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锋芒露不为傀儡 冷秋风帝后初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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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葛荣死后,尔朱荣留在京中的党羽越发的肆无忌惮,而众多的求官之人纷纷前往晋阳拜会尔朱荣,北乡公主看着夫君的如日中天,心中却隐隐担忧着皇宫内的英娥,渐渐得了抑郁之症。为了疏解母亲的烦忧,青苧住回了太原王府每日宽解母亲,元宽正好趁这个时机开始考察晋阳军事布防,每到夜间悄悄勾勒,以备不时之需。

    元子攸这日又接到尔朱荣推荐官员任职的文书,见此次尔朱荣推荐的官员任职之地竟是自己最后的屏障河南诸地,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御笔驳回。尔朱荣大怒,让元天穆早朝之时前来游说,郑重重申自己的立场,却不料元子攸寸土不让,态度坚决。

    元天穆竟恼羞成怒,说出了大逆不道之语:“柱国大将军于国有功,既然已是宰相之位,那么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由他普选我们大魏所有的官员,皇上你都不能说句不字。如今柱国大将军不过是推荐了几个人做河南的州官,皇上你竟然驳回不用,皇上忘了这江山的擎天之柱是何人吗?”

    元子攸听此狂妄之语,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压抑多年的怒火,面对元天穆这赤裸裸的威胁,再不愿装出自己的外表软弱,直接拍案针锋相对:“放肆,你元天穆作为臣子,竟敢犯上,对朕说出如此不敬之语,是真的觉得朕不敢动你不成?他尔朱荣若心里想着不愿为臣,那么就直接逆天而行,将朕废了,他来坐这个皇位;如果他觉得自己坐不了这个位子,就做好一个人臣的本分,不要妄想着他可以定天下百官的人选。因为朕是皇帝,是这大魏的皇帝,朕的天命所归,万民拥戴。你元天穆今日的狂妄之语,朕绝不姑息,来人啊,将元天穆推出去斩了。”

    奚毅听令,直接带着侍卫冲入大殿,绑了元天穆便要拖出斩首。

    元天穆这才了然奚毅已经归顺了元子攸,怒从中起,呵斥奚毅道,“柱国大将军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皇帝小儿的走狗,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奚毅一刀柄砸在元天穆后背,让他弯腰,“上党王,您老现在知道还不晚,末将是吃朝廷俸禄的,自然凡事听皇上的。您这吃着朝廷的俸禄,办着他尔朱荣的差事,您这才是吃里扒外吧。”

    元子攸雷霆大怒,“奚将军,速速将他带出,就在城门口斩首示众。”

    元天穆大叫,“元子攸,你敢杀我!”

    朝廷之上,尔朱世隆再也按捺不住,站出来阻拦道,“皇上,您就是这样对一个战功累累的将军吗?如今河北邢杲战乱未平,身在梁国的元颢蠢蠢欲动,探子传信,梁国皇帝准备支持他打回国内,再说那万俟丑奴在高平镇已自立为帝。皇上,您在此时杀功臣岂不是让战士寒心,外敌痛快。还不如打开了大门,让他们进来得了。您今日若是杀了上党王,我这就出洛阳,将实情一五一十报知柱国大将军,让他带领我们回尔朱川去,您自己守着这大魏江山吧。”

    其余尔朱荣党羽纷纷应和,求元子攸收回成命。元天穆得意洋洋的看着元子攸那憋得通红的脸,元彧见事态发展一发不可收拾,赶紧缓和道,“皇上,上党王昨夜在臣的府邸多喝了几杯,想是宿醉未醒,故言语冒犯了皇上。求皇上念在上党王赫赫战功的份上,想他初犯,便从轻处罚吧。”

    元徽和李彧也怕事情发展不可收拾,且现在国内战事不断,还不能与尔朱荣党彻底决裂也跪请元子攸收回成命。

    元子攸看着满朝文武为元天穆求情,心里虽然愤懑,但是渐渐压下怒火,知道自己太急进了,此时撕破脸面对江山社稷无益。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缓和态度,言辞仍然犀利道,“便是酒醉之言也是大不敬之语,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领一百仗刑,罚奉三年,着令即日出兵攻打邢杲,若获全胜刑罚可免,若是失败,军法处置。”

