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鲁莽！向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探听消息，你知道这多危险吗！”
“我有分寸。我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依附于洛弋的弱势人族，原本无足轻重，青桓碍于洛弋的面才临时指个人来伺候。府中不是没有侍女，但青桓召个蛇妖来应付，可见根本没把我当回事，也能想见那只蛇妖虽然与青桓亲近，却并不受器重。既然对方本就对我不上心，我稍稍问几句他们也不会留意——而且我问得也不多。”
“这也太侥幸！万一对方心思缜密些，你很可能就暴露了！”
颀剑虽然已经敛藏声色，却依然透出了五分严厉。攸灵知道他是真急，私心也明白颀剑的话在理，但又觉得颀剑毕竟没有亲眼看到自己行事的过程，如此指责让她不禁有些委屈，于是默默地低了头不作声。颀剑自觉语气重了些，便缓和了声音道：“不论怎样，你现在的处境很险，你又没什么经验。情报都在其次，你的安危最要紧，其他的顺其自然即可，明白么？”
攸灵无声地轻叹了一下：“嗯。”
颀剑从宽大的斗笠下无奈且担忧地看了攸灵一眼。她穿着一件天青色镶银白边的连帽斗篷，兜帽褪在脑后，正面对着神像闭目垂首，神态平静从容，似在虔诚祝祷。
颀剑微微抬头看向面前的石塑神像，说话时嘴唇的开合轻缓得像在念诵祝词：“这件事我会让人留心的。刚才告诉你的那些暗号你都记好，这里见面多有不便，以后尽量由诺水镇的线人传递消息。还有，你在凌府里稍微留心一下，若有机会，我安排一个人到你身边照应。”
攸灵平平淡淡地应了一声。颀剑低一低头，像对着神像一礼：“万事小心。”
攸灵缓缓睁眼，颀剑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她将兜帽套到头上，掩去大半面容，拎起搁在旁边的篮子，转身走出了小庙。
攸灵毕竟是人族，入住洛弋府委实不妥，故真知将她安顿在了同样位于苍楠山的凌府。这座府邸原属于真知的母家，真知幼时曾在此生活过。即便以灵族的标准来看，这里与洛弋府所在的主峰也不算邻近。实际上，凌府的位置已算是苍楠山边缘，山外仅七余里便有一个人族的诺水镇。自从最后一位嫡系少主陨落以后，这座凌府便归至真知名下，实际上许多年来都是只有下人打理而无主人居住的空府。
凌府所处的位置实在算不得好，仅一个单字为族名说明这一族名下没有领地，作为一谷之主的母族，这般境况未免落魄了些。不过，考虑到洛弋府的险峻地势与外围禁制，如此安排，倒让攸灵方便了不少。凌府周围只设置了一个迷阵，真知给了她一块凌氏玉玦，便使她能自由出入通行。此外，凌府虽然也建在高山之上，但迷阵里包含着一个简易的传送阵，只要按照一定的路线步行，即可在凌府和半山之间直接往返。这类传送迷阵，攸灵幼时见过一个更加庞大复杂的，在明月宫沦陷的那个夜里，蓟天依靠它带着攸灵从冥月谷的尚州径直逃到了数千里外的义州。
沿着山路慢慢走上去，虽然有些曲折，但攸灵幼时便走惯了这种路，所以倒还习惯。走了约摸三刻，便进入一片雾气弥漫、混沌不明的密林中。攸灵停下脚步匀息片刻，方缓步向迷雾深处走去。
视线很快被一片茫茫白色覆盖，四周一片寂静。攸灵的鼻尖已被冻得冰凉，只管气定神闲地前行。移时，浓雾豁然散去，天地澄明，一座颇有气势的府邸赫然显现。
回到居所一番收拾后，攸灵小歇了片刻，回想先前与颀剑见面的情状，隐约只觉心底有股情绪难以平复，于是点了一炉香放到琴台侧。
焚香，是攸灵在倚翠楼中学来的习惯，原本只是当做伪饰身份的手段而已。而这一次，攸灵却真心希望借此净一净心。
没有灵力护体，仿佛连心志也变得脆弱起来了？
细袅袅的一缕轻烟从玲珑古朴的香炉中幽幽飘出，香气轻细甜润如置身田园春色，一丝一丝地将杂念剔除。攸灵闭目静坐在琴台前，与从前打坐调息一般。过了半晌，无邪的琴音在庭院的上空悠悠响起，直至红日西沉。
又一曲毕，响亮的击掌声在余音中突兀地响起。攸灵起身转过隔扇迎到厅中，温然道：“回来了。”
真知微笑着说：“这么久没听过你的琴声了，似乎又精进了许多。”
攸灵谦谦垂首：“只是得闲多练了几日，手熟些罢了。”
说话间两人进到里间。攸灵帮真知取下外衣，细看他的面色，不觉问道：“不是说从洛弋府过来只需片刻么，怎么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跟出了远门似的？”
