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灌夫案东宫廷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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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窦婴夫人端上一碗参汤递到窦婴的跟前,窦婴接过来,递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冒着的热气,慢慢咽下,才喝一口,却又放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窦婴夫人见状,不无忧虑地劝道:“灌将军得罪了丞相,忤逆了太后家,怎么还要去救?”

    窦婴看了妻子一眼,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她深深的忧虑与害怕,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明白,妻子的担心不无道理,一旦出手相救,就等于说与当朝太后和丞相结了仇,即便这次能侥幸救出灌夫,可下次呢?以田的个性,只要他在位,付出代价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窦婴知道,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他明哲保身的理由,况且灌夫之事因他而起,灌夫能在他落魄时仍然不离左右,以知己相伴,如此交情,他怎能袖手旁观?

    窦婴不忍见着夫人眼泪打转的样子,那样会让他心软,他缓缓说道:“一个侯爵,丢了就丢了。我怎能独生,而令灌仲儒(灌夫字)独死?”

    听到这句话,窦婴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想来她的夫君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他现在无官无职,唯有一个侯爵在身,如果这也失去了…窦婴夫人不愿意继续想下去,她也知道一旦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她所能做的只能是祈祷上苍能保佑他们一大家子平平安安则好。

    她悄悄地抹了抹眼泪,收拾汤盂,转身退了出去,并轻轻地带上房门。

    窦婴斜眼送走妻子的背影,心底无端生出一丝惆怅,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暗自嗟叹,“窦婴啊,窦婴,你真是老了,竟然也会有妇人之仁。要是在年轻的时候,哪会有这样的顾虑!”

    那微微的惆怅稍纵即逝后,他拿起笔,毅然写起了已略显生疏的奏疏。

    寥寥数百字,窦婴却几度停笔,几度起身,几度重写。

    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的窦婴心里清楚的很,这篇折子一旦递上去,就意味着他跟田公开决裂了。

    但是,窦婴也顾不上了,士为知己者死尚且可以,而他现在无官无职,事情不妙最多丢掉个侯爵,救人总不至于把命丢上了。

    写好奏折,窦婴就整戴好衣冠,钻进马车,急向未央宫而去。

    宫中的刘彻正准备去御膳房用膳,却听着侍者来报窦婴有事要求见陛下。

    刘彻已是好些日子没有见过窦婴了,这位先帝的重臣,曾经给他非常深刻的印象,而且一直都受到刘彻的敬重。

    刘彻把窦婴宣到御膳房,为了表示敬重,给他赐宴。

    当窦婴站在刘彻面前时,刘彻发觉窦婴明显的老了。

    窦婴记不清已经多久没有受到皇上如此的礼遇了,他虽然感动,但并未把正事给落下,他把自己的奏疏呈上,表示灌夫罪不致死,丞相似乎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年轻的刘彻以前老道了许多,他没有立即表态。

    说实话,说他舅舅有公报私仇的嫌疑,他相信,经过多年的历练,刘彻已经有了一双识人看人的火眼金睛,他舅舅是那块料,他心知肚明;说灌夫不足死,他也相信,这个人憨直,惹事的能力也是一流,即便如此,还不至于到要杀要剐的地步。

    这件事看似臣下的私人纠纷,或许事情并不如想象的简单。刘彻对他这个丞相舅舅并不满意,种种迹象表明,田对功名利禄的兴趣大过国事政事,要不是背后有王太后帮他撑着,刘彻早就摘了他的绶带。

    刘彻边用膳边思索,在与窦婴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刘彻终于有了自己的决定,他让人传下话去,择日东宫廷辩!

    窦婴对刘彻的决定有些不理解,这不是把矛盾更加公开化了吗?他趁夜面圣的目的就是想秘密地把事情点到为止,希望皇上能亲自过问,让田自己把灌夫放了。一旦去东宫廷辩,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太后的态度不好说,她会不会影响灌夫最终的判决呢?

