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东涧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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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潼关道上,赤日渐渐西坠。

    行军的行列开始变得散乱,前进的速度也缓慢下来,执金吾伏完从前面骑马来,向刘协请示道:“陛下,百官、宫人行走一日,俱疲乏不堪,士卒连日戒备,亦甚为劳苦,现在可否宿营?”

    刘协探出身子向西边望了望,除了绵绵不绝的行军队列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他略作思忖,问道:“此地何名?”

    伏完答道:“此地乃弘农之东,地名东涧。”大河过弘农,有一段转向东北,地形稍险。

    刘协问道:“后面可有发现贼军踪迹?”

    伏完负责前军,不知后军消息,于是派人去后军杨定处询问。派去的人尚未回来,杨定轻骑而来,肃声道:“陛下,后军十里外有贼军赶来,约有步骑万人,李、郭二贼旗号皆在,还请陛下车骑速行,臣等当拼死断后!”

    刘协心中一惊,面色却丝毫不变,道:“既然如此,令百官、宫人先行,诸将集结部众迎敌。朕就在此地为将士助威,我看哪个贼人敢伤朕分毫!”

    杨彪闻言,急声道:“陛下万乘之尊,绝不可自处险地,请陛下乘车疾行,臣等当粉身碎骨以保陛下万全!”

    刘协道:“将士忠勇无双,必能保朕平安,杨卿无须担忧,但先行为朕保全百官便是。”

    杨彪不敢奉命。

    刘协怒道:“杨公不奉诏吗?”

    杨彪不敢回答,只把眼睛看向诸将,见诸将都不答话,便下马道:“陛下若不听臣言,臣只好撞死在车架上!”

    刘协叹息一声,下车拉着杨彪的手,低声道:“杨卿岂不知,护驾诸军不相统属,诸将互相不和。若是没有朕在此,苦战之下,势必分崩离析。只有朕在军中,那么将士们才会尽力一战;而贼军顾忌朕的名号,也就不敢随意攻击。现在天色已暗,若能坚持一两个时辰,那么摆脱贼军追击就更加容易了。若是朕现在弃军而逃,那么护驾诸军就会被一举击溃,朕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杨彪听完,既深为皇帝安慰担忧,但又惊讶于刘协有如此见识,便不好再言,便道:“既然如此,臣当护卫陛下左右!”

    刘协应下,道:“如此,令伏卿督诸军御敌!”

    护驾的诸路军队,有杨奉、董承、杨定三军,除了杨奉,都出自西凉军系,即便杨奉,也曾跟随李傕作战。刘协虽然依赖这些人作战,但并不信任他们,而伏完为人深沉而有度量,诸将颇为服他,故而令他督诸将作战,伏完部下也有羽林数百人,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刘协令没有战斗力的百官和宫人先走,诸军列阵待敌。列阵完成没有多久,李、郭二军如风赶来。

    凉人虽然没有纪律,但骁勇强悍,作战之时死不旋踵,加之生长边地,常常需要服役,战斗力颇为强大。

    刘协换车乘马,出到阵前,高声道:“朕躬在此,尔等以刀兵向朕,莫非要造反吗?”

    李、郭二军将领虽无畏惧之心,士兵却先怕了三分。

    刘协见状,不等李、郭出来说话,大声道:“凉州将士听着,征东将军刘备、镇南将军刘表已率兵二十万前来勤王,旦夕将至。尔等为逆贼胁迫,非自愿从贼,若放下兵器回返乡里,日后当有赏赐;如果仍然执迷不悟,跟随逆贼,罪当夷三族!众军万勿自误!”

    他的话音未落,凉州军阵之中就响起了纷纷议论之声,阵型也变得纷乱起来,更有士兵趁着暮色,想要偷偷逃跑。

    李、郭出到阵前,令人斩杀动摇的士兵,厉声喝道:“敢动者斩!”

    刘协面对李、郭二人,此时也无畏惧之意,道:“李傕、郭汜,你二人莫非想要弑君不成?”

