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往事早飞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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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然而,接下来的这一路,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郑清颜因为一直穿着年歌的湿衣服,着了凉打了几个喷嚏而已。

    年歌不由得怀疑起来。

    她转过头去看身边的郑清颜。位千金大小姐正一啾一啾吸着鼻子,肩一耸一耸地。周围一群侍女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擦衣服的擦衣服,绕着她忙得团团转。而被围在里面的郑清颜察觉到年歌的目光,便也转过头来。她鼻头红通通的,眼睛也水汪汪的,这么一看,比平日里那个骄横跋扈的大小姐要温顺可爱多了。年歌忍不住“噗嗤”一笑,心里霎时放下了对她的猜疑。

    “你看我干嘛。”郑清颜嘟了嘟嘴,鼻子里又有一条青龙流了下来。

    “哈哈哈——”年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没什么,我就突然发现你挺可爱的。”

    “哼!”郑清颜狠狠地吸了吸鼻子:“现在才发现……我告诉你,我可是皇上钦定的将乐郡郡主、京城郑家最最宝贵的五千金、还是煊哥哥最爱的妹……阿嚏!!”

    “好啦快别贫了,去把衣服换了吧”年歌笑够了,拍拍她的脑袋道:“船已经到岸了,那个人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郑清颜愣愣地看着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年歌以为她想起了什么线索,便等着下文。没想到郑清颜顿时垮了脸,撅着嘴巴昂着头就冲着年歌喊:“你、你你你凭什么摸我的头!!”

    “哈哈、哈哈哈!”

    这下一船的人都笑开了。这个郑家小姐撒起娇来真是比平常可爱多了。

    旅程在众人的欢笑声中慢慢接近尾声。

    ……

    上岸的时候,郑清颜在混乱的人群中拉了年歌一把,踮脚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这个人我记住了。我欠你两份情,以后一定还你。”

    “恩。”年歌眯着眼睛笑了。

    她目送着郑清颜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离开码头,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后绝尘而去。

    年歌一直觉得郑清颜像一个人,现在她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在她还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母亲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小婴孩。是一个小弟弟。

    当时她还小,觉得她的家庭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都怪她妈妈带回来的这个襁褓中的婴儿。有一次妈妈有点事外出,就把孩子放在家里拜托年歌帮忙照顾一下;当时爸爸也不在,家里就她和那个小弟弟两个人。于是小小的年歌就怀着不知所出的仇恨和孩童与生俱来的好奇,爬到摇篮里偷偷去瞧。这一瞧,年歌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小弟弟长得真好看!脸颊像是新剥的荔枝,白里透着粉,小嘴嘟哝地吐着泡。他在摇篮里面看到边上伸出来了一个小头,伸出肉肉的手就要去抓。于是年歌递出一根手指,小弟弟看到了就一把抓住然后送到嘴里。两个小孩子在家里就这样玩了一个下午。然而,自从爸爸妈妈在法庭上大打出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小弟弟。

    如果还能再见到,他也该有郑清颜这样大了吧……

    会不会喊自己姐姐呢?还是会像郑清颜一样这么顽皮?

    ……

    正在年歌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白及终于从人群中挤到年歌身边,气喘吁吁道:“诶!你这个小蹄子也不等等老头我……哎,这一路,你和那个郑家五丫头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她是被人推下去的,”年歌看了自己身上换回来藕荷色裙衫,心说还是自己的衣服穿着舒服:“我们这样做,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是为了保护她。不过应该只是个意外,可能只是被人撞了一下而已,毕竟也没出什么事……”

    “啧,”白及挺不耐烦地哼了哼:“我跟你说,那个丫头,仗着自己家世,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歌儿,你可别被她带坏了。”

    年歌听了这话,不反对也不同意。她转过头,去看那辆在风尘中已经快看不到影儿的马车,而后轻轻叹了口气:“她本心其实不坏,可能只是是因为……还是个小孩子吧……”

    “嘁——”白及满不在乎道:“小孩子?你不也是个小孩子,怎么就比她好这么多?”

