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安庆来的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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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这天下午,正果正在琢磨各营配备长夫的名册。

    这长夫之制也算是湘军独创,在所谓的靖乱之时,为了能保证军队的后勤供应,就制定了给每营配长夫180人,营部78人,亲兵队14人,每哨22人,这些个长夫的任务为平时装卸搬运子药、火绳和军需物资,再有重要的一点就是构筑营垒。曾家兄弟的队伍每到一个所在,就马上挖壕沟,构筑土垒工事,这些工作往往是需要劳动量极大的,可是,这样一来,战斗与施工分工协作,正勇的精力就没有分散,而长夫们的饷钱每月居然也有三两,当时的绿营兵一个月的饷钱才仅仅1两银子,还不能保证拿到手。

    翻看着,正果就反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营中的劈山炮队给配备3个长夫,顾名思义,这3个长夫就是抬炮的,可是报上来的单子里,每个哨官都要求要6个长夫,而一哨也就是22人,放到现代来说,就属于一个加强排呗,为啥要求配给这么多的长夫呢?哦,猛然间,正果明白了,每次攻下一城一地,掳掠来的资财要人搬运吗,这就得有运输的支持吗。

    正果正在翻阅着各营的名册,这时,曾曰广大步流星的走进帐,直直的说了声“大帅,赵师爷来了。”正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谁?谁来了?”曾曰广又上前一步,“大帅,赵师爷,赵烈文,他从安庆来了。”

    这正果没有卢森那样对湘军这些人物熟悉,不过,对于赵烈文这个名字,他还是不陌生的,在安庆方面过来的所有的文牍中,几乎都有这个名字,这个人,几乎就是坐镇安庆的曾国藩的参谋总长或秘书长之角色。

    他想了一下,问:“来了多少人?现在何处?”曾曰广告诉正果,赵烈文带了一哨亲随,约百人左右,就在大营门前等候,陆营官正在接待着。

    正果想了想,吩咐曾曰广,告诉帅帐伙房,让他们赶紧备料,按接待上差的标准,另外,召集各营,列队迎接,具体事宜让陆品先安排。

    这赵烈文是江苏常州人,实际上在少年时就很有名气,抱负也很大,对于儒释道之学都极其精通,尤其谙熟六爻之术,且又掌握经世实用之学,名声大噪。直到咸丰5年,有人把他荐举给曾国藩,最初,曾竟然没有看得上赵烈文,可是,赵看事物相当的犀利准确,当年也是曾国藩派他去视察湘军周凤山的樟树营,可赵烈文回来就说樟树营的问题很大,很快就会出问题,曾国藩等人对此都不相信,而旋即周凤山就在樟树大败,以至于影响全局。于是,赵烈文这种预言家一样的风格,开始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同时,也使得曾国藩最终重用了他。

    现如今,虽然正果不晓得赵烈文有这么利害,可是,他毕竟曾经担任过现代化军队里的营长,单从一切的公文、案牍、营务处计划、军火的调配、甚至粮食副食的补给上就能看出这个赵烈文的重要性。

    现在吉字大营的变化惊天,可在信息传递不发达的时代里,很多事情传到了安庆的时候,已经是逐次衰减,更谈不上精准了,所以,安庆方面一定是派赵烈文来视察吉字营情况的。

    少顷,营官们俱都到帅帐会齐。这些人,原来都是名不见经传的人,有的是曾曰广的亲信,有几个是陆品先的人,还有两个是正果帐下的亲随,大家只知道是迎接安庆来的赵师爷,所以,个个都踌躇满志,喜笑颜开。

    正果骑上一匹枣红马,身上却披着一件天青色坎肩,内里是一件半新不旧的黑色棉布褂子,头戴花翎帽,脚上也是一双白底乌头靴子。

    他回头嘱咐大家,“等会儿见了赵师爷,大家要热络些,要多些尊重。”众人领命。

    一行人,马放中步,眨眼之间来到营门以里,只见哨卡一侧放置着几把椅子,却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正果马到当前,反身下马,那人一见,也站起身来,收起手中折扇,大步迎了过来,正果近前,笑着拱手道:“啊呀,有劳惠甫兄大驾亲临,国荃未曾远迎,有罪有罪!”

