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沈沈洞天向晚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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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陆时萩过去也如同现在一样,是个话多的人,唯一的不同就在于当时的他能够对所有人推心置腹。后来是为了保命就不这样了,他把自己的啰嗦中的危险因素剔除,最后剩下可有可无的废话和心领神会的解读。既不太死板,也不太犀利。这样可以顺利活下去。

    然而,“顺利活下去”这样的想法,是会被以前的他嗤之以鼻的,那时候的陆时萩没有什么求生欲,整天只想着死,但真让他死又不敢。

    那时候他大概十二岁,名字不是陆时萩,而是简单的“萩”。小萩,萩儿,阿萩,都可以。陆时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逛集市,前提是不带钱。夜晚的集市闹腾得很,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可以在此偷偷拿几个吃的而不被发现。他生得瘦瘦小小,面孔白净,一双眼睛很明亮,很诚恳,这具有很强的迷惑性,小摊贩见了他都心里舒坦,仿佛是繁忙的生活和重复到酸软的手腕的一点安慰,一抹亮色,一阵放松——这也是可爱的小孩子的一个优势,而把他养大的老乞丐则不行,人们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断了腿的乞丐出现在欢乐的场所,总是懊恼他破坏这里的气氛,因此要将他赶走。而陆时萩走到哪,哪就有人要和他说两句,然后白送他半碗馄饨,一串肉串,两块梅花糕。他笑眯眯地接过来,说,谢谢叔叔。如果小摊贩还要和他说什么,他也来者不拒,从东西有多么好吃,到自己倒背如流的悲惨身世,他都能伶牙俐齿地嘟嘟嘟地说出来,说了太多次,他已经不会感到悲伤了,只有初次听的人会感到震撼,或者第二次听的人,会说,“你别让他说啦,太可怜了!”

    “没关系,没关系。”陆时萩笑眯眯地说,“都是以前的事情啦,叔叔想听,我不可以反悔的。”

    卖烤串的大叔忙道:“好好好,你说吧,叔叔听着!”

    “我的名字是萩。萩,是草字头,下面一个秋天的秋。萩是一种花。我从小没有爸妈,是在河边被爷爷捡到的,我爷爷不希望我再掉回水里了,所以姓干脆姓陆,陆地的陆。那时候大概四五岁,也不记得事。再晚一点我就要淹死了。现在我每天要饭,长大了我要挣大钱给爷爷。”

    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于是陆时萩能够得到一份免费美味,暂时垫垫饥——小吃这东西是吃不饱的,为的就是少量多种,意犹未尽。如果小吃摊上有人推车出来卖大馒头,那是要被同行白目以待的,实在是不解风情。陆时萩要的并不是这些,但是也无可奈何。

    而且集市也不常开,大部分时候陆时萩还是得忍饥挨饿。饿昏过去几次之后他有点想死,念在爷爷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咬咬牙还是算了。

    陆时萩把自我介绍记得牢牢的,即使他并不知道那些字该怎么写。他口中的“爷爷”,收留他的老乞丐也不知道,只是他捡到陆时萩的时候,从他身上掉出来的那一张纸就是这样写的。他不识字,就找人问,别人说了三四遍他依旧觉得拗口难记,那人于是使用了组词法,最终也成了陆时萩的自我介绍的方式。于是凭着这样的强行记诵,总算是没有丢掉自己的名字。

    他会写字是不久以后。否则他可能至今不会写字,或者,可能根本活不到现在。

    奇遇开始于此刻,但是当时的陆时萩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在各个小摊贩处转悠了一圈,去掉给爷爷带的部分,自己也只能吃个三分饱。他笑着接过几颗滚烫的栗子,转头就收敛了笑容将它丢进半碗小馄饨里。管它好不好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何况这么烫手。疼得他笑到僵硬笑出眼泪。此时,一开始的小馄饨碗里,已经堆满了乱七八糟的食物,像是都进了人的胃里,搅作一团,谁让胃没有味觉。要饭的人不配拥有味觉,这才是他该过的生活。

    他闷闷不乐地这样想着,走了个神,结果才刚走出一步就撞上了个人,他啊的大叫一声,碗里的东西泼到了对面的衣服上——糟糕!

