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于火凤何飞卷十六



苦读书推荐各位书友阅读:凤求凰涅盘于火凤何飞卷十六
(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苻晖一脸兴奋的便要将风筝放上天去,我为难地看了看小黑,拉住苻晖道:“下次吧,好不好?我今日有些不舒服。”

    “你不舒服?”苻晖关切地急问道:“你哪里不舒服?”还不待我回答,他马上又接着道:“跟我回去,我让太医来给你诊治。”

    我摇了摇头,勉力笑道:“没有大碍,我只是,只是前些日子思虑过度,有些身心俱疲,如今你好好的就站在我面前,我自是无碍了,休息几日便好了。”

    苻晖一脸歉意地看着我,握住我的手放至他的唇边,心疼地说:“对不起楚楚,都是我不好……”

    一旁的小黑见了这般情形,更是气愤难平,昂着脖子乱扭,在原地不停地狠踏尘土发起疯来。我心里大感无奈,却又因着苻晖在场,只得一声怒道:“蹬鼻子上脸了?自己滚回家去!”

    小黑听我此言一出,片刻也不耽误,当即甩脸迈开蹄子一路狂奔而去。看着它绝尘而去的背影,我竟忍不住潸然泪下,凤皇,你并不孤单的,你看,这世间真正待你好的,可足浑太后、清河公主、我,还有小黑呢……

    苻晖伸手为我擦去眼泪道:“怎么又哭了?这样对眼睛不好,我送你回去,我的马停就在前面庄园。”我默默无语地点头,苻晖拉着我的手往前走,却不住侧目看着我的脸,疼惜道:“楚楚,你的日子竟过的这般凄苦,连个畜生都欺负你,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再不会让你受一点的苦,等到你十五岁,我们就成亲好吗?”

    我停下脚步,定定看着他,问道:“若陛下绝记不答应,你当如何?”苻晖楞住了,对上我询问的目光,咬了咬唇,道:“你希望我如何?”我苦笑一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爱如何便如何!”说完,我甩开他的手,独自向前走去。

    苻晖追上我,从后面拽住我的手,急切道:“楚楚你生气了?”“没有!”我复又甩开他的手,别过脸去不看他,“楚楚,楚楚!”苻晖用力扳过我的身子,仔细看着我的脸,认真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到的。”

    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我抑制住唇角想要上扬的笑容,微微撅嘴,带有一丝埋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既倔强又羞涩地挣脱他手,自顾向前走去,苻晖在后面欣喜地跟上。

    回了新兴候府,小黑早趴在马厩里休憩,见我到来,鼻孔喘着粗气,昂过头去不愿再看我。我一脸谄媚地靠近它,伸手抚上它的鬃毛,哪料它立马站起来,扭过头去,不让我碰它。我最终无奈得长叹一声,幽幽道:“我是有苦衷的,你为何这般不相信我……”

    小黑甩了甩尾巴,基本无视我的话,我却仍然自顾幽幽说着:“这些年来,你竟真的不了解我吗?你以为只有你才想着他、念着他吗?我在梦里,也没有一刻是不想他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我哀怨地看了小黑一眼,转过身子,缓缓离去,只听得背后传来它呜咽的一声悲嘶。

    过了几天,慕容暐竟然破天荒的要找我谈话。坐在他跟前,我一脸的不自在外加不明所以,眼瞧着慕容暐手负于后在那里踱来踱去,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候爷叫楚楚来究竟何事?”

    慕容暐重重喘了口粗气,停下脚步,带着探究的目光有丝愤怒道:“我们家待你也不薄,你攀上了高枝,我们不但没享你一天的福,占你一点的光,反倒要因你受累!你说说看,你倒说说看,凤皇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竟不让平原公放过他?你知不知道凤皇一倒,我们全家都完了!”当说到“凤皇一倒,我们全家都完了”的时候,慕容暐声音高昂,情绪已近失控。

    我大惊失色地站起身来,颤声问道:“候爷你说什么?凤皇他怎么了?”慕容暐抬眼看着我,扬声道:“你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我心急拽上慕容暐的衣袖,哀求道:“候爷您快告诉我,凤皇他究竟怎么了?”

    慕容暐无奈地重重长叹一声,痛呼道:“天不佑我,天不佑我啊……”我见他还要酝酿情绪,为陈述做铺垫,便早已忍不住了,带着怨气催促道:“候爷!凤皇到底怎么了?您还打不打算说了啊?”

