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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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我随便找了个墙角蹲着,向西觉得现世无趣已经回去了,只剩下向东。它盘在我脖子上,自己叼着自己尾巴,像个项圈。我把后脑勺抵在墙上,听里面的声音。

    祝稍的声音含着笑意,“是有良不听话吗,寺司大人?”

    唐彬彬的声音有点不稳,我很想到他把头摇成波浪鼓的样子,“不是的,不是的。大人很好,只是我不能再做神官了。”

    “这样啊,理由能告诉我吗?”祝稍道,“喝什么茶?”

    “哦,不了不了,我马上就要走。”唐彬彬连连摆手,“理由,理由不能告诉您。”

    “这样啊,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祝稍在拨拨红泥小炉里的炭火,我听见炭块喷出火星的声响,噼啪。

    “请把印信收回去。”唐彬彬固执地说。

    “这可不行,要是家里有个孩子,明明知道外面有虎狼在守候,你还会放他出去吗?”

    “可是,可是那个孩子不是个好孩子,他他之前就怀疑过自己的信仰,想过放弃,现在他终于要放弃了,明明在神前立誓成为神官,如今却背弃神。这种背弃誓言的无耻之徒……”

    唐彬彬的声音在颤抖,越说越小声,到最后我也听不清楚了,只知道是最后大概是由他去或者随他自生自灭好了这些话。

    “寺司大人,也许是我有私心,我总是认为家里的孩子是最好的。”祝稍的声音很轻,奇怪的是我听得很清楚,“我想这一点神明会原谅我的。请原谅我不能接受,寺司大人。”

    “可是,可是,”唐彬彬可是了很久,终于说出来,“我要去做一件事,这件事会连累到大家,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

    祝稍的壶开始冒出白气,咕噜咕噜的,“是关于信众的事。”

    唐彬彬的声音有点紧,“您知道!”

    “曾经有个聆官和我讲过,最为难的一次是一个连环杀人凶手,那时候警司还在侦查,凶手就先走进聆堂了。他和那个聆官说很多话,却从不聊起他自己,”祝稍的声音很稳很平静,“有次结束的时候他和聆官开玩笑,说最近很出风头那个无头尸案啊,下一个会死的个小孩。”

    唐彬彬呼吸一滞。

    我闭上眼睛,拿手背遮光。

    “之后的死者果然是个小孩子,那个男人隔天果然来了。他很得意,和聆官炫耀自己料事如神很久,最后说下次会死一个少妇。又如他所料。之后又是三次这样的‘预测’。他再来的时候似乎笃定聆官是绝对保密的,没有再‘预测’,而是仔细说他下次会杀什么人,怎么杀,甚至时间地点,姓名住址。

    唐彬彬心跳加速。

    声音打在我耳膜上如同擂鼓。

    “聆官跟我讲到这里的时候松了口气,说还好那次之后杀人狂就落网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继续忍着不说话,这令他为难。”祝稍顿了顿,“寺司大人,你认为这个聆官对不对。”

    “自然是不对。”唐彬彬毫不犹豫。

    “只是他做了‘对’的事就会违反聆堂的规定,视为神官的戒律,也就是对神明的背叛。这该怎么办?”祝稍继续问,“从这件事上看,神明和世人好像是冲突的呢。”

    “永元阁下,您您怎么说这种话,”唐彬彬激动起来,“神明护佑着人,怎么会是冲突的?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才对!”

    “既然神明的戒律是对的,你要做的事情是错的,为什么你还要做下去呢?”祝稍将煮开的水倒进茶壶里,茶叶吸水伸展开来。

    “可是可是他又要去杀人,只有我知道,如果我不把他告诉我的事说出去的话,又有无辜的人会死了。”唐彬彬声音很压抑,带着哭腔,“我也不想离开,我也不想的……”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知道。”

    “这样啊,您太向着有良了。”

    “您知道!”

    我抓抓头发,唐彬彬的声音给我一种他就快成为祝稍的脑残粉的错觉。竹屋里的祝稍笑道,“算是岁月的赠礼吧,既然有两个人知道,总不能让一个人承担。寺司大人出去看看吧,也许有良已经来了。”

    竹门被轻轻打开,唐彬彬跑出来,在墙脚找到我的时候脸上那种对祝稍的崇拜快要实体化滴出来了。我眯着眼睛看他,果然上次不是被黄三整哭的,是信仰动摇了,黄三只是个导火索。并不在意自己救助的那个人坑骗自己,在意的是自己怀疑该不该在聆官一途上做下去。

    唐彬彬怀疑了自己的信仰,怀疑了他自己的神。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那个孩子不是个好孩子,他他之前就怀疑过自己的信仰,想过放弃,现在他终于要放弃了,明明在神前立誓成为神官,如今却背弃神。

    不过,个人意见,他的神实在不怎么样。

    “大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偷听啊。”我拍拍身上的细尘。

    也许是说得太坦荡的缘故,唐彬彬呈现出一种如遭雷击的状态,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在我身后喊大人怎么可以这样之类的话。

    竹屋里的祝稍见我进来,便问我,“寺司大人的为难的事有良知道吗?”

    我点头,“知道一点。话说,老师,把这里作为南元派的道场怎么样?”

