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崇尧山一带下起连绵秋雨的时候，西边传来消息：幽云谷在离星、落辰两方夹击之下节节退败，现只余幽云宫所在的云州孤独死守；又有传言纷纷，说幽云谷主成烨自半月前广平原一役惨败后便下落不明，如今在幽云宫里主持局面的实为侯君，让本已岌岌可危的形势经更添动荡。
“洛弋突然现身阵前，与成烨军正面交战。成烨军不到两个时辰即溃败，若不是韩毅的飞骑赶到，拼死掩护，成烨恐怕当场就死在洛弋剑下了。”颀剑向攸灵细述时说，“唐浮山脉是云州东部屏障，而云州仍驻有大量兵力，这应当是成烨重整旗鼓的时机。可成烨自那以后再未露过面，只传谕道‘负伤需休整，一应事务皆由侯君代理’。接着，幽云多名正在御敌的将领被调换、召回，前线的作战越来越消极。不到半月，云州便成了孤州。”
攸灵忆起，真知在广平原之战前几天还来见过她。真知每隔十来日就会来一趟，那一日的到访正合此规律，却没想到，当时还专心致志听她抚琴的恬静少年，数天后便亲手让另一片土地流血漂橹。
这一天，攸灵将新完成的两件绣活送到襄河镇上的绣品坊，用部分报酬在镇上买了几样东西，便返回城郊居所。
村野道路还算宽阔，由于连日下了几场雨，地面滑腻腻的，在太阳下散发出浓浓的湿润的泥土味。田里的庄稼已经被收割过了，剩下连片的金黄的禾蔸，有些地里还能看见一两个农人劳作的身影。
晨起天凉，攸灵出门时便多添了件衣服。然而，时近中午的阳光仍旧暖烘烘的，一路走下来，攸灵额头发际已渗出汗来。走进院中，发现真知正坐在那方矮石桌旁发呆，攸灵丝毫不觉意外，走到他跟前略行一礼，问：“已经来了很久了吗？”
真知起身，笑着回答：“并没有。你去镇里了？”
攸灵点点头，将刚置办的东西放在桌上，道：“趁着今天天气好，就去镇里走了一趟。”
真知抬起手拭了拭她额角的汗，道：“这样热。走了一上午，累了吧？”
真知指背的细密纹路轻轻摩过额头，有分外明晰的触感。攸灵惊了一下，下意识地便退开几步。真知也愣住了，尴尬的手势悬停了片刻，方灰溜溜地收回，掩饰着挠了挠自己的额角。他歉然一笑：“对不起，失礼了。”
攸灵低着头没说话。真知拎起桌上的包裹，两人一同进到屋内。攸灵将新买的物什分别归置后，转眼见真知一声不吭地坐在桌边，有些懒懒的样子，便斟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与他隔桌坐下，默然相陪。
沉静如水的面容后，是深深压在心底的揣测和期盼——攸灵知道，洛弋此刻脑中所思的正是她所感兴趣的，但面对洛弋时，她不得不将所有的疑问藏到深处，藏得连她自己几乎都想不起来，以静默来掩盖所有迫切的心思。
少顷，真知抬起头看着攸灵，眼中的关切毫无保留：“这些日子天冷得快，昼暖夜凉，可要注意保养。”
攸灵垂下目光，低低应了。真知静静地凝视她脸，黑色的眸子似星光黯淡的夜空。少时，他神色极认真地唤了声：“容儿。”
攸灵不觉抬眸：“嗯？”
真知对上她的目光，脸上忽然露出欣然笑意，继而请求似的说：“让我看看你上次跳的那支舞吧。”
攸灵觉得突兀，怔了一下，忍不住移开视线：“没有伴乐，很乏味的。”
真知却道：“不会。像你上次那样，就很美。”
攸灵心下越发感觉异样，也只得默默应了。她起身走到院中，背对房门站在真知恰好能一览无余的位置，心里则因上次不小心露出的破绽而有些惴惴。真知到底是真心单纯的想看她舞呢，还是另有缘故？
