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拨云见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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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唐书白掏了烟盒出来,不急不缓地叼上一根香烟:“小公馆有两层,二楼往左拐去尽头的一间房是关茂才的书房。私人经济方面的票据,都在办公桌右侧往下数第三个抽屉里。我要的是盐业银行的汇票存根,日期是上个月的。至于你想得到的——”这里,他又取了打火机,点了火,卖个一个关子才往下说道,“其实,我能告诉你,法院里有问题的人是他,这本身就是一种收获了。”

    对此并不买账的厉凤竹,把手搭在了车锁上,身子向门上靠去:“这可不够,我总不能在报道里写据《津门日日新闻》副主编消息吧?”

    眯了眼的唐书白,慢慢地由嘴里喷出一缕一缕的烟,吐尽之后方才答道:“中间的大抽屉放的都是公文,能找到什么就看你运气了。”

    车门、车窗都是关着的,厉凤竹被呛得捂了嘴连连咳嗽几声:“放,放在家里的公文……能有多重要,更何况还是……是个小公馆。”

    唐书白干脆地转过身子,对着厉凤竹一面说话一面喷烟:“他为北洋做过事。在八大胡同处理公文,是北洋的一大传统。因此,越是小公馆,收获就越多。”

    厉凤竹哪里瞧不出来这又是想着法子要玩弄她呢,缩在身后的手忙要开门散味,却被高声喝止住:“不许动!我可是在办正事儿,你身上得有很重的烟味才能瞒得住他。”

    “那么……”厉凤竹只得抬起手,不满地使劲扇着,“我的身份是什么?”

    “一个不开口的神秘女人。”说时,唐书白又往她脸上吐了一大口烟。

    厉凤竹咽了一下口水,心中略感不安。掌握不到太多切实的讯息,行动上就只能被动地听指挥。哪怕挖了坑让她去送死,她也未必能嗅到危险的信号。

    唐书白冷眼瞧着她的脸上一点点失了血色,不由笑了一下:“别多心。我对他的小公馆了如指掌,所以你行事上大可放心。只要别让关茂才逮到,别的都好说。”他顿了顿,趁着厉凤竹不防备一把夺了她的皮包过来,摸出里边的眼镜往她鼻梁上一架,“这个得戴上。还有,披肩随身藏着。到时你就知道了,它可有大用处呢!”

    上了贼船,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厉凤竹低头撇了撇嘴,照着他的话把手上的披肩往包里一塞。抬眼看,他三口两口刚抽完一根烟,复又新点了一根。

    这样装神弄鬼,要有大新闻就罢了,要没有可绝不能放过他。厉凤竹如是想着,背过身子接连又咳了几声。

    直到忍受完第三只烟,汽车才慢慢发动起来。

    ###

    关茂才藏娇的小公馆在特别第一区,也就是从前的德租界。有第一区自然还有第二、第三等等,分别是奥、俄、比租界收回后改称的。官员们最喜欢住在这一带,特别区受惠于先进的城市建设理念,仍保留着时髦的洋房和顶好的市政建设。同时又属华界,避免在道德上授人以柄。

    下车前,唐书白反复交待她:“记住,你不能开口,不管里边的人对你说什么,你连个表情都不能有。”

    厉凤竹不喜欢被动,但她此刻除了颔首却也别无选择了。

    小公馆的人认得这台车,远远望见了,便迎过来开了大门。

    唐书白冲着厉凤竹打了个响指,示意她此刻起必须视其眼色行动。

    二人一路畅通地来到会客厅,屋里正有一位仆妇在打扫,见有客人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从厨房捧了茶出来。

    “老弟台,难得你也起早啊!”

    厉凤竹先听到二楼传下来一阵笑声,然后才见一位身穿灰缎睡袍的男人。不消问,一定就是洋房的主人关茂才了。只见他头发油光锃亮的,鬓间微微泛白,年纪总在五十往上。体格不算肥壮,肚子却实在显眼。粉白的面庞,一望便知是位不曾受过辛劳之苦的“大老爷”。

    关茂才不认得厉凤竹,眼中甚至隐隐透露有抗拒的神色。看来,在照面之前他并不知道唐书白会带一个生人前来。他将厉凤竹通身上下地打量了一番,身上的旗袍是街面上最普通的夏布。宽松的剪裁,非但称不上时髦,简直有些土得掉渣。鼻梁上架着一对褐色镜片,把双眼的神采遮去了一大半,颇显老气沉闷。关茂才由此猜出她是位有事业的妇女,不免尴尬地拢紧了睡袍,干笑了起来,不免为自己不得体的衣着感到窘迫。

