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好灯争奈人心别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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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边驿背着小桃,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女孩子再翩若轻鸿,抱着走三条街也是累得要死。当然像是鸣蝉这样脑子不清不楚最后丢了性命的不算,灵魂根本没有集中在腿上,他没有感觉到累,最后他死了。边驿身在累中不知生之喜悦,然而林珑又在他旁边指路,他只能暗地里抱怨着,表面还要装成很坚强的样子。

    三条街是越走越漫长。边驿一路上大概问了林珑七八次“林姑娘你家快到了没”,林珑脾气温和,但也很乐意看他出糗,逗他说边大人这体力可不太好哦。一听此话,边驿立刻开始愤怒,然后化愤怒为力量,加快脚步一口气迈出去二十步,然后问林珑该怎么走,林珑嘻嘻一笑,道,等我跟上你再好好想一想。于是边驿更气了。

    但他不敢对林珑无礼。林珑虽然是个没有任何背景后台的女孩子,然而刚才在丰乐楼一事之中所展现出来的临时人际网,足以让他对她毕恭毕敬:赵佖没有杀她,王烈枫竭力护住她,自己的顶头上司叶朗星还让自己护送她回去。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样强大的庇护,这也可能会使她陷入此后的利益争夺之中。

    林珑是不太急。她已经帮小桃止住了血,在大概率上小桃的性命是保住了,也不差这走路的时间,只要一天以内治疗,再加以滋补,小桃都是安全的。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在于她的声音——舌头被扯掉一大半,基本上是不能恢复声音了,这倒是需要赶时间的。但是由于小桃之前对自己的态度恶劣,林珑私心是不希望小桃能够重新开口说话的。反正,只要救了她的命,她就会感谢自己,要是再有什么不满,她毒死她——哦不,爹说不可以这样,医者仁心,道德为上,只负责治病不负责下毒。罢了。

    她这么想着,看着周围的景色变换,华美的酒楼,林立的千树,尚未开启的集市,稀稀落落的摊位,破败的小店,低矮的民房,小巷……还没有等到她走够,就已经快要到家了。

    汴京城最近总是在下雪。雪是隐藏,是掩埋,是使得寒冷更甚的可怕的东西,瑞雪兆丰年并不适用于她,雪会让她看不清药草的位置,找不到要找的东西,雪是阻碍人前行的障碍,但是她承认它很美。

    边驿疲惫地回过头,想问林珑是否到家了,却看见她出神地望着远处的雪景,墙头和树枝,地面与湖面的冰层之上,像是一层绵密温暖的白糖。林珑整个人纤细白弱如一张纸片,无论穿多少衣服都是薄薄的一片,相应地,她也会觉得冷,因此小巧的鼻子皱起来,她伸出手捂着脸打了个喷嚏。她的手小,脸更小,手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边驿觉得她很可爱。

    林珑正看着苍茫雪景,只听得边驿说道:“我好喜欢吃甜的东西哦。”

    “……诶?”林珑歪头看着他,“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

    “你看,这些雪花像不像白糖?”边驿空不出手,就用下巴指着湖面上覆盖的雪花,“你看,透明的冰上盖着雪花,像是酸酸甜甜的米糕上面再加些糖,那可真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了。这个东西不容易吃到呢,好像不是汴京的特产,是福建一带才有的东西,要等到集市开了,各地的小商贩过来卖,找很久才能看到一个老爷爷在卖这个东西。我每次都恨不得把他摊子上所有的大米糕都买回去,那个老爷爷就不乐意啦,说我要是一下子全都买走,别人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下次就没有人找他买了,就算我拍着胸脯要承包他的生意都不行。都是小本生意,全部卖完了也不值几个钱,所以每一个买家都是平等的。但我是真的爱吃。所以,我不得不用老乡的身份去哄他,开腔用粤闽南语说话,他才肯多卖给我些,但也不许我买超过五斤。五斤,我吃两天就吃完了,吃完了苦等两个月。后来啊,我就托衙门里几个弟兄代我去买,每个人买三斤,加起来就够吃啦。但是后来还是被识破了。”

    林珑笑道:“五斤,你胃口真不小,换做是我,可真是要吃到天荒地老了。咦,你是南方人吗?”