    爷爷教给他的生存之道是:无论什么时候,惹到别人了都是你错——赶紧认错!

    于是陆时萩立刻欠身道:“对不起,对不起。”说罢加快脚步就要走,然而他才刚加速准备开溜,却被人一下子拎住脖子后面的衣领,一瞬间双脚离地。

    他听到那人身边的人,也就是提着他的人,怒道:“死小叫花子,长没长眼睛啊?你知道这是谁吗?是当朝的四皇子!”

    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晴天霹雳,陆时萩面色苍白,那人用力把他摔在地上,他扑通一声顺势跪下,整个人灵魂被抽空了似的,机械地磕着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我瞎了,我有眼不识泰山。”

    他听到一声冷笑:“你知道皇子的衣服有多名贵吗?光是被你泼到的这点布料的价格,都是你十辈子都赔不起的!还有这条腰带,用你的瞎眼看一看,看到没有,金色和青色,你知道是怎么做的吗?先将黄金按照花型制成底托,用细软金丝勾勒出凹槽,抹上胶水,然后将翠鸟脖子边的一圈羽毛粘贴上去,再镶嵌以珍珠翡翠,珊瑚玛瑙……这一条腰带要是毁了,你赔得了吗?”

    陆时萩听得脑袋昏昏沉沉,吓得腿软齿战,只知道创了大祸,不知要怎么收场,心想反正是赔不起,也免不了一顿打,干脆道:“我赔不起啊。大人、大人打我就是了。”

    打一顿就打一顿吧,也不是没挨过打。

    可是他想到泼出去的一整碗东西,又觉得心疼得不行,因此说着说着竟哽咽了——自己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可这些是给爷爷吃的,就这么洒了,仿佛之前的努力都就此白费了。

    这时候,被他撞到的那人开口了。

    “你干什么呀,吓到这孩子了。他走得急,撞到人很正常,何况是我突然走过来撞到了他,本就是我的不是,你这样逼迫他干什么呢?”

    “这……”

    他一边说,一边在陆时萩面前蹲下,笑眯眯地看着他,“抱歉。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要么是他其实想害你,要么是你有什么他能利用。想到这一点后,陆时萩有些警觉,然而他毕竟让自己免了一顿打,此时此刻是他有所亏欠。他得好好回答。

    “陆时萩。”

    “是哪个秋呢?”

    “我只知道萩是草字头,下面一个秋天的秋。我从小没有爸妈,是在河边被爷爷捡到的,爷爷不希望我再掉回水里,所以姓陆,陆地的陆……”

    进入熟悉的自我介绍环节,陆时萩感到松弛了许多。这时候他才敢抬头,看着面前这个被称为四皇子的年轻男子:他一身华丽服饰,容貌灿烂夺目,眼神温柔似水。他蹲下来看着自己,已是非常大的尊重,更没想到对方会说:“是不是——水居知石鱼波,山居千章之萩?”

    陆时萩愣了一愣,道:“也许是吧,我不识字。也许吧。”

    他没有见过有谁会揣测他的名字。留着他的名字也许是为了找到亲生父母,是一种愿景,一种期许。

    “是的。这个字可很少见呢。好名字,好名字。”

    陆时萩觉得很感激,但是感激归感激,心疼还是在心疼,他于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说,“大人请起,谢大人不杀之恩。”

    “好,我起。”四皇子微笑着起身,顺便地,陆时萩身子一腾空,竟整个人被他贴身抱了起来,并且有意避开了那一块恼人的污渍。

    陆时萩有点紧张。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预感不甚美妙,是看在这个四皇子长得很亲切好看的份上才勉强压下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可能这也是那个四皇子的优势,在这一点上,他突然发现了自己和对方拥有同样的东西,啊,贵族拥有的东西都是好东西,那么他身上拥有的这一特质也是美好的了。想到这里,陆时萩意识到:也许他和那些小摊贩要的东西没有两样,只是,也许他会要得更多。

    他明白他要什么了。不只是他,四皇子身边的人也明白了,不再提出意见,而是安静地待在一旁。

    四皇子一只手抱着陆时萩,一只手抬起来给他擦眼泪:“别哭别哭。你在害怕吗?”

