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 惠寺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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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一、

    二泉而后,又见有检票小门高高在上。波有些没精打采,她说累了,懒得爬了,想歇一会,她叫我们去,把背包留给她看着。这场不合时宜的暴雨,把我们旅行的兴致浇灭了一半,过后,到上海时,我和波都病了,都有些头疼闹热发烧闹肚子什么的,足足折腾一个一宿,还好不算严重,挺挺倒也就过去了。

    这场雨把鞋子也都湿透了确是麻烦事,又没带着备用的,又不能不穿着它走路,因而后半程里,总有股臭鞋巴味儿缭绕左右,没缘由地遭了许多挑剔者的白眼。不过同同的兴致一路总是高昂,总是象只小蝴蝶般翩翩绕在身旁,总是一蹦一跳地跑着,总是象有使不完的精神头,那时的我总是在思考着一个问题,这个小孩,怎么就不能歇一会儿呢。

    我们爬上高高的石阶来到检票处,我依旧执着询问寄畅园的下落,检票的工作人员困意正浓,只简单回答,在里边。但里边并不是,那里有一座气势恢宏的殿宇,高居在石阶之上,重檐间的匾额上,生怕谁看不见般地悬着“大雄宝殿”四个字。这是个庙啊,不应是个园林呀,我以怀疑的眼神远远望向那个给我答案的检票员,他已坐在木椅子上,靠着墙踏踏实实地睡过去了,这时间里估计一时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了。

    这时间里稀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因而少有游人与香客,看我和同同进来,买香的女人站在檐下远远地招呼,见我摇头,她们又便自顾聊自己的天去了。

    我好奇这黄墙乌瓦,翠树浓荫的院落是什么所在,便叫同同跑过去询问,一会同同跑着回来和我说,人家说的话,他听不大懂,象是什么山寺,我想,那就是惠山寺了。我们原来已经稀里糊涂地从锡山脚下走到了惠山脚下。

    这座惠山寺,历史可是久远,南北朝时便已留下踪迹。南朝时,在刘宋朝廷里做过司徒右长史的湛挺在此设立历山草堂,寺后边的这座如今叫做惠山的小山包,当时还叫做历山,而这位“太学声名旧,文昌荐墨珍”的湛挺先生,在刘宋时也算是文化大家。他归隐后,曾与南平王刘烁以及那位梦笔生花,后又江郎才尽的江淹先生等当时的文化人,常于此诗章酬和,这也算是当年的一项文坛盛事了,而由此算来,这寺距今也该有一千五、六百年的历史了。

    而后到梁大同年间,这里因有高僧驻持,而筹建为寺,其名便是慧山寺。梁武帝敬佛,时人皆趋之若鹜,那时的慧山寺也不例外,大兴土木建设了大同殿。然而风水也是要轮流转的,三百年后,唐武宗灭佛,那时的惠山寺也不例外,成为一片瓦砾。当那位晚唐的才子杜牧先生,见到江南的春色而多有些幸灾乐祸地发出“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感慨时,这座南朝的寺可还在否?

    又一千年过去,当杜牧之的冷嘲热讽也已然成为时间的零头时,这座寺依旧新落成般地伫立在这里,一千年来的毁誉仿佛都是前世的事情,而它只是在这座惠山的脚下,静静地等着人来,等着人来烧一柱香,祷一份平安,然后在静静地看着人去而已。

    二、

    惠山寺的大雄宝殿另一侧也有一座垂花门,进去是一座敞阔的院落,三面似都是僧舍和居士处所,一面沿惠山山麓漫向更高地方筑有一座高台,高台立壁书写着“西竺留痕”四个金色的大字,而转角飞檐、玲珑巍峨的大悲阁就便伫立其上,惠山茫茫无尽的翠色便在它的身后了。

    登上高台,视野便可以无拘无束地飞越层层乌瓦描摹出的湿漉漉的屋脊,看到更为辽阔的天空,那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的天空,在这幅天青色漫漫长卷的一角,从大雨中沥出,被密林锦簇得绿意更是盎然的锡山,就怯怯地耸立在那里,而傲立于锡山之巅的龙光塔,就是这幅画卷的聚焦点了。

    看到那塔的一瞬间,我忽然心生一个词——守望,塔与寺的守望,数百年间的凝视,使相互成为风景,再不能离弃。“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这是辛稼轩先生的守望,见证于心,却不关乎风景。风景,终是这里的主人,千年间妩媚着不变容颜的,只能会是它们。你去想,千年间的寺毁了又建,为了谁?你再去想,百年间的塔塌了再搭,又为了谁?风景,已然成为这里不可或缺的符号,成为守望着的价值,为了谁,又不能真是为了谁,因为谁人终归都要成为历史烟云中的过客的,不变的只会是它们。而这,或许便是文明的力量,而这,或许便是文明传承所必然承担的成本。

    大雄宝殿正对着的,是一座“不二法门”,那里才是拜谒的信众进出的正途。大门外,一棵粗壮挺拔的银杏树,倚老卖老地斜倚在道上,那是明洪武年间寺僧性海所植的,算而今也真的有六百余年的历史了,想着那位爱好旅游的乾隆皇帝,六次在它的身下进出,不知他老人家可还记否。

    记不住也不要紧的,前边便有御碑亭,碑亭下有石碑一方,时任的地方官将乾隆爷六下江南,六至惠山,见惠山景物有感而发的诗性,便题写于其上。

    九陇重寻惠山寺,梁溪遐忆大同年。

    可知色相非常住,惟有泉林镇自然。

    所喜青春方入画,底劳自足试参禅。

    听松庵静竹罐洁,便与烹云池汲圆。

    这是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乾隆皇帝第二次下江南时,再到惠山时的心境了,我见其中更多的是“人生易老天难老”的惆怅,或许吧,只是二百余年的光阴却也过得太是匆匆,树犹如此,但却换了人间。

    三、

    碑亭外有金莲池,池水源于二泉,或也是对如此泉水的痴迷,池中的金莲花已经拥挤得不留缝隙。那金莲却也不同于其它睡莲,开得是细碎的鹅黄色小花,那小花却也象是碎金子,散落于满池参差油绿的莲叶间。

    那花虽小,但却有着似有还无的淡淡清香,这样的清香就在这样静谧的林间暗暗浮动着,不觉地扯慢了从金莲桥上走过的脚步。细细辨别这似有还无的气息,却也又掺上了些雨后的清爽,掺上了些柏林间幻化出的霓虹,再掺上一两声鸟啼的清澈,一两声水滴的惊诧,以及从薄云后才出来的暖阳,就便是一段,再不容忘记的夏日时光了。这样的时光,太让人怜爱了,不小心踩破一滩积水,都是对它的惊扰。

    但我们不得不再走下去,即便是这样的时光;我轻唤着跑在前后的同同,生怕把他迷失在这里,即便是这样的时光。因为前方,终还是有一座神秘的花园在等待。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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