微微镇定心神，双手缓缓展开，随着舞起妖娆侧身回眸。只见真知神情专注，眼神虽是平平静静的，但分明含着几分愉悦。攸灵稍稍放下心来，自思心有旁骛地作舞反而不妥，于是放开施展。
舞毕，攸灵朝着屋内温婉一礼，细步纤纤走回屋中，俨然一名训练有素的舞姬。真知微笑鼓掌，接着意识到攸灵面颊飞红，额面上汗津津的，不禁拍了下额头，自责道：“呀，我糊涂！你本就累，还让你顶着太阳跳舞……”
攸灵取出随身绢子拭一拭额上的汗，道：“倒不太累，不过确实有些热了。”她低一低头。“这支舞是以前闲时琢磨的，也不知好不好。”
真知连连说好，笑道：“婉转翩然，轻捷有劲，双手无物却仿若有剑如飞风的锐气。容儿若有机会师从高手，潜心修习剑术，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攸灵心里咯噔一下，低低垂首：“这是打趣我呢。”她将脸转向一旁，仿佛含了一抹娇俏的嗔意。“不如明日就寻一把剑来，让你教我成为剑术高手罢。”
从未听攸灵用这种语气说话，哪怕只是浅浅的一点点，却让真知有种意外的惊喜。他抬手抵住下巴作沉思状，煞有介事地说：“嗯，我看你倒是个可造之材，就收你当我的开山大弟子好了。”
说罢，两人都忍俊不禁。真知看着掩唇而笑的攸灵，脸上喜色更甚：“还是第一次看你笑得这样开心。”
攸灵有几分讶异，看向真知。真知又道：“你很少笑呢。”
攸灵微微变色，连忙避开真知的目光。真知见惯了攸灵含蓄的情态，也没多想，只温和地说：“谢谢你，容儿。跟你在一起，心情就好多了。”
攸灵不敢正视他，只轻声问：“真知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真知静了一下，道：“嗯，有一点。不过在你这儿就觉得心里舒畅多了。”他走到门边伸了个懒腰，笑着道：“我得走了。你好好在这儿住着，我得空再来看你。”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洛弋突然现身阵前，与成烨军正面交战。成烨军不到两个时辰即溃败，若不是韩毅的飞骑赶到，拼死掩护，成烨恐怕当场就死在洛弋剑下了。”颀剑向攸灵细述时说，“唐浮山脉是云州东部屏障，而云州仍驻有大量兵力，这应当是成烨重整旗鼓的时机。可成烨自那以后再未露过面，只传谕道‘负伤需休整，一应事务皆由侯君代理’。接着，幽云多名正在御敌的将领被调换、召回，前线的作战越来越消极。不到半月，云州便成了孤州。”
攸灵忆起，真知在广平原之战前几天还来见过她。真知每隔十来日就会来一趟，那一日的到访正合此规律，却没想到，当时还专心致志听她抚琴的恬静少年，数天后便亲手让另一片土地流血漂橹。
这一天，攸灵将新完成的两件绣活送到襄河镇上的绣品坊，用部分报酬在镇上买了几样东西，便返回城郊居所。
村野道路还算宽阔，由于连日下了几场雨，地面滑腻腻的，在太阳下散发出浓浓的湿润的泥土味。田里的庄稼已经被收割过了，剩下连片的金黄的禾蔸，有些地里还能看见一两个农人劳作的身影。
晨起天凉，攸灵出门时便多添了件衣服。然而，时近中午的阳光仍旧暖烘烘的，一路走下来，攸灵额头发际已渗出汗来。走进院中，发现真知正坐在那方矮石桌旁发呆，攸灵丝毫不觉意外，走到他跟前略行一礼，问：“已经来了很久了吗？”
真知起身，笑着回答：“并没有。你去镇里了？”
攸灵点点头，将刚置办的东西放在桌上，道：“趁着今天天气好，就去镇里走了一趟。”
真知抬起手拭了拭她额角的汗，道：“这样热。走了一上午，累了吧？”
真知指背的细密纹路轻轻摩过额头，有分外明晰的触感。攸灵惊了一下，下意识地便退开几步。真知也愣住了，尴尬的手势悬停了片刻，方灰溜溜地收回，掩饰着挠了挠自己的额角。他歉然一笑：“对不起，失礼了。”
