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回到凌府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两人走进内室，攸灵见真知脸色仍不大好，便打理他先去洗浴，自己在卧室换了衣裳便坐到书案前，抽出一纸白笺铺开，一面思索一面研好磨，然后提笔开始慢慢书写。一页纸还未写满，身着一件宽松袍子的真知披散着半干的头发走进来，凑到攸灵旁边静静看了一会儿，笑着道：“今天在外头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吧。又不是到明天就忘了，睡一觉养好精神再写吧。”
攸灵淡淡一笑：“等到了明天，心情又跟现在不一样了，就得赶着新鲜的时候写才有意思。你先去歇息吧，我一会儿就好。”
真知却往案头一趴，下巴搁在胳膊上瞅着攸灵：“那我也不休息，陪你。”
攸灵看他孩子似的神气，不禁笑道：“你在这儿反叫我分心。不如你那边坐着养会儿神去。”
真知说了声“好”，果真转到隔扇里面去，在榻旁倚壁坐下。约摸两刻的工夫，攸灵用镇纸将纸笺压在案上，转头见真知双目轻闭，容色沉静，似乎已经入睡，便起身走到他身旁轻轻将他推醒，说：“要困了就睡吧。”
真知睁开有些迷蒙的眼，微微一笑：“没关系。你快去沐浴，然后好歇着了。”
于是，攸灵收拾了东西来到浴室，将寝衣浴巾等物挂在架上，蹲到水池旁探身将池内侧壁上的一个环拉出，片刻后便有热腾腾的水从四角的入水口喷涌而出。她又行至隔屏后一层层褪去衣衫。室内氤氲着温软舒和的水雾，伴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馨香，温柔包裹着身体，暖意沁入周身肌肤，令人由不得不松软了精神。
攸灵盈盈然步入池中，倚着池壁坐下。进水口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停止了注水，清澈的池面在烛光下荧荧泛光。攸灵漫不经心地用手捧起热水浇到肩膊处微凉的皮肤上，动作柔和轻缓，仿佛很是享受，然而眼底肃然，深沉如透不进光的隧洞，与此刻室内惬意的情调迥然不符。
今天一天的收获真不小。徜徉于奇山异水间时，真知的闲谈中透露了不少让人意外的信息——很重要的信息，一定要尽快告诉颀剑。
只是这一次，一枚小小的竹管是没法容纳下这么多内容了，得用上符信……
四下一片静谧。攸灵眉心微微一动，眼角余光迅速掠过天窗。
天窗紧闭，看起来并无异样。攸灵懒懒阖眼，让全身都软绵绵地泡在水中，只将脸露于水面之上，仿佛在养神一般，而心里却像是扎了根刺，无法随着散漫的身体松弛下来。她凝神细细辨析：窥视之人，应当是个身量纤细的女子，想来身法十分敏捷轻盈。
攸灵心中冷笑，又暗自思量：以前暗中尾随之人多是沉稳干练、训练有素的男子，且从不会踏足凌府，也会避免真知在场时靠近。像这样潜入府中，连她洗浴的空隙都不放过，却是之前没有过的。
还是说，一直都有，只是她自己未曾发觉？
应该不会。暂不论以人族的表象保留着灵敏非常的感官，如果真是因为自己疏忽漏掉了凌府内的监视者，那她的身份早该暴露无遗。因为，洗浴的时间常常是她阅读密信的绝好时机。
真知就在隔壁，这人要么就是思虑不周全，那么就是对自己太有信心，才敢这样大胆行事。更重要的是，凌府毕竟是真知的居所，防卫措施何其严密，等闲高手也不敢轻易擅闯。攸灵留意那人的气息，虽有很不错的修为，但深浅都露在外，算不得顶尖。她能轻易地藏到这里，也许并不是真的瞒过了真知，而是——
攸灵闭目屏息，愈加仔细分辨：果然跟她有些像呢……
回到卧室，却见真知已然轻浅入睡，呼吸轻缓平稳，似飘然落地的雪花细微无声。攸灵在心底叹息一声，悄然走到他跟前蹲下。尚未出声，就见真知缓缓睁眼，对她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问：“洗好了？”
