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在这个时候，大门突然被推开，云姬回头看去，原来是老酒鬼。
老酒鬼一边摇摇晃晃的走着，一边拿着葫芦往嘴里倒酒，看到云姬和君聿之后，眼睛亮了亮，便朝着他们走来。
“今天天气不错呀。”老酒鬼看着他们，笑呵呵的说道。
云姬默默的抬头，天空被阴云覆盖，只能看到半个太阳，完全不知道老酒鬼这天气不错的结论是怎么做出来的。
老酒鬼也发现了这一点，嘿嘿一笑之后，小心翼翼的朝着云姬伸出了手：“娘娘，能赏点东西吗？”
云姬微微一愣，继而不解：“五千两银票呢？”
老酒鬼装傻，摇着头道：“什么银票？我不知道啊！”
云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老酒鬼，老酒鬼撇了撇嘴，默默地收回了手。
好吧，不给就不给！
云姬看着老酒鬼的身影，又回头看下君聿，君聿微微张嘴，薄唇吐出几个字：“他不简单。”
云姬点头，能简单得了吗？
能够和梁皓贤结仇，能够轻易找到阿大，还能知道梁哲宇的事，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简单？
“从目前状况来看，是友非敌。”云姬说道。
若是敌人，老酒鬼断然不会帮阿大出主意将他们接回京城！
今日一早，也不会透露那些消息！
“不见得，小心为上。”对老酒鬼，君聿没有那么放心。
一切事情，就如同君聿的预料，张元锦在梁皇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晕死了过去，醒来后，梁皇怜惜老臣，便收回了斩杀张子普的命令！
当然，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梁皇的条件是，囚禁张子普致死，斩杀效忠张子普的人！
“不用说了。”云姬打断禀告消息的阿大：“我猜想，张元锦对梁皇不仅没有丝毫埋怨，反而感恩戴德。”
阿大微微沉默，说道：“细作的确看到张元锦对梁皇谢恩。”
身为细作，对主子并告知时，绝对不会添加任何感情色彩，只会将看到的事情说出。
云姬无奈地看向君聿：“很久之前，我便听说过张元锦的名头，也一直很敬佩他，但是现在倒是真想把这个愚忠的老人骂醒！”
君聿睨了云姬一眼，打趣说道：“把张元锦骂醒之后，便把他拉到我们的阵营。”
因为张元锦的固执，云姬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梁皇，这也是云姬气愤中的一部分原因。
云姬理直气壮地点头，反问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君聿微微失笑，却也点头：“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云姬的手撑住下巴，苦恼的皱着眉。
如今张元锦都已经对梁皇感恩戴德，张子普去监牢的计划已经失败，那么他接下来怎么做呢？
梁皇为张子普规划的囚禁之地，便是在皇宫之外的深宅大院中，那里布满了武功高强的守卫，除了疯狂的令牌之外，无人能够接近！
许多年前，君聿也从那个地方呆过。
“不如，我们去张府凑凑热闹。”君聿说着，便站起了身子。
云姬不解地看向君聿，如今的张府有什么热闹可以看？
“那位张公子，可是位奇人，我可不相信他会就这么认命。”君聿的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有些冰冷，又有些邪气。
云姬眉毛一挑，立即站了起来，两个人十指相扣，朝着外面走去。
阿大有些担忧，但看着主子，只能够快速跟了上去。
张府的事情，整个京城人尽皆知，普通百姓除了震惊之外，便是对张子普的谩骂。
天下虽大，但谁人不知，梁国张元锦乃是第一忠臣！
但是张元锦的儿子，残废之后，做为皇帝赏赐过无数灵芝灵草的人，不仅没有对梁皇感恩盖德，反而私下买兵买马，想要造反！
这种人不仅不懂感恩，反而恩将仇报，简直是可恶至极！
尤其是张元锦，一生没有污点，却因为这个儿子被拉下神坛，他们又怎会容忍？
而今日，正是皇帝捉拿张子普囚禁的日子！
整个京城原本热闹的集市，变得十分空旷，而张元锦府外的大街却是拥挤非常。
云姬和君聿虽然来得不早，但是君聿总有办法让他们站在最前排。
云姬冷眼看着层层士兵，不屑地轻笑一声，说道：“张子普还是不想走，否则就凭这些人，岂能拦住他的脚步？”
“你对他的能力很了解？”君聿冷飕飕的声音传入云姬耳中，还带着浓重的醋味儿。
云姬不解地抬头，正好撞上君聿幽深的眸子，当下噗嗤一声笑出声。
他是在做什么？在吃醋吗？
“别闹了，张子普已经快要五十岁，比我爹爹还要大了不少呢。”这君聿真是无语，他吃醋能不能找一个和他年龄相当的男人？云姬自认为没有恋父情结。
君聿冷哼了一声，显然对云姬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也不再开口而是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在这些百姓之中，隐藏着不少高手，就是不知道是梁皇的人，还是张子普的人。”片刻之后，君聿低头在云姬的耳旁耳语。
