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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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此时天色刚刚蒙亮,春晨的风如水透肌肤清凉,几片薄云如白色轻纱仿佛萦绕在细叶零星的柳树梢头上。

    秀丽雅致的“清风苑”悬匾下的乌木园门紧闭,仿佛是还没到开始游园的时辰。当风靖宁带云言徵前来敲门时,守门的仆人却是微笑地请他们入内,似乎他与花苑的主人是极其熟稔的。

    当他们进园后,仆人又手脚利落地将乌木大门关好锁上。云言徵站在入门处,一眼望过去并不能看尽园中的景色,草木苍郁,花径迂回,恰恰挡住了游人欲一探究竟的目光。

    随了风靖宁的引领,一路行来,但觉这座花苑中山水楼阁宛如一幅浓淡相宜的点翠画卷,其中有流泉在脚下叮咚,鸟雀在林间啾鸣,幽静中又隐透出一种清淡的秀丽来。更何况满院的茶花总在不经意间就给了别人意想不到的惊艳,融合在了那些景致当中,或清雅,或妍丽,或秀致,或华贵,或纯然,或明艳,或娇柔,或端庄,或妩媚,色泽不一,姿态不一,花形不一,可品、可赏之处不能一一道尽。

    园中游人甚少,只偶尔隐隐听见远处有人轻声细碎的话语,却抬眼不见人影。而眼前的花朵枝叶上尤自带了晶莹的露珠,甚是惹人怜爱。

    “赏花之时,或早或晚,早可观晨露烟汽霞光;晚可赏夕照雾霭月影。赏花之妙,在雨在风在雪在冰,雨可赏姿,风可观态,雪可品精,冰可察神。赏花之地,莫不过于傍水,依山,倚廊,攀架,临窗,围亭,绕篱,可供人香赏、琴赏、曲赏、茗赏、谭赏、图赏、酒赏,此园尽得观赏之精髓。且每景造之皆似清水出芙蓉,天然不须雕饰,此点最为引人入胜、难能可贵。”云言徵本身就是造景绘画的大家,游园半晌后,肺腑中皆是溢美之词。

    风靖宁拊掌长笑道,“妙哉!徵言果然也是风雅之士。”瞧向她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赞赏与好奇。

    正说着,便可闻一阵清香幽然徐缓而来,却并不是茶花之气。

    两人相视一笑,皆有心寻奇探秘,一道循芬芳而去。

    出了九曲玲珑的回廊,绕过飞珠碎玉的水帘流瀑,眼前一处呈现月芽形状三面环水,清雅的茶花参差而生,摇曳多姿临水映照。中间一座六角飞翘的博古亭台,黄梨古木雕刻而成的亭柱横搁,充满了草木意趣。

    亭中几案上,供了一只双环的碧玉花鸟香炉,此刻正燃住一炉清香。这香气息初闻轻软如水淡淡一缕萦绕于鼻端,随着渐渐行近,香调又变为凌凌带有一股雪花的凛香,待走近至亭畔,这香已闻到了冰霜的冷冽,却又似晶莹剔透,使人精神一振,神台清明。

    亭中的案几旁,背向而坐着一个人,一袭白衣婆娑盘坐于地面的蒲团上,身姿高洁旷远,背影孤寂出尘,仿佛在那儿见过?

    云言徵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连呼吸也屏住了,一双凤眸一瞬不转地望住他。仿佛那只是一个幻影,只要她一眨眼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样的情景,是何等的相似,那时在鹿鸣山庄的西苑,那人在曲径尽头的水榭中等她,为她布了一桌的佳馔盛宴。

    而今日,是否又为她布了这一番赏花的盛宴呢?

    心中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可心中又偏偏想要相信,即便这只是一场自己日思夜想的梦境,她也不愿意醒来。

    “顾舍之。”身旁的一个声音轻唤,却是风靖宁,实在是那个背影太过相似了。

    亭台上安坐赏花的人,似乎是在这一声呼唤中恍惚回神。他微微一动,缓缓地偏过头来,眼睫微抬,目光追寻向身后的人,那样的安闲适意,从容淡然,叫人的呼吸为之一顿。

    如此的一个侧颜,却是让云言徵蹙紧了眉头,那个人果然并不是顾舍之。这一切果然都只是一场她自己臆想的幻梦而已,那个人早已故去,又如何会出现在这远离玥城万里外的龙都?又如何会在光天白日里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是谁?”风靖宁也是吸了一口长气,挑眉问道。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背影,实在是可以以假乱真了。

    “竹笙?”回答的人,并不是亭台上的少年。而是他身旁的云言徵,她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的失望,几分的黯然,和几分的明知故问。

    亭台上的少年,闻言站起身来风姿俊逸,转身朝他们温煦一笑,声音清澄说道:“在下正是竹笙,这位公子刚才呼唤的是我师父的名讳,莫非两位皆是我师父的朋友?”他言行举止彬彬有礼,颇有顾析的风范,却又如何也比拟不上那人的风采。

    云言徵容色平静,心中却早已翻滚如浪,又引出一丝的疼痛来。本只想到此处观花赏景,以图消抵种种折磨人心的过往,不料在此地的偶遇,再一次地让她意识到自己心中的痛苦早已锥入心骨了。

