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书 www.kudushu.org) 一场鏖战持续到黄昏，暮色渐渐降临，双方都开始失去了锋芒，南军气势明显开始不如北军，已经慢慢往后退，北军往前推了一些之后，也开始停滞不前，就像是疾速冲刺之后的猎豹，终于精疲力竭，需要喘息了。
南军远远地退到汾水岸边，诺大的一支军队就像隐没在了雪里，几乎看不见了，夏炎奔下丘陵，朝晋州方向跑去。
快靠近军营时，有两个哨兵拦住了他，夜里微白的光线下，哨兵都一身黑色甲叶的轻胄，窄袖短衫，长裤在膝盖下面束个结，老成干练的样子，挺立在寒风中。
见夏炎到来，年轻的军士持长枪警戒，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就走上前来。
“他娘的！这黑灯瞎火的野地里，怎么冒出一个小厮来？该不是北军奸细吧？报上名来！”
夏炎向两位拱手行礼，说道：
“敝人姓夏，是从渭州来的，有事找韩将军，烦请军哥去通报一下。”
两个哨兵相觑一下，前面这位听到是找统帅的，带着些疑惑问道：
“从渭州来？这兵荒马乱的，难不成你是从飞过来的？你有什么事找韩将军？”
夏炎把包袱放下，翻出里面的书信来，递给军士，说：
“一言难尽，我有一位大哥，是韩将军的好友，此次小弟是有事来找他帮忙的，你把这封信给他看，他自然明白。”
见夏炎言语恳切，年长军士接过信，也不知道是看不清字，还是不认得，信又还给夏炎，军士口气明显缓和了下来：
“这位兄弟，这里是任将军的先锋军营，你要找韩将军，要去晋州城外的主帅营帐，过了这河往东走十里路就到，现在河水冻结可以过人，不过天寒风劲，还是有些危险，我劝你找个地方歇一晚，明早再去。”
夏炎谢过两个军士，心想这空矿野地也没个歇脚的地方，于是和他们一起站在野地里交谈起来，夏炎问：
“今天这场大战两位参加了吗？”
年轻的那位大笑起来，说：
“这位兄弟，你看我们这么闲适的样子，像刚打过战吗？”
年老的也跟着呵呵笑，年轻的往夏炎这儿凑过来说:
“我们都是步兵，这一次过汾水来迎敌主要是骑兵的事，我们只负责站哨和后勤。”
夏炎就问他们：
“北军骑兵风头正劲，为什么任将军要与他们正面对抗呢？”
年长的兵士笑笑说道：
“这自然是韩将军的命令，他现在已经是枢密副使兼大将军，有调集全国军队之权，他如何用兵，我等可猜测不来，明日见到他自己去问吧。”
夏炎知道问他们也是多余，就转了话题，跟两位谈起他们的家乡和亲人，聊着聊着，不觉天色微白，茫茫原野从黑暗中露出来，他告别了两位，往晋州城方向而去。
一任强劲的江风撕扯，夏炎感觉不到毫丝的疲惫，想到要见到比郭次骞还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心中充满了慷慨和亢奋。
过了汾河没多久，路边毫无遮蔽的野地里，一里一个岗哨，像是长城的锋火台一样，一直连到晋州城南的一块高地上的军营。
夏炎远远看到了大帅的行辕，行辕的后面才是一座座密密、铺天盖地的军营帐篷。
他心想这韩佑还真是有自信，把主帅帐营驻扎在靠近敌军的方向。
走到军营边，又有哨兵来拦，信递进去之后，一会儿就有兵士来领他进了营地。
到了帅帐前，把剑和包袱交给了站岗的士兵，搜了他的身，然后穿过帅帐前两排整齐的全副武装的甲士，就进了帅帐。
一脚跨入帐中，马上感觉到比外面温暖许多，里面有五六个普通军帐那么大，一点也没有大战时的凌乱，处处整洁有序，进门处一个大火盆里燃着熊熊的炭火，噼噼啪啪地作响。
篷顶的天窗里一束亮光投到中间的一张宽大的长木桌上，把光溜溜的桌面映得闪亮，像是在告诉来人，这张桌子才是这座帅帐中最关键最重要的器物，这里即没有一般主帅坐的虎皮椅，也没有军事地图。
左手边的帐布边上有一书案，右手边的柱子边上，一位身材魁梧，着长衫的中年男人正背对门口，在水盆里的洗手，水盆里热气腾腾的冒着白气。
夏炎很意外，这位韩将军真不是一般人，三军主帅，居然穿的是居家的闲服，正在认认真真的，细致的搓着手。
“坐下吧。”一个哄亮的嗓声响起，韩将军转过身来，手里拿着块干干净净的手巾擦手。
夏炎向他鞠躬道：
“见过韩将军。”
韩佑也不说话，朝长桌上指指，夏炎就坐下，然后韩佑自已坐在朝门的首座上，和夏炎一个对视。