云姬惊讶，便如同君聿一般环视四周，但是……
看了一遍又一遍，云姬没有察觉出来任何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云姬有些不解，毕竟如今的君聿不同以往，他的武功毁去了大多数，他不应该再看出众人的修为。
“学武之人，目光凌厉，感觉灵敏，周身的气质，就算是刻意伪装也比他人不同。”
君聿浑厚的声音在云姬的耳旁响起，口中吐出的气息吹拂在云姬的侧脸，轻轻地，痒痒的，令人的心脏都激烈跳动。
不知不觉之间，云姬已经满脸通红，若非有易容面具，脸庞红的定然更加厉害。
原本君聿就一直在看云姬，自然也发现了云姬脸庞红润，当下故作不知，笑意融融地问道：“云儿，你怎么了？脸这么热？”
云姬咬住嘴唇，不知如何回答。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赶快告诉我。”君聿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云姬咬唇，恶狠狠的瞪了眼君聿。
这男人，比以前越发恶劣。
“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呀。”云姬自认为气势十足的瞪眼，在君聿看来，满面桃花，娇弱无力，当下继续撩拨。
而这个时候，云姬旁边站着的小男孩，也发现云姬面色不对，不由拉了拉云姬的袖子，抬着头天真地问道：“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舒服吗？我知道哪里有大夫需要我带你去吗？”
云姬嘴角一抽，她的脸红还不是因为背后的这个臭男人？
“谢谢小弟弟，姐姐没有生病，只是周围有点儿挤。”云姬拼命让自己露出和善的笑容。
小男孩听了之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哈哈……”
云姬身后的恶劣男人，胸膛微微抖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云姬耳旁响起。
云姬咬了咬牙，抬脚踩在了君聿的脚背上，都怪这个男人！
当然，云姬踩的动作虽狠，但是落到君聿的脚背上，却也没有多大的力气。
君聿就站着，没有丝毫移动，任由云姬踩着。
而这个时候，一直紧闭的张家大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慢慢的打开。
最先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便是那个青葱的身影，满头华发，以往精神动力的面容，出现了浓浓的疲惫之色，如同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云姬蹙眉，张元锦的身体状况她了解，如今受到如此打击，只怕他已经撑不住多少天。
可若是张元锦死了，那张子普？
李正辉既然是张子普的人，那么张子普会不知道张元锦的真正身体状况？
张子普既然知道，为什么任由张元锦如此，而不是好好治病？
心头虽然有疑问，但是云姬只能够强行压在心底。
原本熙熙攘攘，声音络绎不绝的人群，看到张元锦之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元锦迈着步子，从张府走了出来，看着周围的百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之间就朝着人群跪了下来。
张元锦的动作，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
张元锦是国之栋梁，当朝太师是天下出了名的忠臣！他，怎么能够给百姓下跪？
“太师！”百姓们大惊失色，却也不敢上前去拉扯张元锦，只能够跪下来。奇书
云姬和君聿对视一眼，两个人无奈，只能够跟着人群蹲了下来。
全场的人都跪在那里，他们两个站着，自然便成了众矢之的，只怕会被有心人找到！
最好的方式，便是他们蹲在人群！
张元锦身姿笔直，苍老的脸上，那双眼睛不再炯炯有神，而是如同蒙上了浓雾。
“都是我教子无方，才让张家出了逆子！我对不起当今圣上，也对不起梁国，更对不起百姓的信任！”张元锦的声音中充满了愧疚。
“与太师无关！”在没有任何人组织的情况之下，百姓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完完全全没有任何人去责怪张元锦！
在他们看来，张元锦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这一切都是张子普的错！
从来都是听说父债子还，从未听说过子债父还！
“还请太师起身啊！”百姓们哀求道。
张元锦看着众多百姓，眼眶红了起来，泪水在不断打转，却没有一丝流淌下来。
“多谢你们的宽容，可我无法原谅自己！”张元锦低下了头。
若非皇帝发现，他至今还不知道张子普的所作所为！
他一直认为张子普喜爱平静，只喜欢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却没有想到私底下做了那么多事，竟然差一点危及了梁国！