    “不是的,大人……”陆时萩道,“我要给爷爷的吃的,都泼掉了……”

    四皇子身边的人气笑了:“小叫花子真没眼力见,还跟我们四皇子讨这些破烂!没救,没救,到底是叫花子。殿下,您看看,您要不再想想——”

    四皇子冷冷道:“他在这里讨了一整天才有这些,还是回去孝敬爷爷的,能不心疼吗?”

    那人慌忙道:“殿下饶命,小的嘴贱!小的再也不敢说了!”

    陆时萩仍啜泣着,四皇子道:“实在是对不起,跟我回去,给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陆时萩突然大哭道:“我不饿了,我不要吃,我爷爷还饿着肚子呢。”

    “这……”四皇子无奈地笑着,“那我给你送来,好不好?”

    陆时萩觉得这样还不错,于是点头道:“好,你什么时候送来呀?”

    “太阳快要落山了。啊,正好够我来回一趟。一个时辰以后,今晚集市门口,带你爷爷一起来等我,好不好?”

    陆时萩毫不犹豫道:“好。”

    四皇子抬了抬眉毛,反倒是起了疑心,问道:“就这么相信我吗?”

    陆时萩灿然笑道:“当然啦!大人是人上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不要有更多的念头。不要有需求,不需要补偿,全身而退,平安离开,这才是上乘之选。他说的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东西可以再要,命却只有一条。

    一个借口罢了,他当然要顺着台阶下。

    可是集市明天就要关了。

    想到这里,陆时萩又难过起来,然而因为已经说完了话,表演结束了,也只有眼角眉梢的一点悲哀会漏出来,但并不很明显。

    目送四皇子走后,陆时萩转身原路折回,去看看那一碗泼在地上的食物可还在原处,然而那时候只剩下一堆乌漆漆的不知所云。他总觉得拿这个东西给爷爷吃不太好。自己吃了干净的,给爷爷的却脏兮兮,容易拉肚子的东西,心里头总是过不去。可是不吃更不行,面子要有,活着也重要啊。

    挣扎再三,陆时萩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出卖别人给予他的信任。就这一次,就算是最后一次也可以。乞丐四海为家,大不了和爷爷换个地方待着。汴京太繁华,东西太贵,在别的地方或许可以苟且维持生存,可是在汴京实在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是要饭的命,就不要有闯荡的心啊。

    下定决心以后,陆时萩心中默念了五遍“不要慌”,大义凛然地朝集市走进去。

    他盯准了一个人多的摊子,一溜烟小跑到那边,在拥挤的购买的人群中挤开一点缝隙,细瘦的手像一截莲藕,抓到小小的三四个酥饼,迅速地抽了回去。

    摊主似乎注意到了他,朝这边喊了一声:“喂,钱给了没!”然而这个声音很快又被淹没在人声鼎沸之中,陆时萩趁机一溜烟跑远了,后面的“小畜生别跑……”消散在风中,为了四个饼而放弃接下来四十个饼的生意,实在是划不来的买卖。

    梅干菜肉馅的酥饼刚烤完出来,还是滚烫的,薄脆的外皮被风吹得微凉了一些,但是用力一咬,滚烫的内馅和碎渣一齐落到嘴里,烫得舌头都要跳起舞来。陆时萩抓得很用力以至于饼皮都被他抓破,因此烫得手指疼痛;他强忍着痛,拿了饼迅速地靠近自己胸口,塞进衣襟里,隔着衣服呼呼地冒着热气,然而陆时萩紧张得冷汗都下来了。

    首战告捷,但不算是骗而是偷,不需要和人交流。陆时萩调整了一下呼吸,四周遥望,刚才他拿过一串烤肉的小摊还在营业,人也不少——不少,但是没有酥饼这边的多。人不多,但是这一串一串的委实不少,少一串也不很打紧。陆时萩鼓起勇气,让自己保持笑嘻嘻的表情,步履轻快地走过去,可心里却绑着一块石头,不停地往下沉。