    风靖宁微微一笑,点头道:“我与你师父确曾有一面之缘,已许久未曾见到过了,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竹笙望了云言徵一眼,歉然笑道:“原来如此,十分抱歉!在下委实不知师父的行踪。”

    两人说话间,花径中有脚步姗姗行近,众人转眸,只见花枝掩隐中走出一个蓝衣少女。裙如冰月,貌似流霞,由远而近,身姿翩然。行至近前,望见亭台前的两位陌生人,目光流转中显出些许的好奇。

    这两人分明是一男一女,却皆穿着男装。那绸带挽发的公子眼中似敛着若有若无的亲和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散淡自由无所牵挂,却又带了丝雍容高雅的贵族气度,纵在万人之中亦会一眼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种引人瞩目的风采,使人转不开眼睛去。蓝衣少女心中也不禁自喜自己的定力,若然不是自己的目光早已久经风浪,此刻说不得便要沉沦在这位公子的气韵风姿当中了。

    待她的目光微转,看向他身旁那个纤修的女子身上,只见她的绝色容颜损毁,然而气定神闲,一袭白衣劲节出尘,脸带愁容,凤眸含情,让人望之心神向往,暗生怜惜。

    云言徵的目光淡然,却并未落在那个容貌冷艳的少女身上,而是看着她双手所捧的那一盘茶花。晨风轻雾之下,那碧玉瓷盘中所栽的茶花,竟朵朵呈现出冰蓝之色,宛如能工巧匠用冰玉精雕细琢,又宛然雪山冰水间的精华孕育出的优雅灵秀花朵,然这样如染饱了冰晶折射的颜色,竟似谁用天地精粹的智慧呕心沥血地绘出的人间绝色。

    她脑海里嗡嗡直响,在鹿鸣山庄时,曾与顾析谈论天下奇花异卉、珍草古木。他说自己曾尝试过培育一株茶树,让它孕育出冰蓝色的花朵来,而可惜的不是开出杂色的花朵,就是一半冰蓝一半别色的花朵,或是一株茶树冰蓝与杂色相间的花朵,一直还未能成功地开出整株皆是冰蓝色的茶花。

    那时,他的语气是十分的惋惜。

    如今,他冰魂雪魄已然远去,这世间竟出现了这样的一株绝色茶花来,如何能让她不为之震惊,不为之感慨?

    “这茶花是谁所培育,我游历天下之久,竟从未曾见过?”风靖宁目中神光熠熠,对此也是十分的好奇。心中赞赏之余,更是佩服此人之能耐,竟能孕育出这样的一株奇花丽卉来。

    云言徵从恍惚中回神,目光怔怔地盯住那蓝衣少女,也带起了层层的疑惑与询问。眼中似有层层的波澜翻涌,又有点点的水珠激荡,一双凤眸潋滟变幻,极之迷离虚幻,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蓝衣少女亦怔怔地望住她,竟忘却了回答。

    亭台上的竹笙轻咳一声,亭台外的蓝衣少女才似如梦初醒,微微低垂了眼帘,嫣然笑起,欣悦说道:“这是竹笙所栽培,今年终于结出了满株的冰蓝茶花。受了此园主人的邀请,特请入园中来观赏。趁此处游人未多,我与竹笙且想自己先欣赏一番。”

    言讫,她迈开轻盈步子走向黄梨木的亭台,将那一盘冰蓝茶花安置在拱形放了香炉的花梨几案上。

    “这一炉如水的冰雪好香不知是何人所调制?”风靖宁也随之走进了亭台,在地面上施施然的拉过一个蒲团懒洋洋地坐下,袍角铺展宛如流水于地上,他却毫不以为意。

    “这香也是出自竹笙的手笔,你们不知,他的师父可厉害,不仅会的东西多,且每一样都深得其精髓。”蓝衣少女应声答道,在竹笙身畔也拉了一个蒲团曲腿坐下。

    云言徵却是一步一步地踏进亭台上,目光由几案上的冰蓝茶花,到碧玉香炉,随后缓缓转向已然安坐的竹笙。每一步,每一物,都似一道道的凌迟之刑剜在她的心上,她的肉里,她的骨中。

    她不知道自己该庆幸来到了龙都,遇到了这些与顾析相关的人与物,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那人一丝丝的影子;还是该懊悔来到了龙都,让她的灵魂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了鞭挞般的摧折和疼痛。

    竹笙在她深邃悒郁的目光中,并没有半点的犹豫退避,而是向她微笑道:“既然有缘相聚一处,不如一同赏花吧?纵然此刻师父不在身边,能有师父的故友同聚,竹笙心中实在是深感庆幸欢喜。”

    风靖宁指了指竹笙身后的琴台,上面一具木琴安闲静谧,笑了一笑道:“想必竹笙也是深谙音律,琴道高手?”

    竹笙清秀的脸容上略显腼腆,说道:“只从师父处学到了一点皮毛,难登大雅之堂,让公子见笑了。”

    风靖宁摇摇头,说道:“你师父的皮毛只怕也不同于别人的皮毛,我曾有幸听过他笛音,清音曲艺世间少有,意态风流,情致悠远……”他目光悠然回想,随即一笑,“竹笙,便请你奏一曲,才不致于辜负了此刻的良辰美景。”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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