攸灵低着头没说话。真知拎起桌上的包裹，两人一同进到屋内。攸灵将新买的物什分别归置后，转眼见真知一声不吭地坐在桌边，有些懒懒的样子，便斟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与他隔桌坐下，默然相陪。
沉静如水的面容后，是深深压在心底的揣测和期盼——攸灵知道，洛弋此刻脑中所思的正是她所感兴趣的，但面对洛弋时，她不得不将所有的疑问藏到深处，藏得连她自己几乎都想不起来，以静默来掩盖所有迫切的心思。
少顷，真知抬起头看着攸灵，眼中的关切毫无保留：“这些日子天冷得快，昼暖夜凉，可要注意保养。”
攸灵垂下目光，低低应了。真知静静地凝视她脸，黑色的眸子似星光黯淡的夜空。少时，他神色极认真地唤了声：“容儿。”
攸灵不觉抬眸：“嗯？”
真知对上她的目光，脸上忽然露出欣然笑意，继而请求似的说：“让我看看你上次跳的那支舞吧。”
攸灵觉得突兀，怔了一下，忍不住移开视线：“没有伴乐，很乏味的。”
真知却道：“不会。像你上次那样，就很美。”
攸灵心下越发感觉异样，也只得默默应了。她起身走到院中，背对房门站在真知恰好能一览无余的位置，心里则因上次不小心露出的破绽而有些惴惴。真知到底是真心单纯的想看她舞呢，还是另有缘故？
微微镇定心神，双手缓缓展开，随着舞起妖娆侧身回眸。只见真知神情专注，眼神虽是平平静静的，但分明含着几分愉悦。攸灵稍稍放下心来，自思心有旁骛地作舞反而不妥，于是放开施展。
舞毕，攸灵朝着屋内温婉一礼，细步纤纤走回屋中，俨然一名训练有素的舞姬。真知微笑鼓掌，接着意识到攸灵面颊飞红，额面上汗津津的，不禁拍了下额头，自责道：“呀，我糊涂！你本就累，还让你顶着太阳跳舞……”
攸灵取出随身绢子拭一拭额上的汗，道：“倒不太累，不过确实有些热了。”她低一低头。“这支舞是以前闲时琢磨的，也不知好不好。”
真知连连说好，笑道：“婉转翩然，轻捷有劲，双手无物却仿若有剑如飞风的锐气。容儿若有机会师从高手，潜心修习剑术，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攸灵心里咯噔一下，低低垂首：“这是打趣我呢。”她将脸转向一旁，仿佛含了一抹娇俏的嗔意。“不如明日就寻一把剑来，让你教我成为剑术高手罢。”
从未听攸灵用这种语气说话，哪怕只是浅浅的一点点，却让真知有种意外的惊喜。他抬手抵住下巴作沉思状，煞有介事地说：“嗯，我看你倒是个可造之材，就收你当我的开山大弟子好了。”
说罢，两人都忍俊不禁。真知看着掩唇而笑的攸灵，脸上喜色更甚：“还是第一次看你笑得这样开心。”
攸灵有几分讶异，看向真知。真知又道：“你很少笑呢。”
攸灵微微变色，连忙避开真知的目光。真知见惯了攸灵含蓄的情态，也没多想，只温和地说：“谢谢你，容儿。跟你在一起，心情就好多了。”
攸灵不敢正视他，只轻声问：“真知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真知静了一下，道：“嗯，有一点。不过在你这儿就觉得心里舒畅多了。”他走到门边伸了个懒腰，笑着道：“我得走了。你好好在这儿住着，我得空再来看你。”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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