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苦读书推荐各位书友阅读:美人不折腰第一百一十四章
(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紫儿乖乖地“嗯”了一声,却没有下车,而是从怀里掏出鹅黄色小荷包,从里头拿出一小块银子来,小手把银子递给阿正说:“我的钱都在陈婆子那里,这是我荷包里最大的一块银子了,你先拿去买杏仁糖,少买一点,等我再去找陈婆要,然后你再多买点。”

    “你是不是不知道杏仁糖多少钱啊?你的这些银子,足够买几十斤杏仁糖的了。”阿正无奈地笑了一下,拿过银子替紫儿装回小荷包里,说:“放心吧,不过是给你姐姐买杏仁糖而已,不用你拿钱。”一边说一边把紫儿从车上抱了下来。

    阿正叮嘱道:“快点老实回家。要是让她们发现你不见了,可得担心死了,你姐姐也跟着为你担心。”

    把紫儿放到院里,打算关门,紫儿却用小手扒拉着门不让阿正关上,阿正只好暂停了动作,蹲下来问:“你又怎么了?”

    紫儿说:“别人买的是别人买的,我买的是我买的。我要给姐姐买杏仁糖,要我的钱买。”

    阿正一愣,紫儿已经重新展开小荷包,把荷包在阿正眼前展开,说:“我不知道买杏仁糖要多少钱,你自己拿吧。”

    阿正垂首,忍不住笑了几下,抬起头,看了看紫儿认真地表情,带着温柔的笑意看向紫儿小手里的荷包,大概估计了一下,然后郑重地从里面拿出一锭小小的碎银子,说:“这些,差不多就够两斤了。”

    紫儿看着那锭小小的碎银子,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吗?”

    阿正点点头:“真的,不信你自己去问问别人,杏仁糖到底怎么卖。”

    “我信你。”紫儿道,随即嘱咐说:“你快点去吧,路上小心。”说完这些,才乖乖地让阿正把自己关在了院里。

    宁夏青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仿佛她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这么久以来都舍不得放下片刻,而当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她也因为长久的损耗,而不得不把心彻底放下来。

    她做了很多很多梦。

    她梦到自己在一条小舟之上,水流湍急可怕,万丈狂澜不断地拍打着小舟,小舟不断地摇晃,汹涌澎湃的水浪打湿了小舟,水溢到了小舟里。

    她手里拿着一只破水舀,为了将水舀出去,她已累得浑身是汗,却也还要小心着水中暗礁险滩,免得一个不慎就船毁人亡。

    然后她回过头,看见她的家人都坐在船尾,老太太脸色青白浑身无力,曹氏一个劲地抚着老太太的胸口,宁夏青看老太太这个样子,不由得也跟着着急。她再一看紫儿,只见紫儿手里拿着一只小勺子,在学着宁夏青的样子,拼命地舀水。

    她忽然就觉得一切都十分值得了起来,于是拼命地继续守护着船,直到她摸到,手边有一个毛茸茸的球。

    水上怎么会有球呢?她迷惑得很,于是又摸了摸,直到那球不舒服地发出“哼”的一声,她也因此从梦中醒来,往手边看去,只见那只“球”抬了起来,睁开惺忪的睡眼,然后傻乎乎地说:“姐姐,你好一点了没有?”

    宁夏青哑着嗓子问:“你一直在陪着我?”

    紫儿答:“嗯。不过……我刚刚好像睡着了。”然后紫儿站起身,从桌上倒了杯茶,端到宁夏青的床边,说:“翠玉姐姐在厨房熬药呢,我来伺候姐姐喝茶。”

    紫儿的茶刚端过来,翠玉就端着装着药的食盒进来了,翠玉把食盒放在桌上,一边拿药一边疑惑地问:“是二姑娘给姑娘倒的茶?”

    “是我。”紫儿骄傲地答。

    “咱们二姑娘可真懂事!”翠玉夸了一句,随即把药端到宁夏青的床边,问:“姑娘睡了一觉,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宁夏青虚弱地笑了笑,其实她觉得不太好,如今好似到了病气最重的时候,她浑身的痛感并无消除,而且出了很多虚汗,感觉好似整个人都虚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药,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一鼓作气地全咽了下去。

    酸苦的味道在她嘴里炸开,她几乎要哭了出来,这药也太难喝了吧?!

