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隆冬时节，玉嵩山的大雪续续停停地下了七个昼夜。
至这一日清早，天气初放晴，细碎的阳光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粼粼闪闪似波光荡漾。
隐于深山中的一间粗朴茅屋前，细碎的雪沫漫天飞舞。颀剑剑走如风，气势连贯，剑锋过处，空气被划出一道道冰冷的弧度。一个前刺，剑尖所指之处，忽见一人正站在不远处观望。颀剑剑锋一收，伫立等候。那人含笑抬步走来，他跨进院中时隐隐可以看出结界的波动。
颀剑有几分意外，遥遥便说道：“没想到是你来了。”
蓟天淡淡的笑意恰如此刻映雪的柔光。两人走进陈设简陋的小屋，随意在一张矮几旁席地而坐。蓟天开口便问：“有新消息没？”
颀剑提起桌上的小壶向竹杯里缓缓注水，回答：“没有。查了快二十天，除了攸灵给的消息，别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他将一杯水推到蓟天跟前，抬眼看着他。“我以为你一直在西南。”
蓟天端起水杯小抿了一口，道：“主上遣了杞送来手谕，着我暗中调查。”
“杞？”
“主上手下的一个鹯妖，你大概没见过。”
颀剑会意。蓟天又道：“我来时听说北海发生海溢，在离星和御宿交界的那一带。”
颀剑一怔：“这已经是十年内第二次了。”
蓟天点头：“加上十七年前的那一次，三次。这次虽然不及前两次强，但波及范围也超过两个州，不能轻视。”他顿一顿，又道：“现在距离下一次大潮尚有半百年，海上巨变已如此频繁，历所罕见。”
灵族口中的“大潮”特指一种三百三十年一次波及九谷的大天灾：来自某个异界的牵引力扰乱了人、神二界共同作用下的平衡，削弱了大结界的力量，使积聚在灵海的能量外喷而引起海水大规模的剧烈翻涌，并导致近海陆地山崩地裂。每当潮期将至，九谷须合力设防抵抗大灾，助陆上众生避劫。
沉吟片刻，颀剑眸光一闪：“十七年前那次在离星谷，冥月谷西北边界也被波及；第二次是落辰谷，落辰谷大半沿海边地受难；加上这次——三次海溢似乎都与离星谷有脱不开的联系？”
蓟天微微颔首：“当年离星谷海溢殃及冥月谷，先主便察觉有异，只不过调查无果，加上无暇深究，后来不了了之。这次看到你给的消息，我就想到或许与北海的异象有关，来时特意往北绕道，打算顺路查探一下，谁知刚进离星谷就听到了又一次海溢的消息。”
“你是说，这与离星谷的那个目的有关？”
“是。劈斩大结界，需要的力量该何其巨大！不是说‘洛弋是一个承载力量的载体吗’？虽然不清楚具体是如何操作的，但洛弋继位后不到二十年，修为突飞猛进，大概与他要承载的力量有关。也可见，离星谷为那个目的已经做了很多年——或许已经是上百年的准备了。离星谷这些年的对外侵掠，只怕也出于同样的原因——离星谷第一次海溢发生的时间，与他们开始频频挑衅冥月谷相差不到十年。这几次北海异象，很可能便是他们的某些行动造成的。”
“比如？”
“我也不知。我现在只有模糊的猜测。不过，我推断，要想撼动大结界，最可行的办法就是从大结界法阵入手。”
颀剑面露讶异。
“还记得先主曾给你和主上讲的故事吗？灵界是神界与人界的一个交集，初成时混沌未明，上界遣下神族来开辟，渐渐才有了后来的气象。被遣下的神族分管着灵界各方事务，可自由往返于神灵两界，彼时一切相安。”
颀剑一面回想，一面接道：“但灵界的出现弱化了原本神界与人界的界限，神界与灵界、灵界与人界浑然相接，致使下界人族也有隙可乘。在几次人族的大规模迁入后，人族数量剧增，破坏了沿海各族原有的平衡格局。神族忌惮，将人族分散至大陆各处，以山水险地阻隔，遏制各处人族之间的往来互通。因知人族乃受先入灵界的‘术士’指引升入灵界，于是，神族在三界之间布下了大结界，避免再有下界生灵大举迁入。”
蓟天补充道：“神族还留下混沌初开时所开凿的泉眼，作为两界互通灵脉的源口。滞留在灵界的神族则历经多代，演变成了现在的灵族。”
颀剑凝神片刻，问：“洛弋想要劈开结界，让灵族重返神界？”
蓟天笑了一下：“很有可能——你觉得当初为何会有那么多神族留在灵界？”
神界凌驾于灵界之上，灵界受神界牵制，连维持万物生存的能量亦要依赖神界的供给，长期定居于灵界的神族无形间已沦为神族之下的存在。这样巨大的落差，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神选择留下？除非是——
“被迫的？”
蓟天点点头：“确实有这样的传说：三界重新划清分界之前，正值神界中有两派主神彼此争斗不休，后来留在灵界的神族中很多都是牵涉其中的。”
“那，灵界相当于——神族的流放之地？”
“所以啊，这么一想，洛弋的计划似乎就情有可原了。传说终归是传说，但很多神族留了下来也确是事实。大结界的布置正是由自愿留下的神族完成的，那部分神族，第一代神族，就是灵界大陆最早的掌管者，分别成为泉眼的守护部族。”