    唐书白则自顾自地站起来,拱着手答道:“兄弟实在惭愧,对于‘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样的金玉之言,总当成耳旁风。不像你老兄,难得今日是个礼拜,还是大喜之日,可称得上是矜矜业业。”

    厉凤竹起先有些不知所措,眼珠子偷偷溜了好几圈,最后也跟着唐书白站起来,牵动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唐书白上前一步,主动介绍他二人认识:“这位女士从日本远渡重洋而来,对于中国话实在不精通。”

    唔,原来是这样一个身份。厉凤竹心内如是想着,有了语言不通做幌子,行动中便有疏失之处也很容易敷衍过去,便没有起先来时那般紧张了。

    至于关茂才,一听“日本”二字,脸上实在好看极了。一时间很惶恐似的,紧跟着又有避之不及的反应。最后三步两步地跑下来,殷勤地望了厉凤竹好几眼,这才向着唐书白笑问道:“实在冒昧,我该怎么称呼呢?”

    唐书白指尖搔着鼻头,赧然道:“实不相瞒,我也……我是一清早被电话吵醒的,上边让我去海光寺接一个人,然后直接上您这儿来。”

    厉凤竹一下便想到,海光寺是驻屯军的地盘,难怪方才在车里,唐书白冲着她足足喷了三只烟。如果不想法子遮住她身上的油墨味,这个谎是说不下去的。

    信以为真的关茂才立即分析着,能单独代表驻屯军来找他的女子,绝对不可小觑。忙伸了手请他们坐下:“那一定有要事啊,恐怕还很紧急呢!”

    “那可不。”唐书白说时,伸手从内兜里取了一个信封出来,“这里有一封手书。”

    关茂才着急地接过来,看罢内容,眼中这就有了一些审视的意味:“我这个身份,恐怕不方便去呀……”

    关茂才看看信,又看看厉凤竹。心内想到,跟前这个女人是谁并不重要,驻屯军只是透过她起一种压迫作用,碍于情面,或许会令他同意赴宴。一旦公开地与日本人接触,留了把柄下来,除了投诚,他便没有其他后路可选了。

    厉凤竹则很好奇信上所提的内容。它是假的,同时也是真的。假在现在的一切是唐书白一手安排的,真在关茂才能上这个当,一定是之前就与驻屯军有过相当程度的联络。但他行动上很小心谨慎,看起来更像一个暧昧派,风往哪边吹,他向哪边倒。

    唐书白悄悄地拉了他的衣袖,凑上前耳语道:“愚弟以为既然只是请一位女士,还是一位不大懂汉文的女士出面邀您前往,应该是没有强迫的意思,有的只是十足的诚意啊。”

    厉凤竹闻言,配合地僵着嘴角一笑。

    关茂才礼貌地回了一笑,果然以为她是个日本人,不很注意收声:“有的商量就成。生意可以做,但必须以绝密为前提。”

    “明白明白。”唐书白沉声应着,扭过头有模有样地充当起翻译来,先说两句日文,然后仅用气声对厉凤竹道,“一会儿看我眼色,对着他点个头。”

    厉凤竹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关茂才却为她这一哼,弄得有些背脊发凉。

    唐书白伸了食指冲关茂才手上的信勾了两下:“我对她说,为长远打算,这个东西得烧了。”

    关茂才频频点头,却面露难色:“她好像不开心呀。”

    唐书白为难地叹了一口闷气,蹙着眉道:“自然的!驻屯军不就是想留个把柄,好断你的后路嘛。不过呀,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跟她说了,外头已经有不少记者为弃亲案起疑了,这种时候必须慎之又慎。”

    关茂才对此深有同感:“是是是,大公报社有个叫‘厉凤竹’的娘们特别难缠!我算是很严防死守了,可她好像安了眼睛在我身上似的,一说一个准儿。所以,咱得低调。”

    厉凤竹由他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心里先是咯噔地一跳,紧跟着烧起一团怒火,趁他不留神森然地瞪了他一眼。

    关茂才却是哪里知道,这话恐怕要惹出祸端来。

    唐书白自也有些按捺不住,偷偷干笑了两声,又一本正经道:“你可得记我的好啊!”接着,转头贴至厉凤竹耳边,轻声做了一番交涉。得到了所谓的“首肯”,这才擦了火柴,销毁了书信。

    关茂才长舒一口气,粉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惬意的微笑。圆鼓鼓的肚子朝着天花板,做出得意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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