    虽然说从前也时不时就生病吃药,但她觉得今儿的药绝对她记忆中最苦的一次!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忽然看见,紫儿捧着一只盘子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翠玉也站在紫儿的身边,笑着看宁夏青。

    “这是什么?”宁夏青的泪水都没擦干,眼睛还没有完全清晰。

    翠玉欣喜地说:“这是二姑娘特意趁着没人看见她的时候,跑去找阿正,让阿正给姑娘买回来的杏仁糖。说起来也是我的错,姑娘好几个月都没让我去买杏仁糖了,我居然就忘了这一茬,忘了嘱咐阿正给姑娘买,幸好二姑娘想着了。”

    杏仁糖?宁夏青眨了眨眼,眼前逐渐清晰,忽然被唤起了回忆。

    她的确是喜欢吃杏仁糖,从小就喜欢。

    只不过,在成为谭文石的妻子之后,婆婆告诉她的第一件事,就是谭文石不能吃杏仁,让她一定要小心着,家里绝对不能出现杏仁,免得谭文石误食。她也没敢当着婆婆的面说自己喜欢吃杏仁糖,只好照着婆婆的吩咐做。

    后来她只吃过一次杏仁糖。

    在她嫁给谭文石半年后,有一次谭文石收别人的礼,那是一包据说是前朝宫廷做法的高档杏仁糖。谭文石向来不让外人知道自己不吃杏仁的事,自然是笑眯眯地收下了,拿回家后就给了宁夏青,让宁夏青立刻把它们都吃了。

    从那以后她就没吃过杏仁糖,都快忘了杏仁糖的味道,也忘了那次吃过的杏仁糖的味道,不过她记得她当时觉得那包杏仁糖是真的很好吃。可能是看她吃得太愉悦,当时谭文石还笑着问她是不是喜欢吃。

    她至今都记得,当时谭文石的原话是——“你是不是喜欢吃杏仁糖啊?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我给你买。我知道妈不让家里出现杏仁,咱们背着妈偷偷买,就咱俩知道。”

    她记得她当时很开心,只觉得谭文石的这句话比杏仁糖都甜,她笑着摇摇头,说只是觉得这包杏仁糖的确不错而已,自己并没有很喜欢吃这玩意,让谭文石以后不要带杏仁回家。

    后来她就再也没吃过杏仁糖,慢慢的,她习惯了,就连重生回十六岁之后,她也完全忘记了杏仁糖这种东西,所以一直都没让翠玉去给她买回来。

    若不是紫儿替她记着,她怕是永远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有多么喜欢杏仁糖了。

    她看着眼前这样已经很是陌生的东西,迟疑地伸出手,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挑哪块。她平时本不是这种犹豫不决的人,只是如今和杏仁糖“久别重逢”,心里头五味杂陈,又有些过分期待,所以反倒举棋不定。

    “紫儿喂姐姐吧。”她放弃了,转而笑着对紫儿说。

    “好!”紫儿兴奋地应了一声,随即拿起一块就放进宁夏青的嘴里,宁夏青将杏仁糖在嘴里含着,刚刚那股浓烈的、将她眼泪都逼出来的药味慢慢被甜味一点一点压制下去。

    紫儿眨着眼睛,满怀期待地问:“姐姐,杏仁糖好吃吗?”

    宁夏青笑着一直点头,紫儿笑得更开心了,翠玉在旁边补充道:“我刚刚好像还忘说了,这可是二姑娘出银子让阿正给姑娘买的呢!”

    宁夏青惊讶地瞪大了眼,看着紫儿问:“你出的银子?你哪有银子?”

    “我有压岁钱!”紫儿答,随即又仔细地确认了一遍:“姐姐,杏仁糖好吃吗?”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紫儿眉开眼笑地拍着小胸脯保证:“那我就把压岁钱都拿出来给姐姐买杏仁糖!阿正跟我说,一块小小的银子就能买几十斤呢,所以我能买好多好多杏仁糖给姐姐!”

    姐俩说了会话,陈婆子来把紫儿领走了,宁夏青继续躺下休息,翠玉拿出一小块银子,在宁夏青眼前晃了晃,随即走到宁夏青的妆台前,手上一边动作一边说:“阿正说了,这是二姑娘给他的银子,他给送回来了,让姑娘替二姑娘收着,我就先搁在第二个妆匣里吧。”

    宁夏青摸着已经退了些烧的额头,无力又慵懒地问:“嗯?他是什么意思?”

