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流莺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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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袁娇娇推着借来的木车,车上有两筐豆腐渣,车把上挂着一包嫩豆腐。

    豆腐渣是给米铺老板的,他们家卖米兼养猪,袁娇娇的豆腐渣没什么用,就送给米铺老板,折算一定斤两的黄豆。

    而车把上的嫩豆腐自然是给王虎准备的,王虎好喝酒,喝酒喜欢吃鱼头炖豆腐。

    小推车推了这么久,袁娇娇还是掌握不好,歪歪扭扭小心翼翼的推到流莺街,就看到王虎光着膀子大岔着双腿坐在梧桐树下,和左右铺子里的掌柜们在打麻将,周围站了好几个看热闹的。

    有人看到袁娇娇来了,碰碰王虎的胳膊:“王哥,你妹子来了”

    王虎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中的牌,闻言一动不动,直到那人又推了他一下,他骂了声娘方不耐烦的抬头,往街口随便的看了一眼。

    一眼正看到袁娇娇满头汗水的推着小木车走过来,王虎忙将手中的牌往桌上一顿,霍啦一声站起来叫道:“娇娇——”

    复又盯一眼桌上的牌,威吓众人道:“都不许动!等我回来再打!”

    这才一手扒拉开众人,小跑着向袁娇娇迎去。

    牌桌边顿时发出一片压抑的唏嘘叹气声。

    王虎赶过来接过袁娇娇手中的车子,像推玩具车一样,轻轻松松的架起来就往米铺走,一边道:“十日前刚买过黄豆,怎的今日又来?可是张顺那厮坑你,给的斤两不够?”说着两道虎眉就竖了起来。

    大正午的天气确实热,袁娇娇拿袖子擦了擦额上滚滚而下的汗珠,忙说:“不关张顺的事,是我有几日做了两锅,黄豆用得快,听婶子说黄豆黑米过些天还要涨价,我便想早些买了,可以省些钱”

    王虎听了道:“他敢涨价你的渣也涨价,怕他怎的!以后这渣也不必给那厮送,叫他每日到家去取,你给他送还应要他工钱才是!”

    王虎虽然体格强悍性格粗犷,实则于人于事上心思都很精细,买卖的账目算得向来是一清二楚的,是以这九街十八巷的人既怕他也服他。

    车子推到张顺的米铺前,张顺正坐在柜台后剔牙,一看王虎来了,忙屁滚尿流点头哈腰的出来,一口一个王哥袁姑娘,张顺这人平日惯会欺软怕硬,短斤缺两坑蒙妇孺老幼,是以袁娇娇看他这个样儿心里很解气,也就不阻拦王虎的洒落。

    王虎在铺子里一会儿挑他的秤不准,一会儿说他的豆粒儿不够圆,一会儿说虫蛀了一会儿说米陈了,又挑肥拣瘦挑大嫌小,把张顺狠狠的折腾了一通,这才装了两大袋颗颗滚圆粒粒饱满的黄豆码到了车上。

    算清了账目,交代了取豆渣的事儿,这才拍拍张顺的肩膀安抚了几句:“有空到我铺子里喝酒,若有人欺负你可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王虎跟安抚小弟的山大王一样,给张顺下了道谕令,这才带着袁娇娇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车子先推到王虎的铁匠铺,袁娇娇先去抓药,回来再取黄豆。

    王虎惦记着他的麻将,一回到铁匠铺放好车子,将豆腐扔给小伙计命他买鱼来炖,人已经忙不迭的又奔了那梧桐树下,只还分出一分神来叮嘱袁娇娇:“推车子的时候叫我”,已经火上房一样在麻将桌边坐下了…那目光,袁娇娇后来绞尽脑汁想了个仍然不够贴切的比喻:就仿佛那饿鹰盯上了小肥鸡……

    三个时辰之后,袁娇娇在镇上两家药铺里买齐了草药,又回到了打铁铺。

    此时王虎已经一身酒气的坐在铺子门前的木墩上剔牙揉肚子,鱼头炖豆腐已经下了肚了。看到袁娇娇提着布包走来,他双眼迷离,先发出了一阵:“嘿嘿嘿喋喋喋”的含义不明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笑。又扬手指挥小伙计:“我给娇娇留的鱼——”

    小伙计已经熟极而流,答曰:“在火上炖着呢”实际上已经被伙计吃了,王虎从小不吃独食,有吃的总是见者有份,袁娇娇送来了豆腐,炖了鱼一定要给袁娇娇留一份,而袁娇娇吃不惯王虎那个又麻又辣,满嘴起泡的口味,每次都是不吃的,因此小伙计每次都负责打扫盘子。

    王虎很满意小伙计的回答,起身趔趄着带袁娇娇进屋说:“娇娇,嘿嘿,我有东西给你看”

    袁娇娇走遍了大半个镇,此时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也需要坐一坐歇一歇,于是就跟着王虎进屋。

    王虎的铺子是三间门面,一间打铁一间放置杂物一间是他的窝,虽说男人都不善于收拾,但王虎的窝一定是最乱的,铁具衣裳被褥碗盘碟子鞋子靴子袜子枕头被褥全都乱糟糟的放在一起,床上摸出些铁片来是常有的事,屋里铁腥气酒气再加王虎的臭脚丫子气,真能把人熏晕过去。

    尽管已经很知道了,但袁娇娇一进来还是差点晕倒,屏着气开了窗,拿起一把破蒲扇来使劲的扇着以求通风散气。

    王虎在一边摸摸脑袋嘿嘿傻笑一边迟疑的说:“前两日娘和彩凤才刚给我收拾过,没什么味儿啊……”

    袁娇娇跑到了窗口站着,鼓着嘴,皱着眉,一时缓不过气儿来说话。

    末了和王虎一起将脏衣裳脏袜子靴子清出去两大盆,屋里的味儿才好了些。两个小伙计愁眉苦脸的将盆接了去……

    袁娇娇方问王虎:“给我看什么东西?”