    这人哈哈大笑,上前一把托住正果的胳膊,“九帅,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奉曾大人的口谕,来吉字营见识见识,九帅可不要折杀愚弟我的呀。”

    正果打眼望去,见这赵烈文也就三十二三岁的年纪,黄白面皮,中等的个头,眉目之间,威棱隐现,直直的腰板儿,言语之时,透出十分的自信。

    二人并步前行,正果回头吩咐陆品先,让他把李鸿章的淮勇在苏州虏获的李秀成的如意车弄来,请赵师爷坐车到大帐。

    等候之间,赵烈文好像不经意一样回头打量着身后陪同着的人们,“九帅,怎么这些弟兄我都不认识啊?杏南兄和李臣典他们呢?都在围城前线呢吗?”

    正果看着赵烈文,“我说师爷,我们在这边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咱们安庆方面不会一点不晓得的吧?”

    赵烈文心里一动,实际上,就在孝陵卫事变的第二天,就有被遣散的营勇一路奔到安庆,几百号人跪在营门前,鼓噪着请曾国藩给他们做主。等一问情况,阖营上下,无不大惊失色,事关曾国荃,大家都不好下定论,众人也只能看着曾国藩的态度,曾国藩心里是有如吃辣子呛进了肺管子里,不忍不行,忍又气满胸膛。

    这个老九,怎么如此的颟顸不灵,真是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一片殷切指导。曾国藩心下明白,自己名下的湘勇是名声在外,朝廷上下对他们兄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眼看着围攻长毛的老巢已经有2年了,耗费资财无数,在这两年里,浙江的左宗棠不断做大,上海的李鸿章挟洋自重,长江水师自成体系,可回头再看,自己站住安庆,扼住长毛的上游风水,保证了老九的弹药炮子、粮食辎重的补给,同时,也使得觊觎长毛资财的洋人们不得其门而入啊,仅此一点,自己就给老九撑住了多大的压力啊!

    这江陵城,老九的吉字大营攻打吃力,劈山炮不吃劲,只能是掘进作业,挖地道,填火药,可是,如果换做李少荃的淮勇来,真的就是简单多了,淮勇现在有自己专门的炮营,一色的开花大炮,德国货色,在苏州攻城时牛刀一试,敌我双方都吃惊不小,一炮上去,城墙崩塌,排炮齐发,神鬼都受不了的。

    可是,李少荃还是给自己面子,迁延不前,就给老九一次独得奇功的机会,就在这种形势之下,怎么竟然自己砍起自己的爪牙来了呢?

    听说竟然一气蹦杀20多个营官,连彭毓橘都不能幸免,之后又遣散几千人,以至于围城前线兵力失散,几乎形同虚设,这岂不是失心疯了吗?

    思虑再四,他决定请师爷赵烈文走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营勇们夸大其词了呀?

    这赵烈文见曾国荃反问于他,心里就说不好,看来,营勇们所说的那些事情多半是真的了。正在这当口,一辆金碧辉煌的车子推了过来,这车子几乎光耀的人睁不开眼睛,车内有4个座位,都是细藤所做,人坐上去,似悬非悬,摇晃之间又有西洋的八音响起,可是,一肚子心事的赵烈文哪有心思欣赏这无聊的玩意儿呢?

    这时,却听见曾国荃在吩咐一旁的陆品先,让他准备前面引导赵师爷和几个安庆来的营官哨长直接去帅帐小伙房,其它营勇去大伙房,总之,要好好款待师爷一行。

    坐在这别扭的车子上,赵烈文是觉得浑身不舒坦,看这曾九帅却好像没事人儿一般,好不容易捱到了地方,下得车来,入账一看,哦,眼前摆着4桌子酒席,未及赵烈文缓过神来呢,就见这位曾九帅手挽着自己的胳膊,向上首走去,坚持推赵烈文坐在首座,然后,大家也纷纷落座,可是,还没等大众的屁股坐定,就听曾九帅重重的清了清嗓子:

    “各位,今天是个好日子,赵师爷不辞辛苦,船头马上,一路劳顿,带着家兄的意思,来吉字营看望我们啦,吉字营的弟兄们,你们说,赵师爷好不好啊?下面就一哄而起,跟着说好。

