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改诏立胡为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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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倏忽醒来,望着摇曳的灯光,李斯恍惚若在梦中:“这是何处?老夫如何,如何不在行辕?”

    旁边一个身影立即凑了过来,殷切低声道:“丞相,在下私请丞相入符玺事所。丞相无断,在下不敢送回丞相。”

    刹那之间一个激灵,李斯的神志恢复了。李斯双手一撑霍然坐起道:“赵高,屏退左右。”

    赵高一声答应,偌大的洞窟顿时没有了人声。李斯从军榻起身站地,这才看见洞窟中已经安置好了长谈的所有必备之物。石案上饭食具备,除了没有酒,该有的全都有了;石案两厢各有坐席,坐席旁连浸在铜盆清水中的面巾都备好了。李斯一句话没说,刚要抬步走过去,赵高已经绞好面巾双手递了过来。李斯接过冰凉的面巾狠狠在脸上揉搓了一番,一把将面巾摔进了铜盆,板着脸道:“中车府令何以教李斯?说。”

    赵高肃然一躬道:“丞相错解矣!原是赵高宁担风险而就教丞相,焉有赵高胁迫丞相之理?赵高纵无长策大谋,亦知陛下之大业延续在于丞相。赵高唯求丞相指点,岂有他哉!”

    “中车府令,难矣哉!”良久默然,李斯长叹了一声。

    “敢问丞相,难在何处?”

    “遗诏语焉不明,更未涉及大政长策……”李斯艰难地沉吟着,“再说,此诏显是陛下草诏,只写下了最要紧的事,也还没写完……老夫久为长史,熟知陛下草诏惯例:寻常只写下最当紧的话,然后交由老夫或相关大臣增补修式,定为完整诏书,而后印鉴发出。如此草诏断句,更兼尚是残诏,连受诏之人也未写明……”

    “丞相是说,此等诏书不宜发出?”

    “中车府令揣测过分,老夫并无此意!”

    “丞相,在下以为不然。”沉默一阵,赵高突然开口了。

    “愿闻高见。”李斯很是冷漠。

    “如此草诏残诏,尽可以完整诏书代之。”赵高的目光炯炯发亮,“毕竟,陛下从未发出过无程式的半截诏书。更有一处,这道残诏无人知晓。沙丘宫之夜风雨大作时,在下将此残诏连同皇帝符玺,曾交少皇子胡亥看护,直到甘泉宫才归了符玺事所。如此,在下以为:皇帝遗诏如何,定于丞相与赵高之口耳。丞相以为如何?”

    “赵高安得亡国之言!非人臣所当议也!”李斯勃然变色。

    “丞相之言,何其可笑也。”

    “正道谋国,有何可笑!”李斯声色俱厉。

    “丞相既为大厦栋梁,当此危难之际,不思一力撑持大局,不思弘扬陛下法治大业,却径自迂阔于成规,赵高齿冷也!早知丞相若此,在下何须将丞相请进这符玺事所,何须背负这私启遗诏的灭族大罪?”

    “赵高!你欲老夫同罪?”李斯愕然了。

    “丞相不纳良言,赵高只有谋划自家退路,无涉丞相。”

    “你且说来。”李斯一阵思忖,终于点头了。

    “洞外明月在天!赵高欲与丞相协力,定国弘法,岂有他哉!”

    “如何定国?如何弘法?方略。”

    “丞相明察!”赵高一拱手赳赳高声,“始皇帝陛下已去,然始皇帝陛下开创的大政法治不能去!当今大局之要,是使陛下身后的大秦天下不偏离法治,不偏离陛下与丞相数十年心血浇铸之治国大道!否则,天下便会大乱,山东诸侯便会复辟,一统大秦便会付之东流!唯其如此,拥立二世新帝之根基只有一则:推崇法治,奉行法治!举凡对法治大道疑虑者,举凡对陛下反复辟之长策疑虑者,不能登上二世帝座!”

    “中车府令一介内侍,竟有如此见识?”李斯有些惊讶了。

    “内侍?”赵高冷冷一笑,“丞相幸勿忘记,赵高也是精通律令的大员之一。否则,陛下何以使赵高为少皇子之师?赵高也是天下大书家之一,否则,何以与丞相同作范书秦篆?最为根本者,丞相幸勿相忘:赵高自幼追随皇帝数十年,出生入死,屡救皇帝于危难之中。丞相平心而论,若非始皇帝陛下有意抑制近臣,论功劳才具,赵高何止做到中车府令这般小小职司?说到底,赵高是凭功劳才具,才在雄迈千古的始皇帝面前坚实立足也!功业立身,赵高与丞相一样!”一席话酣畅淋漓,大有久受压抑后的扬眉之象。

    “中车府令功劳才具,老夫素无非议。”李斯很淡漠。

    “丞相正眼相待,高必粉身以报!”

    “大道之言,中车府令并未说完。”李斯淡淡提醒。

    “大道之要,首在丞相不失位。丞相不失位,则法治大道存!”

    “老夫几曾有过失位之忧?”

    “大势至明,丞相犹口不应心,悲矣哉!”赵高嘭嘭叩着石案,“若按皇帝遗诏,必是扶苏称帝。扶苏称帝,必是蒙恬为相。赵高敢问:其一,丞相与蒙恬,功劳孰大?”