这位久经沙场的大将韩佑，方脸，浓密头发黑色长须，鼻梁和身形一样坚挺，灼灼的目光深不可测，沉稳的像一块巨石，又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他缓缓的问道：
“夏贤弟，你来的时候，伯雍一家可好？”语气和蔼亲切。
夏炎答道：
“郑兄一家三口都好，他每日都在演武堂教人习武，在家摆弄兵器，经常跟四邻族人说一些居安思危的道理。我觉得他有朝一日也是要披挂上阵的。”
夏炎以为他会跟谈继续谈郑锵，没想到他只是点点头，马上切换了话题：
“那么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何事呢？”
夏炎就告诉他自己寻找失散妻子的事，想请他托个朝中的朋友，帮忙在各地发一个告示。
韩佑听完他的话，毫不犹豫的说：
“发告示寻人那是公器私用，不妥！”
夏炎心里一惊，这倒是他始料不及的事，本来以为看在他挚友的份上，这只是举手之劳，却不曾料到韩佑会把这公和私分得这么清楚，倒是让他联想起自己的舅舅来。
只当他的思绪有些乱的时候，韩佑起身来，到书案边上倒了一杯茶，放到夏炎面前，说道：
“不过，到是可以用我私人的名义，发给我相熟的几位州郡刺史，让他们在发其他告示的时候顺带发一下，不过你连贵夫人家里籍贯姓氏都没有，单凭一张画像，也是娃娃吃面条，瞎抓一把再说，看你夫妻的造化了。”
夏炎听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韩佑也不再说什么，走到书案前去，沾墨舔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夏炎：
“你把此信带给蔡州刺史冯升，提我的名字他定会见你，见信他自会安排。”
刚说完，就有军士匆匆进来禀告，前方有军报传来，已经过了汾水。
原来前线报军报的士兵要杠一面红旗，红旗在雪地里非常显眼，这边中军老远就能看得到。
韩佑坐回长桌，恢复了庄严的神情，夏炎就起身来告辞，他也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夏炎走到帐门前时，闪过一个念头来，他不能让这位将军轻视了郑锵的兄弟，想要表现一下自己，于是又转身说道：
“将军，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将军。”
韩佑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盯着他：
“请讲。”
“我认为此次两军对峙，对我军来讲，十分不利！”
韩佑微微一怔，仍然面无表情，只是眼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你要是在我军将士前说这番话，我也许直接就斩了你！”
夏炎惊了一身冷汗。
韩佑大笑起来，捋着颔下的柔软胡须，缓缓说道：
“你说说看，为什么对我军不利？”
夏炎清清了嗓子，说：
“上一次北军从西凉府出，在渭州多山地带，被将军父子俩几乎全歼，这次已经吸取了教训，选择西平府出关，就是要利用平地，我军无险可守，并且冬季黄河汾水都冻结，利于骑兵行军，寒风强劲，弓箭也无用武之地，这些都对敌军有利，他们又刚攻破延安府，正在势头上，将军为何要跟他们正面交锋，而不避一避再寻找机会呢？”
这一番话说完，韩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转而又微笑的说：
“夏兄弟，你且不急走，在我这儿暂留一夜，如何？”
这倒是在夏炎意料之外，难道韩佑真的认同他的看法？他定了定神，说了句恭敬不如从命。
韩佑就让他先坐到书案那边去，自己背着手，来回踱步，然后肃整衣冠，传令叫中军的众将来大帐议事。
不一会儿，一个一个高大威猛的军士鱼贯而入，总共有二十余人，有些纷纷落坐在长桌边，有些则站在两侧，只听韩佑朗声讲道：
“我主力刚到晋州，就有捷报，昨日一战，任重介不负皇恩，守住了河西，阻断了其拉木图的前锋精锐，适才我已经将捷报传去了东京。”
夏炎凝神专注的听。
“我预料北军一时无法迅速再攻，必然要休整一日，等其拉木图大军一起汇合，明日定然全军杀来，朝廷的策略你们是知道的，圣上令不惜一代价要守住晋州，即有皇命，凡我臣子，俱应竭尽所能，精忠报效才是。”
