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本质意义上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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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周瑜跑的是精品超市,拎了好几个礼盒出来,我知道都价值不菲。不过也没觉得有什么,他确实该给老妈买点东西尽尽孝,小时候他可俨然是家中的另一个成员,吃喝都在我家。现在成了女婿又是过年,买点贵的补品给老妈也无可厚非。

    以为这就直奔老妈那边了,没料他又开车往别处,到了某地让我在车上等,他自己下去了。过了一会他回来时手上多了两个袋子,我问他是什么,他说:“买点燕窝。商场里卖的都是经过后期加工,多了不少添加剂,这是专门让朋友去香港时带的。”

    我不禁一愣,狐疑地看他:“你什么时候让人带的啊?”

    “有一阵子了,听他们说女人吃燕窝很好,我早就让带了,一直没过来拿。乘着这次机会拿过来了,一袋给你,一袋给你妈吃。要是吃得好,回头我再让别人带。”

    身边也有人在吃,还给我推荐过。但我一来不会弄,二来也觉得吃这东西太过奢侈。估计周瑜提的那两袋要不少钱,跟他谈钱太见外,我在心里觉得暖意。

    来到老妈这时才九点,老妈在家里等着我们呢。她一大早就去把青菜买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剁菜做馅料。见周瑜拎了这么多东西,嘴里埋怨回家来还买什么东西,脸上却笑开了花。

    其实老妈在老爸走后就变得不再那么性格强硬了,有些事可能看开了吧,渐渐的就不会太去纠结。我扒着厨房门问她要不要帮忙剁菜,周瑜在身后轻哼了告状:“妈,你别理她。就她还剁菜呢,剁手指还差不多,你看她上回心血来潮想吃馄饨剁菜时划下的刀口,都一个多月了也没好全。”

    老妈不知道这事,一听见就紧张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剁个菜还能把手指给弄伤了?去医院看没?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血管断了,不能再碰到伤口。她倒好,动不动就再弄伤一回,都去医院几回了。”

    我满头黑线,周瑜这是把昨晚上的气都化成苦水跟老妈吐槽我了啊。

    老妈看了看我包着纱布的手指,嗔怪地道:“这孩子,做事就是粗心。所以我就不让她下厨,每次做点菜都能出幺蛾子。以后想吃馄饨打电话给我,没时间回来拿我就给你送去,多远点路啊,跑一趟能要你多久呢。”

    心中一顿,老妈是借着这话头埋怨我太久没回来了。

    我说:“那我三天两头跑回来蹭吃你可别嫌我烦。”

    “你尽管回来,只要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备菜。”

    周瑜笑了:“那我可有福了,不用吃贾小如那黑暗料理了。”

    我回转头挑眉,“怎么就黑暗料理了?你吃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还把菜都吃光吗?”

    他故意抬头望天,吊儿郎当地回我:“我怕说了有这顿就没下顿了。”

    我气恼地去拧他腰间软肉,他冲我龇牙咧嘴。

    吃饭时除了馄饨,老妈还买了不少熟菜,又蒸了一条鲈鱼,满满当当一桌子菜了。

    老妈拿出来一瓶黄酒,笑着说:“今天是除夕,咱们就小酌上一杯。”

    周瑜连忙道:“妈,我要开车的,不喝酒。”

    老妈一愣,“回来了还要上哪?”

    周瑜来看我,默了下我开口:“老妈,你别找他喝酒,他是一杯就倒的人。我陪你喝。”

    话头就此带过,老妈没多想,拿了杯子给倒上两杯,一杯给我一杯给她自己。

    桌上气氛用不着我操心,有周瑜在,总能跟老妈找到点共同话题的。不过饭到中途,被他电话给打断了,他拿了手机看了眼,就笑着跟老妈说出去接个电话。

    我看得分明,是他家老大周念的来电,怕是那边在找他了。

    过了一会周瑜便回来了,也没提什么,继续跟老妈侃侃而谈。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次回来看老妈的心情似乎特别好,笑容也多了不少,眉宇间都洋溢着喜悦。

    饭后老妈拿了瓜子出来让我们嗑,还有橘子开心果一类的果盘,寻常家中过年都是这些。

    我发现周瑜在心神不宁,假装没留意地去厨房陪老妈说话,老妈朝厨房外看了一眼,见周瑜没过来后压低声询问:“过年他家里怎么说?”