而这一切，身为张子普的父亲，张元锦自然认为自己脱不了关系！
“还请太师起身！”百姓们见此，当下一个个大吼了起来。
张元锦还想要开口，但是百姓们的吼声一句比一句强烈，根本就没有给张元锦开口的机会。
张元锦伸手想要打断百姓们，可是却发现百姓们的情绪更加激动。
张元锦非常无奈，也只能够在侍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在侍卫松开张元锦的一瞬间，张元锦的身体晃了晃，扶住大门，才稳住了身体。
而这一幕，却被云姬眼尖的看到。
云姬紧紧蹙着，果真如同她预料的一般，张子普的事情给了张元锦太大的打击，再加上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就算是年轻人的身体都已经撑不住，更何况是一个病危的老人？
而这一次，定然消耗光了张元锦所有的力量，只怕张子普的事情稳定下来，便是张元锦的大限之日！
云姬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她还是想询问张元锦一句。若他死了，张子普可还能活下去？还是说他宁肯自欺欺人的相信皇上，会饶了张子普一命？
见到张元锦站了起来，百姓们的情绪才缓缓平静，张元锦是他们最为敬重的太师，他们永远支持张元锦。
看着百姓，张元锦的眼眶越发的红，他张元锦何德何能才能够得到百姓的如此爱戴？
可，偏偏他的家门不幸，出了张子普这个逆子！
若张子普不是他的儿子，张元锦定然会大义灭，但是张子普不仅是他的儿子，还是他唯一的血脉！
无论他多么忠君爱国，终究还是没做到大义灭亲，这，已经是他辜负了梁国啊！
可，这些百姓为什么不责怪他，为什么就原谅了他呢？他的所作所为不值得原谅啊！
“谢谢，谢谢你们。”在泪水即将滑落的一霎那，张子普闭上了眼睛，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握起，虚弱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却奇异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而张元锦的后面，逐渐出现一个人影轮廓，而那个人影轮廓让所有人的脸色为之一变。
他面容比普通人要苍白，一双淡灰色的眸子没有丝毫紧张，写满平静，他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由士兵推着出了张府。
百姓们看到张子普的同时，忍不住想要交手里的菜叶臭鸡蛋扔出去，但是顾及到张元锦便只能硬生生的忍下来。
都是因为张子普才让张元锦的人生有了污点，这种不孝子，真当天诛地灭！
张元锦站在轮椅前，眼睛红肿的看着张子普，却沉默无言。
许久之后，张子普抬起了头与张元锦的视线对在一起，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笑容，张元锦看着张子普，只觉得痛彻心扉，眼前这个人明明是她听话的孩子，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普儿，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出事之后，张元锦询问过张子普很多次，张子普都是淡淡的笑着，没有回答。
到了这个时候，张元锦仍然没有死心，想要知道一个原因。
世间轮回，各有定数，那么张子普做事也是需要一个原因的！
张元锦痛心道：“我一介平民，被先帝赏识，才入朝做官，更是被如今的皇帝重视，才坐上了太师之位！皇帝便是我们张家的恩人，是我们硬豁出性命报答的人！你为什么就偏偏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张元锦真的不明白，梁皇已经对他们张家皇恩浩荡，张子普还有什么不满的呢，要用这么激进的方式，要用这种抄家灭族的方式？
张子普盯着张元锦，耳旁响起李正辉刚才的话：“太师的身体透支太多，心脏跳动十分不稳，只怕坚持不了多少时日！”
所以……
张子普的目光逐渐深邃，他不知道他再次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张府时，张元锦还是否在人世！
“父亲。”张子普的嘴唇动了动，流露出来两个字，他低头悲哀地看着自己的双腿，修长的手指又滑过轮椅，似笑似哭的说道：“我的人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自小便被称为神童，有无数文学大师争相要收为弟子，原本拥有最好的前途！
可，这一切，都被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一手摧毁！
若他对不起梁皇，梁皇要报复，那么他无话可说！可是他当时不满十岁，从未做过恶事，也从未做过错事，为什么就要被毁了一生呢？
“我有很多梦想，梦想再次骑上高马，去看远方的高山流水！梦想去君国看一看繁华帝都！梦想去深山寻找隐士能人！梦想拿起宝剑，冲上疆场，杀敌卫国！梦想有朝一日，不再让父亲护在我的身前，而是我手持利剑，击退所有敌人，护你安全！”