攸灵点点头。真知见她头发润湿，薄责道：“夜深，又冷，万一着凉怎么办？”一面说着，一面扳着攸灵的肩膀让她转过身背对着自己坐了，双手轻轻为她整理垂下的长发，手过之处水汽尽除，很快头发便干透，柔顺地披散在攸灵的肩上。攸灵回过身来浅浅一笑，理一理真知有些歪了的衣襟，道：“很晚了，好好躺下睡吧。”
真知目光闪闪，欲言又止的样子。攸灵见状，不禁奇怪：“怎么了？”
真知又踟蹰了半晌，大约才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问：“我可以跟你睡吗？”
“诶？”攸灵大是惊愕。真知脸一红，神情腼腆又尴尬，慌慌张张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觉得，睡在你身边会很安心——不是！我是说，有你在身边的话……”他越说越语无伦次，磕磕巴巴一阵，自己叹了口气，苦笑道：“罢了。我犯糊涂了……”
攸灵沉默须臾，抬手抚上真知充满倦意的眉心，认真地点了下头。真知颇感意外，一时愣住，继而反应过来，欣喜地握住攸灵的手：“谢谢你，容儿！”
这一声“容儿”却让攸灵猛地一阵激灵，恍惚从一个浅浅的梦境中醒来：容儿——真知温情唤出的这个化名，无比清晰地提醒了她此时此刻自己所在何处，所为何事！她平静一笑，道：“我去给你加一套被褥。你以后就要规规矩矩地好好躺着睡觉，不许再和衣靠墙一坐一晚上了。”
真知像一个听话的稚子似的，欣然应道：“好！”
这夜似乎月色浅淡，熄了灯，屋内就没入黑暗。卧榻原本就很宽，两人并没有紧挨着，但攸灵能在沉沉的静谧中感知到身侧之人轻微的呼吸。攸灵睁着眼望着上方屋顶模糊得几乎不可见的轮廓，正默默地整理脑中的千头万绪，忽听真知翻了个身面向她，从被子下探到她的手轻轻握住。攸灵侧过头，看不清真知的脸，但能判断，真知的身子一定是有些蜷曲的，他呼吸的气息差不多能扫过攸灵胳膊肘的位置，隔着被子仿若也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柔柔地抚在臂上。
这不自觉中形成的睡姿，似不经意间从心底泄露的孤独与不安。攸灵心下恻然，手指轻轻曲拢，将真知的手反握进掌心。真知感知到她的回应，手上加了两分力道，紧贴的手掌有了一种令人心定神安的牢固。
“要是能不醒就好了……”他喃喃地说。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攸灵淡淡一笑：“等到了明天，心情又跟现在不一样了，就得赶着新鲜的时候写才有意思。你先去歇息吧，我一会儿就好。”
真知却往案头一趴，下巴搁在胳膊上瞅着攸灵：“那我也不休息，陪你。”
攸灵看他孩子似的神气，不禁笑道：“你在这儿反叫我分心。不如你那边坐着养会儿神去。”
真知说了声“好”，果真转到隔扇里面去，在榻旁倚壁坐下。约摸两刻的工夫，攸灵用镇纸将纸笺压在案上，转头见真知双目轻闭，容色沉静，似乎已经入睡，便起身走到他身旁轻轻将他推醒，说：“要困了就睡吧。”
真知睁开有些迷蒙的眼，微微一笑：“没关系。你快去沐浴，然后好歇着了。”
于是，攸灵收拾了东西来到浴室，将寝衣浴巾等物挂在架上，蹲到水池旁探身将池内侧壁上的一个环拉出，片刻后便有热腾腾的水从四角的入水口喷涌而出。她又行至隔屏后一层层褪去衣衫。室内氤氲着温软舒和的水雾，伴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馨香，温柔包裹着身体，暖意沁入周身肌肤，令人由不得不松软了精神。
攸灵盈盈然步入池中，倚着池壁坐下。进水口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停止了注水，清澈的池面在烛光下荧荧泛光。攸灵漫不经心地用手捧起热水浇到肩膊处微凉的皮肤上，动作柔和轻缓，仿佛很是享受，然而眼底肃然，深沉如透不进光的隧洞，与此刻室内惬意的情调迥然不符。
今天一天的收获真不小。徜徉于奇山异水间时，真知的闲谈中透露了不少让人意外的信息——很重要的信息，一定要尽快告诉颀剑。