    “哎!”慕容暐看了我一眼又无力地垂下头,失意:“我今日进宫见秦王,途中遇到宋牙,他让我万分当紧与平原公打好关系,早先的那次不说,两日前平原公又找了凤皇一次麻烦,甚至将凤皇……将凤皇……”

    慕容暐似乎是不忍再说下去,我更是心急如焚,不由火道:“苻晖那个王八蛋到底将凤皇如何了?”“平原公将凤皇……”慕容暐伸手抹了两滴眼泪,哀声道:“平原公人多势众,将凤皇倒挂在树上当箭靶子,可怜凤皇不知挨了多少木箭和石子,等秦王回宫的时候,凤皇他早已昏迷不醒了!楚楚啊,你说你……”

    “王八蛋苻晖!”我不由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骂道,接着便不再理会慕容暐,怒不可遏地跑了出去要找苻晖算帐。

    “楚楚——楚楚——你干什么去——你千万别给我惹事啊——”慕容暐跟在后面大声叫喊着,最终重重地跺了跺脚,狠狠吐了口气返回屋里去。他本来想靠着我两头讨巧,竟没想到却是引发了争歧,严重破坏了对他有利的局面,这下他是头痛的寝食难安了。

    我去马厩骑了小黑便一路飞奔去平原公府,以前虽然知道他府邸的位置,却从未来过,没想到我第一次来,竟然是兴师问罪。到了平原公府,我翻身下马,用力拍打着那红漆巨门,怒气冲天地喊道:“苻晖!苻晖!你给我出来!”

    砸了半天,才见有一门房前来开门,我张口便火道:“苻晖呢?叫他来见我!”那门房斜睨了我一眼,喝道:“混帐!平原公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要见平原公?”

    “你告诉他我姓段,问他见是不见?”我一脸怒气吵嚷道,那门房冷笑一声道:“你就是姓连也不行,也不掂掂自己是什么份量,不想死就滚远点!”说完便硬生生地将我往门外推,小黑见状自是不能饶他,叫嚣着腾起两条前蹄便要去踢那门房,我自然不会阻拦,那门房惨叫一声便被小黑踢出老远跌在地上翻滚起来。

    我一声冷笑,刚要抬脚踏进平原公府,便见里面的侍卫正待冲出来,而我身后响起了一个语气平缓的声音“什么事?”,我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红衣少女站在那里,身旁跟着两个丫鬟,府内的一众侍卫冲出来见着她,立刻行礼道:“见过夫人。”

    夫人?她就是苻晖的老婆?我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约摸比我大个一两岁,眉清目秀,端庄雍容,只是少了份女儿家的娇柔与婀娜。她淡淡地问着:“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如此喧闹?”

    侍卫们看了眼府内滚在一旁的门房,那门房听到她的声音,立马连滚带爬地哭喊着过来“夫人,夫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她,她对平原公出言不逊,更要硬闯平原公府,小的豁出命去阻止她,她便纵马行凶,小的骨头只怕都被她那只畜生给踢断了!夫人,夫人,您可得给小的做主啊……”

    听完那门房连哭带嚎的控诉,苻晖的夫人打量了我一番,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温不火地说:“姑娘可与平原公相识?要寻平原公有何贵干?”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难道要我告诉你,我是你老公的情人,这会来揪他是因为他不听我的话,伤了我的心爱之人,所以我来跟他拼命的吗?

    苻晖的夫人见我一脸怒气却并未回答,便淡淡地笑道:“姑娘还要想一想方能忆起与平原公是否相识吗?”我压制住怒气,忍着问道:“平原公不在府中吗?”不待她回答我又自顾接着道:“若平原公不在,我先告辞了。”说完,我便牵起小黑的缰绳准备离去。

    “慢着!”苻晖夫人扬起了声音,淡淡道:“姑娘当平原公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姑娘纵马伤了我府中下人,连个说法也没有吗?”

    小小年纪,竟然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我在心中冷哼一声,道:“夫人想要怎么样?”她倒是轻轻笑了笑,和气道:“进府说吧,姑娘不是要进来的吗?”我立刻警觉,不由往后退了两步,门口的侍卫早就察言观色伸手将我架了起来,拎到平原公府内,我当即怒喝道:“你们要干什么?”没人理我,耳边传来苻晖夫人冷冷的声音“关门!”厚重的大门被沉沉关上,只听小黑在外面不住地嘶叫着。

    苻晖夫人命人将我带到一处偏厅里,然后自己坐在主位上端起一盏茶,轻啜了一口,面无表情道:“姑娘真是善解人意,我还没去找你,你便自己找上门来了。你就是传闻中殿下在外面相好的那个狐媚子?”

