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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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文书送过来的时候,我刚好在东堂教莫小默认字。好吧,我走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数百矮几中间,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端正跪坐在蒲团上,拿着本线装本千字文哄两岁半的莫小默写字。莫小默趴在描金矮几上,不理他。

    “怎么了?”我把从厨子桂那搜刮来的瓜子给莫小默,顺势坐下。莫小默鼓着腮帮躲到我背后,探出头看了那人一眼又缩回去。这样子是被烦到了啊。我抓抓短发,“这是有事?”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人咧您。

    西装男合上千字文,透着金丝眼镜上下打量我,终于伸出右手,“鄙人钟思齐,燕堂堂令,幸会,今日造访是奉本堂寺相之命给您送来文书,顺便一说,小小姐很可爱。”

    我伸手和他握了一下,“谢谢。要是用得上禧堂的地方,不用客气。”这也算是还陶韬那次从皱皮脸那里带我出来的人情了。钟思齐很客气地说了些道谢话后便起身告辞。偌大东堂剩下我和躲在我背后的小默。

    “小默,我们继续。”我翻开千字文,又合上,拿着在莫小默练习用的白纸上敲了敲,纸缝间飘出几个墨色楷字,落在光洁的纸面上组成能力者三字,“能力者是四处给出的概念词,指的是有灵力的人,包括单系异能者、多系异能者和全系异能者。至于神宫,他们的同类概念是方术士,但两者不一样,神宫的方术士包括方士和术士,前者指‘有方之人’,后者指‘有术之人’,深究起来里面包括精通炼丹术算的常人,这也是两个概念的不同之处。”

    “除此之外,一些宗教派别也有这体质方面的定义,比如道家有的修士常人之分,他们灵力可以通过后天修炼积累提升,比如南洋青宗的术士能者常人之分,凡是人便有魂力,魂力由识海及灵络素质决定,魂力精深者拥有灵力,灵力可控便是良能,从魂力到良能,就是常人到术士的飞跃,而中间的就是涉及术士世界的常人、灵力不足或者不可控制、灵力系统缺陷的人,他们统称为能者。”

    “而我,曾经就是一个术士,”我抹过纸面,能力者三字幻化为术士二字的曲文,“不是神宫的术士概念,对应在这边的说法是‘术师’。青宗术士,或者说术师发源于南洋某个海岛上的古文明,那个古国叫骊国,骊人都是术士。千年前覆灭,骊人在时间的洪涛中被统治汉化,他们的语言变成今天的胥川俚音,骊文演化为与俚音对应的现代曲文,而骊人的术法也和中原道统南洋降术等等融合在一起,变成了胥川各大术士世家的‘秘术’。”

    “但刨根究底,要论传承中最正统最精粹的,只有符文,术式,域论三样而已。”我屈指敲敲纸面,术士二字的曲文化开消失无踪,“因为只有这些是骊人真正使用过的,即使后骊时期域论分崩,术式式微,古骊文失传,自动完成术式和域界的法器盛行,也没离开过符文这个基础。至于那些后来为术界所知的胥川各家的家学‘秘术’都是骊国文明中的鳞爪流传至今转化而成的,骊人是不知道有这种东西的。”

    “所以,我现在教你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上古术法。”

    “只是,学这三样很难。单从最基础的符文来说,胥川俚音又名鬼语,外人听来佶屈聱牙、呕哑嘲哳,非原生岛民不能尽懂,与之对应的曲文本身单字众多类别繁杂,文法复杂,本身处于半失传状态,更别说曲文中有各家各派内部使用的密文,和专门用于沟通阴阳的阴文。

    比如胥川,没沉前一百二十万实际人口中刨去一百一十万普通人,剩下十万能力者再去六成的外来者、本土能者、运用辅助手段提升体质的类术士,剩下四万真正定义上的青宗术师,而这四万人中完全掌握所有曲文的不知道有没有百余人,其中能书写术式的,恐怕不超过十人。”

    “知道为什么吗?”