    在此之前,摊主一直是个和蔼可亲的人,见到每一个人都是笑眯眯的,烤肉也是笑眯眯,收钱也是笑眯眯,将烤肉递给别人的时候,更是笑得光辉灿烂,仿佛他们慷慨地施舍了自己什么,是他无上的荣耀一般。他的脾气特别好,有人说他的烤肉不新鲜,他二话不说立刻拿起五串递过去:“你看看新不新鲜。”他也是给陆时萩吃过最多东西的人。味美,量大,而且是实打实的肉。陆时萩也打算挑个善人欺。

    而在陆时萩走过去的时候,他的眼早已穿过摊前的几个人看到了他,于是笑起来。在陆时萩开口之前,摊主也率先开口道:“小萩,你来啦?”

    这一喊引起了注意,那几个人纷纷回头看他,眼里写满困惑不解,以及敌意。

    陆时萩本无意让人注意到他,毕竟他打算骗人啊偷东西啊来着。可是如此他也无法,衣襟里的酥饼的热气透过几层衣服压着他的胸口。他只好勉力一笑,道:“啊,……叔叔,你好。”

    “小萩,晚饭吃了没?过来。”大叔朝他招招手,“对,来。”

    “……啊?”不明所以,但毕竟他还没对他干坏事,陆时萩还是走了过去,可能是维持和这个大叔的最后一点友情。

    不料,他一走过去,大叔就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笑道:“这孩子一向都爱吃我这的烤肉,每次都吃,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啊。怎么你家孩子一吃就不舒服?是不是呀,小萩?”

    陆时萩反应很快,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消费纠纷,既然自己吃了他的东西,当然不能没有良心,于是抱着“这个人在碰瓷”的心态猛点头以示支持。

    然而他心里想的是可能因为他每次只吃一小串——小萩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可是不明原因的情况下,谁知道是不是利用呢。

    “这你也不能这么说呀,说不定——”来讨说法的人想了想,道,“——说不定是个托呢!他是你儿子吧?”

    大叔依然好脾气地笑道:“怎么我儿子要是生成这个样子,我真是做梦都笑醒。长得这么可爱,把他卖给官老爷,我还卖什么烤串!”

    虽然这话听着不舒服,然而陆时萩并不在意,笑嘻嘻地介绍了一遍自己的来历:“不是哦,我是我爷爷捡来的,我是个要饭的。”

    买家似乎抓住了什么把柄:“哦,要饭的?嘿,你看看,要饭的——”他伸着脖子冷笑一声,抓起三串烤肉往地上一丢,啐了一口,“这东西只有要饭的才会吃!”

    大叔的眉毛变成八字,惨兮兮地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呀,您不吃,别人还等着吃呢。而且这是您的儿子自己要买来吃的,总不能说你儿子想要饭吧?”

    “那是我儿子不懂事!”买家气急败坏,几乎要动手,“你管我儿子想些什么,但他昨天吃了这个烤串,结果吃得上吐下泻,这还能有假?”

    “你儿子昨天吃了多少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就能肯定他一吃我这的东西就这样了?你不能因为我是个摆摊的,你就非要来为难我呀!”

    “他每天吃的都是自己家烧的菜,怎么会有事?就是跑出来买了这个,才会变成那样!你倒是说说,你卖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羊肉?还是鸡肉,狗肉?指不定是路边抓来的死老鼠剁碎了,加点香料装成馅呢!”

    陆时萩总算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当他明白的时候,摊主大叔却爆炸了:“你说什么呢!做吃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口碑。我兢兢业业做了那么久,产品质量都有保障,否则,怎么别人不来找我,你倒要盯着我不放?”

    买家不依不饶:“那是因为你之前又不在汴京卖东西,集市几个月开一次,别人早就忘了!你们这些外地的,一个个挤破脑袋要当汴京人,真是毒瘤一群,没个好东西!”