    翠玉答:“阿正说了,二姑娘年纪这么小,哪能用二姑娘的银子呢,所以就给送回来了。”

    宁夏青疑惑地问:“那你为什么刚才不给紫儿?反倒让我收着?”

    “是阿正说的,阿正说,二姑娘是真心想要给姑娘买糖吃的,若是把银子直接还给二姑娘,反倒是不领二姑娘的情,二姑娘会伤心的。所以阿正说,就当是用这银子买糖了,让姑娘以后把这银子以零花钱的名义再给到二姑娘手里。”

    宁夏青不由得疑惑起来,蹙眉问道:“所以说,那糖到底是拿谁的银子买的?到最后,究竟是太太出了银子,还是阿正出了银子?”

    翠玉此时已经走回到宁夏青的床边,听宁夏青这样问也是一愣,喃喃道:“这个我还真没问阿正,不然我去问问?或者不问阿正,去问太太?”

    宁夏青连忙摇摇头,道:“罢了,别在太太面前提这事了。在太太面前,咱们就当是紫儿出的银子。”

    翠玉点点头,替宁夏青掖了掖被角,道:“姑娘喝了药,也该休息了。”

    宁夏青却往窗外看了看,问:“董掌柜回来了吗?”

    翠玉点点头,宁夏青道:“你扶我起来梳洗一下,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翠玉一愣,喃喃道:“姑娘……”

    宁夏青一边挣扎着起来,一边苦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我不跟他说太久,就几句话的事。我也不出院子,你把他叫到东厢房来,我就在那里跟他说。”

    翠玉只好答应,不情不愿地去叫董子真了,宁夏青则自己简单地梳洗打扮着。

    跟二老爷谈的价是十四两五钱,姚三兴给的价是十五两八钱,多出来的银子就全是宁夏青的了。姚三兴一共定了六千五百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宁夏青将净赚八千多两,而这些天花在打点人情上的银子跟这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别说是对于小小一家华彩苑,就算是对于谭文石那样家业的人来说,能在一笔买卖中赚到这些都是很可观的了,她这次的心血的确是没有白费。

    但这也意味着,她这次风头过盛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本就有那么多人对华彩苑虎视眈眈,此后她将面临的恐怕是更不容乐观的环境。

    东厢里。

    宁夏青坐在主座上,翠玉站在宁夏青身边,董子真在下首坐着。

    董子真今日喝了不少酒,直到现在都是脸通红的。董子真喝了口茶解解酒,忽然咧嘴一笑,带着几分醉意说:“当家的,你管管翠玉,别让她这么恶狠狠地盯着我。”

    宁夏青一愣。

    董子真哭丧着脸抱怨:“我都听翠玉说了,当家的病了,我明白翠玉的意思,翠玉是让我别来烦当家的,让当家的好生休息。可现在是当家的叫我过来,这也不能怪我啊……当家的,你让翠玉别跟瞧仇人一样瞧我,瞧得我心里都发毛……”

    宁夏青往后一瞧,只见翠玉已经状若无辜地把目光移到了别处,宁夏青不由得失笑,董子真和翠玉这两人也真是的,都是自己身边得力的人,可不知为什么,这两人一凑到一块,就总是不得安生。

    “行了,你俩别闹了。”宁夏青哭笑不得地安抚了一句,随即正色道:“柳师傅那边我本该亲自过去一趟,可我如今这幅样子,也实在是出不了门了。你明儿挑一匹‘功德圆满’,和翠玉一块跑一趟,顺便把这封信交给柳师傅。”

    宁夏青将信拿出来递给董子真,董子真接过信,嘿嘿一笑说:“当家的身子不好,还这般心细,实在是女中豪杰。”

    宁夏青平淡地说:“你呀,就别奉承我了。我倒是担心,你们贸然去找柳师傅,柳师傅未必会愿意见你们。”

    董子真点点头:“那位柳师傅闻名梅公郡,我也的确听说他脾气有些臭。”董子真傻笑道:“若是生意场上的人,甭管脾气多臭,我都能跟他套上近乎!但像柳师傅这种手艺人,我就有点没辙了……”

    宁夏青笑了笑,转头吩咐翠玉:“你一会去顾公子那里跑一趟,替我带几句话。”

    翠玉问:“带什么话?”