只是这一次，一枚小小的竹管是没法容纳下这么多内容了，得用上符信……
四下一片静谧。攸灵眉心微微一动，眼角余光迅速掠过天窗。
天窗紧闭，看起来并无异样。攸灵懒懒阖眼，让全身都软绵绵地泡在水中，只将脸露于水面之上，仿佛在养神一般，而心里却像是扎了根刺，无法随着散漫的身体松弛下来。她凝神细细辨析：窥视之人，应当是个身量纤细的女子，想来身法十分敏捷轻盈。
攸灵心中冷笑，又暗自思量：以前暗中尾随之人多是沉稳干练、训练有素的男子，且从不会踏足凌府，也会避免真知在场时靠近。像这样潜入府中，连她洗浴的空隙都不放过，却是之前没有过的。
还是说，一直都有，只是她自己未曾发觉？
应该不会。暂不论以人族的表象保留着灵敏非常的感官，如果真是因为自己疏忽漏掉了凌府内的监视者，那她的身份早该暴露无遗。因为，洗浴的时间常常是她阅读密信的绝好时机。
真知就在隔壁，这人要么就是思虑不周全，那么就是对自己太有信心，才敢这样大胆行事。更重要的是，凌府毕竟是真知的居所，防卫措施何其严密，等闲高手也不敢轻易擅闯。攸灵留意那人的气息，虽有很不错的修为，但深浅都露在外，算不得顶尖。她能轻易地藏到这里，也许并不是真的瞒过了真知，而是——
攸灵闭目屏息，愈加仔细分辨：果然跟她有些像呢……
回到卧室，却见真知已然轻浅入睡，呼吸轻缓平稳，似飘然落地的雪花细微无声。攸灵在心底叹息一声，悄然走到他跟前蹲下。尚未出声，就见真知缓缓睁眼，对她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问：“洗好了？”
攸灵点点头。真知见她头发润湿，薄责道：“夜深，又冷，万一着凉怎么办？”一面说着，一面扳着攸灵的肩膀让她转过身背对着自己坐了，双手轻轻为她整理垂下的长发，手过之处水汽尽除，很快头发便干透，柔顺地披散在攸灵的肩上。攸灵回过身来浅浅一笑，理一理真知有些歪了的衣襟，道：“很晚了，好好躺下睡吧。”
真知目光闪闪，欲言又止的样子。攸灵见状，不禁奇怪：“怎么了？”
真知又踟蹰了半晌，大约才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问：“我可以跟你睡吗？”
“诶？”攸灵大是惊愕。真知脸一红，神情腼腆又尴尬，慌慌张张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觉得，睡在你身边会很安心——不是！我是说，有你在身边的话……”他越说越语无伦次，磕磕巴巴一阵，自己叹了口气，苦笑道：“罢了。我犯糊涂了……”
攸灵沉默须臾，抬手抚上真知充满倦意的眉心，认真地点了下头。真知颇感意外，一时愣住，继而反应过来，欣喜地握住攸灵的手：“谢谢你，容儿！”
这一声“容儿”却让攸灵猛地一阵激灵，恍惚从一个浅浅的梦境中醒来：容儿——真知温情唤出的这个化名，无比清晰地提醒了她此时此刻自己所在何处，所为何事！她平静一笑，道：“我去给你加一套被褥。你以后就要规规矩矩地好好躺着睡觉，不许再和衣靠墙一坐一晚上了。”
真知像一个听话的稚子似的，欣然应道：“好！”
这夜似乎月色浅淡，熄了灯，屋内就没入黑暗。卧榻原本就很宽，两人并没有紧挨着，但攸灵能在沉沉的静谧中感知到身侧之人轻微的呼吸。攸灵睁着眼望着上方屋顶模糊得几乎不可见的轮廓，正默默地整理脑中的千头万绪，忽听真知翻了个身面向她，从被子下探到她的手轻轻握住。攸灵侧过头，看不清真知的脸，但能判断，真知的身子一定是有些蜷曲的，他呼吸的气息差不多能扫过攸灵胳膊肘的位置，隔着被子仿若也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柔柔地抚在臂上。
这不自觉中形成的睡姿，似不经意间从心底泄露的孤独与不安。攸灵心下恻然，手指轻轻曲拢，将真知的手反握进掌心。真知感知到她的回应，手上加了两分力道，紧贴的手掌有了一种令人心定神安的牢固。
“要是能不醒就好了……”他喃喃地说。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