    我想了想道:“他大哥跟二哥在这边的,估计一会他得回去。”

    老妈露出恍然的表情,“难怪小瑜不肯喝酒呢。”

    我笑着去搂老妈的肩膀,“有我在家陪你呢,难不成你嫌弃我啊。”

    “去去,这么大了还来跟我撒娇,羞不羞的。”

    我厚着脸皮说:“有什么好羞的,你是我妈,一辈子都是。”

    老妈点我的额头,眼中多了慈爱:“你呀。”

    午后老妈便出门去购置晚上的东西了,周瑜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垂了眸说:“你有事就回去吧,今晚我留在这。”

    空间静默了两秒,才听见周瑜问:“你不跟我回去?”

    我抬起眸正视他,“周公瑾,今天是除夕,年前直到昨天小年夜我都是在你家过的,我妈就一个人,总要让我在家留着陪一下吧。”

    “可是,家里头都准备好了晚上的东西,太后跟老头也在催促我们早点回去啊。”

    我问他:“你以前怎么过年的?是一个人吗?”

    他愣了愣,没想到我突然有这一问,眼神闪了闪答:“一般我会飞去美国那边跟他们一块过,就去年我没过去,和朋友一起过了。”

    这时候我没瞧出来他眸中闪烁的是什么,只是笑了笑说:“你看,你也是过年的时候会去找家人与朋友,但我老妈就只有我这个女儿,你让我跟你回去,她一个人独坐在屋子里,是要多凄凉孤独?”

    周瑜看着我,目光渐渐变沉了,“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好了回来后便不走?”

    我也不否认:“是,我早就这么打算的。”

    “为什么不和我提前说?”

    “提前说了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过来了?”我反问他。

    看见那双黑眸里一痛,他开口时已经语气不好了:“贾小如,你要是想回来我会说一声不吗?你口口声声说你妈一个人过除夕如何如何,可有把我当成这家里的男人,尊重一下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你会把你爸妈丢下在那边留下来陪我妈过这个除夕吗?”我幽声而问。

    他沉默了,我也忍不住讽凉而笑,转开了视线轻声说出心里话:“周公瑾,这几天为了应付你爸妈你的家人,我真的很累,就让我今晚陪着我妈安安静静地过这个除夕好吗?你要留下来,我与老妈都绝对欢迎,但请不要告诉我妈说你爸妈回国了这件事。你要回去,我也能理解,毕竟你那边一大家子人都在等着你。”

    周瑜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不及眼底,“贾小如,你好像善解人意地给了我两个选择,但我有得选吗?但凡我今天离开了这,恐怕你那心里又留疙瘩,哪天就会翻出来把我批得一无是处。你总是这样,心就像块石头一样,无论我怎么捂都捂不暖,好不容易软化了些,又会蓦然间变硬。”

    有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刺猬,平常会把刺给小心地藏起来,一旦察觉到有危险的时候就会竖起浑身的刺,为求自保,也不让那些伤人的尖刀刺进皮肉。

    这时周瑜就把我全身的刺都激起来,因为他说中了我不愿承认的心思。

    没错,我给他的选择看似双选题,其实在我心里就是单选题,他肯留下来我会欣喜若狂,抱着这段时间从周亮那获知到他过往为我所做的事,笑到梦里去;可他如果离开,那些事未必会就此抹去,但当时觉得有多暖意,这时候就觉得有多凉意。

    我一定会留疙瘩在心底,也极可能如他所说的哪一天吵架或者翻脸时,拿出来细数他曾经的“罪行”。其实周瑜了解我,甚至比我自己都透彻,我在他那边就是透明的。

    可是他不该说我的心像石头,几曾不是为他软化,为他放低姿态去迎合他的家人?

    我眯了眯眼,语声一片冷沉:“周公瑾,谁的心在一开始都不是石头做的,它会变硬是因为生活的磨练,更准确地说是逼迫。是现实让它没有选择。”

    顿了顿,又道:“可能有一件事你早已明白,只是装作不知。我和你于家庭意义的区别在于,你来这边,我妈拿你当女婿,当半个儿子;而我在你那边,你的家人拿我当外人,当介入者。这是我们本质意义上的区别。神经绷得太紧,也需要松缓的时候,我真的做不到永远以低姿态去迎合别人,即便是你父母。”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很复杂,怕是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地点出这件事,也无法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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