    窦婴发了一会儿怔,他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考虑到自己身无半职,皇上能亲自接见赐宴已是天大的恩宠,说多了反倒于己不利。

    从未央宫出来,窦婴的直觉告诉他,刘彻对灌夫的事情有他自己的想法。

    但是,不管刘彻的目的是什么,窦婴至少可以肯定一件好消息,皇上并没有袒护丞相的意思,如此一来,他目前还剩一件事可以做,找出田公报私仇的证据。

    几日之后,大臣们带着疑惑陆陆续续到了长乐宫殿中。

    自从刘彻登基以来,除了太后寿辰,节日,在东宫举行大规模朝会的次数并不多,而这次既不是节日,更不是寿诞,大张旗鼓煞有介事地在这里召开朝会,更为怪的是,连多年不奉朝请的窦婴都出现在大殿上,的确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有人问道。

    “不可能吧,最近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哪来的大事?”有人答道。

    大殿上弥漫着狐疑与诡异的氛围,除了窦婴,所有人都不明就里,惴惴不安。

    一声“太后,皇上驾到”的高呼,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刘彻扶着太后在御座右侧坐下,而后自己也盘膝而坐。

    刘彻用锐利的目光将大殿扫了一遍,顿时一脸肃穆。

    刘彻如此的表情更加重了臣子们的不安。

    只听刘彻说道,“今日廷辩,为灌夫一事!”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田打了个激灵。

    他不明白,好外甥陛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灌夫不是已经定罪了吗?何必廷辩?对于这样一个犯法如吃饭的莽夫,何必为他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田不明白,但诺大的朝堂,还是有明眼人的。

    御史大夫韩安国就一眼识破了刘彻的目的,皇上对丞相不满意看来不是空穴来风,他故意摆出这么大的架势把太后请过来,无非就是想让她老人家看看他弟弟的德性,为以后的换相找由头。

    韩安国有所思,廷争大戏还未开始,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答案。

    事实上,刘彻此举不仅是要让太后看看丞相的水平,更要借此告诉所有人,朕不会偏袒任何人,哪怕他是朕的舅舅!这天下是朕的天下。

    在一片肃穆中,田显得有些慌乱,当他一眼看到似乎早有准备的窦婴,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田有点懊恼,他懊恼自己百密一疏,怎么就把窦婴给忘了呢?

    灌夫被严密看押,他的亲朋好友也都逃匿,即便有把柄他们也无可奈何。但是,如果窦婴也知道这件事情,那岂不是大大不妙。

    田在极短的时间内苦思着对策,手心里不自觉地沁出了汗。田偷偷地瞄向正襟危坐的姐姐,她仍然一脸安详,田才稍稍放下心来。

    田明白,无论今天出现什么结果,有太后在,他至少能保无虞。

    窦婴首先发难了,他把几日前面见刘彻时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认为灌夫不至于死罪,他立有战功,而且为人极善,丞相与他早有嫌隙,丞相以骂座为由骇奏其大不敬实属公报私仇。

    窦婴把矛头直指田,虽然他已经上了年纪,但是说起话来仍然抑扬顿挫,正义凛然,不免让人想起窦婴年轻时候的激扬耿直。

    姑且不管窦婴的奏陈是否实属,但是还是有不少的大臣为窦婴叫好。田把丞相当成了和事老,而且捞起来谁都利索,自然受不少正直的大臣所诟病。

    田显然被窦婴激怒了。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大喊魏其侯血口喷人,为了反驳窦婴,他把灌夫的罪状桩桩件件公之于众。

    窦婴也知道灌夫确实有诸多不是,但没想到田会把这些芝麻点的事情说得如此严重,而且他又确实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反驳。

    “事到如今,只能豁出去了,虽然这不是我想做的,可是为了情义,只能两人插刀了!”窦婴在上朝之前就一直在犹豫,如果能让田知难而退,那么事情就算了,可是田的争强已经让他祭出了杀招。