    年歌一时语塞,心里想着要是你知道我是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了,估计会吓得瘦下来——唔,不过能瘦下来倒也不错。

    ……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岸上走。从船上下来了很多人,形形色色的从他们俩身边走过去。年歌刚在船上的时候,也没觉得这艘船怎么大,没想到竟然能装这么多人!就在年歌一边和白及说着话一边腹诽一边上岸的时候,从年歌身边走过去了一个人。

    很普通的人。

    普通到还没等年歌反应过来他的特别,他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面。

    ……那个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本能的警惕性让年歌飞快地转过头去寻找他的身影,然而仅仅过了一个呼吸的功夫,那个人就连个影儿都没了!

    好快!!

    “怎么了?”白及看年歌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

    年歌看了眼白及,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挽了一个笑容说:“没什么,我还以为有人要偷咱钱袋呢。走吧,你还欠我一顿饭呢”说着拉着一头浆糊的白及就离开了码头。

    有些事情,看来是真的要来了。

    ……

    白及和年歌先在皇城里找了个小院落住下,然后上街置办了些必需品。安顿好了之后,白及又带着年歌探访了一些原来他在太医院当值时认识的好友,不过这些人现在也都上了年纪,引退了赋闲在家。他们见到白及来了自然是十二分的欢喜,挽留宴请都不在话下。

    师徒两人到处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日子也算逍遥。

    这些个天,年歌也把皇城摸了个遍,只觉得这皇城还没起芙镇来的安逸有情调——不是不繁华,也不是不精致,只是感觉,稍稍差了那么一段风流气度。简而言之,就是缺少了一座城市的独有个性——走三步路和走三条街,风景都是一样的。而在起芙镇的街上,哪怕只是一个拐角,它的砖头的花纹款式、堆砌方式也是千差万别。想到这儿,年歌不由得对起芙镇的郡守油然而生出一种敬佩。

    在街上陪老头买药材的时候,她也听到过路边一些小摊贩闲聊,说这汤国的皇城啊,是建在早些年,前代大国卫国首郡——长川城——的遗址上的。那个时候,长川城真能配得上天下第一城的称号!据说那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怒涛霜雪,云树堤沙;闾阎扑地,参差十万人家。或有钟鼎门户簪缨世胄,或有布衣黔首俗客白丁,往来无嫌,民风和洽。自古以来的繁华荣盛,即便是在一砖一瓦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所谓大城, 长川是也。

    只不过后来风水轮流,汤人一炬,可怜焦土。

    真是挺可惜的,年歌心想。那样一个繁盛的时代,可能再也复制不了了吧。

    ……

    又逍遥了几日,圣旨来了。

    这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着实是个好天气。

    然而年歌只觉得晃眼。

    小小的院子里浩浩荡荡挤了四十来号人。年歌跪下来接旨的时候,从眼角缝里偷偷瞧白及的表情。白老儿囤着个大肚子,从一个唇红齿白的老太监手里接过来那张明黄黄的圣旨。他似乎和那个老太监是熟人,两个人相视一眼笑了笑,随便扯了几句。然后两个人就上了一顶精致华丽的宫轿。

    宫轿颤颤巍巍地抬起来,里面的人也跟着摇摇晃晃。

    年歌和白及面对面坐着。白及腆着个肚子靠在角落里,微闭着眼,定定地一副要入睡的模样。年歌被晃得要吐,支撑了了大半天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不得不央求白及找些话茬。

    白及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歌儿,咱这入了宫,可比不得别处,凡事都有规矩。你可能会不喜欢,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有些人有些事啊,咱不要去深究,对咱没有好处的。这宫里,虽然不是江湖,却比江湖要险恶万分,牛鬼蛇神多的去了……最最要紧的,是要保护好自己,别叫鬼神欺负了去,千万千万不可中了魔障……”

    “等我看完了汤老弟的病,咱们啊就远远地离开这劳什子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好不好?……”

    他那最后一声问句,轻轻地,带着些期盼,带着些惆怅——仿佛在问很久很久以前,藏在他回忆里的一个人。

    年歌默默地听着,看着白及慢慢嘟哝着沉入梦乡,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拳头握紧了些。

    宫轿就这样慢慢吞吞地,摇进了汤国皇宫的大门。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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