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 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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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随着李飞鱼指尖的点落,马梦真掩面失声,净一大师和落凤头陀不约而同浑身一震,诸葛铁柱、吕洞彬、苗显,却一齐黯然垂下头去。

    他(她)们几乎全未料到,李飞鱼果真会为了表明心迹,自断心脉,废去了全身难得的武功。

    一指之力,虽非干钧一发,但是,却包含了若许委屈和血泪,设非他耿耿此心,可对日月,设非他甘心以这超人毅力,来换取对污名的洗刷,他焉肯在这种情形下,含泪废去全身功力?

    指尖落时,真力尽破,从此,他又变成一个平凡的俗夫,但这一指,却像是戳在在场每一个人心头,使他们既惊又愕,茫然有如失落了什么?

    这一瞬间,大家的呼吸都突然停止了。

    李飞鱼缓缓垂下手臂,无力地顿坐在地上,好一会,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心潮竟相反地变得平静如死,他尽到了所有的努力,从此恩恩怨怨,都离他远去,他仿佛居然从嚣嚷的红尘,又变成倍懂无知的婴儿。

    又过了好一会,净一大师才本然地回过头来,当他一眼看见李飞鱼苍白的面容,失神的眸子,顿时心酸难禁,热泪进流,举步而上,探手将李飞鱼从地上扶起,咽哽道:“孩子,做得好!不愧是我独幽寺门下……”

    下面的话,他已无法再说,两臂一收,将李飞鱼紧紧搂在怀里,不住地轻轻抚摸着他那凌乱的短发。

    爱怜之情,溢于言表,他固然自知这样做得过分,但是,却因损失了爱徒一身武功,为太行山门中换来光比日月的清誉,在他来说,伤感和慰藉是参半的。

    李飞鱼反而绽出纯真的笑容,虔诚地道:“师父,你老人家答应仍然收容飞儿吗?”

    净一大师老泪纵横,不住点头道:“好孩子,为师知道你不会叛师欺祖,做那反复无义的小人,但是,你如今满身恶名,除了师父一个人,天下谁能信你呢?孩子,你不怪师父逼迫你过甚了么?”

    李飞鱼叹道;“飞儿一身武功,全蒙恩师和落凤老前辈所赐,两位老人家尚且被谣谗所惑,飞儿纵有绝世武功,有何脸面生于天地之间,只是……”他喟然又叹了一声,住口不再多说。

    净一大师含泪道:“说下去,孩子,现在你尽可畅快的说了,世道险诈,人言如虎,你痛痛快快说完,咱们便回太行山去,从此,为师也偕你归隐,不再入世了。”

    马梦真突然掷了手中双剑,扑奔过来,紧紧抱住李飞鱼,声嘶力竭的哭叫道:“你不能带他走,你们不能带他走……”

    净一大师眉头微皱问道:“飞儿,这位姑娘是……”他并不认识马梦真,刚才全神注意着李飞鱼,竟无暇顾及这少女和李飞鱼的关系,此时见她拦阻李飞鱼,越加疑云满腹。

    李飞鱼尚未回答,诸葛铁柱已抢着答道:“她姓马,名梦真,和她哥哥铁剑书生马森培同称‘荆山双秀’,上次还帮我们截斗过李飞鱼,不知为什么现在又帮他了。”

    净一大师微微一怔,道:“马姑娘,是这样吗?”

    马梦真边哭边道:“李公子一腔侠义,忍受许多羞辱委屈,千里寻药,拯救珂儿姑娘,赠丹解救少林青城二派掌门人,为了落凤老前辈,二上棠湖山,现在百忍师太被洗心殿陷害,珂儿姑娘和其他姊妹全负重伤,困住在城中悦宾客栈待救,我们连夜赶来,不料竟被你们半途拦截,不容分说,反害他废去了全身功力。你们有的是他师父,有的是他恩人,何况又都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但是,你们为什么连一句分辨的机会也不给人家,你们为什么不肯让他先见百忍师太遗体一面,就忍着他自废武功?李公子豪义干云,以一己之身,跟洗心殿庞大势力周旋,你们身为尊长,有没有帮过他一丝忙?有没有给过他一丝鼓励?非但没有,现在竟反而迫他将辛苦的努力,半途而废,满肩血海深仇,从此永远也没有机会报复了。不错,我和哥哥从前不知他为人,曾经误听吕少堡主的话,参加拦截过李公子,但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过去的错误,我兄妹不过武林中微不足道的人,可是我们却知道识人贤愚,我哥哥为了追随百忍师太,已经惨死洞庭湖中,你们空有谬誉虚名,你们为天下武林做了什么事?你们对得起许许多多被洗心殿迫害的正道中人?你们对得起李公子?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她越说越激动,不顾李飞鱼一再示意阻止,挥着泪,将李飞鱼如何被殷无邪欺骗,如何力救诸葛珂儿,西岳求药,少华叙旧,血战华山总坛,以及云崖情变,棠湖应援……切经过,滔滔不绝详述了一遍。