    赵烈文刚要说话,这位曾九帅却左手搭住赵烈文的肩膀,右手端起酒杯,“列位,师爷水陆兼程,来到孝陵卫,在此,国荃就敬师爷一杯,祝赵师爷鹤鸣九皋,位列神仙中人吧!”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赵烈文一见,也只得陪着,举杯一饮而尽。

    掌中杯子刚刚放下,陆品先就过来举起手中杯子,笑着看着赵烈文,“赵大人,兄弟位低言轻,本来没有和师爷说话的地步,可是,大人不辞劳苦,来宣慰吉字营将士,方才大帅与大人喝酒是叙友情,那么,标下这杯酒,就是敬赵大人的,标下祝赵大人身如药树,顺水顺风!”说完,一扬脖儿,也是杯酒下肚儿了。赵烈文想想,就笑着喝了这杯酒。

    这时,赵烈文就见曾国荃一点手,就走过来一个络腮胡子的人,曾国荃就介绍道,“师爷,这位就是我整饬后的吉字营5营总管,姓曾,叫曾曰广。”这曾曰广双手举杯,托过胸前,大声说道,“吉字营前5营曾曰广见过赵大人,给赵大人请安!”

    曾曰广!赵烈文的脑袋里一下子就浮现出这个名字,去安庆请愿告状的人嘴里出现最多的名字就是这个曾曰广,曾国藩临行前还特地嘱咐他,考察一下这个曾曰广是什么来路?是不是他在策动老九做这些荒逆的事情的?

    可是,一眼看去,赵烈文就觉得这人不是个难以琢磨的角色,那么,这会是怎么档子事呢?

    就在赵烈文的眼光游移之间,正果向曾曰广略一示意,曾曰广就手举着酒杯,大声说道,“大人,职下代表吉字营前5营全体,敬赵大人一杯酒,祝赵大人步步登高,多福多寿!职下先干为敬啦”又是一杯下肚。

    赵烈文看着曾曰广,目光闪烁不定,喝了这杯酒。

    赵烈文这三杯酒下肚,就有些仓促,可是,他确乎是见过场面的人物,见下面还有人来敬酒,他就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目视全场,登时,大家的声音就消失了,人们的目光都看着并排坐着的曾九帅和赵师爷。

    “诸位,曾大人这次指派兄弟来孝陵卫,是来探望大家的,吉字营全体将士前面接敌,千辛万苦,曾大人都知道,现时呢,长毛的凶焰已然是苗头不高了,这江陵城一破,九帅和在座的诸位就是朝廷的功臣,封妻荫子,万代千秋的事业就因此造就了。”

    说话中间,赵烈文的脸颊上隐隐的透出红晕,酒意开始在他的身上蔓延了,这绍兴老酒,酒劲儿绵厚,一般的酒量,如果抵不过酒劲儿的话,就会感到头沉沉的,就想倒头便睡。

    赵烈文晃了晃头,试图摆脱渐渐缠身的酒劲儿,可是,头还是渐趋沉重,眼睛也有些睁不开,长吸了一口气,他接着说道:

    “烈文此次带队出安庆,也是忙里偷闲,这回呢,攻城在即,中堂大人命我看看吉字营还缺什么?也就是说,兄弟此来,也是为诸位做事,希望诸位上不要辜负朝廷的厚恩,中间不要忘记了中堂大人和九帅的心思,戮力杀贼,善始善终,这样,才有个好的结果。”

    赵烈文这番话刚落地儿,陆品先就带头喊好,众人纷纷附和。

    看看酒也过了三巡,菜也过了五味,这吉字营的营官们在陆品先和曾曰广的带领下,已经开始和赵烈文带来的十来个人喝成一团,气氛也融洽起来。

    赵烈文在殷勤的致敬下,不知不觉的又喝了几杯,他满腹狐疑的看着眼前的这些吉字营的新贵们,他在想,这个场合,还是不能向老九问一些敏感的事情的,哎!就等着散场后再说吧。

    由于心里有事,加之又喝了急酒,人就更是显得不活络,只能机械的坐在那里,越加恍惚起来,竟然能夹菜,能对前来致意的人微笑,似乎自己也在应答、说话,可却掌握不住脉络,他心里明白,开头的三杯酒,喝得太仓猝了。[WWW.kanshu.com]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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