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冥界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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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太阳高挂中天,大地辉闪灿烂。

    深山密林覆天蔽地,令人不知身在何处,阳光从树顶枝叶蔓疏处金雨般碎漏下来,活像神话里的仙境。

    封弋与扶奚共同坐骑于白光虎雄壮的虎背上,以惊人的高速,灵活如神地逢树过树、遇林穿林,沿着茫茫苍苍的大巴山脉,先后翻过了无数山岭、盆地,只争分秒地一路疾掠前行。

    白光虎自吞食双头青蟒的五百年内丹之后,已进入了灵兽修真的全新天地里。

    它虽然身负两人,但依然豪不费力,每一个跳跃、腾窜动作均出乎天然,没有半丝斧凿之痕,不用凝神思索,体内真气便会自然运作,而身体偏可作出天衣无缝的配合,使之每一个穿越前行的念头能随心之所指地实行不悖。

    那种感觉不单是扶奚、封弋前所未见的,而且神奇至极点。

    丛丛树影为其雀跃迎送,呼呼山风为之欢呼咏颂。

    赶了大半天路,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令封弋啼笑皆非的是坐在他身后的扶奚,以单手抓着他的道袍衣角,一副唯恐碰触到他身体的姿态。

    尽管如此,在山路颠簸过程中,两人身体还是有意无意地相碰,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让封弋情不自禁地心猿意马起来。

    扶奚自是秀眉轻蹙,似是有点受不住这么亲密的接触,但对封弋有意无意占点小便宜的心思,却没有表现出想要恼怒避开的反应。

    虽说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融洽,越来越亲近,但仍是发乎于情而止乎于礼。

    中途,白光虎停下来的时候,都是很体贴地选择地势较高,且相对干爽和空旷的地方,以便封弋与扶奚休息。

    扶奚忽地送给封弋一个清新雅致的笑容,柔声道:“封弋,让扶奚派给阁下一个特殊而光荣的任务。”

    封弋愕道:“什么?”

    扶奚微笑道:“做一回山林知客。”

    听罢,封弋喜悦狂涌心头,道:“乐意效劳,荣幸之至。”

    山林之间,动植物种类繁多,资源异常丰富。趁着一路上休息的间隙,封弋则一边采集山林鲜果,如十分罕见的蜂窝姜、青莲果、赤涎菇等等,一边向扶奚介绍所遇见到的各种特别奇异的花草树木,例如七星四面红黄白的“醉酒芙蓉”花树,叶作多角形,开花有巴掌般大,最奇异处是此花夜为纯白,日转粉红,如若两种不同花类;其他还有花高十尺并散发一股类似尸臭味道的“尸花魔芋“;花红如美唇,吃了会令大水牛马上入睡,能在叶瓣针孔分泌香油,使人酝酿欲醉的“醉美人草”;足有宽三尺、高三层的巨大杀人蜂蜂巢,在林间盘旋飞舞,嗡嗡作响,使人毛骨悚然……都令扶奚眼界大开,惊奇不已。

    山风呼啸,树叶摇曳,不时会传来各类动物嬉戏窜动,以及蛇捕鼠、狼杀兔等凶残厮杀的声音,再加上猿啼枭叫,可说是草木皆兵。

    这一切看来是那样的不真实,仿佛童话世界内的事物,竟然全部移到了现实中发生。

    扶奚长年生活在神都洛阳,虽然经常外出执行任务,但尚是首次感受到大自然梦幻般的神奇与野趣,激动与兴奋之情自是难以言喻。

    倏地,一股浓烈的花草香味扑鼻而来。

    封弋与扶奚对视一眼,心有默契地在林木间慢慢穿行,一前一后鬼使神差地搜索起香味的来源。

    “跟着我,小心别走丢了。”封弋忽然转身,呵呵笑道:“要不你挽着我的手吧?”