    这女人脑袋没毛病吧?就算承认相好,也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狐媚子吧?我倒也不愿在气势上输给她,挺直了身子,直视着她,道:“夫人今日借题发挥,私设公堂,就是为了这个吗?身为平原公的正品夫人,不但不相信自己的夫君,反而听信坊间流言,人云亦云,将平原公的颜面至于何地?”

    听了我义正言辞一番陈述,苻晖夫人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杯子,道:“姑娘是说我冤枉了姑娘?”我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看她,她仍微笑着自顾说道:“那我可是要向姑娘赔罪了……”

    虽然她一脸的笑,但是我却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只见她缓缓站了起来,慢慢向我走近,眸中透射出一种阴婺的目光,我可以想像一个因妒成狂的女人会对她的情敌做出怎样可怕的事来。

    我被她逼的步步紧退,心中惊惧起来,最终不小心撞到身后的花瓶,花瓶随即掉在地上摔的粉碎,伴着那一声脆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只听门外有奴才呼号着“平原公饶命!”,却是苻晖一脸又惊又怒地闯了进来,大声喝道:“李氏,你要做什么?”

    李氏?叫的还真是够见外的,我心中冷笑随即便有了计较,顺势往地上一倒,瘫软了身子坐在地上,做一副恐惧而又委屈的表情。

    苻晖见状立刻近我身前,一把扶起我,关切道:“楚楚,你怎么样了?这女人对你做了什么?”我虚弱的任他扶起,摇摇头,轻道:“夫人只是想请我喝杯茶,并无他意。”苻晖冷冷地看了李氏一眼,李氏并无惊状,一脸从容自若地回答:“殿下以为妾身要做什么?”苻晖哼了一声,道:“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样!”话毕,便将我拦腰抱起,在李氏的直视下径自离开了这间偏厅,那并无波澜直视的目光却让我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苻晖的脚步微微有些蹒跚,横在他怀里的我,将双手环过他脖颈,悄悄在自己手腕上用力地掐,只掐的我直吸冷气,眼中冒着泪花,浑身颤栗,待到感觉指甲有些陷入肉里,已经能够出现血肉的伤痕才罢手,两只手腕均被我掐了个“琳琅满目”。

    苻晖见我将手臂环上他的脖颈,本来还有一阵窃喜,但我完成了自虐以后,便对他冷声道:“平原公请放民女下来。”

    听我此言,苻晖楞了楞,低头却又见我满面痛苦,眼中眨着泪花,便心疼道:“楚楚……”身旁的小厮将苻晖驻足的那间房门打开,苻晖抱了我进去,看摆设应该是他的卧室,我更是不客气道:“平原公将民女带入自己的卧室好像于礼不合!”说完,便挣扎着要下来,苻晖怕摔伤了我,只得斜了胳膊将我轻轻放了下来。

    我双脚落地,当即对他欠身行了一礼,冷道:“多谢平原公相救,民女感激不尽,他日必将相报,告辞!”苻晖急着喊道“楚楚你别走”,伸手便拽上了我的手腕,我吃不住痛“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立刻甩开他手,护住自己的手腕,大颗的泪珠滚落了下来。

    苻晖注视着我的手,道:“楚楚你怎么了?”我咬了咬牙,极力忍道:“不关平原公的事!”苻晖却不依不饶,拉过我的手,将袖子往上一撸,只见雪白纤细的手腕满是殷红的掐痕,有的伤口连嫩肉都翻了出来,血丝淋漓,在这样一只如玉皓腕上,这伤痕当真是触目惊心。

    见着苻晖既心疼万分又怒不可遏,恨的牙痒痒的神情,我趁机又护住了另一只手腕,吸了口冷气。苻晖从盛怒中反应过来,又撸起了我另一边的袖子,只见更是伤痕累累,甚至比起刚才那只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大颗的泪珠自我眼中滴落下来,苻晖暴怒得恨道:“那个毒妇!”说完便拧头往外冲,要去找那李氏算帐。我立刻拉住他,道:“平原公要去做什么?”