长桌的将士们齐齐站了起来，盔甲摩擦出一阵哗哗的声响，大家毕恭毕敬地在等韩佑发出命令，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皮肤黝黑的军士大大咧咧的说到：
“大哥！不必多言，我们与那鞑子血战一场，杀他个干干净净！”
“邓义虎！”
络腮胡马上大喊一声：
“末将在！”
“你帅部今晚之前驻扎到汾水岸边，与任重介合成一路，明日死守江岸。”
“得令！”
邓义虎干利净落的转身就出了营帐。
“鄜州守营千总赵文耀在吗？”
从桌后侧面的队伍里走出一个年轻的军士，单膝跪下俯首抱拳：
“罪将在！”
“延安府失守非你之过，你部下还有多少人？”
“启禀将军！还有五百人！”
“再给你一营，一千人全部用最快的马，即刻火速往隆德去接应霍致君，你二人明早天亮之前必须将抛车运达我这里。送不到就不用来见我了！”
“罪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其余将士，原地待命！”
部署完毕，众将士都走了，这时军报也刚好到了，任重介报给韩佑说，北军今日没有动静，应在休整之中。
夏炎心里暗暗赞叹韩佑的睿智和果敢。听他排兵部阵，自己也心潮激荡，竟然也有一种渴望投入战斗的激情。
韩佑对传报的人说：
“你马上回去，传我的令给任重介，叫他即刻后撤过江，与邓义虎汇合，据江死守！”
传报的人走了后，夏炎就坐回长桌，韩佑命人去准备食物，说要一盘羊肉，一盆赤豆饭，他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微笑着说：
“军营是没有小赤豆的，不过离城近，他们很快就会取来，小赤豆要多煮，烂透了才好吃。”
见夏炎有些稀里糊涂的样子，他哈哈笑道：
“足下在外日夜兼程，恐怕是忘了，今日是冬节，先人有言，冬节！终藏之气，至此而极也。”
夏炎知道他说的是冬至，可是这大战在即，将军却要过节？
“时间过得真快，往年京城里人们杀猪宰羊，家家合聚欢筵，更有新酿的甜白酒，孩童们最爱的花糕，粳粉团子，今年恐怕不能这么闹腾了，连圣上都吃不香喽。不过，你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到这儿也实为不易，今日就在我这帐里过节了。”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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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夏炎到来，年轻的军士持长枪警戒，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就走上前来。
“他娘的！这黑灯瞎火的野地里，怎么冒出一个小厮来？该不是北军奸细吧？报上名来！”
夏炎向两位拱手行礼，说道：
“敝人姓夏，是从渭州来的，有事找韩将军，烦请军哥去通报一下。”
两个哨兵相觑一下，前面这位听到是找统帅的，带着些疑惑问道：
“从渭州来？这兵荒马乱的，难不成你是从飞过来的？你有什么事找韩将军？”
夏炎把包袱放下，翻出里面的书信来，递给军士，说：
“一言难尽，我有一位大哥，是韩将军的好友，此次小弟是有事来找他帮忙的，你把这封信给他看，他自然明白。”
见夏炎言语恳切，年长军士接过信，也不知道是看不清字，还是不认得，信又还给夏炎，军士口气明显缓和了下来：
“这位兄弟，这里是任将军的先锋军营，你要找韩将军，要去晋州城外的主帅营帐，过了这河往东走十里路就到，现在河水冻结可以过人，不过天寒风劲，还是有些危险，我劝你找个地方歇一晚，明早再去。”
夏炎谢过两个军士，心想这空矿野地也没个歇脚的地方，于是和他们一起站在野地里交谈起来，夏炎问：
“今天这场大战两位参加了吗？”
年轻的那位大笑起来，说：
“这位兄弟，你看我们这么闲适的样子，像刚打过战吗？”
年老的也跟着呵呵笑，年轻的往夏炎这儿凑过来说:
“我们都是步兵，这一次过汾水来迎敌主要是骑兵的事，我们只负责站哨和后勤。”
夏炎就问他们：
“北军骑兵风头正劲，为什么任将军要与他们正面对抗呢？”
年长的兵士笑笑说道：
“这自然是韩将军的命令，他现在已经是枢密副使兼大将军，有调集全国军队之权，他如何用兵，我等可猜测不来，明日见到他自己去问吧。”