颀剑紧锁眉头，喃喃念道：“大结界……泉眼……”
“我曾听一位老师讲过：泉眼的力量是支撑大结界法阵的支柱，而大结界的秘密自第一代神族分管各谷以后就成了封存在各谷的残片。”
“这样看来，洛弋要达到目标的话——”
“灵界九谷，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颀剑心底一震：“即便如此，他何苦为自己四处树敌？如此宏大的目标，单凭一谷之力已是不小的负荷，若是出于保密而不肯争取合作就罢了，何必大肆生乱，徒增麻烦？”
蓟天淡淡一笑：“不好说。或许，他们还有别的目的。”
颀剑默然，继而问道：“那你打算从何处着手？”
蓟天捧着杯子，拇指在杯沿轻轻摩挲：“这些只是我的猜想，不知有几分中。我打算先去拜访几位隐世的前辈，他们离第一代神族时期比较近，也许能有些收获。情报方面还得要你们协助——能直接从洛弋身上获取信息，对我们来说太有利了。”他转头看着颀剑，关切询问：“攸灵现在可好？一个人孤身在离星谷周旋，真为难她了。”
颀剑低头喝了一口茶，眼眸深幽如寒潭：“无所谓好坏，能平安就好。总算——洛弋对她很信任……”
蓟天含笑摇头：“攸灵这一招先斩后奏好利落，把主上打了个措手不及。”
颀剑的眉心泄露出烦忧，低斥一声：“鲁莽！”
蓟天怔了怔，旋即了然一笑：“不过，好在有你做依靠，攸灵定能安然无恙。”
颀剑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眉头渐渐舒展，眼中晕开一层浅淡如水的温柔，嘴角亦不觉含上了一丝浅笑。须臾，他忽然发觉蓟天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将他面上每一个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尴尬地蹙了蹙眉，转头看向一旁，道：“若说起离星谷的行动，前时攸灵也提到过，离星谷在东界与御宿相接的关山原中似乎有什么秘密工事。只是那里守备森严，不易调查。”
“秘密工事？”
“是。我想，既是洛弋亲自监督、连对离星谷自己人也要保密的工事，必然非同寻常。若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这种工事可能还不只这一处。但我这里力量有限，不如斥候施展得开。”
蓟天微微一笑：“好，我知道了。”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至这一日清早，天气初放晴，细碎的阳光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粼粼闪闪似波光荡漾。
隐于深山中的一间粗朴茅屋前，细碎的雪沫漫天飞舞。颀剑剑走如风，气势连贯，剑锋过处，空气被划出一道道冰冷的弧度。一个前刺，剑尖所指之处，忽见一人正站在不远处观望。颀剑剑锋一收，伫立等候。那人含笑抬步走来，他跨进院中时隐隐可以看出结界的波动。
颀剑有几分意外，遥遥便说道：“没想到是你来了。”
蓟天淡淡的笑意恰如此刻映雪的柔光。两人走进陈设简陋的小屋，随意在一张矮几旁席地而坐。蓟天开口便问：“有新消息没？”
颀剑提起桌上的小壶向竹杯里缓缓注水，回答：“没有。查了快二十天，除了攸灵给的消息，别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他将一杯水推到蓟天跟前，抬眼看着他。“我以为你一直在西南。”
蓟天端起水杯小抿了一口，道：“主上遣了杞送来手谕，着我暗中调查。”
“杞？”
“主上手下的一个鹯妖，你大概没见过。”
颀剑会意。蓟天又道：“我来时听说北海发生海溢，在离星和御宿交界的那一带。”
颀剑一怔：“这已经是十年内第二次了。”
蓟天点头：“加上十七年前的那一次，三次。这次虽然不及前两次强，但波及范围也超过两个州，不能轻视。”他顿一顿，又道：“现在距离下一次大潮尚有半百年，海上巨变已如此频繁，历所罕见。”
灵族口中的“大潮”特指一种三百三十年一次波及九谷的大天灾：来自某个异界的牵引力扰乱了人、神二界共同作用下的平衡，削弱了大结界的力量，使积聚在灵海的能量外喷而引起海水大规模的剧烈翻涌，并导致近海陆地山崩地裂。每当潮期将至，九谷须合力设防抵抗大灾，助陆上众生避劫。
沉吟片刻，颀剑眸光一闪：“十七年前那次在离星谷，冥月谷西北边界也被波及；第二次是落辰谷，落辰谷大半沿海边地受难；加上这次——三次海溢似乎都与离星谷有脱不开的联系？”
蓟天微微颔首：“当年离星谷海溢殃及冥月谷，先主便察觉有异，只不过调查无果，加上无暇深究，后来不了了之。这次看到你给的消息，我就想到或许与北海的异象有关，来时特意往北绕道，打算顺路查探一下，谁知刚进离星谷就听到了又一次海溢的消息。”
“你是说，这与离星谷的那个目的有关？”