    “蒙恬内固国本,外驱胡患,兼筹长策,功过老夫。”

    “其二,无怨于天下,丞相孰与蒙恬?”

    “政道怨声,尽归老夫,何能与天下尽呼蒙公相比。”

    “其三,天赋才具,丞相孰与蒙恬?”

    “兵政艺工学诸业,蒙恬兼备,老夫不如。”

    “其四,得扶苏之心,丞相孰与蒙恬?”

    “蒙恬扶苏,亦师亦友,老夫不能比。”

    “其五,谋远不失,丞相孰与蒙恬?”

    “不如……足下责之何深也!”李斯有些不耐了。

    “以此论之,蒙恬必代丞相总领国政,丞相安得不失位哉!”

    “也是一说。”默然有顷,李斯点了点头。

    “更有甚者,扶苏即位,丞相必有灭族之祸。”

    “赵高!岂有此理!”李斯愤然拍案。

    “丞相无须气恼,且听在下肺腑之言。”赵高深深一躬,殷殷看着李斯痛切言道,“始皇帝陛下千古伟业,然也有暴政之名。若扶苏蒙恬当国,为息民怨,必得为始皇帝暴政开脱。这只替罪羊,会是何人?自然,只能是丞相了。丞相且自思忖:天下皆知,李斯主行郡县制,开罪于可以封建诸侯之贵胄功臣;李斯主张焚书,开罪于华夏文明;李斯主张坑儒,开罪于天下儒生;而举凡刑杀大政,丞相莫不预为谋划,可说件件皆是丞相首倡。如此,天下凡恨秦政者,必先恨丞相也。其时,扶苏蒙恬杀丞相以谢天下,朝野必拍手称快。以蒙恬之谋略深远,以扶苏之顺乎民意,焉能不如此作为哉!”

    “大道尽忠,夫复何憾?”李斯的额头渗出了晶亮的汗珠。

    “丞相何其迂阔也!”赵高痛彻心脾,“那时只怕是千夫所指,国人唾骂。普天之下,谁会认丞相作忠臣,谁会认丞相为国士?”

    “中车府令明言!意欲老夫如何?”突然地,李斯辞色强硬了。

    “先发制人。”赵高淡淡四个字。

    “请道其详。”

    “改定遗诏,拥立少皇子胡亥为帝。”

    “胡,胡亥?做,二世皇帝?”李斯惊得张口结舌了。

    “丞相唯知扶苏,不知胡亥也。”赵高正色道,“虽然,少皇子胡亥曾被皇室选定与丞相幼女婚配。然在下明白,丞相很是淡漠。根本因由,在于丞相之公主儿媳们对胡亥多有微词,而丞相信以为真也。在下就实而论,少皇子胡亥慈仁笃厚,轻财重士,辩于心而拙于口,尽礼敬士;始皇帝之诸子,未有及胡亥者也。胡亥,可以为嗣,可以继位。恳请丞相定之,以安大秦天下也……”猛然,赵高再次扑拜于地,连连叩首。

    “你敢反位拥立!”李斯霍然起身,“老夫何定?老夫只奉遗诏!”

    “安可危也,危可安也。丞相安危不定,何以成贵圣?”

    “老夫贵为圣人?赵高宁非痴人说梦哉!”李斯喟然一叹,继而不无凄凉地长笑一阵,泪水不期然弥漫了满脸,“李斯者,上蔡闾巷之布衣也!幸入秦国,总领秦政,封为通侯,子孙皆尊位厚禄,人臣极致,李斯宁负大秦,宁负始皇帝哉!足下勿复言,否则,老夫得罪也!”

    “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摇动者万物作。”赵高并没有停止,相反地却更是殷切了,“天地荣枯,此必然之效也,丞相何见之晚也!”

    “赵高,你知道自己在说甚也!”李斯痛楚地一叹,“古往今来,变更储君者无不是邦国危难,宗庙不血食。李斯非乱命之臣,此等主张安足为谋!”

    “丞相差矣!”赵高也是同样地痛心疾首,说的话却是全然相反,“目下情势清楚不过:胡亥为君,必听丞相之策;如此丞相可长有封侯而世世称孤,享乔松之寿而具孔墨之智。舍此不从,则祸及子孙,宁不寒心哉!谚云,善者因祸为福。丞相,何以处焉?”

    “嗟乎!”李斯仰天而叹老泪纵横,“独遭乱世,既不能死,老夫认命哉!”

    “丞相明断!……”赵高一声哽咽,扑拜于地。

    ……

    天将破晓,李斯才走出了符玺事所的谷口。

    老泪纵横仰天长叹的那一刻,李斯是痛切地后悔了,后悔自己走进符玺事所前,太失算计了。两人同在望夷台时,李斯真切地感到了赵高的臣服,尤其当赵高第一次扑在地上叩首膜拜时,李斯几乎认定赵高已经是自己一个驯服的奴隶,而自己则是赵高的新主人了。那一刻,李斯是欣慰有加的。当赵高主动提出开启遗诏预为谋划时,李斯的评判是:赵高是真心实意地为新主人谋划的,对李斯如同对先帝!此前,李斯自然也在谋划如何能先行开启遗诏。李斯唯一的顾虑是,赵高不认可自己;而只要赵高认可自己,当然最好是臣服于自己,一切不足虑也。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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