    “不用。”扶奚莞尔轻笑,径直站在封弋身后两步之遥。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封弋尴尬地微耸肩膀。

    面对扶奚的淡雅如仙的神情,他却惊奇地发觉心中完全起不了邪恶之念,逍遥自在,如白日浮云、山水幽致。

    两人穿林过草,继续前行百多步。

    林木中忽然出现一块小空间,遍布高及膝盖的紫红色小草。

    草丛间盛开着一朵面盆般大的奇异白花,花开三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冉冉升高。这时,树林内所有植物无风自动,像是有生命的灵体,鼓舞欢欣。

    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奇异白花除了笔直坚挺的花茎,全身上下却没有一片花叶。

    芬香更浓,随风漂溢开来。

    封弋与扶奚似醉如痴。

    奇异白花随着晶莹通透的雪白花茎,一直伸展到七尺的高度,倏地花茎轻摆,白花居然慢慢弯向封弋与扶奚,仿若见到熟人一样致敬欢迎。

    封弋、扶奚张大了口,骇然望向白花,迎上那片精灵深邃的花心。

    两人心神狂震,似是接触到一股自然生命的力量,难以用言语表达。

    就在封弋与扶奚目瞪口呆的惊讶与迷惑下,白花出人意料地自花瓣中心发出一连串富有节奏感的“劈劈啪啪”的奇怪声音,三息之后竟难以置信地生出一个鲜红的圆果,眩人眼目。

    扶奚看着眼前幻化般的奇花,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满脸惊讶地道:“有花无叶,生生相错。花开三瓣,茎高七尺。香如甘泉,果如血红。难道这就是传说的彼岸之媒?”

    封弋面无表情,却出奇地没有回答。

    扶奚一怔,侧首看向封弋,只见对方眼睛失神,身躯僵硬,仿若魂魄离体、元神出窍。

    扶奚惊诧的刹那间,也立时感到神识离体,被催眠似的进入一个相对陌生而又熟悉的虚幻空间。

    冥界。

    相传,彼岸之媒是开于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

    冥界唯一的花。

    花分红白,花语迥异,但魔力非凡。

    红花盛开,代表地狱的召唤、死亡的前兆,称之为亡灵的接引者,故见者必死无疑。当灵魂渡过忘川,便会将生前种种一切都留在了彼岸,然后在彼岸之媒接引下通向幽冥之狱。

    反之,白花盛开,却是代表冥界的来信、记忆的唤醒,称之为前世今生的连线桥,故见者之神识必然将进入至虚至静的幽冥空间,穿越太虚,看到前世模样与言语的生活片断。

    “嚓”的一声,红果又再自动爆开,缓缓溢出晶莹般红得发亮的液汁,一滴滴地落往长满紫红色小草的土地上。

    转眼间,液汁流尽,红果谢去。

    奇异白花迅速收缩,形如拳状,渐渐矮下。

    接着雪白花茎也缓缓枯萎,缩入土内,顿时陷没不见。

    树停叶静。

    一切回复平静和“现实”。

    扶奚、封弋同时心神一震,回到人间,猛地张开双目,那神奇的冥界力量迅速消失。

    “你的前世是什么?”

    两人好奇地异口同声问道,稍稍停顿片刻后,忽然间又觉得没必要太在乎前世。

    三界万物众生皆有善或不善诸业而业报,难免六道生死轮回,正如佛说:“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今生何须流连前世,活在当下才是关键。

    心念电转之际,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又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一起看向地上的紫红小草,正逐渐萎缩变黄,鲜艳欲活的一大片草地,刹那间失去了生命和颜色。

    扶奚神情震动,道:“这些紫红小草暗藏剧毒,应该是彼岸之媒的忠实护卫,现在完成了任务,也就立即萎谢了。”

    封弋点了点头。

    扶奚再次瞥了一眼彼岸之媒,按捺不住地回想起刚才她看到自己前世的画面,竟是冥界看守监管地狱之门的“轩辕剑”剑灵,如今转世为人是为了追查与她有宿命之缘的蚩尤残魂。

    原来,当年大禹借用盘古巨斧神力镇压冥界三大魔灵及六大妖灵时,蚩尤附身于他人肉体的本命元神虽然被打的魂飞烟灭,但他的魔灵之气却诡异而侥幸的逃过了被重新封印的厄运,隐藏在天地元气之中。

    至此,她明白了两件事情:一是,蚩尤魔刀落在李贤手中之后,其威力大减,并不是说李贤修行不到家,而是因为魔刀的刀灵,当年在涿鹿决战时已被前世的自己所灭。二是,能与黄帝修行境界与实力并驾齐驱,同样拥有无上魔功的蚩尤,其精血肉躯、本命元神虽然先后被轩辕剑、盘古斧所灭之后,但是他还有一缕永生不变的魔灵之气仍然逃逸在人世间。

    真是杀不死的魔神蚩尤!

