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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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周一下午,我向律师打听进展情况,他给了我一个不好的消息。

    “你这个朋友,不想人帮他呀,拒绝见我,之前有一位律师倒是见到他了,并且他没有聘用任何一个代理律师!”他说。

    “他没聘用律师?”

    “没有。那个律师去过一次,谈崩了就再也没去过。”

    “他……怎么会……为什么?”

    “不仅如此,我的授权书都没从窗口递过去就被拒绝了!”

    马律师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告诉过我授权书的重要性,嫌疑人如果不签授权书,律师便不能申请查看卷宗,除此外还有很多事情不好办,到时候上庭辩护都没资格!

    “您想想办法,一定得想想办法。”我着急地央求说。

    “办法一定有的想,只是成本可能会增加一点。”

    “这个不是问题,只要您能帮忙,不计成本!”

    我挂完电话没十分钟,张恒礼突然回来。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你不会以为今天还是星期天吧?不对啊,你早上出门前还唠叨是不是要迟到了呢!你翘班?”我疑惑地问他。

    我心里盘算着,得跟他借钱。

    “没班可翘了,中午就被开除了。”他愁眉苦脸地说。

    靠!都失业了,还借个屁钱!

    “为什么啊?你干嘛了?得罪上司?非礼女同事?欺负男同事?没保持办公室环境卫生?还是你又被哪个女的甩了,那女的是你女上司?”

    “我敲你脑袋!”

    “我知道了,肯定是你每天迟到早退,公司不能忍了!”

    他烦躁地摆摆手:“我早上去请假,公司要求我把病历本,医院缴费单据和医生证明都交上,还说取结石这样的小手术公司只能给一个星期的病假。我不小心告诉张衣了。”他说着又突然笑起来,“她跑到我们公司往老板的白衬衫上泼了一杯墨汁,用一次性纸杯装来的,她居然专门找了个文具店买了墨汁。我好多年没看到过墨汁啦!然后我就被扫地出门了。”

    “你们老板没报警?”

    “要报啊!被张衣噎回去了,说泼他是因为没给我买医疗保险,老板自然不敢把事情弄大。张衣变啦,现在出去掐架带脑子啦!”

    “那你怎么还丢工作?”

    “是张衣让他们开的我。”

    “为什么啊?”

    “她可能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没带脑子吧?”他又笑。

    要搁往日,我也笑,可现在我非常缺钱,觉得谁的收入都特别重要。

    “你没阻止他?”

    “哎,那工作我也没多喜欢。没了就没了吧,动完手术再找。多给了我两个月工资呢,手术费都回来了!”

    “你要这么看得开也行。”

    “我太能看开了!”他一副求之不得的表情:“每天跟张衣提前起床提前出门提前上班,还没查出结石之前就有同事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每天这样不踩点不迟到地上班,压力太大啦!哎你不是说你在德国的时候也保持了我们的优良作风吗?”

    “必须的啊!”我说:“我真不想要长沙修地铁,以后见她都没迟到的借口了。”

    “车能堵、飞机有航空管制、难道没有‘赌地铁’这回事吗?”

    “没有!”

    “哎。”

    “搞不好会有呢?”

    “对,鸟要紧的是翅膀,人要紧的是理想!”

    “还有一年半,我们这臭毛病也许真能改掉呢?”

    “或者她的脾气能变好?能容忍我们迟到?”

    我们绝望地笑,然后异口同声地说:“换个话题吧?”

    张衣也不到四点就回来了,她心事重重的,大概一冲动让张恒礼失业了,心里也不好受吧,我鼓起勇气跟她说借钱,她失魂落魄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在我的房间找到张恒礼。张恒礼躲在我的书桌上认认真真地抄写着什么。我们一看,笑到肚子疼,那是一封烂俗了好多年的幸运信,三四百字,说这封信要是三天内抄送给10个人,就会获得好运,要是没完成,将大祸临头。他离开公司,带回来的就一破水杯,再加这样一封破信。

    “笑什么啊?张衣不是也收到过吗?大一下学期,别不承认!”张恒礼不服道。

    张衣两手一摊:“我一封没抄,撕了!”

    张恒礼问我:“你呢?”

    “我哪有你们这么倒霉,没收到过好吗,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

    “坏人!”张衣说。

    “不是好人!”张恒礼也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我就是没收到过,这种破事怎么可能临幸我?”我嗤之以鼻,”张衣是出淤泥而不染,你是与淤泥同染好吗?”

    “你自己呢?”张恒礼问。

    我骄傲地说:“淤泥根本不染我!”

    “你就是淤泥!”他俩异口同声地说。

    凌晨时分,我打车到易续的公司,把公司里没开封的酒都背回来了。开门时才发现没带家里的钥匙,之前出门偷了张衣的钥匙,又兴奋又紧张,把自己的钥匙给忘了。

    “张恒礼,开门!”我敲着门:“张恒礼!”

    “来了来了,你出门当小偷了啊,这么着急,我小号上一半出来帮你开门,你真是的!”

    我把背包轻轻放在地上:“你敢编个别的谎吗?你能用意志力切断你的小号?抽刀断水水更流,你这脑子里的意念比刀还厉害?”

    “真的!”

    “恶心!赶紧回去继续!”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缩回去的尿儿已昏睡。”

    “滚!太恶心了!”

    我看到茶几上铺着的纸张:“什么玩意儿?”

    “幸运信啊!”

    “狗屎!什么年代了!你真抄啊!我出门的时候你睡了啊!睡半觉起来加班加点?”

    “嗯。”他一副委屈的表情。

    “这不是快写完了吗?还委屈个什么劲?”

    “只想到9个人可以寄,这九个人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跟我一样相信‘幸运信’的魔力,会抄写发送的。我怕收到的人置之不理,带来灾难。你认不认识第十个这样的人啊?”