夏炎知道问他们也是多余，就转了话题，跟两位谈起他们的家乡和亲人，聊着聊着，不觉天色微白，茫茫原野从黑暗中露出来，他告别了两位，往晋州城方向而去。
一任强劲的江风撕扯，夏炎感觉不到毫丝的疲惫，想到要见到比郭次骞还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心中充满了慷慨和亢奋。
过了汾河没多久，路边毫无遮蔽的野地里，一里一个岗哨，像是长城的锋火台一样，一直连到晋州城南的一块高地上的军营。
夏炎远远看到了大帅的行辕，行辕的后面才是一座座密密、铺天盖地的军营帐篷。
他心想这韩佑还真是有自信，把主帅帐营驻扎在靠近敌军的方向。
走到军营边，又有哨兵来拦，信递进去之后，一会儿就有兵士来领他进了营地。
到了帅帐前，把剑和包袱交给了站岗的士兵，搜了他的身，然后穿过帅帐前两排整齐的全副武装的甲士，就进了帅帐。
一脚跨入帐中，马上感觉到比外面温暖许多，里面有五六个普通军帐那么大，一点也没有大战时的凌乱，处处整洁有序，进门处一个大火盆里燃着熊熊的炭火，噼噼啪啪地作响。
篷顶的天窗里一束亮光投到中间的一张宽大的长木桌上，把光溜溜的桌面映得闪亮，像是在告诉来人，这张桌子才是这座帅帐中最关键最重要的器物，这里即没有一般主帅坐的虎皮椅，也没有军事地图。
左手边的帐布边上有一书案，右手边的柱子边上，一位身材魁梧，着长衫的中年男人正背对门口，在水盆里的洗手，水盆里热气腾腾的冒着白气。
夏炎很意外，这位韩将军真不是一般人，三军主帅，居然穿的是居家的闲服，正在认认真真的，细致的搓着手。
“坐下吧。”一个哄亮的嗓声响起，韩将军转过身来，手里拿着块干干净净的手巾擦手。
夏炎向他鞠躬道：
“见过韩将军。”
韩佑也不说话，朝长桌上指指，夏炎就坐下，然后韩佑自已坐在朝门的首座上，和夏炎一个对视。
这位久经沙场的大将韩佑，方脸，浓密头发黑色长须，鼻梁和身形一样坚挺，灼灼的目光深不可测，沉稳的像一块巨石，又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他缓缓的问道：
“夏贤弟，你来的时候，伯雍一家可好？”语气和蔼亲切。
夏炎答道：
“郑兄一家三口都好，他每日都在演武堂教人习武，在家摆弄兵器，经常跟四邻族人说一些居安思危的道理。我觉得他有朝一日也是要披挂上阵的。”
夏炎以为他会跟谈继续谈郑锵，没想到他只是点点头，马上切换了话题：
“那么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何事呢？”
夏炎就告诉他自己寻找失散妻子的事，想请他托个朝中的朋友，帮忙在各地发一个告示。
韩佑听完他的话，毫不犹豫的说：
“发告示寻人那是公器私用，不妥！”
夏炎心里一惊，这倒是他始料不及的事，本来以为看在他挚友的份上，这只是举手之劳，却不曾料到韩佑会把这公和私分得这么清楚，倒是让他联想起自己的舅舅来。
只当他的思绪有些乱的时候，韩佑起身来，到书案边上倒了一杯茶，放到夏炎面前，说道：
“不过，到是可以用我私人的名义，发给我相熟的几位州郡刺史，让他们在发其他告示的时候顺带发一下，不过你连贵夫人家里籍贯姓氏都没有，单凭一张画像，也是娃娃吃面条，瞎抓一把再说，看你夫妻的造化了。”
夏炎听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韩佑也不再说什么，走到书案前去，沾墨舔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夏炎：
“你把此信带给蔡州刺史冯升，提我的名字他定会见你，见信他自会安排。”
刚说完，就有军士匆匆进来禀告，前方有军报传来，已经过了汾水。
原来前线报军报的士兵要杠一面红旗，红旗在雪地里非常显眼，这边中军老远就能看得到。
韩佑坐回长桌，恢复了庄严的神情，夏炎就起身来告辞，他也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夏炎走到帐门前时，闪过一个念头来，他不能让这位将军轻视了郑锵的兄弟，想要表现一下自己，于是又转身说道：
“将军，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将军。”
韩佑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盯着他：
