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田横自尽累二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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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高祖笑道:“公等但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守国家,安抚百姓,给济粮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之故。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所以被我擒也。”群臣悦之,皆称“万岁”!

    正饮间,河阳候陈涓奏道:“虽四海咸服,天下归汉,尚不可谓无忧也。”

    高祖道:“卿所言何事?”

    陈涓道:“昔齐氏兄弟三人,同起狄城,共兴齐国社稷。今二兄皆亡,独田横与其属下五百余人入海,居于岛中,齐人贤者多附之。若不设计以除,日后作乱,必为大患也。”

    高祖闻陈涓之谏,欲起兵往海中伐田横。张良道:“海内初定,人心散乱,不宜轻动刀兵。况田氏自起,与汉素来无怨。不如遣使敕罪收之,既可显陛下仁义之心,又可免后日生乱。”高祖从之,令宁昌为使,往海中来见田横。

    田横自别彭越,引故部五百余人入海避难,居于岛中。宁昌来见,呈上高祖之书。

    田横阅之,乃是赦罪安抚,招安纳降之意。田横遂谓宁昌道:“我昔时得汉王之诏,本意欲引全齐之地归附汉王。却因韩信背信弃义,暗中偷袭之故,一时义愤,方背汉相拒。今兵败亡命,身无立锥之地,岂有颜面再往拜谒。请先生回禀汉帝,田横愿世居海上,了此一生。”

    宁昌劝道:“韩信当初袭齐,乃其独断专行之举,吾主实不知也,而韩信功劳卓绝,自是不好降罪,此事还请大王见谅。今汉帝既已一统天下,自当与豪杰义士共安天下,请大王勿要过疑。吾主乃宽厚长者,非项氏之凶残也,于足下利害,亦宜奉诏从命。”

    田横道:“吾曾烹杀郦食其,与汉王结怨。今又闻其弟郦商在汉为将,贤而多功,故惊恐不已,不敢奉诏。请先生代为传言,请为庶人,守居海岛中。”

    宁昌见田横意决,遂登船回来,禀奏高祖。

    高祖闻之赞道:“田横真义士也!”

    乃招卫尉郦商道:“齐、汉为天下而争,各为其主,与汝兄弟并无私仇,请将军勿留怨恨。日后田横来降,若动摇其人马从人者,夷罪三族。”郦商受训而退。

    高祖复遣宁昌再使田横。宁昌入海谓田横道:“汉帝有旨,君若来从汉,大者为王,小者封候,贵不必言。若不来,必起兵来伐,良贱并诛。”

    田横自知众寡悬殊,若微兵抵汉,不亚若螳臂当车,决无成算,遂受诏,归与从者道:“汉主约我入降,我欲从之,如何?”

    众人皆道:“刘季外宽内嫉,非容人之人。今大王在三齐素有威望,从者如归,刘季视为大患,故来招之,必有相害之意,大王切不可依约赴汉。”

    田横道:“不然,我兄弟三人起于乱世,兴齐抗秦,量汉主不夺我功也。”有二门客,现为骑将,谓田横道:“臣愿随大王共往洛阳,视其形情而动。”

    田横从之,谓部下道:“汝等先且在岛中安候,我若得安,必来相招。”众人心神不定,各自退去。

    田横遂引二骑士随宁昌共往洛阳。行至尸乡,田横谓宁昌道:“人臣见天子,当洗沐而后见。公请先归洛阳告之,吾明日再往见汉帝。”

    宁昌闻言不疑,遂先遣人飞报汉王,自与田横留宿驿中。

    次日早起,田横唤二骑士道:“天下方乱之时,田横与汉王并起举事,俱南面称孤。今汉王平定海内,贵为天子,而田横乃为亡虏之人,北面事之,其羞愧如何能受。况我又烹人之兄,与其弟并肩而同事一主,纵彼畏天子之诏,不敢动摇,我安能无愧于心乎?今汉主所以欲见我,不过欲一见我之面貌。汉主在洛阳,今二公斩吾之头,驰三十里,形容尚未能败,犹可一视。”