    窦婴也立起了身子,走到大殿中央,向刘彻和太后躬身行礼。

    礼毕,他接下来的话语惊四座。

    “陛下,臣以为丞相田贪腐无度,沉湎酒色,贻误国事,误国误民,不宜据丞相大位,请陛下圣裁。”

    窦婴的话语掷地有声,群臣面面相觑,刘彻的心里也咯噔一下,当他扭头看向自己的母后时,只见太后已经微微有些愠色,如此一来,刘彻也皱起了眉头。

    看来事情要往意料之外发展了,不管怎样,朕还是姑妄听之,姑妄看之。

    窦婴的话并不是无中生有,他也不是那种捕风捉影的小人。

    田生活作风的问题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从来没有人在朝堂上对他提出骇奏,身无一官半职的窦婴却意外地提出来了,这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田已经浑身颤抖起来,他恶狠狠地望着窦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就差直接拿剑去捅了。

    窦婴的骇奏虽然极具杀伤力,但田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治国理政无多大能耐,与人斗争,他也不嫩。

    田很机灵,知道辩解只能越描越黑,干脆直接承认,再伺机反击。

    他向刘彻禀道:“天下太平无事,我有幸能成国之大臣,喜好田宅狗马财货,不如魏其,灌夫日夜召集天下豪杰,高谈阔论,仰天俯地,睥睨两宫,待天下有乱,好有大功也。臣不知魏其等人意欲何为?”

    “你…”窦婴指着田,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今天算是真正领教了小人的本事,他能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而他,却连检举奸事都是犹豫再三,可田这个小人竟然能把这莫须有的事说得如此轻松与随便。

    刘彻听完田的辩白眉头更紧了。他当然知道舅舅对窦婴的指责是无中生有,可他也震怒,他震怒的是一个先帝重臣,一个本朝重臣,竟然如市井小儿般互相攻讦,这成何体统,这还是朕的庙堂么?

    刘彻心中有怒,却强忍没有发作,他向其他重臣询问看法。

    作为正直大臣的代表人物,汲黯首先就站了出来表示支持窦婴,他也认为灌夫罪不致死,丞相对魏其侯的指责非实。接着内史郑当时也紧跟其后表示认同汲黯的看法。

    对于汲黯,田只能干瞪眼了,连皇上都惧他三分,他与田作对也不意外,可恶的是郑当时,竟然也来踹他一脚,活腻了不成。

    田恶狠狠地瞪了郑当时一眼,郑当时心中一惊,马上改口支持田,指责窦婴。

    这让刘彻更加恼火,他把问题抛向了一直没开口的御史大夫韩安国。

    韩安国半眯着双眼,他从一上朝就打定主意今天要做和事老,窦婴是正直老臣,而田与他私交不错,没有必要厚此薄彼。他故意淡化两人的互相攻讦,而是拿灌夫就事论事,他认为灌夫一事,魏其侯说得也对,他有大功劳,罪不致死。而丞相说灌夫有犯法一事,却也没有污蔑,丞相也对,还是由明主来断定吧!

    韩安国看似把皮球踢回给了刘彻,不过刘彻并没有责怪韩安国,反而认为韩安国颇有智慧,他的一席话看似没有解决任何问题,但是至少把朝议拉回到正常的方向上了。

    要知道,今天东宫廷辩,他是来让太后裁定的,不是来惹他生气的,无论田与窦婴孰对孰错,臣子之间失了礼数并不是他看到的,而且如此攻讦下去,难保太后不发雷霆之怒?那到时候,他这个皇帝居间人就难做了!

    刘彻果断地意识到廷辩已经没有进行的必要了,他也故意转移话题,斥责郑当时,“公平日数言魏其,武安长短,今日廷议,却效辕下驹,不知所谓,朕看连你一并斩了!”

    说罢,他扶着太后离席而去。大臣们纷纷摇头叹息,也不知后面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从长乐宫出来,田把韩安国拉到了一边,对他两边讨好首鼠两端的行为表示不满。

    韩安国沉吟了一会儿,作为朋友,他真诚地给了他答案,而这个答案显示了韩安国的老练,只不过,以田的脑袋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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