    “曲文并不是都可以书写术式的符文,从适合度上,大家通用的明文和阳文几乎没威力,接着是密文,阴文,但就算是到了阴文也不见得多好。”我拿起莫小默的手,在纸上划出浅浅凹痕,指尖划过之处墨迹汇集,最终一个简单的符号出现,完成之时纸面升腾出苍色火焰,浮离在纸面静静燃烧,“这是古代曲文,也就是骊文中的‘苍火’。”

    莫小默睁大眼睛,伸手去碰那团火,“小叔叔,不烫。”

    我驱散墨迹,苍焰消散,“嗯,用上骊文效果会强一些,但也加强不到哪儿去,因为刚刚的还是骊文中的通用文字,不是密文,也不是阴文,最佳书写术式的文字是密文属和阴文属重合的部分,那部分一般会是骊人神殿用以祭祀的文字,书写出来的效果是最强的。”

    莫小默转头看我,“我也可以和墨水玩?”

    我失笑,“恐怕不行,这是我的天赋,特别的。小默的话应该也有自己的天赋,长大点就可以发现了。现在我们先学曲文。”

    “不要。”

    “那学画画好了。”我没有坚持,术式书写形式除了正统的‘符文’形式还有后来的‘图徽’和‘祷言’两种变式分支,不学曲文这点难不倒我。而且在这边骊人血统不是什么好体质,青宗术师也不是什么好职业,不走正统路线反而更安宁些,“小默成为一个大画家就好了,我画画也很厉害的。”

    “不要。”

    “为什么?”我戳戳她鼓起来的腮帮问她,意外的好脾气,“艺术家很帅的,我有个叔叔就是很出名的陶艺大师,连皇族的人都知道呢。”

    “画画一点也不帅。”莫小默很认地摇头,“我要当飞行员。”

    “然后呢?你知道飞行员是什么?”

    “嗯,霖有告诉我,他们开着轰隆隆的怪兽在天上飞。”莫小默张开双臂,天真地绕着我飞了很多圈,知道飞够了才停下来问我,“他们一直飞不会来的吗?”

    “才不是,飞机会没油的。”

    “没油了怎么样?”

    “掉下来。”我用手比划了下落的手势。莫小默直愣愣地看着我的手落下的地方,仿佛那里真的发生了一场坠机惨剧,稚嫩的小脸上很是担忧,“飞机上的人受伤了吗?”

    “会死的吧,坠机的话很危险的。”

    “那小叔叔有没有事。”莫小默又问。

    “我为什么会有事?”我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维和小孩子接不上了,果然,下一刻莫小默很认真的说,“可是小默的飞机上有小叔叔啊,小默要带上小叔叔才行。”我抓抓头发,“那霖呢,妈妈呢,爸爸呢,姐姐呢?”

    “霖说飞机上只有两个座位,小默只能带一个人。”莫小默想了想,说出了真相。孩子,那小子场景都设置好了,可希望你说带他了,你坏风景说带个叔叔辈的人算什么啊。我以手扶额,无法正视莫小默黑得透亮的眸子,“小默,为什么是我。”

    “大概很久很久以前见过小叔叔。”莫小默歪头想得仔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小默不知道多久,小叔叔也不知道多久。”

    “你想说前世吗?别这样,你才两岁半,说话别这样利索。你家你出你姐姐一个神童就够我头疼的了。”我把她的小脑袋扶正,“呼,要是相当飞行员的话,以后不能看动画片,要把眼睛养好。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也不能和别人说。”

    “为什么?”

    我无力地笑笑,你说呢,熊孩子,有些人终其一生研究胥川,也找不出我刚刚花不到半分钟讲的东西,所谓的真相到你这都成大白菜了,“不为什么,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伸出尾指,勾住莫小默的的,“小默不能和别人说,这是约定。”又把兜里的白鼠花综放到莫小默的蘑菇头上,“花综借给你,小事让他来找我,大事听他的意见。”

    莫小默戳戳头顶十分人性化一脸呆样的花综,郑重地冲我点点头,“嗯,小叔叔。”

    “那个,”唐彬彬站在殿门外,似乎是刚来,表情有点不自然,“大人,聆堂那边有点不对,您能过去看看吗?”