    边驿点头道:“是呢,我出生在广南,七八岁时候我娘改嫁来了这里,结果爹娘又没了,只剩我一个人在这里闯荡。哎,只好随便找个工作糊口算了。”肩头的人有点重,使他想起了生活的重担,于是说的时候愈发地心酸了。

    “很厉害了,捕快很好啊,是很威严的职业,伸张正义。”林珑笑道,“我也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汴京,可惜本事不够,没法立足。我爹也没什么地位,谁见了都敢欺负我们父女。今天的事,也是多谢各位大人相助啦。”

    边驿忙道:“这不敢当,不敢当……哎呀?”他刚想行礼,忘记了自己还背着个人,结果手一松,小桃险些掉下来,他赶忙又将小桃一背,一整个人的重量猛地压下来,压得他手臂酸痛。他哀叹着往前蹦跳了两步,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个趔趄,整个人冲出去老远,好在他有一身的功夫,小桃勉强抱住了,人也强撑着没有完全摔倒。

    林珑给他鼓掌:“好功夫啊,边大人。”然而她的表情是忍俊不禁的。

    边驿也不能分辨她究竟是真夸他还是假夸他,尴尬地笑了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小菜一碟。林姑娘别叫我边大人了,还从没有人叫过我大人呢,我不习惯,你叫我名字边驿就好,我们快走吧。是不是快到了?——算了,你又要骗我了。”

    林珑笑出了声,长出了一口气,道:“我这是为了你好啊,边大人,冬天走得太快,冷气吸入气管,嗓子会疼的。走得慢些,人也不累,还能看看风景,多好。这次我不和你开玩笑了,相信我,再往前走半里地就到。”

    边驿气呼呼道:“我信了你哦,要是真走了半里地还没有到,你再拖我我都不走了!”

    说罢,他接着往前走,林珑轻盈地跟在他身边,他看着林珑轻轻松松的样子,觉得更不平,因此,当林珑问他“刚才是什么东西绊你了啊”的时候,边驿语气讳莫如深地道:“是个死人。”

    结果死人并没有吓到林珑,林珑竟清脆地笑了起来,反倒是吓得边驿一个哆嗦。毕竟她常常和半死不死的人打交道,见过的死人数和边驿不相上下,甚至更多;边驿大部分时候还是调解活人之间的纠纷,而林珑面对的人废话比较少,大多数已经奄奄一息。不到危急时刻,两人之间并不会有交集。

    于是边驿继续往前走,终于等到看到了一座低矮的平房,虚掩在枯树之间。边驿回头问林珑可是这里,林珑点点头。边驿一步一步走过去,恰巧一阵风拂过,旁边树上的一团雪滚落下来,正跌到他的头上。

    边驿已经气得没有了脾气:“进去之前要敲门吗?”

    林珑笑嘻嘻地走到他前面,道:“敲什么门啊,我带着钥匙呢,跟着我,别丢了。”

    边驿道:“知道啦——诶,木先生是不是生意还挺不错啊?”

    “怎么可能,根本没几个人会去找他,一个月有一两个病人去找他,已经算是万幸了。他也会提前告知我,给我些零花钱,我那一天就需要出门找地方住一晚上,顺便玩一玩,看看风景。最近倒是好些,近几个月找他的人挺多的呢。”林珑边走边掏出钥匙,不经意地问了句,“为什么这么问?”

    边驿道:“你没听见吗?”

    “听见什么?”

    “房里有人在说话,不知道方不方便进去。”边驿随意辨认了一下,道,“好像在吵架。病人会和木先生吵架吗?”

    林珑也是吃了一惊,道:“啊……是突然来了个病人吗?”她努力侧耳倾听了一下,并不能分辨出风声人语,踌躇了一下,道,“应该没事的吧,毕竟小桃姑娘的伤势不轻,即使我爹在给别人看病,我们有更眼中的情况,让他瞧一瞧也情有可原。走吧。”

    这么说着,她几步并做一步走过去,穿过坑坑洼洼的小路,对后面的边驿唤了声:“跟上。”

    林珑此刻非常紧张。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对于未知的下一刻的忐忑;是与父亲约定好了,突然被失约的疑惑和失落;是不安的预感来袭,门内的争吵渐响,不愿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惶恐——那不是病人得了失心疯而破口大骂,那没有桌椅倾翻、锅碗瓢盆碎裂的声响,那似乎不是意外,而是一场预谋。那是女人的声音。