而这一切，他原本是可以做到的，就是因为君皇，一切变成了奢望，变成了永远无法完成的奢望！
若说不恨，怎能不恨，若说遗忘，他每日坐在轮椅之上，看着残破的双腿，如何做到遗忘？
张元锦瞪着眼睛，嘴唇都在颤抖，他原本以为张子普并不知道双腿的真相，却不想他早已知晓！
原来他就是为了这双腿，才做出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竟然是如此！
张元锦叹息，慢慢的走进张子普，蹲了下来，用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普儿，这才是帝王之道啊！今日的局面你还没有看出来吗？父亲拥有无数百姓的拥护，拥有极高的声望，若是我们张家肆无忌惮的发展，那么便会危及到皇家！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江山社稷！而且皇上愿意留你一命，只是要了你的双腿，这是值得我们感激的事情！毕竟我们都还活着！”
就算当时皇帝要了张子普的性命，张元锦也是无话可说的！
可是梁皇终究没有那么绝情，而是留了张子普一命！
也正是因为张子普能够活着，才让张元锦，越发对梁皇忠心！
可是，张元锦却不能够明白张子普，他看来要感恩的事情，为何放在了张子普的身上是憎恨呢？
“有一种活叫做生不如死，有一种活叫做被别人拿捏！”张子普失望的摇着头，父亲对于梁皇的愚忠，永远无法改变！
“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没有什么生不如死！”张元锦固执地摇头，呵斥张子普：“普儿，你的心里存了太多的怨恨，你的思维也很不正确！如今虽然被囚禁，但你也可以好好的安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错在哪里！等你……”
张元锦说着，眸色暗淡了下来，片刻之后，又坚定地说道：“等到你放下这一切的时候，能真正为君主担忧的时候，父亲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
作为一个临死之人，却要向别人承诺这件事情是不是非常可笑？
而张子普的嘴角，果真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事到如今，张元锦依旧在隐瞒病情，不肯告诉他真相吗？
“我的属下，你们都杀了吗？”突然，张子普话语一转，不再讨论刚才的事情。
张元锦摇了摇头：“皇上把这件事情交给别人处理，我和你是父子关系，理应避嫌。”
张子普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说着便低下了头，不再去看张元锦。
国家或者是君主，更或者是百姓拥有这么一个忠心的臣子是他们的福分！
但是身为一个儿子，拥有着一个国家利益至上的父亲，却是最痛苦的事！
张子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突然一个湿润的水滴砸在了他的腿上，张子普愣愣的看着这水滴，有些不明白从哪里而来。
手慢慢的放在眼睛上，张子普惊讶地发现，那水滴是一种叫做眼泪的东西。
眼泪，他竟然还有眼泪！
一丝自嘲的笑从张子普的嘴角弯起，原以为在十岁之前，他已经流光了一辈子的眼泪，眼睛再也流不出来水却不想竟然还有！
指尖轻轻滑动，张子普将泪水拭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在这世上，除了张子普本人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离开张府的时候，流下过泪水。
士兵推着张子普的轮椅，朝着前方走去，张子普张了张嘴，想要喝止住，但终究无力的垂下了脑袋。
在张子普买兵买马，收拢众多能人异士，意图造反的后，君皇愿意留张子普一命，已经是对张家最大的恩德！
他，为了京城的安危，也不能留下张子普！
只是……
张元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转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便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他的身上。
张元锦愣愣的看着，想着，许久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嗓子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之下，对着前方大喊了一句：“等一等！”
张元锦皱眉，理智在告诉他，应该让张子普离开，可是他的脚却不受控制的往前走。
或许这一次，便是他们父子俩的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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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酒鬼也发现了这一点，嘿嘿一笑之后，小心翼翼的朝着云姬伸出了手：“娘娘，能赏点东西吗？”
