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乡(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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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君侯不是知道吗?”

    堂神低声道,“您那位河神朋友说得对,‘神明有三类,一者空有神名,只是凡人的崇拜一厢情愿‘制造’出来的神明,其根本或是一片虚无,或是些许精怪而已;二者有神名亦有司职,甚者可成神位,为一方山水气脉承认,也因此不得离开本身神域,其根本为仙人仙物。三者,鸿蒙初生,未有天地先有古神,方降世便为宇宙洪荒承认,生而为神,神名神职神位神籍俱全,不寂不灭,不增不减,可谓永恒。’”

    “永恒……百司晨,下界是什么样子的?”

    “下界是永夜的,天上星辰无数,夜燕和三足乌在其间穿梭,就是我们的日月。陛下的皇城浮在云端,有三十三宫,百八十殿。皇城正中的十殿,分内外两曹,皇城中的两曹都是正部。外曹四殿掌管凡人想的那些阴司审判轮回之事。剩下的六殿总揽冥界内事。冥界很大。吾王分域治民,皇城之下为国野,建百万万城池,国野之外分封王族划为家野,内曹六殿派出行部协管。什么地方建一座城,国野和王族家域的划界,王族之下贵族的封地,这些事都是内曹六殿行部在管。”

    “听起来不是很大。”

    “那是因为您不了解冥界有多少小世界。天界不吝时,冥府不惜地。凡人用里,百里,千里丈量土地,我们用的是‘宇’,折合三千六百万世界为一宇,而国野方圆八万六千五百七十七万宇,您说大不大。只有在现世我们才用‘灵里’,就像您的封域陆守,方圆百灵里,划算成人的算法,该是半个他们的国都,可惜和附近的下泉和玉符两个封域重合,移了大半进山里。”

    “臣说了那么多,您有没有想睡?”

    “我一直都想……”睡,是你吵我。

    “那臣再啰嗦一会,等下要为您拔除魔气,可能会疼,睡着比较好……”堂神的声音渐渐小了,拉糖一下拉得极长,飘散在意识朦胧的彼端。

    而我所在的此端,没有上下四方,没有古往今来,只有漫入口鼻却不妨碍我呼吸的水。

    相当宁静的世界,空气中没有一丝微风掀起的波澜,天穹只有飘得极缓的云,没有鹤和鲸,一望无际的水域失去了自己涟漪,安静得如同凝固的镜面,丝毫无差地映着天云,行于其中,如行云端。唯一不足的,怕是水面上漂浮的一截枯木了,也看不出是什么木质,只是坑坑洼洼,枯槁干瘪的模样,除了一条枯枝上的两个小春芽,与一般死木并无不同。

    我抱着它在水中浮沉,好一会才爬上去坐着。

    据向东说,这方水域在我睡着之后,水面之下的东西会浮出来。有时是殿阁宫宇星辰天河,有时原野稻田山川水泽,有一次是头巨鲸,一跃出水面就在云端游弋,盖住天光跟入夜无异,还有一次是拉着云车的八骏,拉着云中君在天穹驰骋嘶鸣。

    水面之下有什么?

    我的本力——生气与死气绞着骊人神殿历代圣司传承至今的初墨罢了。

    一条蛇环上我的脖子,没有冷血动物的阴冷滑腻感,倒是有温暖的细绒毛。我把它拽下来,拎到眼前,发现是头管狐,尖而小的耳朵,一双呆萌豆眼,藏在浑身白绒下的短小四肢,奇怪的是尾尖竟是纯黑一抹。

    向东正视我道,“每次在这里见您,您都快死了。”

    确实,我点点头,“忘乡呢?”

    向东的尾尖燃起青火,在虚空中一点,扩散出涟漪。空气扭曲显露出座七扇屏风。

    正面绘蓬莱求仙。前四扇仙山崔巍,云海飘渺,四周俱是兰芝仙草,灵泉秀石,蓬莱无人烟,至一处雕楼飞檐宫室绵延处,便多了吞焰丹炉长明宫灯,闭目仙人妙颜童子羽衣仙鹤一类,剩下的两扇是波涛,另一扇是破浪的船队,云帆船夫,方士童子。背面绘着地狱莲鲤图。地狱的业火一朵一朵波涛似的跳着,布满七扇屏风,中央添一朵白莲,青鲤叶底嬉戏,往来翕忽。

    这屏风实则是个百极域界,唤作忘乡,封着东西。

    我挠挠向东耳根,“你说,有没有人知道,夏月事件里沉掉的那座承载一百二十万人口的南洋第十五大岛就藏在这座小小的屏风中。”

    向东别过头,“您没次问我,我都想起你将写忘乡域界封印术式的封墨减去十三种材料上交的事。我记得,那种药的名字也叫‘忘乡’。”

    “很贴切不是吗,叫忘乡。”

    “贴切是贴切,您再不醒就出事了。”向东道。

    “不会吧,又来!”