    不是作为神宫地方分支之一,而是清流南元的道场,好处就算是室卿在道场内部事务上也插不了手,坏处是走在路上被人袭击的概率直线上升,暗党可是流亡到南都来了。

    “有良拿主意吧,为师都可以。”祝稍笑笑,“可惜办成道场就没有寺司这个职位了,对不住寺司大人。”寺司是室卿派下的,道场不归室卿管,这个本就有名无实的寺司也没了最后一点存在的借口。保留寺司就是承认室卿的权力,这等于砸自己的脚。

    唐彬彬连连摆手,“不不,本来我就没做寺司的资格。”说着连忙取下印信双手交还祝稍。

    持续不到一个月的寺司制度因为我开始又因为我结束了。

    没有其他室堂的寺相寺司之间的明争暗斗,悄无声息地开始,又悄无声息地结束,甚至外界都不知道禧堂出现代表寺相无能的寺司。

    所以说,禧堂实在是个特别的地方么?

    “喂,糖饼。”我叫了唐彬彬一声。

    “是!大人!”他条件反射地立正。

    “晚上开会,你去通知所有人。”

    “咦,开会?”

    “嗯,开一个确定禧堂未来十年走向的会,缺席的统统炒掉。”

    我袖着手地说,祝稍但笑不语。

    十年,至少十年,我要呆在南都。魔也好魔人也好,不管是神宫还是荒人,黑帮,暗党,统统别想在康然坊闹事。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不过,虽然这么说。

    可天性似乎决定了我不太可能成为那种对人呼呼喝喝的上位者。

    晚上的会议地点选在茶室,那个招待过室卿的地方。没有精致的茶具,也没有官衣齐整的大人物。入夜之后,室工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我用手撑着腮帮,肘部顶在矮几上。肩上的泫雅很安静。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会议的中心从我身上移到容萱那里。这个时候我倒希望它聒噪些。

    容萱坐得端正,捧着一大叠文件一条条念过去。

    “第三十一条,为了本堂在公众心中树立一个实干、有利于生活且能谁是求助的形象,我建议本堂工作人员统一着装,即在工作时间穿本堂神服。由于本堂将作为南元道场,同时也申请作为南元派的神服。法师大人意下如何?”

    “穿着是小事,有良不反对的话,我也没有意见呢。”祝稍坐在我身后,手搭到我头上,被我躲开。这个外表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不老者唯一暴露他心理年龄的动作让我郁闷。我顺着茶室看了一圈,除了认真做笔记的唐彬彬和算盘一直没停的梁长丰,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各做各的事。段文博在看书,武安国靠着拉门睡觉,闵斯微晃着酒瓶和崔德康打趣,崔德康没理他,自顾自闭目养神。除了客卿白晓洁,全员到齐。

    “我没意见,不过你不能快一点吗?都三个小时了。”我碰碰凉掉的茶,更加郁闷。

    “大人你太嫩了,才三个小时。”容萱淡定继续下一条,“第三十二条,关于聆官制度改革,聆官不再单纯听言,而是有原则地回应,有必要时进行心理指导或者干预。若是信众在聆堂委托聆官事务,将转由里丞或者外勤人员负责。聆官由于各种原因包括不可抗力不能出席听言,则由当日轮值人员进行。”

    “赞成!”唐彬彬迅速举手。

    “好,第三十三条,关于兴建南元道场。咦,这条不是我提的。”容萱终于停下来。梁长丰还是打着算盘,“是我提的,禧堂的形制是室堂形制,所以作为南元派道场还是有欠缺的地方,至少需要门徒专门活动的场所,虽然很少用但东堂确实是对外公开的,不适合。”

    “可是,要建在哪里?”容萱问,“我们除了堂前方场没有大空地了吧。”

    “后院的竹林里。”梁长丰说。

    “那种小地方能行?”容萱明显不信,“你要建多大?不,是多小?”

    “后院栽竹子三千三百万竿。”梁长丰嘴角微微上挑,“你说后院多大?”

    “你多说了一个万吧。”容萱捏捏拳头,“说起来,上次你扣我工资的事还没和你算,这次你居然敢戏弄我。”

    “是你迟到。”梁长丰反驳,然后话题偏向了一个不可知的方向。

    真是够了。

    “再这么下去我就掀桌子了。”我冷不丁说一句,所有人都静下来。我捏捏眉心,“至今为止的三十三条全部通过,剩下的压下交由堂令初审。现在说三点,第一,在场所有神官的师承关系全部转入南元派外门弟子。第二,从明天起禧堂脱离神宫室堂行列,转入清流相关机构,清流那边老师打过招呼,界石到时换一块就好。第三,绘制本堂方圆百里的灵域图,及统计灵域内妖鬼精怪的族裔种类。以上就是全部。”

    段文博合上书,扶扶眼镜,“普查资料我那里有,每一个季度更新一次。你列出的范围包括一部分燕堂辖区和康然坊周边地区,因为康然坊以前本身就是郊区的郊区,所以周边地区直接是农田和森林了。那些地方野生动物比较多。”

    我知道段文博想说什么,野生动物多,约等于妖物多,约等于我的封域还是挺复杂的。

    拉门被敲响。

    武安国皱着眉爬起来开门。我听见他低声训斥室工,“不是跟你们说是很重要的会,谁也不许打扰吗?”

    室工躬身,“小的惶恐,小的在西门发现一个纸箱,搬动的时候发现里面流出血来……”[www.kanshu.cOm]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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