    “你!我只认识你!”

    “再写一遍给自己是犯规啊!”

    “犯规?这种东西的规则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只求自保不顾别人死活!”

    “哎你不懂。”他摇着脑袋,突然看到我放在地上鼓鼓的背包,他扑过去打开,大叫着:“张衣!她真的出去偷东西了!”

    “我把你们公司的酒都偷来了,如果不是假的,能卖个四五千吧!”我对从卧室出来的张衣说。

    “酒都是真的。可你这是在找死,林木森明天就会报警!”张衣阴森森的目光几乎要活剐了我。

    “我给他桌上留字条了。还给你们梁经理发了短信。我告诉他们我是为了救易续,他们还是要报警,我也认命了!”

    “你要花钱买通看守所的人?你要帮易续越狱?”张恒礼不解地问。

    “请律师。”

    “蠢!”张衣吼道:“他只是个欺骗了你多年感情的无耻之徒。你为他请律师,别浪费表情了!”

    “这跟这个案子没一点关系!”我说。

    “你才跟这个案子没一点关系!”张衣说。

    “有没有关系都得救!”我坚定地说:“他的女朋友请的律师只去了一次,易续连授权都没给,那律师就再也没去过了。我不知道原因,也许他们在做什么比得到授权更了不起的事情,可是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他们就此放弃了。如果他们放弃了,我又不做为……我接受不了!他可以抛弃我,但是不能全世界都抛弃他!”

    张衣生冷的目光明明渐现了一点歉意和怜意,可她还是咬牙切齿地说:“是他抛弃了全世界!你也说那律师去过了一次,却没得到授权。人家女朋友放弃就是因为……”

    “别说!”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要说!因为他杀人了,他知道律师帮不了他,他女朋友知道救无可救更不值得救于是放弃了。我们一直说你蠢,不知道你真的蠢成这样!”

    “警方都没定案你凭什么这么说,这是一个案件,警察和律师都要查明作案动机人物关系人证物证,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数学题,你凭什么要在警察之前这么武断地下这种不公的结论?”

    “我下不下结论不影响事实!你要是真的对他有信心,就别找律师,让警察查到什么判什么!”

    “我请律师是为了帮助警察找到事情真相。我从来没想颠倒黑白,是黑是白易续早就写好了,我只是要让那个字尽快大白于天下,让他少在里面受些罪!”

    “那是人家女朋友的事情,关你屁事!真是戴着面具进棺材——死不要脸!”

    “我就是不要脸!我问了你们多少次能不能帮忙找到他女朋友,你们都说没法找,你有能耐你帮我找到啊,只要她能让我信服,能跟我证明她在做所有应该做的事情,我就把我这张脸放在比易续这条命更重要的位置上!”

    我说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从小到大跟张衣吵架的次数也不少,这次的音量之大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张衣气极,愤怒地瞪了张恒礼一眼,吓得张恒礼一哆嗦,她进了房门,狠狠地把门摔上。

    我冲门几乎喊破了喉咙:“易续杀人?除非长沙变成短沙!”

    张恒礼待我冷静了一些,小声地说:“张衣是为你好你知道吧?”

    “那又怎么样?这么说易续就太过分了!”

    “其实……你认真想一想,其实,张衣说的也有些道理是不是?她还不算有经验吗?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亲人,都活下来了,她那时只是小孩子,求生是本能,可是易续却……什么原因连本能都放弃?”

    “本能有力量,那人性有没有?易续不是千里之外的陌生人,就算他在感情方面逃过了我的法眼,就算他没有我认为的那么完美,可是他能缺憾到去杀人吗?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能杀人,要么仇恨要么冲动,易续的性格中间能占哪一样?何况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妈妈?什么样的畜生才能杀害自己的妈妈?你可以说我因为爱他而偏袒,可是我请你想一想,如果易续今天请了律师,你还会认为他犯下了命案吗?”

    “会……吧。”

    “你不会。”我说:“你会想,应该是别人干的,毕竟是杀人罪啊,毕竟是自己的妈妈啊!”

    张恒礼听着,低下了头。

    “你承认吗?”我问他。

    他不回答。

    我再问他:“你承认吗?”

    我又问了第三次:“你承认吗?”

    他终于点了头。

    “你看,他请不请律师居然成了判断他有没有杀人的唯一依据,这多荒唐。就好像你现在问我吃不吃饭,我说不吃,你就判断我肯定不饿是一个道理。因为人饿了就吃饭是身体需求,是常识。可是我有可能心情不好,有可能身体不舒服,有可能你点的菜我过敏,还有可能,我在等人,我想跟他一块儿吃。”

    “是……吗?”

    “不是吗?”

    “惜佳。”张恒礼突然抬起头:“你缺多少钱啊?”

    “三万吧!”

    “你没工作,又找不着工作,也没什么有钱的朋友,还不聪明,没可能很快挣到钱,你怎么办?”

    这问题的确为难,但我相信能找到办法,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我问:“我去卖身行吗?”

    “你卖行,可是没人买啊!你身材不行啊!”张恒礼很可惜地说。

    “都怪我爸,遗传了他的小胸!”

    “你脸蛋也不行啊!”张恒礼又说。

    “怪我爸,再加我妈!”

    “你爸和你妈都长得蛮好的啦!”张恒礼说:“张衣说的,我也看到那相薄里他俩的照片了,你长得很像你爸也很像你妈,可是全是缺点的结合。你说这是为什么啊?你能回忆起你的上辈子吗?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你们俩不是数学成绩挺好吗?正正得负不知道啊?”

    易续:

    为什么不开口说话?

    为什么不配合警方?

    为什么不接受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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