    苻晖回头扶住我的胳臂,定定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稍顿了一下他眼中浮上一层阴狠“我去剁了那毒妇的一双手!”话语中的暴戾之气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猛然想起初次见到的那个他,也是这般心狠手辣。一直以来他对我的百依百顺和娇惯纵容,几乎要让我认为他只是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而忘了他更是上过战场视人命如草芥的一名武将。他的性子便是这样直来直往,爱与恨都很简单,爱就是爱,没有什么理由,不会掺加什么杂质,也不会因为谁而改变。同样,他恨也就是恨,也恨的干脆利落,没有什么别的纠结因由。

    我怔怔看了看他,扯住他的手道:“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苻晖立刻咆哮起来:“我不管!总之她这般歹毒地伤了你,我就必将十倍奉还她!”

    听到这话,虽然心里免不了会有一番震动,但我还是按捺下去淡淡道:“我说过是夫人所伤吗?”苻晖早已冷静不下来,怒喊道:“你不用替她搪塞,不是她还会有谁?难道是你自己?”我猛然惊惧了一下,又听他继续喊着“难道是我不成?”方才放下心来。

    我故意做了一副万分委屈的表情,弱声道:“总之就不是夫人,你别冤枉了她。你若那般对她,我往后的日子才要过的越发小心了。”听了我这模棱两可的话,苻晖更是心中生疑,口中却是转了话题问道:“那你今日是如何来了平原公府的?”

    王八蛋,你居然还有脸提?我狠瞪了他一眼,冷冷甩掉他抚在我肩膀的双手,恨道:“平原公好大的官威啊!是问慕容公子在宫中无权无势,也无得罪平原公之处,平原公仗着人多势众,以多欺少,将慕容公子重伤,还真是好生威武呀!”苻晖当即脸色一变,我却依旧不能饶他,仍然轻鄙道:“陛下有没有赐平原公金匾一块,以彰显平原公的神勇盖世,天下无双啊?”

    苻晖脸上浮现怒气,强压着注视着我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你从来就没忘了他,是不是?”

    我心下一惊,却愤怒地甩了苻晖一个耳光,含着眼泪道:“想不到你竟是这般看我的!我早便说过,如今我对他,只是留有幼年时的感激,他就像我的亲人一般,我自然是会关心他、护着他。而你竟如此轻看于我,我与你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以后再不要去找我,我与你情断意绝!”说完,我便双手捂面痛哭着跑了出去。

    被我扇了一巴掌的苻晖初时手捂着脸庞楞住了,但见我声俱下的对他控诉一番便伤心离去,却是迈起蹒跚的步子追出来道:“楚楚!楚楚,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你听我给你解释……”

    我边跑边捂住耳朵,哭喊着:“我不听,我不听,你都不相信我,我也不要再相信你!”苻晖几步便追上了我,扳过我的肩膀,急切道:“对不起楚楚,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说你,我,我只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了……”我满面泪痕地看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你一句简简单单的口不择言,对我是多么大的伤害?你口口声声不许任何人伤我,偏偏就是你伤我最深!”

    苻晖惊恐用力地拥住我,慌张道:“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无心的,我不想伤你的!你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我奋力推开他,戚声道:“你看我的处境多为难啊,我的亲人全都为你所恨,你的夫人又视我为眼中钉,我夹在中间真是倍受煎熬,我好累,我好苦!”

    苻晖硬将我拉入他怀中,心疼道:“都是我不好,我让你受累、我让你受苦了。”我伏在他怀里抽泣着,过了一会才抹了抹眼泪淡淡地说道:“以后要如何,你好好想想,再来跟我说吧。”苻晖楞了楞,低头看着我,我轻轻推开他,道:“我现在很累,我要回家。”他急切地拉上我一只手道:“别……我……我送你!”

    “不用了。”我摇摇头,问道:“我的马儿还在门口吗?”“在。”苻晖点点头道:“方才我只是从门前路过,并不打算进府的,但见你的马儿停在门口大声嘶叫,还撞门,我这才又急又怕入了府的。”

    “你怕什么?”我反声问道。苻晖低下头,轻道:“我怕你有危险。”“呵。”我苦笑了笑,道:“你瞧,我进你的府中,你都怕我有危险……”苻晖张口还要说些什么,我却无力地阻止道:“罢了,先不要说了,我想回家,我等你把一切都考虑清楚。”说完,我便转过身子离他而去。