    家里的隔音效果非常不好,如果是没有风的日子,她离门五步之处就能够听见里面药物的沸腾,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她讨厌回家,日复一日的烦躁。正是这日复一日,才使得家里一旦有了异常,就立刻被察觉出。钥匙插进孔中的时候,她已经勉强能够听见吵架的内容,有着令她心惊胆战的字眼。她将门打开,看见父亲赤裸着身子坐在床上,一个年轻女子站在他身前几步远处,对于开门和推门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冷冷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王初梨是知道林惊蛰的女儿来了。她坚持要把自己的话说完,以使自己保留一点尊严,并且有意让他下不来台。王初梨说罢回过头,看到了在门口的双目圆睁、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的林珑,不由得讽刺一笑。

    林珑异常震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啊。”

    林惊蛰忙道:“女儿,你听我解释……”

    王初梨皱眉,无辜地歪头道:“解释什么啊?木先生。是我不对,突然闯进来,而没有通知你,让你女儿受了惊呢。你平时没有告诉她,我们两个经常幽会吗?”她的声音非常幼嫩无辜,态度也并不凶狠,是一柄软剑,没有人可以赢过她,也没有人可以美过她。

    林珑猛地转头看她。她从未曾想过有人会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的父亲说话,越是这样撇清,就越是值得可以。于是林珑半诧异半求助地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你是谁?”

    王初梨竟朝她笑了起来。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的笑,是总从林惊蛰口中听到的可爱的女儿,今天第一次见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往幻想过的各种见面的场景全部报废,此刻她根本不忌惮会给她留下什么样的糟糕印象,谁要给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当妈?

    王初梨调节情绪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刚到这里的人并不能准确推测出刚才发生了什么,甚至会因为她异常冷静的陈述而向她倒戈。她深谙控制情绪之道,一步一步反而要将人逼得更加崩溃。

    “我姓王,名字是初梨。喊我初梨就好了。”王初梨道,“你看到的就是发生的事,仅此而已。你就是林珑吧?你是不是从没见过我?对,因为你爹对你说家里要来病人,实际上是找个借口把你打发出去,目的是和我两人共处一室,他一直在骗你呢。”

    林珑有些头痛。她顶着自己的太阳穴,电流般的酸麻一阵一阵地钻出来。她不知是进是退,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爹,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啊?”

    林惊蛰匆匆忙忙地穿着衣服,被女儿质问了,手颤抖得更厉害,道:“女儿,我是怕你伤心,我也不想的,不是我,是她非要缠着我的啊……”

    王初梨再能忍耐也不能忍受林惊蛰继续重复这些废话。她的脸冷下来,在骂与不骂之间苦苦挣扎了很久,正准备开口,林珑三步并作两步越过她,走上前,走到林惊蛰面前,伸手搭在他肩膀上,猛地摇晃了几下——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啊!”

    这下轮到王初梨吃惊了。她往旁边挪了挪,结果手碰到沸热的锅的边沿,烫得缩回手来,捏着手腕抖了几抖,没来得及恢复就震惊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奇观。

    林珑教训起她爹来可是毫不留情,连骂带打地把自己亲爹揪下床:“你不关心我去了哪里,在这里干什么呢?我差点死掉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一年前就发生过了吧。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你要和谁好我也不反对,你和男的女的我都可以接受!可是,爹!你能不能不要把人带回家,不要每次都撇清自己和别人的关系,也别拿我当挡箭牌——”

    林惊蛰将手举过头,顶哀求道:“别打脸别打脸,我的好女儿,我求你别打我的脸!”

    林珑毫不留情地挥拳,忿忿然道:“我偏要打你,一天到晚地只会靠着自己的一张脸招摇哄骗,还不如把脸抓花了的好,让你踏踏实实做个普通的糟老头子,看你还敢不敢去祸害人家姑娘,啊?”

    林惊蛰惨叫起来,衣衫不整连滚带爬地下床,绕着屋子四处躲——自己女儿动的手,他哪有还手的胆子,那可不就成了家暴了吗?王初梨美目微瞪,看着他像个即将挨揍的孩子一样跑来跑去——他还是头一回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王初梨面前,伫立起的优雅高贵全知全能的形象轰然倒塌,女儿知道他所有对于交流的恐惧,无法负责的幼稚,自私和孱弱,他即使能够隐瞒得过一个热恋中的少女,想要骗过女儿一刻钟都绝无可能。一个跑一个追,这使得整个现场一时间无法控制。

    “怎么了怎么了?”边驿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顺手把肩膀上的小桃放到地上,长出了一口气。他被林珑晾在外面半天,放空自己半天用来出神发呆,耳朵里充斥着吵闹之声,直到听到人追打起来,才意识到林珑可能已经把自己给忘了。加上他实在是等得忍无可忍,于是也不打算耐心等下去了,又不是她家女婿,非在外面苦等——小桃姑娘没冻死算好的!