当日，两人到凌府方安顿妥当，真知便立刻去了离星宫。小别十来天，攸灵细心打量之下，惊觉真知身上透着一股她从未见过的难以言喻的疲态，眉心额面被一层暗沉沉的颜色覆盖着，像散不开的雾霾，连一如既往的平和笑意也无法掩盖。真知却抬手摸了摸额头，笑道：“是吗？急着回来就没顾得上收拾。我是不是看起来很没精神？”
说着，他倚着长窗坐下，接过攸灵递来的热毛巾盖在脸上，待毛巾稍稍凉下来才擦了擦脸。攸灵走回脸盆架边，将冷掉的毛巾浸到热水中轻轻搓洗，问：“在那边府里没怎么休息吧？”
真知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攸灵把毛巾搭在架子上，走到真知身边端然坐下。由于廊外有一道屏障阻隔了外面的冷风，长窗大开也不觉凉。攸灵顺着真知的视线望向远天一抹晚霞，问：“怎么愁眉不展的？”
真知露出几分讶异：“咦，有吗？”
见攸灵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知苦笑一下，还未来得及答话，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真知——”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娇小的身影飞奔而来。待到近前，那身形猛地一顿，却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一双圆杏似的大眼睛明亮有神，透着十二分的机灵。此时，那眼睛一动不动的盯在攸灵身上，有一瞬的惊艳和愕然，继而含了一层狐疑和戒备。她皱起好看的月眉，扭头问真知：“她是谁？”
攸灵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真知仍保持着闲散的坐姿，冲少女笑道：“这是怀容。”又向攸灵介绍：“她是小禾，我跟你提过的。你不用这样拘礼，坐着吧。”
攸灵谦声唤道：“禾小姐。”
小禾撇了撇嘴，傲然昂首：“区区人族，就算行拜礼也不为过。”
真知微微蹙眉：“小禾！”
“人族本就是次等族类，怎么能跟我们平礼相见？倒是你，怎么让一个人族的女人住在这里？我叔叔他知道么？”
攸灵心知，她口中的叔叔指的便是刃烛。真知却不以为然：“容儿又不是编下人，无需知会刃烛。”
小禾一噎：“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一个陌生人留在身边？你……你就不怕她是敌人的奸细么？”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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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侥幸！万一对方心思缜密些，你很可能就暴露了！”
颀剑虽然已经敛藏声色，却依然透出了五分严厉。攸灵知道他是真急，私心也明白颀剑的话在理，但又觉得颀剑毕竟没有亲眼看到自己行事的过程，如此指责让她不禁有些委屈，于是默默地低了头不作声。颀剑自觉语气重了些，便缓和了声音道：“不论怎样，你现在的处境很险，你又没什么经验。情报都在其次，你的安危最要紧，其他的顺其自然即可，明白么？”
攸灵无声地轻叹了一下：“嗯。”
颀剑从宽大的斗笠下无奈且担忧地看了攸灵一眼。她穿着一件天青色镶银白边的连帽斗篷，兜帽褪在脑后，正面对着神像闭目垂首，神态平静从容，似在虔诚祝祷。
颀剑微微抬头看向面前的石塑神像，说话时嘴唇的开合轻缓得像在念诵祝词：“这件事我会让人留心的。刚才告诉你的那些暗号你都记好，这里见面多有不便，以后尽量由诺水镇的线人传递消息。还有，你在凌府里稍微留心一下，若有机会，我安排一个人到你身边照应。”
攸灵平平淡淡地应了一声。颀剑低一低头，像对着神像一礼：“万事小心。”
攸灵缓缓睁眼，颀剑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她将兜帽套到头上，掩去大半面容，拎起搁在旁边的篮子，转身走出了小庙。
攸灵毕竟是人族，入住洛弋府委实不妥，故真知将她安顿在了同样位于苍楠山的凌府。这座府邸原属于真知的母家，真知幼时曾在此生活过。即便以灵族的标准来看，这里与洛弋府所在的主峰也不算邻近。实际上，凌府的位置已算是苍楠山边缘，山外仅七余里便有一个人族的诺水镇。自从最后一位嫡系少主陨落以后，这座凌府便归至真知名下，实际上许多年来都是只有下人打理而无主人居住的空府。