    苻晖紧张地跟在我身后,目光中满是不舍与懊悔,直到我骑上小黑绝尘而去,他还站在门口怔怔失神。

    意料中事,第二天苻晖来找我承认错误,并表明决心。

    他给我带来了远藩进贡宫中的上乘伤药,先是细心地帮我擦拭涂抹于腕上,不住唏嘘疼惜着,然后才在我的冷眼施压下道出了他打伤慕容冲的原委。

    原来那日我问他如果苻坚绝记不答应我跟他的事,他会怎么做?当时他让我相信他,并说自己一定会做到的。结果他便进宫去想先找苻坚套套话,只要不上朝,苻坚肯定呆在紫漪宫。却说苻晖站在紫漪宫的门口,命太监进去禀报,太监回禀说苻坚并不在里面。苻晖不信,便硬闯了进去,哪料却见到慕容冲站在宫墙之下,手里拿着一只绵黄色的荷包静静望着失神。

    那荷包我当然知道,是我亲手绣了送给他的,里面是用我们头发编织而成的同心结。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

    慕容冲的身姿孤绝清冷,对谁都视若不见,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苻晖认为慕容冲对他傲慢轻视,便上前质问慕容冲见到自己为何不行礼,慕容冲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将荷包收入怀中便转身欲走。苻晖自是不依不饶,责难慕容冲为何对自己如此傲慢无礼,慕容冲愈是不答,他便愈是恼火,恰逢苻琳这个小老弟经过,听到喧吵声也凑过来看热闹。苻晖这下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再加上他本来就憎恶慕容冲姐弟入宫,还又加上了心底一直潜藏的醋意,便不顾慕容滟和宋牙出来劝阻,命人将慕容冲绑起,倒挂在树上,让随从和小苻琳拿着木箭射、石子砸,还命侍卫守住宫门,不放任何人去通报苻坚。慕容冲从始至终没有一下反抗,没有一丝挣扎,没有一声呼喊,只是定定看着痛哭的慕容滟,除了拧得紧紧的眉头及额上的汗珠,再没有任何表情。等苻坚回来时候,慕容冲已经昏迷不醒,苻坚气得重重扇了苻晖与苻琳两耳光并将他们大骂一通撵出宫外,还令苻晖受了十记廷仗,罚了一年俸禄,并且谕令他从今往后不奉诏不得入宫。

    怪不得他中间有好几天没来找我,而且那日在府中见他步履蹒跚,原来是挨了棍,该!太该了!十棍太轻了!应该打他一百棍、一千棍、一万棍!打的血肉模糊,谁都认不出他来才好!他居然那样对待凤皇,这是我绝记不能容忍的,我咬紧牙,握紧了拳头还要恨声痛骂他,却见他一脸诚恳道:“楚楚,是我不好,我惹你伤心了,不过父王也已罚了我了,你就别再生我气了。我答应你,只要你真的只当他是恩人、亲人,再无旁的情意,我绝不会为难他。”顿了顿,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如若不然,我仍不会放过他,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我怔怔望着苻晖,心里充满了恐惧。终于,我失去了对事情完全主动的控制了吗?若他不再听我的话,不再顾念我的感受,事情会发展成什么局面?

    望着我有些惊惧的神色,苻晖笑了笑,将我搂入怀中,抱着我略微僵硬的身子,柔声道:“你别再恼我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去主动招惹他了,我们在一起好好的,好吗?”

    “好……”我颤着声音说了句。苻晖满意地笑了,又道:“想那李氏也不敢再来找你麻烦了,我警告了她,若你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不论是在何时何地,何人所为,我都不会放过她,都要算到她的头上!我是大秦天王的皇子,即便杀了她,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冷战,我几乎都快要忘了他还有如此阴狠的一面,从昨日起我已是第二次重见,仍然是心有余悸。那李氏的父亲好像是位尚书,苻晖待她如此绝情,对他自己在朝堂上的势力是非常不利的,不过这样最好,他最后若众叛亲离我自是要高兴的连觉都睡不着。

    如此想来,我便又一脸担忧地劝道:“她毕竟是你的夫人,你这般待她,会不会太过绝情了?我也是女子,我能体会她心里的感觉,当日你与她成亲,我也是万分苦痛,盼着她不好。可是,她到底也是无辜的,是我抢了她的丈夫,她还要忍气吞声……”

    “楚楚,你就是太善良了,所以人人都敢欺负你,甚至连你的马儿也是如此。”苻晖不忍道。我却摇摇头:“不仅如此,夫人的外家若是知道夫人嫁进平原公府却受到如此对待和冷落,只怕也不会答应……”苻晖冷哼一声,道:“她若敢说出去,只会丢了她自己和外家的颜面,况且我又何尝需要畏惧她家?”