    “小默自己玩。”我嘱咐莫小默一句。

    聆堂竹帘后的人影一直在哭,我让唐彬彬拿见闻录给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过来。见闻录上只记了一句话:女子入内,伏地哀泣,不成声。也就是说,对面那位进来一句话没说就哭起来,哭到现在我在屏风后还能听到。

    “她很伤心,我想问问她想说什么,可聆官不能开口。”唐彬彬小声说。

    “还规定见闻录除了你和天子谁都不能看呢。”我朝他晃晃见闻录,“你不也给我了吗?陈旧无用的规律是用来打破的。”

    “可是,可是,大人不要晃见闻录,天子会看的。”唐彬彬手忙脚乱地抢回见闻录小心揣回袖子里,菜瞪大一双圆眼睛看我,“聆官怎么能在聆堂上说话,聆官是天子的耳目,可以代天见闻,却没法代天子发言,我不是天子。”

    “天子又帮不了她,这里要天子何用。”我随口说了句诛心的话,不仅让唐彬彬呆掉,还附带炸出一个仓曹。容萱跳下绳梯很有气概地给我肩膀一拳,“嗨,想不到你还挺开明的嘛,大人。小糖饼,他都这样说了,你就放心好了。”

    我抬头,果不其然看见阁楼开了扇暗门垂下绳梯,不可思议的容萱姑娘就荡着绳梯穿着高跟鞋出现,“我真想不到,出了被绑架这种事后你还敢怂恿唐彬彬。”

    “大人,您在说什么?”容萱拍拍手去尘,一甩连衣长裙坐在唐彬彬身边,笑得无辜。

    “七三三来聆堂那晚,就算这小子再怎么想跟他走,”我一指容萱出场后存在感直线下降的唐彬彬,“怕是也会顾及禧堂门禁的规矩。最后是你怂恿的吧,听到我知道有人被冤枉没有理会这种事,让你失望了?”

    “大人你不想看起来那么无害嘛。”容萱笑道,完全没有被戳穿的尴尬,“不过,七三三是什么?”“霖父亲的编号。”身后的暗门响动,白晓洁一身黑红侲子服进来,自觉地坐到我身后,“大人你不必在意我,是缘分指引我来这里的。”

    “也就是伦先生。”看容萱不是很明白,唐彬彬小声说明道,末了又问我,“大人,现在怎么办,那位还在哭。”

    “也许她只想找个地方哭一哭,随她。”我揉揉太阳穴,问白晓洁,“你怎么来了?”白晓洁摆出副神棍样子,金粉手抄佛经的黑纸扇啪一声挥开半遮住脸,只留下双迷蒙的眼睛看容萱,“缘到则至,缘尽则散,世间的事情都是如此,你何须勉强。”

    “你知道什么?”容萱挑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给老娘闭嘴。”再转向我,“你当日要我当这个仓曹答应我的还当真?”

    “当真。”我揉揉额角,说实话,容萱诚然不是最适合国家神职的,但背景是最单纯的,所以才会是她而不是那些在太学神学系毕业的高材生或者神宫教出来的生员,看似光鲜合适,其实背后的派系势力争起来绝对麻烦一大堆,“说过不会用神宫的一套约束你,但你也适可而止一点好不好。金坛案的事就揭过去了,你们违反门禁的事,不信我而听信他人蛊惑的事,擅自离职的事,我统统当没发生过,要是有下次绝对没这样容易。”

    这话一说出,客卿白晓洁事不关己地神游太虚,聆官唐彬彬满脸忐忑,小心拉拉容萱极小声地附耳说了句什么。容萱听完给了唐彬彬一个爆栗,小声却不失张狂嘀咕回去,“笨啊你,想去伸张正义结果被人坑这种事,道歉会糗死的,不要。”

    闻言,白晓洁合了泥金扇抿嘴一笑,我正想腹诽容萱一声能力者五感普遍异于常人,敢不敢学唐彬彬那样的音量说,那边伏地哀哭的那位似乎没发现对面的聆官不在其位,悲悲戚戚停了泪,开口便吓到所有人。

    “大人容禀,小女子有罪。”没有长时间哭泣的沙哑,女子声如莺啼,煞是好听,只是悦耳的声音下隐隐压抑着一丝恐惧的震颤,“小女子,小女子看见好姐妹在房间被怪物咬下脑袋,血溅得四下都是,自己却捂着嘴巴躲在门外,只是,只是看着。”

    “它,它会不会来找我啊,大人,救救我,救救我!”[WWW.kanshu.com]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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