出门卖豆腐。

    嘱咐了书生几句出门,走走停停的来到流莺街上,却见楼记绸缎铺的门首左侧围着一圈的人,正对着什么指指点点,人群中隐约可见两个衙役穿戴的人。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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