    王虎又忘了,在屋里转悠半日拍了几次脑门才想起来,在柜子上的衣服堆里翻了半日翻出两只马靴和一条绣花手帕来,拿在手里摆弄了摆弄嘿嘿笑道:“娇娇你猜是哪个送我的?”

    袁娇娇瞥了一眼,手绢四角绣着海棠花,正中卧着两只交颈鸳鸯,一定是哪个女人送他的了,不禁抿嘴一笑,别看王虎言语粗鲁行事豪放,但却也生了副好相貌,身长八尺,剑眉虎目,一身的腱子肉,如果没有性格上的毛病,这副堂堂的仪表也堪称上品,是以远近街上的很多女人都对他有意思。

    这显然又不知是哪一个爱慕者的礼物了。

    手工倒不差,比自己做的还好,袁娇娇想,看来自己也不必给王虎做鞋了,他倒不缺这些东西,只是自己不给他做还真没有多少人可送。

    这么神游了一下,王虎已经屏不住不打自招,得意的说:“你再也想不到,这是后街谢娘给我的,嘿嘿”

    谢娘?后街那个妖艳风`骚的寡妇?袁娇娇一听眼前立马浮现出谢寡妇那小柳腰鼓鼓的胸脯,感情她刚死了男人就开始勾搭新`欢。

    且听王虎这称呼,谢娘谢娘,一定是已经有一腿了,才能叫得这么酸倒牙。

    袁娇娇的脸上露出恨其不争的神色来,正色对王虎道:“哥哥,你这样以后哪个好人家女儿敢嫁你,这谢家娘子从嫁过来多少男人为他争风吃醋的打架,你和她好当心惹来麻烦”

    话虽然这么说,袁娇娇也知道,王虎不给人麻烦吃就是好的了,谁还敢找他的麻烦,但喜欢女人来者不拒的性格,确实让她担忧他以后能不能找到个好媳妇。

    王虎闻言只是嘿嘿的笑,说:“昨晚她来我铺子里取马镫子,黑灯瞎火的就往我怀里靠,我又吃了些酒,就……”

    说着又嘿嘿的傻笑,拿着那帕子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

    袁娇娇知道王虎虽然这方面比较洒落一些,但对女人却不怎么较真,跟这个谢寡妇好几日新鲜劲儿一过去肯定又丢在脑后了,也就懒得再说他。

    又和王虎说了会儿话,看看外面的日影儿不早了,便起身要走。

    王虎喝了酒,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便派了一个小伙计替袁娇娇推车,袁娇娇自己确实推不动两大布袋黄豆,每次都是要王虎帮忙的,她只能送豆腐给做点鞋子袜子之类的答谢,心里一直觉得亏欠。

    到家的时候,日影已经西斜,小伙计又帮她把黄豆袋子搬到屋里去,袁娇娇没别的送人家,摘了两串早熟的葡萄让小伙计揣着路上吃。

    葡萄架下的竹床上帘子大概被风吹了下来,整个的将竹床罩住,小伙计没发现里面有人,只拿了葡萄就忙忙的走了。

    袁娇娇洗了把脸,这才又回到葡萄架下看那个书生,菜汤还是没动,掀开帘子,书生躺在竹榻上安稳合目而眠,胸口微微的起伏,看起来状况应该还算好。

    袁娇娇于是将帘子又放下来,收了碗进屋。自己把这碗汤喝了。

    现在这个点还不到做晚饭的时候,豆腐可以晚饭后做,她有了一段空闲的时间,院子西侧的墙不知怎的塌掉了一小块,她于是和了些泥巴,将掉下来的石头重新垒上去,用泥巴黏结实。有爹爹在的时候,这些事自然用不到她,她每日只在家喂喂小鸡崽儿,扫扫院子做做饭,偶尔给爹爹搭把手就行了,像这样没事做的闲暇时光,她大多数时候是窝在葡萄架下的竹床上看书。

    爹爹好看书,尽管后来死了读书出仕的心,家里也更加贫寒了,但爹爹依然偶尔会买本爱不释手的书回来,后来教会了女儿袁娇娇识字,就又热衷于买袁娇娇爱看的书回来,所以袁娇娇虽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却又比一般的女儿家多了几分沉静和文范。

    这样清闲美好的日子随着爹爹的突然去世自然是一去不复返了,袁娇娇过上这种全靠自己的双手和肩膀生存的生活之后,反而十分的愧疚和懊悔,恨自己在爹爹还活着的时候,没有多帮帮他,没有替他多分忧解劳,也许,爹爹就是因为操劳太多才这样早逝的吧。

    袁娇娇一这样想的时候,就不能原谅自己,也因此更加卖命的干活,用繁忙来稀释内心的痛苦。[www.kanshu.Com]

    傍晚来临,淡淡的霞光又开始铺满西天,带着点清凉的风吹进小院,吹动袁娇娇一头乌黑的长发,吹动小院的葡萄架,吹动垂垂飘荡的,葡萄架下的帘拢,里面的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喟叹,小院就又寂静无声了……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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