    这番话,只听得铁柱等愧然俯首,落凤头陀目瞪口呆,脸上热泪,越加如潮如涛,流个不止。

    他颤抖着抢近两步,一把握住李飞鱼的手,颤声道:“你一你怎不早说。”

    马梦真脱口道:“你逼他那么急,何曾给他说一句话的机会?”

    落凤头脑机伶伶打个寒颤,突然带泪仰天大笑。叫道:“庞豪!庞豪!你好歹毒的诡计!”

    话声一落,蓦地低头躬腰,疾步向城墙上碰了过去。

    净一大师手腕疾探,一把将他扣住,喝道:“和尚,你要干什么?”

    落凤头陀奋力挣扎,不能得脱,一颗头虚垂下来,只是流泪,竟无法出声。

    净一大师长叹道:“流言如刀,伤人无形,可恨咱们偌大年纪,竟都被流言所感,不过,和尚你也别大难过,好在飞儿功力虽失,尚未不明下白送掉性命,总算不幸中之大幸了。”

    落凤头陀吞声不已,一味地摇着头。

    李飞鱼捧着他的手,轻声道;“老前辈务请释怀,飞儿遭蒙不白,别说老前辈,天下之人,都已为飞儿已经变节投靠了洗心殿,这不能怪谁,只怪殷无邪用心可诛,也怪飞儿年轻识淡,未能设法辩白冤屈,飞儿得老前辈活命授功厚恩,无法报答,才真正感到惭愧和悔恨呢!”

    落凤头陀泣道:“好孩子,好孩子……”

    李飞鱼又道:“飞儿虽然失去功力,能重获师父和老前辈信任,井非毫无代价,飞儿还年轻,十年二十年后,未尝不可以把失去的功力练复,老前辈何必自苦!”

    落凤头陀心中忽然一动,急问道:“你们离开棠湖山时,不是和柳老儿一路么?怎的现在不见他在此?”

    李飞鱼喟然道:“飞儿和马姑娘正因一路护送柳老前辈同来湘北,行得甚慢,不想那日途经云梦附近,柳老前辈竟趁我们不注意时,悄悄离去,我们连夜四出追寻,耽误了二日三夜,终于没有找到他老人家,因此迟到,今天才赶到岳阳。”

    落凤头陀仰天长叹道:“柳老儿性情古怪,却是个好人,他那老婆子表面冷酷寡情,亦是面冷心热之人,他们好端端躲在棠湖享福,都怪我和尚为他们带去灾祸,以致弄得家破人亡,连一栋茅屋,也被火烧了。”

    他说着说着,泪水又簌簌而落,顿足道:“我和尚真是个不祥之人,唉……”

    净一大师慰藉地道:“祸福无常,缘由天定,人之作蛹,不过千中之一而已,和尚又何必自责过甚呢?”

    落凤头陀挽着李飞鱼的手道:“在棠湖山时,柳老儿曾经说过,如能觅得龙涎、石乳,配以返魂香草练成的药丸,再加三位内功超凡高手渡力,可使失去的功力恢复,我和尚厚颜苟活,留此残生,无论踏遍天涯海角,定要为你寻得那几件稀世珍药,使你恢复失去的功力……”

    李飞鱼感激泣零道:“老前辈,但愿你老人家能得到那些珍药,飞儿不求复功,却愿你老人家能恢复往日雄风!”

