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原来白及从问心堂出来后本想去回香阁与年歌回合，又想起来钱袋落家里了，于是半路折回家，却发现家里有了些变化。白及生活虽粗枝大叶，但对待医药却是极为谨慎。家里所有药罐的摆放次序在他心里是一清二楚。他回到家中后发现，药罐较之以前虽无甚大的变化，但仔细观察可以就知道一定是被人动了手脚。他没敢多留，多年混迹于江湖的敏感直觉告诉他现在走为上策，然后躲在年歌回家必经之路上把她拦了下来，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咱家是不能再呆了，只能先去仁心堂避一阵子了。问心堂素来与朝廷交好，想必不会太危险。歌儿，让你卖的那药如何？”白及眼里精光闪闪，全不像一个五十岁的人。
“恩……没有，”年歌答道：“卖是没有卖出去，但是来了一个蓝衣小厮，说话太难听，我便用那药堵了他的嘴。那个小厮的主子好像是公子一棠。”接着就把回香阁的种种讲了一遍。
“商一棠？”白及眼光暗了暗：“这人果然不简单。表面上看起来像一个花花公子，实际上却深不可测。”
“我原先与你说过，他本是商家二公子，却在十五岁时才被族人提起，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之后便以风流俊朗闻名于世。世人皆道他是一朵美丽的海棠花，好看却不中用。事实上，整个商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此人绝非等闲之辈——有大隐忍便有大图谋。”
“那蓝衣小厮唤作采篱，是他的侍童，看起来普普通通，事实上，早年却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儿的高手，不过隐藏地极深，我也是偶然才得知。不知这人背后隐藏了多少故事。”
“我让你卖的那药并非神药，只是里面有几味药引是无相山上你师父亲手所种，再加上其药方是我根据上古药书所配得，的确难得。这天底下大抵也就只有你师父跟我手里有了。我本想用这药救济世间病痛，也测测汤国的江湖水深水浅，没想到这黄发小儿在我们刚到起芙镇就发现了。真是好手段。且不说汤国，如今天下之大，也找不出几个这样有本事的人。以后只怕是不太平了……”
年歌听得白及这样说，又想起回香阁中的援手，不知该对这样一个人做怎样的评价了，因为他毕竟救了自己一命。思绪一转，想到那个蓝衣小厮的嘴脸，心说这个人的演技也是影帝级的了。
——
“现在咱们赶快去问心堂，趁着那些人还没发……唔……噗！——”
白及正说着，突然一顿，脸色骤然涨红，眼睛瞪得老大，下一刻就从嘴里吐出一大口老血来！年歌大惊失色，赶忙查看白及伤势，这才发现其背上不知何时已中了一箭，鲜血已染红了半边衣服。
“不好！他奶奶个娘……歌儿！快走！……”白及疼的龇牙咧嘴，却还不忘让她快跑。
年歌抬眼，看见就在头顶上的屋檐接缝处，赫然站立了一个背配箭囊手持长弓的黑影！他手中的弓弦还在轻微的颤抖，很显然刚刚那一眼就是他射出的。因为背对着月光，所以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得到一双冰冷的眼睛和周身散发出的肃穆杀气。白老头还在流血，年歌扶着他，一刻也不松手。
“歌儿……”年歌第一次听见白及如此衰颓的声音在耳边喘息：“你先走，去仁心堂找……找于文沁……这人跟刚才的那一伙不是同一路的，是个高手……咳咳……他……他要杀的是我，为的不过是咱手里的药……你快去搬救兵，我还……我……”说着又吐出一口老血。
“白老头！”
年歌眼睁睁地看着白及血流不止，手慢慢地，慢慢地攥紧。
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低低地垂着，眼睫投下一片幽深的密影，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屋檐上那人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就又要搭上一支弓箭。
这时年歌却动了。
——
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少女弯下腰，把已接近昏迷的胖老头背到背上，老头的重量让她有点力不从心。少女晃了晃，稳住身形，但还是可以看到她微微的颤抖。而后，她迈出阴影，站在银白色的月光中，抬头，不偏不倚地看向那个屋檐上的人。
持弓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眼睛清冽如冰。借着月光，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少女额头上沁出的细密的汗珠，和她努力尝试稳住的颤抖的身体，还有那一双清澈坚定的双瞳。那里面干净无杂，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持弓人心里凛了一凛，突然预感到这次的任务跟以往有些不同。
停顿了一秒钟，月光里的少女突然对他展颜一笑；
“喂，楼上的，用我两条命，和你打个赌可好？”
那神色，竟似话家常一般随意无害！
屋檐上的人怔了怔，似乎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看着少女清秀的容颜在月光中安然淡定，一时间没了动作。
年歌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反应，也没工夫管那么多。白老头的血估计已经染红了她的后背，体温也越来越低；她的手臂也开始逐渐的酸麻。
可她还是微笑着说：“我赌，我比你这支箭快。如果你能一箭射中我，那自然不必说；可若是你的箭没能赶得上我……”年歌顿了顿，清澈眼眸中隐藏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厉；
“那么，这两条命我便要了！”
那人微微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阴影中看不清想些什么。末了，他把长弓点了点地，做了个起式。年歌心下明了，当下背着白及上了屋檐，面对持弓人站立着。
持弓人依旧一动不动，清清冷冷。
年歌把白及往上抬了抬，转过身，面向仁心堂的方向。内心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两世为人，她没有忘记根治在她骨髓里的记忆——那把停在自己肚子上方下一秒就要刺破皮肉的匕首，那些满是贪婪淫欲的目光，那满手的鲜血和失血过多的晕眩，那无比真实的死亡触感。它们一直隐藏在她内心深处，从前世到今生。这一次，又重新清晰奔涌到她的脑海里，让她几乎脱力。年歌不自觉地抿了抿嘴。
屋脊上，月光皎洁，夜风轻缓。
远处的灯火阑珊可爱，街上还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欢颜笑语，一幅宁静安和的景象。