“请讲。”
“我认为此次两军对峙，对我军来讲，十分不利！”
韩佑微微一怔，仍然面无表情，只是眼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你要是在我军将士前说这番话，我也许直接就斩了你！”
夏炎惊了一身冷汗。
韩佑大笑起来，捋着颔下的柔软胡须，缓缓说道：
“你说说看，为什么对我军不利？”
夏炎清清了嗓子，说：
“上一次北军从西凉府出，在渭州多山地带，被将军父子俩几乎全歼，这次已经吸取了教训，选择西平府出关，就是要利用平地，我军无险可守，并且冬季黄河汾水都冻结，利于骑兵行军，寒风强劲，弓箭也无用武之地，这些都对敌军有利，他们又刚攻破延安府，正在势头上，将军为何要跟他们正面交锋，而不避一避再寻找机会呢？”
这一番话说完，韩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转而又微笑的说：
“夏兄弟，你且不急走，在我这儿暂留一夜，如何？”
这倒是在夏炎意料之外，难道韩佑真的认同他的看法？他定了定神，说了句恭敬不如从命。
韩佑就让他先坐到书案那边去，自己背着手，来回踱步，然后肃整衣冠，传令叫中军的众将来大帐议事。
不一会儿，一个一个高大威猛的军士鱼贯而入，总共有二十余人，有些纷纷落坐在长桌边，有些则站在两侧，只听韩佑朗声讲道：
“我主力刚到晋州，就有捷报，昨日一战，任重介不负皇恩，守住了河西，阻断了其拉木图的前锋精锐，适才我已经将捷报传去了东京。”
夏炎凝神专注的听。
“我预料北军一时无法迅速再攻，必然要休整一日，等其拉木图大军一起汇合，明日定然全军杀来，朝廷的策略你们是知道的，圣上令不惜一代价要守住晋州，即有皇命，凡我臣子，俱应竭尽所能，精忠报效才是。”
长桌的将士们齐齐站了起来，盔甲摩擦出一阵哗哗的声响，大家毕恭毕敬地在等韩佑发出命令，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皮肤黝黑的军士大大咧咧的说到：
“大哥！不必多言，我们与那鞑子血战一场，杀他个干干净净！”
“邓义虎！”
络腮胡马上大喊一声：
“末将在！”
“你帅部今晚之前驻扎到汾水岸边，与任重介合成一路，明日死守江岸。”
“得令！”
邓义虎干利净落的转身就出了营帐。
“鄜州守营千总赵文耀在吗？”
从桌后侧面的队伍里走出一个年轻的军士，单膝跪下俯首抱拳：
“罪将在！”
“延安府失守非你之过，你部下还有多少人？”
“启禀将军！还有五百人！”
“再给你一营，一千人全部用最快的马，即刻火速往隆德去接应霍致君，你二人明早天亮之前必须将抛车运达我这里。送不到就不用来见我了！”
“罪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其余将士，原地待命！”
部署完毕，众将士都走了，这时军报也刚好到了，任重介报给韩佑说，北军今日没有动静，应在休整之中。
夏炎心里暗暗赞叹韩佑的睿智和果敢。听他排兵部阵，自己也心潮激荡，竟然也有一种渴望投入战斗的激情。
韩佑对传报的人说：
“你马上回去，传我的令给任重介，叫他即刻后撤过江，与邓义虎汇合，据江死守！”
传报的人走了后，夏炎就坐回长桌，韩佑命人去准备食物，说要一盘羊肉，一盆赤豆饭，他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微笑着说：
“军营是没有小赤豆的，不过离城近，他们很快就会取来，小赤豆要多煮，烂透了才好吃。”
见夏炎有些稀里糊涂的样子，他哈哈笑道：
“足下在外日夜兼程，恐怕是忘了，今日是冬节，先人有言，冬节！终藏之气，至此而极也。”
夏炎知道他说的是冬至，可是这大战在即，将军却要过节？
“时间过得真快，往年京城里人们杀猪宰羊，家家合聚欢筵，更有新酿的甜白酒，孩童们最爱的花糕，粳粉团子，今年恐怕不能这么闹腾了，连圣上都吃不香喽。不过，你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到这儿也实为不易，今日就在我这帐里过节了。”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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