    新归降的高乾、高昂两兄弟也迫切想立军功,主动请缨随元天穆出征,元子攸准奏退朝。

    看着满朝仍然群情激奋的尔朱荣党羽们,张郜颂给奚毅使了个眼色,奚毅松开元天穆,说了声,“上党王,请。”

    元天穆鼻腔中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步出殿门,去兵部领了一百军棍。尔朱世隆带着百官在兵部门外迎接他受刑出来,用八抬大轿一路敲锣打鼓地送回府中,沿路百姓不明真相还以为皇上出巡。

    身处晋阳的尔朱荣听闻此事,恼怒交加,说出了心里话:“天子由谁得立!今乃不用我语!”

    刚从郑太妃处请安回来的英娥听说了朝堂之事,心里虽知道现在元子攸必然恼她,却还是忍不住想前去安慰,唤来绮菬欲同去。

    绮菬劝道,“娘娘,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若娘娘此时前去,万一皇上怒气未消岂不伤了彼此感情。不若先由奴婢前去探听一下皇上消息,报于娘娘后再做定夺?”

    英娥想了想,觉得绮菬说的有理,便不再坚持,“你悄悄去问问张郜颂,却别让皇上知道本宫派你去的,别让皇上白白生恼了。还有听说皇上自散朝之后便一直未进饮食,你也让张郜颂好生劝劝吧,若伤了龙体,岂不是本宫的错处。你一会再将小厨房做的点心带上,皇上若不愿进食,吃些点心也是好的。去了之后,速速回来告诉本宫,切莫耽搁。”

    绮菬一一答应了,安排赛婇伺候英娥,便去了太极殿。一个时辰过去了也未见绮菬回来,英娥心下疑惑不禁嘀咕,“这便是伺候皇上吃完饭,也该回来了,赛婇,你跟本宫去看看。”

    赛婇见绮菬迟迟未归,心里猜到几分,忙道,“皇后娘娘,您看这天都快黑了,想是绮菬姐姐这便回来了,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吧。您要是着急,奴婢给皇后娘娘看看去?”

    英娥摇摇头,“皇上今日对本宫既无责怪,又无言语,却和之前不同,皇上这次应该是真的怒了,本宫还是自己去请罪,心里才踏实些。”

    说完不顾赛婇阻拦,对着镜子去了自己钗饰,披发赤足,步行前去请罪。快到太极殿之时,远远看见张郜颂倚靠门口守着,见了英娥来,竟未先上来请安,反而转身对着门内小声说着什么。

    英娥心下犯疑,快步小跑而去,欲一探究竟。

    张郜颂见英娥已近,忙大声叩拜,“奴才张郜颂给皇后娘娘请安。”

    英娥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张公公今日这般大声请安,不怕惊着皇上吗?皇上在里面是吗?跟皇上说,本宫前来替父请罪。”

    张皓颂答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就寝来了,皇后娘娘明日再来请安吧。”

    赛婇轻声说着,“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张公公都说皇上已经休息了。”

    正说话间,元子攸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小颂子,让她进来。”

    当门开的那瞬间,英娥彻底崩溃了,只见元子攸未着上衣,坐在床边。而床榻之上一个女子背着身子慌乱的披着衣服,那个背影如此熟悉,英娥声音颤抖地叫道,“绮菬,你对得起本宫吗?”

    元子攸一把拉过衣服刚穿了一半的绮菬,半抱在自己腿上,挑衅地笑道,“朕是皇帝,宠幸个宫女还要皇后的容许吗?朕想要何人,是皇后都能管束的吗?”

    英娥语噎,“臣妾不能置喙皇上宠幸何人,只是皇上您宠幸的是臣妾的宫女,臣妾连问一句都不行吗?”

    绮菬在元子攸怀中如同一只小猫一样柔顺,长长的秀发半掩着面,英娥第一次发现她的皮肤是那么的白皙,如果不是这样的情景之下,也许还会和她调笑几句。绮菬始终不发一言,因为此时她深知,自己不过是帝后之间治气的道具,她以后再也不能带着面具去伺候英娥了。

    元子攸冷冷地看着英娥,“皇后还不退下,是想与朕和宓妃一起就寝吗?”