云姬微微一愣，继而不解：“五千两银票呢？”
老酒鬼装傻，摇着头道：“什么银票？我不知道啊！”
云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老酒鬼，老酒鬼撇了撇嘴，默默地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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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姬看着老酒鬼的身影，又回头看下君聿，君聿微微张嘴，薄唇吐出几个字：“他不简单。”
云姬点头，能简单得了吗？
能够和梁皓贤结仇，能够轻易找到阿大，还能知道梁哲宇的事，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简单？
“从目前状况来看，是友非敌。”云姬说道。
若是敌人，老酒鬼断然不会帮阿大出主意将他们接回京城！
今日一早，也不会透露那些消息！
“不见得，小心为上。”对老酒鬼，君聿没有那么放心。
一切事情，就如同君聿的预料，张元锦在梁皇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晕死了过去，醒来后，梁皇怜惜老臣，便收回了斩杀张子普的命令！
当然，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梁皇的条件是，囚禁张子普致死，斩杀效忠张子普的人！
“不用说了。”云姬打断禀告消息的阿大：“我猜想，张元锦对梁皇不仅没有丝毫埋怨，反而感恩戴德。”
阿大微微沉默，说道：“细作的确看到张元锦对梁皇谢恩。”
身为细作，对主子并告知时，绝对不会添加任何感情色彩，只会将看到的事情说出。
云姬无奈地看向君聿：“很久之前，我便听说过张元锦的名头，也一直很敬佩他，但是现在倒是真想把这个愚忠的老人骂醒！”
君聿睨了云姬一眼，打趣说道：“把张元锦骂醒之后，便把他拉到我们的阵营。”
因为张元锦的固执，云姬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梁皇，这也是云姬气愤中的一部分原因。
云姬理直气壮地点头，反问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君聿微微失笑，却也点头：“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云姬的手撑住下巴，苦恼的皱着眉。
如今张元锦都已经对梁皇感恩戴德，张子普去监牢的计划已经失败，那么他接下来怎么做呢？
梁皇为张子普规划的囚禁之地，便是在皇宫之外的深宅大院中，那里布满了武功高强的守卫，除了疯狂的令牌之外，无人能够接近！
许多年前，君聿也从那个地方呆过。
“不如，我们去张府凑凑热闹。”君聿说着，便站起了身子。
云姬不解地看向君聿，如今的张府有什么热闹可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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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姬眉毛一挑，立即站了起来，两个人十指相扣，朝着外面走去。
阿大有些担忧，但看着主子，只能够快速跟了上去。
张府的事情，整个京城人尽皆知，普通百姓除了震惊之外，便是对张子普的谩骂。
天下虽大，但谁人不知，梁国张元锦乃是第一忠臣！
但是张元锦的儿子，残废之后，做为皇帝赏赐过无数灵芝灵草的人，不仅没有对梁皇感恩盖德，反而私下买兵买马，想要造反！
这种人不仅不懂感恩，反而恩将仇报，简直是可恶至极！
尤其是张元锦，一生没有污点，却因为这个儿子被拉下神坛，他们又怎会容忍？
而今日，正是皇帝捉拿张子普囚禁的日子！
整个京城原本热闹的集市，变得十分空旷，而张元锦府外的大街却是拥挤非常。
云姬和君聿虽然来得不早，但是君聿总有办法让他们站在最前排。
云姬冷眼看着层层士兵，不屑地轻笑一声，说道：“张子普还是不想走，否则就凭这些人，岂能拦住他的脚步？”
“你对他的能力很了解？”君聿冷飕飕的声音传入云姬耳中，还带着浓重的醋味儿。
云姬不解地抬头，正好撞上君聿幽深的眸子，当下噗嗤一声笑出声。
他是在做什么？在吃醋吗？
“别闹了，张子普已经快要五十岁，比我爹爹还要大了不少呢。”这君聿真是无语，他吃醋能不能找一个和他年龄相当的男人？云姬自认为没有恋父情结。
君聿冷哼了一声，显然对云姬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也不再开口而是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在这些百姓之中，隐藏着不少高手，就是不知道是梁皇的人，还是张子普的人。”片刻之后，君聿低头在云姬的耳旁耳语。
