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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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四

    老黑犯迷糊的时候,也在我面前提到过这个人。老黑虎着脸,倔耿的咕嘟着嘴,以恨恨然的口气说起这个我称为吴大大的人。也有时候,他二两小酒一烧,提起往事,嘿嘿一笑,露出两颗漏风的大牙,嘴巴里含的花生米啪嗒掉在桌面。看到老黑这个样子,我一阵心酸,我替我妈感到了委屈。

    对往事叙述的一些的细节上,奶奶和我妈讲的有些小的不同。奶奶说,你黑爹不缺胳膊不少腿的,不就不咋爱说话么!当他是头牛就是,给几鞭子,也会往前走一走。唉,可你妈看不中他,来了就想走。我妈立刻说,你爹不缺胳膊不缺腿是不假,但缺心眼,缺勤快,缺脑子,缺暖和,缺的满世界少找他这号人。也就是说,我妈给我解释道,你爹是一根筋,除了吭哧吭哧下窑挖煤,其余的事,一概不会,和你傻火(黑火)爷差不多。我妈这样损老黑爹,我不生气,还挺高兴,觉得我妈这么说,也能帮我出口气。从小到大,我所见到的爹,确实是这样的。所以,我对自己总做着这样奇怪的梦,也见怪不怪了——在梦里,我妈披着大红的盖头,一双白生生的手绞着一个方格格的蓝手绢,坐在我们家当屋太师椅子上。红盖头旁边站的人,却不是老黑。

    可是太晚了。我妈叹气。哪儿的黄土都能埋人,妈来到这块姓公的黄土地,再怎么想走,也不能说走就走拉,你爷你奶奶对俺那么好。嗯,是非常的好。我也觉得是,认同我妈的叹息。我们公家村学校民办老师和三小队妇女队长的职位,就是我爷央求老公家的村长让我妈干的。要说我们公家村的村长,年龄比老黑还大,但辈分低,和我一样,朝老黑喊黑大,朝我爷喊爷。一见我爷爷,立马点头哈腰,烟袋锅子朝上一递:

    爷,你老来口?

    不管他是不是装的,我爷挺满足。要说吧,那个年代的人都纯朴,没有多的欲望,也就没有多的虚伪的表相。村长装一次两次可以,不见得次次见我爷低头哈腰都是装的。由于现实和梦想差距太大,刚来到公家村的我妈,怎么都相不中老黑,看着老黑那副德行也就罢了,得知书信也不是老黑写的,每天以泪洗面,光想着走。爷爷奶奶商量着留住我妈的办法。一次我爷在家门口碰到村长,趁他低头递烟袋的当头,爷爷接了烟袋,就把肚子里存的心思说了。村长大哥满口答应。好事,好事,黑大终于寻了一门亲,咋着也得帮你老啊爷,秀玲刚来,背井离乡的,这娃也可怜,崩管了,俺给校长说,先在咱村学校干着老师吧!以后有机会了再说。我爷喜上眉梢,磕巴着唇回家了。这是爷爷奶奶想拢住我妈的心的计策,求了村长,事儿就成了。我妈在我们村小学做了一名光荣的代课老师。我妈在我姥爷家的时候,就是他们村小学的老师。我妈人聪明,也灵巧伶俐。但上学晚,九岁才上小学一年级。又聪明又伶俐的我妈学习特别努力,成绩自然很好,上到高年级,便开始一边上学,一边代课,语文数学唱歌画画,还有体育,样样教的来。和老黑通信那会儿,我妈正在她们腩道村学校做着民办老师,来到公家村,换汤不换药,继续做了我们村的代课老师。一年多过去了,村长看出来了,我妈是块好料儿,有魄力,一副肩挑大梁的样子,准备给我妈换个岗位。我爷正好又来找村长,村长顺水推舟,我妈做了三小队的妇女队长。我妈的能干众所周知,做妇女队长和小学老师一样出息,干得有声有色,领着三小队一大帮子妇女和闺女,抓生产,记工分,田间地头,经常响起的是我妈和那群小媳妇大闺女银铃般的笑声。数我妈的笑声最亮!我妈姓单,双字秀玲,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大家伙儿忽略了我妈原来的名字,大家伙儿铃子、铃子的叫开了。马虎蛋铃子,成为我妈后来的名字和符号。然而,谁能曾知道,我妈银铃般的笑声里,藏匿了多少苦水,暗昏的夜里,她又偷偷流了多少泪水。她把心里的苦藏在了笑声里,做着公家村三小队妇女队长,领着那群大姑娘小媳妇,拼死拼活,一干若干年,直到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开始。

    都是过去很多年的事了,重提旧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淡淡的,如行云;悄悄的,如流水。行过的,流走的,毕竟都是烟云。我只是想在小说里介绍清楚我们家近几代人的来历,以及后来的我们家的姐妹婚姻种种错误的根源。在我妈冒失的跑来豫北这块“也能埋人”的黄土地,嫁给了一点都不喜欢还很憎厌的老黑,我们的命运仿佛已被注定,我妈的名字——马虎蛋——铃子,也是多么的名副其实。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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