    我轻轻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这样究竟是对你不好,我也始终觉得对她不起,对她而言太不公平了……”说着说着,我垂下了两滴眼泪,咬着嘴唇道:“你,你还是快些跟她圆房吧……”苻晖听闻此言,搂着我的胳臂又加上了几分力道,一脸疼惜地说着:“楚楚,我心中既有了你,又岂会再将旁人看在眼里?你不要什么事都为我着想而委屈了自己,那些事情我自有分寸,你不要担心,不要累了自己。相信我,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再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你,我会比他待你更好,比他更能保护住你!”

    偎在苻晖的怀里我没有说话,我只是在心中冷嘲,哪怕慕容冲将我带上悬崖,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跟他跳下去,就算你送我一顶后冠,我连眼皮也不会抬一下。

    不过,他倒是说到做到,在今后的日子他再没找过慕容冲的麻烦,而我也没有遇到过麻烦。

    苻晖没有再问我是怎么去他的府邸的,到底是被他夫人掳去的,还是我自己去找他质问慕容冲一事的,他既不好开口再问,我便不说,让他自己纠结去吧。

    今日见面的这座庄园正是当日他派人当街掳劫我后将我囚禁的地方,是他的一处别院,现下时常与我来此相会。当初那两个看我不顺眼的丫头如今也得低声下气地伺候我,不然我一句话,她们被赶走是小事,以苻晖的性子只怕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们。

    可苻晖对我坦陈他将慕容冲致伤的事情却隐瞒了一部分,慕容暐源源不断地送财物给宋牙,宋牙也源源不断地送消息给慕容暐。

    慕容暐一脸苦痛地告诉我,凤皇失声了。

    失声?什么意思?是不能说话了吗?原来当日苻晖让众人攻击凤皇的时候,慕容滟与宋牙便在一旁苦劝,说并非慕容冲对平原公无礼,而是他根本自那次苻坚在宫中宴请慕容家族之后便再没说过话,他失声了,谁也无法另他开口。

    但是苻晖根本没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我将指甲掐进肉里,将嘴唇咬出了血,滔天的恨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不过慕容暐对于我去找过苻晖凤皇便再也没有被为难的事很满意,大感养着我究竟还是有用的。

    我无法再面对慕容暐的嘴脸,跑回房去将苻晖送来的宫中贡药全部重重扔在地上,摔个粉碎,眼泪狂涌,口中还不住地骂着:“混蛋!王八蛋!你们全都不得好死!你们全都要下十八层地狱!你们永世不得超生——”我恶毒地诅咒着他们苻氏父子,胸腔中似乎有条巨大的火龙在横冲直撞,想要寻找出口却遍寻不到,那条火龙从我胸口蔓延至全身,每一寸皮肉都灼热发烫,似乎要将我烧成灰烬。

    我控制不了眼泪的泉涌,就像拧开了水管之后阀门却失灵了一般,胸前衣襟湿透,地上也滴满整整一摊水,可无论如何,这眼泪就是止不住。凤皇,我的凤皇,我放声地痛呼着他的名字,你还能承受的住吗?你既承受不住了就不要再撑了好不好?我陪你一起去死,我们死在一块,死后变成天南地北双宿双fei的大雁,再不要管什么家族、子民,我不要你再承受了,我要你解脱,我要和你一起解脱,我们去死好不好?你定怪我,如若现在去死,那么以前所受的苦不是全都白受了吗?可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很脆弱,我比你更痛,我比你更无法承受,我要疯了,要崩溃了你知不知道?你再也不能说话了吗?你若不能说话,我便从此聋了陪你!

    如此想定,我便翻出绣袋拿出一枚长针径直往耳中刺去,突然房门被一脚踹开,慕容泓冲了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长针用指力拧断,还扇了我一巴掌,怒道:“你要做什么?”

    我手捂着脸,泪流不止,望着他,吃吃地笑道:“怎么?你还是喜欢趴在我房口偷看、偷听?”慕容泓脸微微红了下,稍一垂头便又冷笑道:“你知道,我们都很无耻,你若伤了自己,凤皇和平原公那里我们都无法交待,我们怕死!”