云姬惊讶，便如同君聿一般环视四周，但是……
看了一遍又一遍，云姬没有察觉出来任何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云姬有些不解，毕竟如今的君聿不同以往，他的武功毁去了大多数，他不应该再看出众人的修为。
“学武之人，目光凌厉，感觉灵敏，周身的气质，就算是刻意伪装也比他人不同。”
君聿浑厚的声音在云姬的耳旁响起，口中吐出的气息吹拂在云姬的侧脸，轻轻地，痒痒的，令人的心脏都激烈跳动。
不知不觉之间，云姬已经满脸通红，若非有易容面具，脸庞红的定然更加厉害。
原本君聿就一直在看云姬，自然也发现了云姬脸庞红润，当下故作不知，笑意融融地问道：“云儿，你怎么了？脸这么热？”
云姬咬住嘴唇，不知如何回答。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赶快告诉我。”君聿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云姬咬唇，恶狠狠的瞪了眼君聿。
这男人，比以前越发恶劣。
“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呀。”云姬自认为气势十足的瞪眼，在君聿看来，满面桃花，娇弱无力，当下继续撩拨。
而这个时候，云姬旁边站着的小男孩，也发现云姬面色不对，不由拉了拉云姬的袖子，抬着头天真地问道：“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舒服吗？我知道哪里有大夫需要我带你去吗？”
云姬嘴角一抽，她的脸红还不是因为背后的这个臭男人？
“谢谢小弟弟，姐姐没有生病，只是周围有点儿挤。”云姬拼命让自己露出和善的笑容。
小男孩听了之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哈哈……”
云姬身后的恶劣男人，胸膛微微抖动，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云姬耳旁响起。
云姬咬了咬牙，抬脚踩在了君聿的脚背上，都怪这个男人！
当然，云姬踩的动作虽狠，但是落到君聿的脚背上，却也没有多大的力气。
君聿就站着，没有丝毫移动，任由云姬踩着。
而这个时候，一直紧闭的张家大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慢慢的打开。
最先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便是那个青葱的身影，满头华发，以往精神动力的面容，出现了浓浓的疲惫之色，如同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云姬蹙眉，张元锦的身体状况她了解，如今受到如此打击，只怕他已经撑不住多少天。
可若是张元锦死了，那张子普？
李正辉既然是张子普的人，那么张子普会不知道张元锦的真正身体状况？
张子普既然知道，为什么任由张元锦如此，而不是好好治病？
心头虽然有疑问，但是云姬只能够强行压在心底。
原本熙熙攘攘，声音络绎不绝的人群，看到张元锦之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张元锦迈着步子，从张府走了出来，看着周围的百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之间就朝着人群跪了下来。
张元锦的动作，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
张元锦是国之栋梁，当朝太师是天下出了名的忠臣！他，怎么能够给百姓下跪？
“太师！”百姓们大惊失色，却也不敢上前去拉扯张元锦，只能够跪下来。奇书
云姬和君聿对视一眼，两个人无奈，只能够跟着人群蹲了下来。
全场的人都跪在那里，他们两个站着，自然便成了众矢之的，只怕会被有心人找到！
最好的方式，便是他们蹲在人群！
张元锦身姿笔直，苍老的脸上，那双眼睛不再炯炯有神，而是如同蒙上了浓雾。
“都是我教子无方，才让张家出了逆子！我对不起当今圣上，也对不起梁国，更对不起百姓的信任！”张元锦的声音中充满了愧疚。
“与太师无关！”在没有任何人组织的情况之下，百姓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完完全全没有任何人去责怪张元锦！
在他们看来，张元锦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这一切都是张子普的错！
从来都是听说父债子还，从未听说过子债父还！
“还请太师起身啊！”百姓们哀求道。
张元锦看着众多百姓，眼眶红了起来，泪水在不断打转，却没有一丝流淌下来。
“多谢你们的宽容，可我无法原谅自己！”张元锦低下了头。
若非皇帝发现，他至今还不知道张子普的所作所为！
他一直认为张子普喜爱平静，只喜欢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却没有想到私底下做了那么多事，竟然差一点危及了梁国！