    宁夏青嘱咐道:“你就说,之前借花的时候,我曾提出设宴感谢顾公子援手,但顾公子并非凡夫俗子,设宴款待未免是对顾公子的一种怠慢。所以我才另外设法致谢,万望顾公子莫要再推辞。”

    翠玉点点头。宁夏青又说:“还有,你须得在顾公子面前提起,我让你明日去替我给柳师傅送信的事,你只要这么说,他就会明白了。不过你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的病况,若是他问你,你只说我没什么大碍就是。”

    嘱咐完了这边的事,宁夏青又问董子真:“今日我离开薛府后,你跟姚三兴谈得如何了?”

    董子真拍了拍胸脯,十分自豪地说: “都谈完了,交货的日子也定了,就在十天后。”

    董子真志得意满地说:“今日在薛府,人人都看得出咱们人脉雄厚。其实啊,姚三兴应该也听说了宁氏三位老爷内斗的现状,可就因为咱们背靠着市舶司,让姚三兴即便知道了这批料子是从二老爷的作坊出来的,也还是选择跟咱们合作。”

    宁夏青点点头,附和道:“他是行商,能不能赚到钱、能赚多少,全看市舶司的脸色,况且梅公郡和成宋郡河道水系发达,一日里不知几千条商船在其间往来,市舶司可以说是牢牢掌握着行商们的命脉。所以姚三兴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市舶司交好的机会。”

    宁夏青又道:“不过说到底,姚三兴也不傻,‘功德圆满’的确是批不俗的料子,让姚三兴觉得其中有利可图,不然姚三兴也不可能光是看在市舶司的面子上就答应了跟咱们合作。”

    宁夏青言尽于此,其实她还有没有对董子真说的。

    在她的记忆里,几年之后,京城朝堂之上会有些不太平,有人会上位争权,从而改变整个天下的利益分布格局。

    格局变动的结果之一,就是梅公郡会被朝廷重视起来,朝廷将梅公郡设为主要的通商口岸,而与此事直接相关的梅公郡市舶司也因此更为风生水起。

    当宁夏青得知此次薛府商宴的规格时,她就觉得有些过于声势浩大,转念一想,以姚三兴的地位,姚三兴也许是听到了梅公郡将成为口岸的风声,所以想借着这次商宴在梅公郡商场上占据一席之地。

    宁夏青想,既然姚三兴是为了开拓在梅公郡的势力范围,姚三兴就势必会积极想要与梅公郡的商户们合作,甚至不惜放宽条件,宁夏青也因此有了更大的把握。

    更何况,宁夏青拉了顾雪松出面,作为行商的姚三兴怎么可能放过这一对梅公郡市舶司提举示好的机会?姚三兴若真能巴结上顾雪松,没准就能在几年之后乘着朝局变动的东风,在通商口岸所能产生的巨大利益里分一杯羹。

    她的这些话自然不能跟董子真说,这些话不能跟任何人说。

    她转而问:“二老爷怎么说?答应在‘功德圆满’上添上咱们华彩苑的标志了吗?”

    董子真答:“二老爷明白咱们意思,明白咱们是想借着‘功德圆满’扩大华彩苑的名声,二老爷倒没有一口回绝,只是说要再琢磨几天。”

    董子真想了一下又说:“我看二老爷当时的脸色,估摸着这事能成。我觉得,二老爷之所以要再琢磨几天,可能只是不想一口答应下来,想要再跟当家的讨价还价一番罢了。”

    宁夏青点点头,董子真嘿嘿一笑:“当家的放心吧,今天在薛府,谁都看得出顾大人对当家的青眼有加,做买卖的谁敢得罪市舶司?就算是为了讨好市舶司,也没人敢不给当家的面子,所以啊,二老爷肯定不会不给咱们面子的。”

    宁夏青听董子真提起顾雪松,不由得微怔,随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此刻表情的空白,放下茶杯时已经神色如常。

    今日她在薛府虽然是出了风头,可在场的到底都是同行内的人,在同行内出风头没什么用,想要把东西卖出去,还得是在来买东西的每一个人心里打下烙印。

    每个做买卖的人都懂得知名度的重要性。所以,在每一匹料子上,都会在不影响裁剪的角落里印上工坊名字和工匠的姓名,让每一个买到料子的人都能看到工坊和工匠的名字。

    若是能在每一匹“功德圆满”上面再印上华彩苑的标志,华彩苑就能在所有买过“功德圆满”的人心里留下印象了。

    她从一开始就打了这个主意,只是没有立刻跟宁二老爷说而已,那时的她还没有筹码,宁二老爷是不会答应的,只要当她有了谈条件的资格后,此事才有事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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