    扶奚倏地想起什么,霍然转过俏脸,一瞬不瞬地看向封弋。

    封弋诧异地审视着扶奚迥异的神色,迷惑地道:“你怎么了?”

    扶奚盯着封弋看了好一会儿,黯然片晌后,轻叹一口气,道:“没什么。扶奚只是觉得,彼岸之媒竟是如此神奇,实属罕见。你我今日有缘得见一面知晓前世,真是幸运。”

    封弋对扶奚掩饰性的言语没有深思细想,引领后者往回走,一路之上满怀感触地道:“大自然中的每一株草、每一朵花,都有它们自己独特灵性的生命,而且对天地命运的感知范围无始无终,远比人类的灵觉更为辽阔,更为深远,能延伸至宇宙无尽的深处,也能贯通三界时空异域,所以能够向人类传达某一些难以言喻却又很神奇的讯息。”

    老子《道德经》中所载的:“有物浑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运行而不殆……”说的正是这类奇异生物。

    扶奚颔首点头,跟随封弋转身离开,返回原地。

    ……

    清风笑,苍山不再惹寂寥。

    江山谣,云烟过眼起沉浮。

    两人伏在虎背上,一路飙移,继续向眼前的山峰疾行。

    一路无话。

    黄昏时分,两人一虎已经又翻过了一座山峰,到达山谷里的一条小溪。

    流水淙淙,宽阔处形成一个接一个的小池,聚集了数十种不同的鸟兽,正在安详地喝水和沐浴。

    各取所需,各安其分,本是难得的清静安宁。忽然,这些鸟兽一看到白光虎从山林中低吼一声,猛地窜了出来,顿时在一片慌乱中逃之夭夭。

    白光虎显然很满意这样的清场效果,大摇大摆地俯伏溪旁,伸出红红的长舌,把溪水大口大口地卷进口内。

    封弋、扶奚对白光虎的霸道与强悍,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白光虎旁边的小水池,伏蹲溪旁喝水、清洗,立感每个毛孔畅美无限。

    ——水真是可爱的妙物。

    当下两人就开始着手圏地立营,准备在此过夜。

    封弋理所当然地负担起溪池抓鱼的任务,扶奚却已先行一步去附近采集一些鲜果,白光虎自然也就负起守护的责任。

    一路上正因为白光虎的保驾护航,才让山林的那些妖兽凶禽避而远之。

    火堆生,暮烟起。

    晚餐时,封弋忽然发现扶奚有点心不在焉,而且脸色略显苍白。和她相处多天,仍未曾见过她这样慎重的表情,心感不妙。

    观察许久之后,封弋趁个机会,柔声问道:“你不舒服吗?”

    扶奚摇摇头,道:“我没事。”

    封弋严肃地道:“不对!你一定有心事,不妨说出来看看。”

    扶奚神色凝重,轻叹道:“扶奚心中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是一踏进这片山林后,便像每时每刻都在某一种监视下,使我心生困惑。”

    封弋倒抽一口凉气,讶道:“难道是传说中的精灵族类,藏在山林中监视着我们?不过,我们的不请自来,打破了这里原有的清静,确实有些冒昧,有些唐突。”

    在强敌围追堵截之下,生命就是需要这样的轻松话题与笑容来调剂。

    “别顽皮。”扶奚没好气的哑然失笑,道:“自觉告诉我,那种监视确实来自精灵族类,但我现在还无法肯定是动物还是植物。”

    封弋露出凝重的神色,疑惑地道:“真奇怪,我自幼生活在深山老林,为什么我没有感应到如你所说的那种监视感觉。我想应该不是植物精灵,而是来自天上的东西。”

    扶奚知道封弋初出茅庐很少有对敌经验,沉思半晌后,不想令封弋也劳心费神地去想这个无解的困惑,话题一转,道:“我们已经在山林中度过了三天四夜,按照目前的疾行速度,明天午后我们只要翻过最后这座山岭,应该可以抵达阆中了。”

    目的地已是愈来愈近。

    一想到即将结束这种与世隔绝的日子,两人心情出奇地开朗。

    封弋仰望漆黑的夜空,换了个非常舒服的躺姿,长长吁了口气,懒洋洋地道:“既然如此,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扶奚道:“什么?”

    封弋哂道:“明天早上能不能申请睡个懒觉,不要起的太早,最好是睡到自然醒。”

    扶奚不置可否,“噗嗤”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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