凌府所处的位置实在算不得好，仅一个单字为族名说明这一族名下没有领地，作为一谷之主的母族，这般境况未免落魄了些。不过，考虑到洛弋府的险峻地势与外围禁制，如此安排，倒让攸灵方便了不少。凌府周围只设置了一个迷阵，真知给了她一块凌氏玉玦，便使她能自由出入通行。此外，凌府虽然也建在高山之上，但迷阵里包含着一个简易的传送阵，只要按照一定的路线步行，即可在凌府和半山之间直接往返。这类传送迷阵，攸灵幼时见过一个更加庞大复杂的，在明月宫沦陷的那个夜里，蓟天依靠它带着攸灵从冥月谷的尚州径直逃到了数千里外的义州。
沿着山路慢慢走上去，虽然有些曲折，但攸灵幼时便走惯了这种路，所以倒还习惯。走了约摸三刻，便进入一片雾气弥漫、混沌不明的密林中。攸灵停下脚步匀息片刻，方缓步向迷雾深处走去。
视线很快被一片茫茫白色覆盖，四周一片寂静。攸灵的鼻尖已被冻得冰凉，只管气定神闲地前行。移时，浓雾豁然散去，天地澄明，一座颇有气势的府邸赫然显现。
回到居所一番收拾后，攸灵小歇了片刻，回想先前与颀剑见面的情状，隐约只觉心底有股情绪难以平复，于是点了一炉香放到琴台侧。
焚香，是攸灵在倚翠楼中学来的习惯，原本只是当做伪饰身份的手段而已。而这一次，攸灵却真心希望借此净一净心。
没有灵力护体，仿佛连心志也变得脆弱起来了？
细袅袅的一缕轻烟从玲珑古朴的香炉中幽幽飘出，香气轻细甜润如置身田园春色，一丝一丝地将杂念剔除。攸灵闭目静坐在琴台前，与从前打坐调息一般。过了半晌，无邪的琴音在庭院的上空悠悠响起，直至红日西沉。
又一曲毕，响亮的击掌声在余音中突兀地响起。攸灵起身转过隔扇迎到厅中，温然道：“回来了。”
真知微笑着说：“这么久没听过你的琴声了，似乎又精进了许多。”
攸灵谦谦垂首：“只是得闲多练了几日，手熟些罢了。”
说话间两人进到里间。攸灵帮真知取下外衣，细看他的面色，不觉问道：“不是说从洛弋府过来只需片刻么，怎么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跟出了远门似的？”
当日，两人到凌府方安顿妥当，真知便立刻去了离星宫。小别十来天，攸灵细心打量之下，惊觉真知身上透着一股她从未见过的难以言喻的疲态，眉心额面被一层暗沉沉的颜色覆盖着，像散不开的雾霾，连一如既往的平和笑意也无法掩盖。真知却抬手摸了摸额头，笑道：“是吗？急着回来就没顾得上收拾。我是不是看起来很没精神？”
说着，他倚着长窗坐下，接过攸灵递来的热毛巾盖在脸上，待毛巾稍稍凉下来才擦了擦脸。攸灵走回脸盆架边，将冷掉的毛巾浸到热水中轻轻搓洗，问：“在那边府里没怎么休息吧？”
真知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攸灵把毛巾搭在架子上，走到真知身边端然坐下。由于廊外有一道屏障阻隔了外面的冷风，长窗大开也不觉凉。攸灵顺着真知的视线望向远天一抹晚霞，问：“怎么愁眉不展的？”
真知露出几分讶异：“咦，有吗？”
见攸灵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知苦笑一下，还未来得及答话，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真知——”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娇小的身影飞奔而来。待到近前，那身形猛地一顿，却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一双圆杏似的大眼睛明亮有神，透着十二分的机灵。此时，那眼睛一动不动的盯在攸灵身上，有一瞬的惊艳和愕然，继而含了一层狐疑和戒备。她皱起好看的月眉，扭头问真知：“她是谁？”
攸灵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真知仍保持着闲散的坐姿，冲少女笑道：“这是怀容。”又向攸灵介绍：“她是小禾，我跟你提过的。你不用这样拘礼，坐着吧。”
攸灵谦声唤道：“禾小姐。”
小禾撇了撇嘴，傲然昂首：“区区人族，就算行拜礼也不为过。”
真知微微蹙眉：“小禾！”
“人族本就是次等族类，怎么能跟我们平礼相见？倒是你，怎么让一个人族的女人住在这里？我叔叔他知道么？”
攸灵心知，她口中的叔叔指的便是刃烛。真知却不以为然：“容儿又不是编下人，无需知会刃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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