    “宓妃,宓妃,皇上,您连封号都给她选好了?您是把她当洛神了吗?还是您是想说您和臣妾宫女的爱情,堪比当年胡太后和清河王的爱情?那么,皇上,您将臣妾置于何地?您和臣妾的那还是不是爱情?”英娥感觉自己快窒息了,她气得浑身发抖,身子摇摇欲坠,身边的赛婇上前扶住了她。

    张郜颂轻声劝道,“皇后娘娘,夜深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回去?本宫回哪去?皇上,您是跟臣妾治气,还是跟臣妾的父亲治气?您忘了这个皇位是谁给您的吗?”英娥气闷,开始口不择言。

    元子攸再次被这句话激怒,“尔朱英娥,你是不是又想说朕的这个皇位是你和你父亲给的?”

    英娥一把推开要阻止她继续说的张郜颂,指着元子攸的鼻子哭道,“臣妾待您的心从当年骨笛相赠开始就没变过,年少时的懵懂之情,危难时的知音之谊,夫妻时的白首之愿。我尔朱英娥待您始终如一,我父亲纵有不臣之心,但是我尔朱英娥是不是一直站在您的位置,为您百般谋划?高欢告诉臣妾塑金人的秘法之时,是想臣妾帮他在父亲面前请功,但是臣妾转身告诉皇上,才能铸成金人,让您做了天命之主。如今您与父亲在前朝相争,您几次想过臣妾的左右为难,臣妾对你的忠心和爱,可以背负着父亲对臣妾不孝的指责。可是今日,您到底有没有把臣妾当您的妻子,当这个大魏的皇后?我父亲就是万般不是,至少此时他是在为了你的江山稳固四处征战,他若真要取代,您今天能安安稳稳坐在这洛阳皇宫吗?”

    元子攸呵呵冷笑道,“不错,不错,尔朱英娥,你是想让朕觉得负了你的心,还是负了你父亲的辅佐?朕今日明白告诉你,宓妃,朕是封定了,她的宫殿就定在徽音殿,朕便偏偏要抬举她。”

    “哈哈哈好,皇上这是连演戏都不愿意跟臣妾演了,您是彻底想与臣妾疏了这情分是吗?好,好,皇上若是看臣妾不顺眼,便废了臣妾,臣妾也省心了。”说完,英娥再难抑制内心的崩溃,瘫倒在地绝望而泣。

    绮菬见事情发展至此,不能不说话了,轻声劝元子攸道,“皇上,奴婢是罪臣之女,皇上便是给奴婢位份,也不过该是个御女。这直接赐到妃位和一宫之主,是没有前例的,奴婢受不起。皇后心情不好,奴婢先将皇后送回,跟皇后请罪后,让皇后定夺吧。”

    元子攸此时的脸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儒雅,阴翳的双眼,敛去所有的温度,如寒冰一样刺痛英娥的心,他一字一句的继续让英娥心沉沦,“赛婇,你把你们的皇后带走,别在朕面前哭闹,让朕心烦。张郜颂,明日记得去内务府传旨,将宓妃的徽音殿收拾好,再安排伶俐的宫女伺候好。”

    赛婇领旨边说边拉起英娥,“皇后,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英娥木然地被赛婇和张郜颂扶起,踉踉跄跄地走出宫去,身后传来元子攸对绮菬的调笑之声,她忽然觉得似乎自己真的从没好好认识过他,渐渐哭不出来。她推开赛婇的搀扶,命令所有人不许跟随,一个人扶着宫墙走着。她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飘舞,她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比孤单,最爱的人和最信任的人一起背叛了她,而他却撕碎了一切美好的梦境,让自己看着爱的毁灭。恍惚中,她走到了宣光殿,那个她付出三年青春的地方,她赤着足痴痴呆呆地坐在地上,耳边似乎又听见九皋笛的笛声,那悠扬的笛声陪伴了多少个无眠的夜。她喃喃道,“元子攸,我是你的妻子,可是你对我到底几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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