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献策表秦王召见 遇权臣心中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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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魏国的定陶侯虞非谋逆篡位,信陵君为给如姬夫人报杀父之仇,将计就计入侯府将虞非诛杀。虞非的从党几乎都被剿灭,只有范睢事先觉察,逃往了秦国。

    范睢到了秦都咸阳后,首先来到以前的故友王稽家。王稽在秦国官居谒者令,官职虽不显赫,却是秦王身边掌管传达的近侍。秦王曾派王稽出使魏国,范睢作为魏国大夫负责接待。定陶侯暗通秦国,中间的往来联络也是由二人具体执行,所以关系十分密切。

    这日早上,王稽刚刚梳洗完毕,家仆匆匆来报说:门外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自称来自魏国,与主人是故友,特地前来求见。王稽让家仆把来人带进屋,一看竟是魏国的范睢,不禁大惊失色地询问范睢,为何如此狼狈。范睢把定陶侯谋反事败,被信陵君当场诛杀的经过讲了一遍。

    王稽心中暗想:魏国的定陶侯老谋深算、根基深厚,秦王本以为将来魏国的大位必会被他夺得。不成想信陵君却能兵不血刃就把定陶侯的势力剿灭了,真不愧是名扬天下的战国公子!

    想到这里,王稽看了一眼面前已经走投无路的范睢,心中继续盘算着:范睢现在虽然落魄,但以他的雄才大略,一旦得到秦王的赏识,必可权倾朝野。不如将范睢引见给秦王,将来他飞黄腾达,也是自己的靠山。

    于是王稽对范睢说:“范兄遭此变故,不如干脆转投秦王。以兄之大才辅佐当今秦王,必能成就一番霸业。”

    “范睢正有此意!只是我已沦为魏国的罪臣,现在逃到秦国无依无靠。如王兄能说服秦王收留我,就感激不尽了,岂能奢求秦王委我以重任。”

    “范兄过谦了。王稽在秦国虽然只是一个位卑言轻的谒者令,却能时时侍奉在大王左右。请范兄写下一篇治国之策,小弟愿转呈给大王。想必大王看后,一定会召见范兄。”

    范睢想了一下,觉得不妥,说:“范睢乃是一介无主的罪臣,所献之策涉及到秦国宗室。如果事先不能得到秦王的认同,策论的内容一旦泄露出去,反而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还是请王兄设法让我能当面向秦王献策。”

    王稽回说,明日就进宫面见秦王,到时会相机举荐范睢。

    第二天,王稽进宫后,果然找机会向秦王提起:魏国大夫范睢已逃到秦国,此人是天下难得的谋士,想当面向大王献上治国之策。希望大王召见范睢。

    此时的秦王是惠文王与宣太后之子,即位后称秦昭襄王。昭襄王已在位多年,但秦朝的国政先由宣太后掌控,宣太后薨后,秦国的大权则由四个宗室重臣把持。这四人分别是宣太后的两个弟弟,穰侯魏冉和华阳君芈戎,以及昭襄王的两个同胞弟弟,泾阳君公子悝和高陵君公子市。这四人轮流担任秦国的丞相、上将军,被世人称为秦国四贵。尤其是穰侯魏冉,在四贵中势力最大。在拥立昭襄王继位时魏冉起到关键作用,此后魏冉对外攻城掠地,击败了“三晋”和强楚,战功赫赫,深受宣太后的宠幸,到如今已四次出任秦国丞相。秦军中白起、司马靳这些重要将领都曾受过魏冉的提携。但这一切使即位多年的昭襄王感到舅舅过于强势,让自己这个秦王大权旁落了。

    秦王听到魏国的权臣定陶侯虞非谋反、被公子无忌诛杀,虽然感到非常意外,但联想到自己在秦国的处境,不禁对信陵君大加赞赏。

    不过秦王对召见范睢却没有太大兴趣,历代秦国国君都崇尚武力,相比谋士说客,更喜欢像白起这样的将军。秦王命王稽安排范睢在驿馆住下,但并没有要马上见他的意思。

    范睢只好住进咸阳驿馆等候秦王召见,可这一等几个月就过去了,秦王那里却毫无音信。

    由于范睢不是秦国的贵宾,在驿馆里吃住待遇并不好。这日中午,范睢坐在简陋的驿舍中,看着驿卒送来的午饭还是一如既往地那样粗劣,心中很是烦恼,没有一点食欲。于是范睢向驿卒讨要了笔墨、竹简,午饭也顾不上吃,就埋头写了起来。

    范睢一口气写到下午,快些写完时,正好王稽也到驿馆来见他。王稽看见范睢的午饭十分粗陋,而且一口未动,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地说:“让范兄住在这里,实在太委屈了。小弟无能,惭愧!惭愧!”