    结果,当他抬头的时候,看见了前所未有的一幕:林珑抄起搅拌药草的棍——那一根乌漆墨黑的、尝遍了百草的味道的棍子,碰一下说不定能治百病呢——

    这根棍子朝着林惊蛰打过来。

    林惊蛰的身姿还算矫健,毕竟四十岁还没到。

    林惊蛰朝着边驿的位置窜过来,像一个爆燃的炮仗,噼里啪啦地一路炸过来,在边驿身前突然拐了个弯朝别处去了。

    边驿也不知道是自己始料未及,还是林珑始料未及,还是棒子始料未及,只见一团黑色闪电劈头盖脸地敲下来,他的额头“咚”地挨了一下,使他整个人头骨剧震,眼前一黑,意识一浑。

    啊糟糕我是不是要死了,他想,哦没事他们可以把我救回来,等他们救好小桃。

    然而他没有真的昏过去。

    首先,林珑的劲儿并不大,而且没练过什么功夫,花拳绣腿的力气也只能对同样是普通人的父亲奏效,尽管那对一般人来说确实是很痛的。

    其次,边驿不是一般人,虽然他在之前和犬嗅、扑朔一战之中出了洋相,然而他没有受很重的伤,换作常人早就死了十回八回。毕竟是跟着叶朗星的人。

    第三,边驿要是躲开了那一下,那么被击中的就是刚被放下来的小桃姑娘,而林珑会因为作用点不对、重心不稳而摔下去倒在小桃姑娘身上。一个差点死掉的姑娘又被这么一压,那可是真的完蛋。

    于是边驿强接下了那一棍子,棍子应声而断。他看着呆滞在原地的林珑,跑到一半停下来看着这里情况的林惊蛰,在桌子前怀疑人生而一直低头捂着脸的王初梨,以及没有意识基本上不存在的小桃姑娘。

    时间似乎也在此刻僵住了。

    边驿撇了撇嘴,弯下腰捡起那半截木棍,交到林珑的手上。林珑露出了一个惶惑的微笑,接过了它,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多谢。”

    边驿道:“不用谢。”

    他深呼吸了一次以使自己的思维恢复理性。

    然后他看向木先生,林惊蛰,这一次他所来的目的,汴京城的名医,可以治好小桃的人。木先生在他心目中应该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如果他穿戴整洁些,那应该确实如此,毕竟他有一张仙风道骨英俊潇洒的禁欲脸。

    木先生没什么名气是真的,但是,基本的气质也应该保证吧,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走进去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一个人,也不至于使他震动这么大。可这木先生,居然狼狈成这个样子。在这一瞬间,幻灭感占据了边驿的心。

    他感觉自己依然在办案,而且办那些捉奸在床的案。

    边驿环视一圈,见没人开口关心他,只得忍辱负重道:“木先生,我是汴京衙门的边驿。这里有个人需要你救治,是丰乐楼的小桃姑娘,她的舌头被拔掉了,林姑娘替她止了血,说把她交给你治一治可保证万无一失。”

    “啊……这样啊。”林惊蛰尴尬地接话道,“那,把小桃姑娘抬上床,让我看看?”

    林珑苦着脸道:“你先把裤子穿好吧爹。”

    林惊蛰低头一看,顿时惊慌失措,手赶紧往下伸,结结巴巴地点头应道:“啊好好好,我这就穿好,这这这就穿。”

    边驿无奈地维持着秩序,他双手伸起,闭上眼道:“大家先别吵了,保持和平啊,保持和平。大家拜托先冷静一下好吗?”

    他闭上眼主要是不想看木先生穿裤子。林惊蛰穿好裤子去搬人,他也不想过去。

    然而他闭着眼的时候听见了谁的脚步声朝他靠近,杀气也骤然弥漫,仿佛是将睡未睡的时候噩梦忽至。他吓得睁开眼睛,发现王初梨走到了他跟前,也没说话,只是瞪着他,就等他睁眼被吓一大跳。边驿确实被吓到了,他一口气没上来,沙哑着喉咙道:“干……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王初梨道,“知道我是谁吗?”