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屋脊之上，令人窒息的生死决夺。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咱家是不能再呆了，只能先去仁心堂避一阵子了。问心堂素来与朝廷交好，想必不会太危险。歌儿，让你卖的那药如何？”白及眼里精光闪闪，全不像一个五十岁的人。
“恩……没有，”年歌答道：“卖是没有卖出去，但是来了一个蓝衣小厮，说话太难听，我便用那药堵了他的嘴。那个小厮的主子好像是公子一棠。”接着就把回香阁的种种讲了一遍。
“商一棠？”白及眼光暗了暗：“这人果然不简单。表面上看起来像一个花花公子，实际上却深不可测。”
“我原先与你说过，他本是商家二公子，却在十五岁时才被族人提起，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之后便以风流俊朗闻名于世。世人皆道他是一朵美丽的海棠花，好看却不中用。事实上，整个商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此人绝非等闲之辈——有大隐忍便有大图谋。”
“那蓝衣小厮唤作采篱，是他的侍童，看起来普普通通，事实上，早年却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儿的高手，不过隐藏地极深，我也是偶然才得知。不知这人背后隐藏了多少故事。”
“我让你卖的那药并非神药，只是里面有几味药引是无相山上你师父亲手所种，再加上其药方是我根据上古药书所配得，的确难得。这天底下大抵也就只有你师父跟我手里有了。我本想用这药救济世间病痛，也测测汤国的江湖水深水浅，没想到这黄发小儿在我们刚到起芙镇就发现了。真是好手段。且不说汤国，如今天下之大，也找不出几个这样有本事的人。以后只怕是不太平了……”
年歌听得白及这样说，又想起回香阁中的援手，不知该对这样一个人做怎样的评价了，因为他毕竟救了自己一命。思绪一转，想到那个蓝衣小厮的嘴脸，心说这个人的演技也是影帝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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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咱们赶快去问心堂，趁着那些人还没发……唔……噗！——”
白及正说着，突然一顿，脸色骤然涨红，眼睛瞪得老大，下一刻就从嘴里吐出一大口老血来！年歌大惊失色，赶忙查看白及伤势，这才发现其背上不知何时已中了一箭，鲜血已染红了半边衣服。
“不好！他奶奶个娘……歌儿！快走！……”白及疼的龇牙咧嘴，却还不忘让她快跑。
年歌抬眼，看见就在头顶上的屋檐接缝处，赫然站立了一个背配箭囊手持长弓的黑影！他手中的弓弦还在轻微的颤抖，很显然刚刚那一眼就是他射出的。因为背对着月光，所以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得到一双冰冷的眼睛和周身散发出的肃穆杀气。白老头还在流血，年歌扶着他，一刻也不松手。
“歌儿……”年歌第一次听见白及如此衰颓的声音在耳边喘息：“你先走，去仁心堂找……找于文沁……这人跟刚才的那一伙不是同一路的，是个高手……咳咳……他……他要杀的是我，为的不过是咱手里的药……你快去搬救兵，我还……我……”说着又吐出一口老血。
“白老头！”
年歌眼睁睁地看着白及血流不止，手慢慢地，慢慢地攥紧。
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低低地垂着，眼睫投下一片幽深的密影，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屋檐上那人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就又要搭上一支弓箭。
这时年歌却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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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少女弯下腰，把已接近昏迷的胖老头背到背上，老头的重量让她有点力不从心。少女晃了晃，稳住身形，但还是可以看到她微微的颤抖。而后，她迈出阴影，站在银白色的月光中，抬头，不偏不倚地看向那个屋檐上的人。
持弓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眼睛清冽如冰。借着月光，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少女额头上沁出的细密的汗珠，和她努力尝试稳住的颤抖的身体，还有那一双清澈坚定的双瞳。那里面干净无杂，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持弓人心里凛了一凛，突然预感到这次的任务跟以往有些不同。
停顿了一秒钟，月光里的少女突然对他展颜一笑；
“喂，楼上的，用我两条命，和你打个赌可好？”
那神色，竟似话家常一般随意无害！
屋檐上的人怔了怔，似乎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看着少女清秀的容颜在月光中安然淡定，一时间没了动作。
年歌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反应，也没工夫管那么多。白老头的血估计已经染红了她的后背，体温也越来越低；她的手臂也开始逐渐的酸麻。
可她还是微笑着说：“我赌，我比你这支箭快。如果你能一箭射中我，那自然不必说；可若是你的箭没能赶得上我……”年歌顿了顿，清澈眼眸中隐藏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厉；
“那么，这两条命我便要了！”
那人微微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阴影中看不清想些什么。末了，他把长弓点了点地，做了个起式。年歌心下明了，当下背着白及上了屋檐，面对持弓人站立着。
持弓人依旧一动不动，清清冷冷。
年歌把白及往上抬了抬，转过身，面向仁心堂的方向。内心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两世为人，她没有忘记根治在她骨髓里的记忆——那把停在自己肚子上方下一秒就要刺破皮肉的匕首，那些满是贪婪淫欲的目光，那满手的鲜血和失血过多的晕眩，那无比真实的死亡触感。它们一直隐藏在她内心深处，从前世到今生。这一次，又重新清晰奔涌到她的脑海里，让她几乎脱力。年歌不自觉地抿了抿嘴。
屋脊上，月光皎洁，夜风轻缓。
远处的灯火阑珊可爱，街上还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欢颜笑语，一幅宁静安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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