    此话一出,刺痛了在场大部分摊贩,他们纷纷转头表示不满:你怎么说话的呢,大家都是为了生活嘛。大叔连连摇头叹气,道:“罢了罢了,这位客人说的也是气话。他心疼儿子,我能理解,既然他不愿意相信我,那我赔他些钱就是了。”

    “赔钱有屁用?我要你收拾铺盖滚蛋!”那人道,“人吃得命都要丢了,你还有脸在这开店呢?”

    说时迟那时快,陆时萩跑上前,跳起来一把抓过五串肉串拿在手上,大嚼起来:“我吃着没问题啊!你看,我吃死了吗?我今天不但要吃,我还要拿回去给我爷爷吃,看看他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此时陆时萩贡献出了他的最自然演技,当然也是心之所向,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口大口地吃过肉,吃完一串又拿三串,一边吃一边看着那个人,眼神里写满了正义与愤怒。旁边围观的人虽然站在大叔这边,可是因为也不确定那肉究竟有没有问题,也不敢真的来试。

    陆时萩吃得满嘴流油,刷了一层蛋液炙烤的羊肉肥瘦适中,有浓郁的香辣气息,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咸辣味催生感动的眼泪,陆时萩第一次趁热吃羊肉,中间的一块肥油烤的香气四溢,油汪汪酥软软,是味道的集合和味觉的盛宴。

    “多吃点,小萩!这里所有的羊肉,你都随便吃!慢慢吃,吃不完你全都带走好了!你看,看啊,他吃着一点事情都没有,还吃得那么香,怎么可能有问题?”大叔非常感动,也理直气壮了起来,叉着腰说道,“您再想想,是不是因为您儿子本身肠胃不好,着凉得了病呢?”

    陆时萩一边猛点头,一边心想,自己真是太聪明了,待会爷爷也有得吃了。

    于是陆时萩顺利地抱了十几串羊肉回去带给爷爷吃。爷爷先是吃了酥饼,一边吃一边问他哪来的这么多羊肉,是偷的还是抢的?陆时萩说都不是,然后描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爷爷将信将疑:“真的是好肉,没有毛病吗?”

    陆时萩道:“怎么会有问题呢?我吃过,和以前味道也一样!爷爷你吃呀,热的羊肉串特别好吃!”一边拿起一串,把肉撕扯下来,“真香!”

    咯吱。

    他咬到了一块硬东西。

    “怎么了,小萩?”爷爷问道。

    “羊骨头。”陆时萩道,“爷爷你吃起来要小心点。”

    他噗地吐出一块白森森的东西。

    两人都盯着地面。

    爷爷看了半天,嘎然道:“小萩,你牙掉了?”

    陆时萩舌头舔了舔自己所有的牙齿一遍,道,“没有。”

    “那这是谁的牙?”

    陆时萩的脸当即就白了。

    与此同时,一阵电闪雷鸣的剧痛从腹部劈到头顶,化作千丝万缕的倾盆大雨往全身浇灌下去,他手脚抽搐,口吐白沫,想吐吐不出想死死不掉,爷爷忙抱着他,“你吃了多少?他必定是拿了被毒死的人的肉来当羊肉卖了!”

    “五串。”他竭力挣扎着,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爷爷,快,把我送到集市门口……”

    “去那里有什么用?”爷爷急道,“我们本来就是要饭的,还要去讨说法么?那有什么用?还不如待在这里,说不定能好呢!你不会死的,别担心,不会死的。”

    “我一定会死的。”陆时萩咬牙道,“但是,在那里说不定会有人救我。你向那个人要点钱,他也会给的……”

    “哦?”爷爷道,“是真的么?”

    “是真的……”陆时萩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那好,我们赶快过去。”

    “……好。”

    希望会有。希望如此。

    他的所有希望都押在此刻,那一个随口答应的约定上,而且不相信的人还是他自己。也只能孤注一掷,就像是相信星星可以摘,月亮会说话,相信自己对别人来说是特别的。在一个人临死之前,思想总是特别虚无缥缈。

    此刻,他希望四皇子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他可以至少活到他来的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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