    范睢头也没抬,一边继续在竹简上写着,一边对王稽说:“请王兄稍坐,这篇书简我马上写好,到时还有劳王兄转呈给秦王。”

    “范兄这是在写献给秦王的治国之策?”

    这时范睢已写完收笔,他双手举起墨迹未干的竹简,用嘴轻轻吹过,很是得意地又复读了一遍。然后笑着对王稽说:“非也!我以前说过,为秦王献上的治国之策涉及到秦国宗室,只能当面讲,不宜写在书简上。不过范睢断定,秦王一旦看到我此番上的表,必会立即召见我。”

    “一篇书简会有如此功效?王稽倒要好好拜读一下范兄的大作。”

    范睢见竹简上的墨迹已干,就将写好的策表递给王稽。自己突然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伸手端起放着午饭的木盘,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又过几日,王稽找了个机会将范睢的策表呈献给秦王。向秦王献策的士人很多,然而秦王总是觉得这些文章都写得空洞无物。因此王稽将书简呈上时,秦王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但是这篇不同寻常的策论从第一句开始就深深地吸引了秦王。只见秦王端坐下来,双手展开竹简,认真地读着……

    范睢在策论中写道:

    臣闻明君主政,有功者必赏,有能者必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众者其官大。故不能者不敢当其职,能者亦不得蔽隐焉。倘以臣之言为可,则请行之,必益利其道。若将弗行,则久留臣无益也。子曰:人主赏所爱,而罚所恶。明主则不然,赏必加于有功,刑必断于有罪。今臣之胸不足以当椹质,腰不足以待斧钺,岂敢以疑事尝试于王乎?虽王以臣为贱而轻辱臣,独不重任臣者,后无反复于王前耶?

    臣闻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此四璞玉者,初为玉工所不识,而终为天下名器也。然则圣王之所弃者,独不足以治国家乎?臣闻善治家者,取之于国。善治国者,取之于天下。天下有明主,则诸侯不得独有善治者矣。是何故也?为其昏蔽不辨善治者也。良医知病人之死生,圣主明于成败之事,利则行之,害则舍之,疑则少尝之,虽尧、舜、禹、汤复生,弗能改已!语之至者,臣不敢载之于书,其浅者又不足听也。意者,臣愚而不阖于王心耶!抑或荐臣者,位贱而不足听耶!非若是也,则臣之志,愿王少赐游观之间,望见足下而入之。

    王稽从王宫中出来后,立刻驾车直接奔向驿馆。王稽来到范睢的驿舍前,一把推开屋门,兴冲冲地说:“范兄果然神来之笔。大王看完上表后大喜,说我为秦国举荐大贤有功,以前怠慢了范兄。大王当即就命我驾王宫里的安车,接范兄去见大王。”

    范睢等候秦王召见已有好几个月,听到王稽带回的消息,自然喜出望外。范睢急忙整理衣冠,上了秦王派来的安车。进到车厢后范睢嘱咐王稽,以后的形势还难以预料,自己见秦王的事尽量不要让外人知道。王稽说这个自然明白,然后盖好车厢上的布幔,亲自驾车向王宫驶去。

    安车出了驿馆不久,迎面来了一大队仪仗,是丞相魏冉刚从王宫出来,正在回府的路上。坐在华车中的魏冉见谒者令王稽驾驶着秦王的安车正往王宫方向驶来,心生疑惑,于是把王稽叫住,问道:“谒者令驾大王的安车,意欲何为啊?”

    王稽见是丞相魏冉查问,不敢怠慢,急忙停车拱手回道:“回丞相,大王命卑职送一宾客出咸阳。客人已出城,卑职正要回宫复命。”

    魏冉看了一眼布幔紧闭的安车,说:“听说你向大王引见了从魏国逃出来的范睢,那个范睢还要向大王献治国之策。可有此事?”

    “回丞相,确有此事。不过等了大半年,大王并无召见范睢的意思,他现在已离开秦国了。”

    魏冉点点头说:“秦国的国政自有老夫和宗室大臣替大王分忧,用不着让外人来掺和。以后你少招引一帮不学无术,只想到秦国来骗取富贵的文人去迷惑大王!否则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王稽恭恭敬敬地作揖回道:“臣下谨遵丞相的敕令。”

    魏冉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示意车队继续行进。

    走了不久,魏冉在车中心想:王稽所驾之车车厢密闭,不知里面是否还藏着什么不想让我看到的人。魏冉一向多疑,他越想越后悔,没有当时叫人打开车厢查看。于是魏冉命侍卫统领立刻率人追回去,检查王稽的车辆。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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