    向东点头,熄灭尾尖的青火。

    然后,世界就静了下来,一秒,两秒,三秒,浮着的枯木忽然下坠,漩涡裹挟着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头痛欲裂,思维停滞。

    ……

    ……

    睁开眼时视界是模糊的,过了一会渐渐清明。我扶着酸痛得可以的脖子起身。月上中天,皎洁的银光从石窗外流泻入室,一室通明。

    今晚是个好天气。

    坐在西洋宫廷沙发上的男人如此说道,顺便朝我举举高脚杯,晃晃。如果不是穿着浴袍的话,看起来确实像个正经人。

    “你在这干嘛?”

    “这里是我的房间。”男人失笑。

    “你不能另选一个么?”

    “这里是阎公馆不是我家,也不是你家,”男人抿了口红酒,戏谑看我,“话是不是这样说?我的弟弟。”

    “秦岿,”我叫出男人的名字,“你来这里不怕被暗党刺杀么?夏月事件……”

    “你我都知道胥川是怎么沉的,要真把‘真相’说出来,暗党恨你不下于我。”秦岿慵懒地放下酒杯,有些恹恹道,“毕竟护着真正的‘罪人’的,好像不止我一个。”

    他想说什么我知道。

    无非是共同保守秘密的名单罢了,五个人,他秦岿,我阎少卿,还有一个宫千澜,剩下两个一个失忆,一个疯魔,是我们之中最可靠的。

    我低笑,“所以啊,麻烦你继续被追杀吧,哥哥。”

    秦岿迅速转了个话题,“听说禧堂要改成南元道场。和神宫脱离可是我们的母亲都不敢做的事,你想做?真和神宫撕破脸?听起来很有趣,我想投资。”

    哥哥要帮弟弟,这好像终于像兄弟间的对话了,虽然我们之间三代以内没血缘关系。

    我盘腿坐在床上和他对视。

    秦氏集团,三年前的归氏集团,集团的董事长姓归,叫归锦年,现在姓秦,叫秦锦年。有人笑过归氏忽然改姓,但笑声在秦氏三年间从南方前十,一跃成为头甲时戛然而止。都说北宫南秦,如果说宫是国姓,是北方的帝王的话,秦就是南边的土皇帝,富可敌国,国民生活的方方面面衣食住行就没有秦氏不做的生意,而且只盈不亏。

    “我们母亲?你有个亲叔叔不去认,瞎认什么亲戚。”

    秦岿不是我的亲哥,他只是个用归氏的秘密和秦家交换一个秦家二少的身份的归家弃子而已。归锦年就是他的亲叔叔,但他不认,回归之后逼着归家主事的全员改姓。幼稚的撒气方式,但也很有效,据说当时好像当场气死几个老家伙。

    “我姓秦,你就是我弟弟。”秦岿笑道,歪曲事实毫无压力,“不然你要姓什么?还是随养大你的流主姓布?秦汀,别自欺欺人了,你是青宗的少主,或者你更喜欢叫秦川,秦家最有术式天资的称号。”

    “闭嘴。”

    “呵,真是奇怪,姓秦的人不是秦家人,不姓秦的反倒是了。”秦岿嗤笑,“宗主的主意打得真好啊,让我给你当挡箭牌……不,或者我该说,宗主秦祏和流主布可就是同一人吧,他那种长辈,怎么会放心自家孩子给外家的养大。”

    是啊,你猜对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三岁到十七岁之间用的是布丁这个名字,连暗党跟魏祯打听我的问的都是“前青宗下寮杂学博士布家嫡子,中流流主布可侄子在不在建邺”,而我的父亲却叫做秦宁,是青宗宗主秦祏的亲哥哥。[www.kAnshu.com]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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