而这一切，身为张子普的父亲，张元锦自然认为自己脱不了关系！
“还请太师起身！”百姓们见此，当下一个个大吼了起来。
张元锦还想要开口，但是百姓们的吼声一句比一句强烈，根本就没有给张元锦开口的机会。
张元锦伸手想要打断百姓们，可是却发现百姓们的情绪更加激动。
张元锦非常无奈，也只能够在侍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在侍卫松开张元锦的一瞬间，张元锦的身体晃了晃，扶住大门，才稳住了身体。
而这一幕，却被云姬眼尖的看到。
云姬紧紧蹙着，果真如同她预料的一般，张子普的事情给了张元锦太大的打击，再加上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就算是年轻人的身体都已经撑不住，更何况是一个病危的老人？
而这一次，定然消耗光了张元锦所有的力量，只怕张子普的事情稳定下来，便是张元锦的大限之日！
云姬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她还是想询问张元锦一句。若他死了，张子普可还能活下去？还是说他宁肯自欺欺人的相信皇上，会饶了张子普一命？
见到张元锦站了起来，百姓们的情绪才缓缓平静，张元锦是他们最为敬重的太师，他们永远支持张元锦。
看着百姓，张元锦的眼眶越发的红，他张元锦何德何能才能够得到百姓的如此爱戴？
可，偏偏他的家门不幸，出了张子普这个逆子！
若张子普不是他的儿子，张元锦定然会大义灭，但是张子普不仅是他的儿子，还是他唯一的血脉！
无论他多么忠君爱国，终究还是没做到大义灭亲，这，已经是他辜负了梁国啊！
可，这些百姓为什么不责怪他，为什么就原谅了他呢？他的所作所为不值得原谅啊！
“谢谢，谢谢你们。”在泪水即将滑落的一霎那，张子普闭上了眼睛，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握起，虚弱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却奇异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而张元锦的后面，逐渐出现一个人影轮廓，而那个人影轮廓让所有人的脸色为之一变。
他面容比普通人要苍白，一双淡灰色的眸子没有丝毫紧张，写满平静，他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由士兵推着出了张府。
百姓们看到张子普的同时，忍不住想要交手里的菜叶臭鸡蛋扔出去，但是顾及到张元锦便只能硬生生的忍下来。
都是因为张子普才让张元锦的人生有了污点，这种不孝子，真当天诛地灭！
张元锦站在轮椅前，眼睛红肿的看着张子普，却沉默无言。
许久之后，张子普抬起了头与张元锦的视线对在一起，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笑容，张元锦看着张子普，只觉得痛彻心扉，眼前这个人明明是她听话的孩子，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普儿，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出事之后，张元锦询问过张子普很多次，张子普都是淡淡的笑着，没有回答。
到了这个时候，张元锦仍然没有死心，想要知道一个原因。
世间轮回，各有定数，那么张子普做事也是需要一个原因的！
张元锦痛心道：“我一介平民，被先帝赏识，才入朝做官，更是被如今的皇帝重视，才坐上了太师之位！皇帝便是我们张家的恩人，是我们硬豁出性命报答的人！你为什么就偏偏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张元锦真的不明白，梁皇已经对他们张家皇恩浩荡，张子普还有什么不满的呢，要用这么激进的方式，要用这种抄家灭族的方式？
张子普盯着张元锦，耳旁响起李正辉刚才的话：“太师的身体透支太多，心脏跳动十分不稳，只怕坚持不了多少时日！”
所以……
张子普的目光逐渐深邃，他不知道他再次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张府时，张元锦还是否在人世！
“父亲。”张子普的嘴唇动了动，流露出来两个字，他低头悲哀地看着自己的双腿，修长的手指又滑过轮椅，似笑似哭的说道：“我的人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自小便被称为神童，有无数文学大师争相要收为弟子，原本拥有最好的前途！
可，这一切，都被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一手摧毁！
若他对不起梁皇，梁皇要报复，那么他无话可说！可是他当时不满十岁，从未做过恶事，也从未做过错事，为什么就要被毁了一生呢？
“我有很多梦想，梦想再次骑上高马，去看远方的高山流水！梦想去君国看一看繁华帝都！梦想去深山寻找隐士能人！梦想拿起宝剑，冲上疆场，杀敌卫国！梦想有朝一日，不再让父亲护在我的身前，而是我手持利剑，击退所有敌人，护你安全！”