    边驿愁眉苦脸道:“我哪敢不知道啊,王大小姐,你家的猫跑了五次,有四次都是我帮你抓回来的,我连你的猫都认得了,还怕不认得你吗?”

    王初梨展颜笑道:“那就好。你认得我,我也认得你。所以今天看到的这件事,你要是说出去的话——”

    她将手放到脖颈处,轻轻一划拉。

    边驿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绝对,我保证,我不想被大小姐你打死,虽然,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你哥可能会打死木先生……”

    “打死他才好呢。”王初梨冷哼一声,“啊,对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怎么回事?不许说假话啊。”

    “啊,是这样的。我们衙门接到报案,说是丰乐楼里起了纠纷,有刺客闯入楼中伤了人,因此赶过去,发现恰巧王大将军和申王殿下两位大人都在那里。”

    王初梨眼神一凛:“这么巧?……刺客的目的是哥哥吗?”

    “不……”边驿似乎很费解,看了看林珑,“是这位姑娘。”

    “不是我。”林珑摆手道,“是找的王烈枫大将军。王大将军,你们知道吧。”

    边驿嗤地笑了出来。林珑很是困惑地看着他。

    “我知道。”王初梨转过头看着林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珑道:“是这样的,我在山上采药的时候,碰到了王烈枫大将军,他受了些伤,我正巧有药,就给他包扎了一下,结果,有两个人似乎是要找王大将军的,却盯上了我,一路尾随到了丰乐楼,恰好王大将军和申王殿下都在那里,加上汴京衙门的几位大人在,就把这几个杀手给控制住了。小桃姑娘受了伤,伤得还挺严重,我的方法只能暂时止血,只有我爹才有可能让她痊愈,所以就拜托了边大人将小桃姑娘背到这里……”

    林珑本来也不想回忆这件事,但既然问了,她脾气也不坏,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经历讲了出来。

    说罢,她问了句:“所以,姑娘是和王大将军认识吗?我刚才听到你提到了他。”

    王初梨点头,无奈笑道:“他是我哥哥,能不认识吗?汴京可真小啊……”

    吓!林珑顿觉天旋地转:“爹,你听到了吗,她是王舜臣的女儿,十几年前,你耿耿于怀的那件事,那个昏迷的王偏将,百步穿杨的王舜臣……”

    林惊蛰痛苦地抱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王初梨瞟了他一眼道:“我连真名都没有告诉你,凭什么要把家事告诉你?”她看着准备给小桃上药的林惊蛰,冷声道,“你先把手上的事情停一停。”

    林惊蛰悚然抬头:“怎么?”

    王初梨抱着手臂道:“聊天聊得太久,我都差点忘了。其实没有什么大事,我来的目的是劝你们逃跑,即使你们不跑,我现在立刻马上也会离开。这可比救她的命重要,别到时候救了一个死了五个。所以你们得抓紧了。”

    她这话是说给林珑和边驿听的。

    “真的吗,是什么人?”林珑听得一惊,冷汗滑落下来。她想到刚才被追杀的经历,因此比自己父亲的直接否认,她更相信王初梨的劝解,以及怀疑一切。

    “是申王的人。”王初梨幽幽道。她的声音是黑暗里的小鸟。

    边驿忽然地开口:“大小姐,你这次没有开玩笑吧?”

    “我有什么好开玩笑的?哥哥已经被控制在申王那里了。我被关了一晚上又一个白天,拼了命才跑出来,看见床边那一堆全是血的衣服了吗?”王初梨手背捂着自己的额头,半闭着眼睛,神色痛苦道,“他们的目的是杀掉木先生,然后抓我回去。其实是杀掉所有的目击者,知情者。我不知道他们会过多久来这里。也许要好一会儿,也许马上就到。我觉得快要来不及了。我希望你们可以相信我,赶快逃走。我是诚心来救他的,可他恨不得我马上消失。刚才他绝不愿意走,因为你还没有回来。现在好了,你们赶紧收拾东西跑吧——”

    嘎啦!

    林珑警觉地抬起头,那声音是从屋顶传来的。

    好大的风。

    即使家徒四壁,屋顶也是她家中最坚固的地方,没有屋顶就不是家,屋顶不会轻易发出这样断裂的声响,因此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嘎啦!

    又是一声,像是树枝被压断,不堪重负。

    边驿反应极快,立刻抱起地上的小桃,对屋里的人喊道:

    “快出去!——不是风,是有人要从屋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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