    我的眼泪倾泻不止,口中却“咯咯”地笑着,难得他慕容泓说出这番话来,我真聋了吗?还是耳背?

    慕容泓深邃的目光看着我,伸手为我擦去眼泪,可他刚刚擦去马上又会有新的涌出,根本无济于事。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邺城,我们只有七岁,在宫里的校场,你和凤皇对我做过的那件事?”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是指那把鸟蛋的事吗?慕容泓自顾说着:“我一直心高气傲,那日竟在这么多人面前当众出丑,我甚至羞愤难奈地想去找你二人报仇,可是那有用吗?凤皇原本从未胜过我,可你一来,他便在你面前大显神勇,我方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让我。他比我强,尽管我不愿承认,可确实如此,哪怕他捉弄我我也无话可说。从那时起,我便告诉自己,表面上的争强斗勇是没有用的,真正有力量的人往往在隐藏自己的实力,我一定要变得更强,好狠斗勇都是无知孩童的游戏,所以我才一度转了性子,只顾习武而不多言行。可一朝山河破,故国不在,一夕之间沦为亡国之奴,我又压制不住性子,开始暴虐起来。我总是不停地控制,又不停的失控,再不停地控制,又不停的失控,周始反复,喜怒无常……”

    我心中更是疼痛难忍,幼时的恶作剧竟伤他如此之深,我还每每嘲讽他阴阳怪气,泪水愈发地泛滥。慕容泓却不知我心里的想法,淡淡开口道:“你瞧,四岁习武起至七岁,三年了我才知道他是胜过我的,所以,不要把你的凤皇想的如此不堪一击。”

    我抽泣着,想止住泪水,摇摇头痛声道:“那般苦换做是你,你又受的了吗?”慕容泓想也没想便回答:“我早便一死了之了。”我苦笑,怔声问道:“那你又凭什么要凤皇挨过这一切?凭什么就该是他来承受?”

    “因为他是凤皇。”慕容泓的语气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淡淡道:“凤凰涅槃,在烈火中获得重生,会拥有人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我流着泪注视着他,心中凄苦痛绝,就因为这个?凭什么?凭什么?那只是传说,只是传说!而凤皇是实实在在的在受苦,我不要他再承受,我不要!

    慕容泓苦笑了下,道:“以前我也没想到,以前我也盼着他能一死该有多好?可有一日帮三哥送新婚贺礼给杨定,我见那绵缎上绣的火凤,才猛然间想到。”

    止不住的泪水滑落嘴角,被我悉数咽下,想不到今日跟我说这番话的竟是慕容泓,我一直以为会是慕容温。可他没有,他如今对谁都淡淡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既不会与谁交往过密,亦不会对谁冷若冰霜,他是出世了吗?我惨笑,看来,幼时的事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尽管如此,我仍然关心他、担忧他、信任他,在我心里,那个温润如玉的慕容温永远不会消失,我相信,他一定会在某个时刻复活。

    慕容泓见我并不言语,便挽着我瘫软的身子道:“别再哭了,一会该用晚膳了。”我吸了吸鼻子,道:“我再哭一会儿就好。”慕容泓无奈地摇摇头,可过了好一会,我的眼泪仍是止不住,我告诉慕容泓我无能为力,我控制不了。

    慕容泓开始紧张起来,急忙命人出去请了大夫,大夫给我诊了脉之后,叹了口气才开了方子,道:“姑娘要尽量保持心情舒畅,不能再日夜思虑、过度哭泣了,再这么下去,眼睛要坏了。”

    下人送走了大夫,慕容泓便吩咐丫鬟给我煎药,慕容暐也来担忧地问我怎么回事,慕容泓只将大夫的话转述了一遍就没再多言,慕容暐便也嘱咐我要放宽心神,莫让家里人担心。我在心中冷笑,你是怕我身子垮了,苻晖和慕容冲不会饶过你吧。

    我在房内用了晚膳便紧接着喝了药,到了半夜眼泪总算是止住了,哭了那么久我实在是太累太累了,闭上眼睛便沉沉地睡去。可是第二天一早当我醒来睁开双眼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我竟然什么都看不见了。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上一页 | 凤求凰 | 下一页 | 加入书签 | 推荐本书 | 返回书页

如果您喜欢,请点击这里把《凤求凰》加入书架,方便以后阅读凤求凰最新章节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凤求凰》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 点击这里 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