而这一切，他原本是可以做到的，就是因为君皇，一切变成了奢望，变成了永远无法完成的奢望！
若说不恨，怎能不恨，若说遗忘，他每日坐在轮椅之上，看着残破的双腿，如何做到遗忘？
张元锦瞪着眼睛，嘴唇都在颤抖，他原本以为张子普并不知道双腿的真相，却不想他早已知晓！
原来他就是为了这双腿，才做出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竟然是如此！
张元锦叹息，慢慢的走进张子普，蹲了下来，用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普儿，这才是帝王之道啊！今日的局面你还没有看出来吗？父亲拥有无数百姓的拥护，拥有极高的声望，若是我们张家肆无忌惮的发展，那么便会危及到皇家！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江山社稷！而且皇上愿意留你一命，只是要了你的双腿，这是值得我们感激的事情！毕竟我们都还活着！”
就算当时皇帝要了张子普的性命，张元锦也是无话可说的！
可是梁皇终究没有那么绝情，而是留了张子普一命！
也正是因为张子普能够活着，才让张元锦，越发对梁皇忠心！
可是，张元锦却不能够明白张子普，他看来要感恩的事情，为何放在了张子普的身上是憎恨呢？
“有一种活叫做生不如死，有一种活叫做被别人拿捏！”张子普失望的摇着头，父亲对于梁皇的愚忠，永远无法改变！
“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没有什么生不如死！”张元锦固执地摇头，呵斥张子普：“普儿，你的心里存了太多的怨恨，你的思维也很不正确！如今虽然被囚禁，但你也可以好好的安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错在哪里！等你……”
张元锦说着，眸色暗淡了下来，片刻之后，又坚定地说道：“等到你放下这一切的时候，能真正为君主担忧的时候，父亲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
作为一个临死之人，却要向别人承诺这件事情是不是非常可笑？
而张子普的嘴角，果真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事到如今，张元锦依旧在隐瞒病情，不肯告诉他真相吗？
“我的属下，你们都杀了吗？”突然，张子普话语一转，不再讨论刚才的事情。
张元锦摇了摇头：“皇上把这件事情交给别人处理，我和你是父子关系，理应避嫌。”
张子普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说着便低下了头，不再去看张元锦。
国家或者是君主，更或者是百姓拥有这么一个忠心的臣子是他们的福分！
但是身为一个儿子，拥有着一个国家利益至上的父亲，却是最痛苦的事！
张子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突然一个湿润的水滴砸在了他的腿上，张子普愣愣的看着这水滴，有些不明白从哪里而来。
手慢慢的放在眼睛上，张子普惊讶地发现，那水滴是一种叫做眼泪的东西。
眼泪，他竟然还有眼泪！
一丝自嘲的笑从张子普的嘴角弯起，原以为在十岁之前，他已经流光了一辈子的眼泪，眼睛再也流不出来水却不想竟然还有！
指尖轻轻滑动，张子普将泪水拭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在这世上，除了张子普本人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离开张府的时候，流下过泪水。
士兵推着张子普的轮椅，朝着前方走去，张子普张了张嘴，想要喝止住，但终究无力的垂下了脑袋。
在张子普买兵买马，收拢众多能人异士，意图造反的后，君皇愿意留张子普一命，已经是对张家最大的恩德！
他，为了京城的安危，也不能留下张子普！
只是……
张元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转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便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他的身上。
张元锦愣愣的看着，想着，许久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嗓子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之下，对着前方大喊了一句：“等一等！”
张元锦皱眉，理智在告诉他，应该让张子普离开，可是他的脚却不受控制的往前走。
或许这一次，便是他们父子俩的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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