    二士急拜道:“大王不可!”及举首看时,田横已拔剑自刭而死。

    及宁昌闻声至时,已不可救也,众人皆嗟叹不已。二骑士大哭一场,依田横遗言,奉其首级,跟从汉使快马奔入洛阳,呈现高祖。

    高祖视之叹道:“田横如此,亦非无由,度朕心记郦食其之事,不能相容也!嗟乎!起身布衣,兄弟三人相继为王,岂非贤人哉!”言毕流涕不已。

    二骑士拜道:“吾王暴尸荒野,请陛下怜而葬之。”高祖然之,乃封二骑士为都尉,发二千士卒,以诸候王之礼,厚葬田横于洛阳之郊。

    二骑引众取回尸身,回洛阳下葬。既葬,二人伏于墓前,大哭三日,水米不进。二人相谓道:“大王所以自尽,一则不欲屈身事汉;二则为全五百义士之命,实为丈夫所为也!吾二人久随大王,岂可苟求安逸,忍辱偷生。不如相随大王而去,以遗忠义于世也。”主意已定,皆自刭于田横墓旁。

    军士归报高祖,高祖闻而大惊道:“二门客尚贤能如此,可见田横兄弟高风亮节,得人之心甚也。朕闻其余尚有五百人在海中,若不及时收服,其患无穷也。”急派使者入海中善言相招。

    五百人闻之,皆相拥而泣道:“大王赴汉求死,皆为吾等之故,吾等安能独留世上。”于是相继自杀而死,更无一人来降。后人感田横之义,遂以田横岛以名其处。

    高祖得知五百人死讯,虽叹息不已,但心患已除,自然心安,遂往洛阳南宫居住。行至半道,望见诸将数人聚集偶语,车仗过时,却都闭口不言。

    高祖乃问张良道:“此所言何语?”

    张良道:“陛下不知乎,此乃谋反耳!”

    高祖大惊道:“天下既已安定,何故而反?”

    张良道:“陛下起身布衣,非名旺之族,皆凭此辈将士之力,方得共取天下。今陛下已为天子,而所封者皆萧、曹、樊、周等故爱之人,而所诛者皆平生仇怨。

    今军吏各计其功,量天下不足以遍封,故起反心。今日陛下所见,即此辈恐陛下不能尽封,或恐昔日有过失而惧诛者,相聚而谋反。”

    高祖甚忧,道:“众将各有兵权,相接共反,不可收拾。朕当如何处置?”

    张良笑道:“陛下勿忧,臣有一计,可安群臣。”

    高祖急问其策,张良道:“陛下平生所憎,又为群臣所共知者,何人最甚?”

    高祖道:“雍齿与我有故怨,数窘辱我,早欲杀之。然其自归韩信以来,多立战功,我虽记恨,不忍杀之。”

    张良道:“今可急招雍齿封之,以示群臣。群臣见雍齿先封,则人人自定其心,不复再反。”高祖大喜而从。

    次日设宴大会群臣,先封雍齿为什方候。待雍齿拜谢已毕,高祖谓群臣道:“今天下方定,事物繁忙,暂难尽定诸君之功。待日后国事理顺,诸君功定,朕自当依之行赏。诸君从朕于患难,朕平生不敢相忘也。”又催促丞相、御使早定各将之功,以尽封功臣。

    群臣罢酒,各喜而相道:“雍齿尚且得封为候,我等有何可忧。”于是两相安定。

    此后数日无事。这日,裨将虞将军入宫报高祖道:“门外有齐地名士娄敬求见。”

    高祖道:“此人素有贤名,早欲见之。”遂令传入。

    娄敬入内拜之,高祖视其人衣裳褴褛,形容放纵,先有三分不快。张良在侧,观其颜色,已知其心,便暗谓高祖道:“山野名士,多恃才放旷,不拘小节,请大王勿以外表取人。”高祖闻其言,顿时醒悟,于是改容相见,设宴招待。

    酒过数巡,高祖问道:“先生远道而来,必有赐教,敬请明言。”