    李傕在马上欠身道:“臣不敢,只是雒阳荒废已久,陛下仓促迁都,臣以为不妥,还请陛下回返长安,徐徐商议。”

    郭汜道:“另外,后将军杨定竟然在陛下面前挑拨是非,攻击段忠明将军,致使士卒死伤惨重,罪责甚大,还请陛下将杨定交出,由臣等处置,以告慰士卒之心。”

    李傕、郭汜一个劫过皇帝,一个劫过百官,把长安城也抢了不知道几遍,自然对皇帝没有半分尊敬。

    刘协气极,拔剑道:“此事断无可能!李傕、郭汜,你二人谋逆之行,世人皆知,若即刻远遁边荒,还可苟活老死,如若不然,三族俱灭!诸军将士,讨逆拨乱,正在今日!两边将士,不拘何人,斩李傕、郭汜头颅者,封将军、万户侯!”

    李傕不顾刘协的威胁,传令道:“众军听令,陛下为奸臣蛊惑,欲抛弃都城回雒阳,众军当清君侧,拥陛下还长安!”

    郭汜分毫不让李傕,道:“斩杀贼将者,官升三级,封侯赐爵!”

    刘协走马上高丘,对伏完道:“朕坐看伏卿破贼。”

    两边鼓角齐鸣,旌旗招动,将士得了号令,皆蜂拥而上。这一交战,便显现出两边将领和士卒的差距来。李傕、郭汜虽然人品不好,智商也不高,但到底是跟随董卓在凉州和羌人交战多年的宿将,对于战场形势的把握非常准确。他们知道刘协那边的各部士兵分属三部,负责指挥的伏完对军事又不甚晓畅,当即令步卒正面攻击,二人各率轻骑两翼迂回突击。

    杨奉率兵正面挡住,顾望阵中,大声喝道:“公明何在?”

    一将应声飞出,道:“徐晃在此!”

    杨奉道:“公明引本部迎击李傕,务必挡住!”

    徐晃道:“将军放心,我当斩贼首以保陛下平安。”于是率本部步骑千人,迎击李傕。徐晃身披铁铠,轮动大刀,乘黄骠马,冲杀在前,左右步骑紧紧跟随。所到之处,凉州军莫不退避,李傕亲自与徐晃交战,气力不加,只好暂避其锋。徐晃乘胜追击,解左翼之围。

    刘协在坡上见徐晃骁勇,部众精锐,问道:“此将何人?”

    伏完答道:“此将乃兴义将军部下骑都尉河东徐晃!”

    刘协道:“真骁勇良将也!”

    董承率军在右翼,郭汜军俱使长枪,如林而来,董承身被三创,阵线节节后退。伏完亲率本部支援,步兵方稍稍退去,骑兵又来,伏完令人用强弩攻击,不过三发,郭汜已经冲到阵前,董承、伏德身自搏战,杨定分兵来援,郭汜稍退,步军又至。两边鏖战,杀声满野,残肢遍地。

    凉州军到底人数稍多,又精锐强悍,渐渐占据上风。

    刘协看惯了流血死人,面不改色,下马夺过鼓槌,亲自击鼓,所属各军听鼓声骤然变低,多回顾高丘之上,见皇帝亲自击鼓,士气莫不大振,击退凉军。

    李傕、郭汜深知,若是抢不回皇帝,他们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亲自带队冲锋在前。两边死战良久,天色已暗,又无夜战准备,只好各自收兵。

    李傕、郭汜知道,单凭前部万人不到的兵力无法击败刘协身边的护卫军,于是退后十里扎营。

    是夜,天子宿于曹阳之野,荆棘丛中,诸将引兵环绕宿卫。

    刘协与诸文武商议,知道李郭必有大军在后,单凭现在这几千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挡住李郭大军,于是派人连夜去寻朱儁来护驾。

    汉朝四百年,帝室衰微,无过于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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