“是。劈斩大结界，需要的力量该何其巨大！不是说‘洛弋是一个承载力量的载体吗’？虽然不清楚具体是如何操作的，但洛弋继位后不到二十年，修为突飞猛进，大概与他要承载的力量有关。也可见，离星谷为那个目的已经做了很多年——或许已经是上百年的准备了。离星谷这些年的对外侵掠，只怕也出于同样的原因——离星谷第一次海溢发生的时间，与他们开始频频挑衅冥月谷相差不到十年。这几次北海异象，很可能便是他们的某些行动造成的。”
“比如？”
“我也不知。我现在只有模糊的猜测。不过，我推断，要想撼动大结界，最可行的办法就是从大结界法阵入手。”
颀剑面露讶异。
“还记得先主曾给你和主上讲的故事吗？灵界是神界与人界的一个交集，初成时混沌未明，上界遣下神族来开辟，渐渐才有了后来的气象。被遣下的神族分管着灵界各方事务，可自由往返于神灵两界，彼时一切相安。”
颀剑一面回想，一面接道：“但灵界的出现弱化了原本神界与人界的界限，神界与灵界、灵界与人界浑然相接，致使下界人族也有隙可乘。在几次人族的大规模迁入后，人族数量剧增，破坏了沿海各族原有的平衡格局。神族忌惮，将人族分散至大陆各处，以山水险地阻隔，遏制各处人族之间的往来互通。因知人族乃受先入灵界的‘术士’指引升入灵界，于是，神族在三界之间布下了大结界，避免再有下界生灵大举迁入。”
蓟天补充道：“神族还留下混沌初开时所开凿的泉眼，作为两界互通灵脉的源口。滞留在灵界的神族则历经多代，演变成了现在的灵族。”
颀剑凝神片刻，问：“洛弋想要劈开结界，让灵族重返神界？”
蓟天笑了一下：“很有可能——你觉得当初为何会有那么多神族留在灵界？”
神界凌驾于灵界之上，灵界受神界牵制，连维持万物生存的能量亦要依赖神界的供给，长期定居于灵界的神族无形间已沦为神族之下的存在。这样巨大的落差，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神选择留下？除非是——
“被迫的？”
蓟天点点头：“确实有这样的传说：三界重新划清分界之前，正值神界中有两派主神彼此争斗不休，后来留在灵界的神族中很多都是牵涉其中的。”
“那，灵界相当于——神族的流放之地？”
“所以啊，这么一想，洛弋的计划似乎就情有可原了。传说终归是传说，但很多神族留了下来也确是事实。大结界的布置正是由自愿留下的神族完成的，那部分神族，第一代神族，就是灵界大陆最早的掌管者，分别成为泉眼的守护部族。”
颀剑紧锁眉头，喃喃念道：“大结界……泉眼……”
“我曾听一位老师讲过：泉眼的力量是支撑大结界法阵的支柱，而大结界的秘密自第一代神族分管各谷以后就成了封存在各谷的残片。”
“这样看来，洛弋要达到目标的话——”
“灵界九谷，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颀剑心底一震：“即便如此，他何苦为自己四处树敌？如此宏大的目标，单凭一谷之力已是不小的负荷，若是出于保密而不肯争取合作就罢了，何必大肆生乱，徒增麻烦？”
蓟天淡淡一笑：“不好说。或许，他们还有别的目的。”
颀剑默然，继而问道：“那你打算从何处着手？”
蓟天捧着杯子，拇指在杯沿轻轻摩挲：“这些只是我的猜想，不知有几分中。我打算先去拜访几位隐世的前辈，他们离第一代神族时期比较近，也许能有些收获。情报方面还得要你们协助——能直接从洛弋身上获取信息，对我们来说太有利了。”他转头看着颀剑，关切询问：“攸灵现在可好？一个人孤身在离星谷周旋，真为难她了。”
颀剑低头喝了一口茶，眼眸深幽如寒潭：“无所谓好坏，能平安就好。总算——洛弋对她很信任……”
蓟天含笑摇头：“攸灵这一招先斩后奏好利落，把主上打了个措手不及。”
颀剑的眉心泄露出烦忧，低斥一声：“鲁莽！”
蓟天怔了怔，旋即了然一笑：“不过，好在有你做依靠，攸灵定能安然无恙。”
颀剑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眉头渐渐舒展，眼中晕开一层浅淡如水的温柔，嘴角亦不觉含上了一丝浅笑。须臾，他忽然发觉蓟天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将他面上每一个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尴尬地蹙了蹙眉，转头看向一旁，道：“若说起离星谷的行动，前时攸灵也提到过，离星谷在东界与御宿相接的关山原中似乎有什么秘密工事。只是那里守备森严，不易调查。”
“秘密工事？”
“是。我想，既是洛弋亲自监督、连对离星谷自己人也要保密的工事，必然非同寻常。若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这种工事可能还不只这一处。但我这里力量有限，不如斥候施展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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