    娄敬道:“山野草莽,何言赐教。只是有一事不明,特来请问陛下。”

    高祖道:“尽管说来。”

    娄敬道:“陛下以洛阳为都,是否欲与周室比隆哉?”高祖以笑默许。

    娄敬道:“臣以为不可也!陛下取天下与周不同。周乃后稷之后,得唐尧之封于邰,积德累善十余世。后周太王因屡受狄人扰乱,迁往西岐,国人争而归之。及文王为西伯,断虞、芮之争,始受天命,吕望、伯夷自海滨来附。至武王伐纣,孟津之会,八百诸候不期而至,遂灭殷朝。成王即位,周公之辈极力扶佐,因洛阳为天下之中,故营建为都,以使诸候四方纳贡职,道路相若。有德者易以此治理天下,无德者则易以此亡失天下。凡居此者,欲令务以德致人,不欲以险阻守城,令后世骄奢以虐待民众。周盛之时,天下和洽,四夷争习其风,慕义怀德,附离而并事天子,不屯一卒为防,不遣一卒为战,八方外夷、诸候大国,莫不宾服,效其贡奉。及周室衰败,分而为二,天下皆不朝周,而周不能制,非德薄所至,乃形势弱也。今陛下起兵丰、沛,收三千军卒,以之径往,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籍战荥阳,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骸荒野,不可胜数,哭泣之声不绝,伤夷者未起,而欲比成、康之时,臣窃以为不可。”

    高祖闻之,甚觉有理,遂问道:“以先生之见,如何处置?”

    娄敬道:“臣以为秦地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守。如有急变,可以百万之众拒之。今秦有故资,土地肥沃,正所谓天府之国也。若陛下入关而建都,即使山东生乱,秦故地可全而有之。夫与人争都,不扼其喉而击其背,未能全胜。今陛下入关而都,以秦地为资,即扼天下之喉而击其背也。”高祖闻之,不敢轻信,先安排娄敬住下,自招群臣而问之。

    群臣多是山东人,闻外臣荐高祖以关中为都,皆争言道:“周自定都洛阳,治天下数百年。而秦都关中,二世即亡,不祥也。洛阳东有成皋、荥阳,西有渑池、崤山,背靠黄河之险,其固足可自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并没有多少人认同娄敬之见。高祖心甚迟疑,不能决断。巡视群臣,独张良独自沉吟不语。

    遂启齿问道:“子房以为如何?”

    张良禀道:“洛阳虽有此固,其中甚狭,不过数百里,加之物产不丰,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国。关中左有崤、函,右有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固守,独一面东制诸候。诸候安定,以河、渭接天下之物,西给京师;诸候有变,则顺流而下,足可转运军粮。正如娄敬之说,此乃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

    高祖大悦,谓群臣道:“先言都秦地者,齐士娄敬也!娄者,即刘也!”主意已定,遂招娄敬至,赐其姓刘氏,拜为郎中,号奉春君。娄敬拜谢,即为刘敬也。

    高祖既已定心迁都关中,遂即日起驾入关。行至路中,遇四、五小儿路上群戏,一儿歌道:“着青裙,入天门,揖王母,拜木公。”众人闻之,皆莫解其意。

    高祖问张良,张良但笑不语。高祖固问,张良道:“此东王之玉童也。所谓金母者,即西天王母;木公者,东王公也。此二元尊,乃阴阳之父母,天地之本源,化生万灵,育养群品。木公为男仙之主,金母为女仙之宗。长生飞化之士,升天之初,先觐金母,后谒木公,然后升三清,朝太上君矣。此歌乃玉童教臣早拜谒王公、王母也。”高祖闻之,以为戏言,一笑置之。

    行至咸阳,已至汉五年六月,乃择壬辰日,改咸阳为长安,定为汉都,大赦天下。时长安因秦灭遭劫,后虽然有所修复,然与秦朝之时自是不能相比,丞相萧何请再治未央宫以为皇帝寝院,高祖许之,萧何遂分工加筑。张良一路劳累,病卧床榻,高祖知张良体弱多疾,亲至府下探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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