    落凤头陀脸色一沉道:“这是什么话?我和尚如有私心,早已离开棠湖山去寻药了,还会陪着柳老儿借酒浇愁,度日如年么?”

    净一大师苦笑道:‘好啦!眼下不必争论这些,咱们还是赶快到悦宾客栈去看看负伤的人要紧。”

    落凤头陀心意既定,感情上的负荷无形减去不少,默默站起身来,挽着李飞鱼,举步向城中走去。

    两个微弱的身体,紧紧依偎在一起,步履之间竟稳健从容,毫无虚弱之象。

    马梦真在前引路,净一大师和诸葛铁柱等紧尾在后,一行人穿越大街,不多久,寻到了悦宾客栈。

    马梦真紧行几步,向柜上间道;“请问有一位老年女尼,和三位年轻姑娘,住在贵店几号客房?”

    那掌柜的推了推老花眼镜,向她和后面僧道俗大群人打量了一眼,脸上顿时变色,连忙起身出柜,作揖打躬道:“回女英雄的话,小店昨日不知他们竟是殿中漏网残敌,糊里糊涂留住了一宵,今日一早,已经把她们赶出店去了。”

    马梦真骇然一惊,一把扣住他腕肘,喝道:“什么?你把她们赶出店去了?”

    那掌柜的吃吃半晌,吓得舌头打结答不上话,脸色变得铁青。

    马梦真五指一收,又叱道:“快说,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那掌柜杀猪般叫了起来,叫道:“姑娘请松手,小的不敢瞎说!小的不敢瞎说……”

    净一大师含笑上前,示意马梦真松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掌柜的,不要怕,咱们并不是洗心殿的人,你只管直说出来。”

    掌柜的听了,脸色更加修白如死,‘噗’地跪下,哭道:“道爷不是洗心殿的人,小的越发不敢说了……”

    净一大师微诧道:“那是为什么?这儿又没有洗心殿的人,你怎的倒不敢说了?”

    掌柜道:“小店昨夜不知究竟,收留了那几位姑娘过夜,今天晨起,已被殿中一连派人查询了三遍,现今犹在追查,小的实在承当不起。”

    净一大师点点头,探手入怀,取出一锭纹银,塞在他手中,笑道:“店家,放心吧!咱们并非殿中追查之人,但与那几位姑娘,却是朋友,你只悄悄把她们下落告诉贫道,咱们立即便走,绝不使你为难就是。”

    掌柜见了银子,又见净一大师语气详和,思索了一会,便把银子塞进怀里,亲自奔到店门口,向左右张望了一阵,最后才神秘地将净一大师请到一边,低声说道:“道爷若是那几位姑娘朋友,就请赶快去救她们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净一大师一惊,忙道:“为什么?你快说!”

    落凤头陀等人都瞧见他脸色肃穆,个个暗惊,不约而同一齐围了上来。

    那掌柜嗫嚅说道:“昨日夜半,一位姓韩的姑娘,独自带着三位病人前来投宿,那三位之中,一个年老尼姑,两位年轻少女……”

    净一大师沉声道:“你长话短说,不必形容,只说他们下落何处?”

    掌柜连连点头,道:“她们住了一夜,今日天才亮,那位韩姑娘便急急雇车,将病人全搬走,才走一会,洗心殿巡按堂一连来过两三批人,恶言厉色,要追问她们下落。但是,道爷,你知道咱们做生意的,怎会做这种伤阴德的事,所以,小的就一直推说不知道,万不料,东街二狗子,丧尽天良,一口咬定那位姑娘临去时,曾经告诉小的,她们迁居在的地址,弄得洗心殿的人要打要杀,小的差一点没送了老命。”

    李飞鱼心急如焚,偏生这掌柜罗罗嗦嗦,尽在诉苦,说的都是不关紧要的话,忍不住插口喝道:“究竟那韩姑娘,有没有告诉过你地址?”

    掌柜争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说虽说了,但韩姑娘吩咐,要小的转告一位姓李的公子,并没有叫小的告诉洗心殿,小的得那姑娘许多赏赐,死也不肯承认,谁知那天杀的二狗子……”

    李飞鱼接口道:“你不用再提什么二狗子了,我就姓李,你快把韩姑娘的去处告诉我!”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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