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夜·钱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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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当晚,袁娇娇熬好了汤药喂给那书生喝的时候,发现他的精神似乎比白日好一些,眉宇间的那种淡淡的青色也褪去了不少,脸色还是苍白,但已经不是很难看的那种了,便觉得这书生应该已经从鬼门关上逃回来了。

    心里也有些高兴,刚捡回来的时候没什么,这样跑前跑后的照料了他两天,看到他起死回生,自己就有种功德圆满的成就感。

    于是袁娇娇不怕麻烦,给书生熬了一小锅豆腐青菜加小米的稠粥,正适合他这样的病人吃。

    病人精神头不足,精力缺乏,袁娇娇喂他药的时候除了简短的指示,比如:张嘴,用力,这样的话,其他的也就不再问他,让他节省精神养病。

    书生似乎也无意说话,微微的垂着疏秀的睫毛,似乎有些神游天外,将药喝光了,又喝了小半碗粥。

    书生已经是醒了,睡这个竹床晚上怕是被蚊子咬的不行,布子遮风,也太闷热。袁娇娇于是又拿出一架旧蚊帐(袁家的东西没有新的…),将布帘子换下来,搭上了蚊帐。[www.kanShu.com]

    做完这些自己吃饭,吃完饭繁重的磨豆腐的活儿在等着她。

    自从爹爹故去之后,她晚上从来没有去别家串过门,人活在这天地间,有时候只养活自己这一张嘴也很难。

    压好豆腐,洗了澡一上`床,又是倒头就睡,半夜时分的时候,听到沙沙的声音,似乎是下雨了,想着院子里还有什么东西淋雨不好,但就是挣扎不起来,被劳累和困倦紧紧的又拉到睡梦中去了……

    第二日起来,先从窗子里闻到一股潮湿之气,夹杂着微微的土腥味,袁娇娇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忽然一骨碌爬起来,心想下雨了,趴在窗上往外看,果然地下一片潮湿,窗下的芭蕉叶上盛着一汪水,晨风一吹,水珠正咕噜噜的往下掉。

    袁娇娇又放眼一瞧,院子中间的葡萄架也是水淋淋的,葡萄架下的蚊帐湿哒哒的垂着,帐子里有一个自己不能动的人形。

    哎,自己真是大意了,可是晚上怎么会突然下雨啊,晚上明明还有月牙的。

    看到院子里被雨可能浇了一夜的那个人影,袁娇娇自责不已,手忙脚乱的套上衣裳,打开门出来。

    满脸歉然的来到了那竹榻前,掀开湿蚊帐,袁娇娇跺着脚道:“哎…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晚上会下雨,这真是——”

    书生身上的蓝衣变成了藏青色,脸上倒是干净的,竹席是湿润的,但还好没有汪住水,书生显然早就醒了,一双澄澈深沉的眸子望着袁娇娇,似乎一直在等待袁娇娇将怎样处置自己。

    看到病人这神情,更加的令人歉然,袁娇娇搓了搓手说:“哎…你先忍耐一会儿,我去收拾张床出来,然后找人帮忙把你扶到屋里去”

    说着就忙去西厢房,那里有一张老床,是以前袁老爹睡的,现在上面堆满了杂物,她收拾出来给书生先住几日。

    书生似乎想了想,才点了点头,袁娇娇于是脸也来不及洗就先收拾出来了。

    收拾完了又找了一套她爹爹的衣裤(袁老爹去后,她还留了两套衣裳没有全烧掉,她总觉得爹爹生前的东西如果都烧掉了,人就真的凭空消失了,她相信她爹爹在另一个世界还看着自己),这套衣裤给书生换一换倒用上了。

    弄完了这些,她要去找邻居帮忙抬书生,书生却摇了摇头,用目光示意旁边的一根竹棍说:“扶我起来”

    看起来他想自己走,那他的身体状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了,袁娇娇心里又放松了些——毕竟他若真在自己这里住时间长的话,她也吃不消。

    于是拿了竹棍来给书生拄着,她将书生的另一只胳膊架在肩上,架着他慢慢的站起来。

    书生沉重依旧,一病一弱两个人在院子里走的歪歪斜斜,差点撞歪了扁豆架,进门的时候又差点撞了书生的额头,好容易将他架到西厢房里的床上。袁娇娇额上又出了汗。

    书生经过这几步路,似乎又犯了病,倒在床上难受的翻了翻身子,咳嗽了几声又在地上吐了一小口血水。

    病情反复……袁娇娇心情沉重的看着书生,又对书生是否已经好转不确定起来。

    幸好书生只是吐了血水,并没有昏迷,袁娇娇给他端水漱了口,又将地上的血水打扫了,安慰书生道:“一会儿老王大夫还来,你若很难受的话我这便去叫他”

    书生强撑着自己靠在床头上,微微摇了摇头,便艰难的曲起一条腿来闭目养神。

    袁娇娇当书生是不想让自己太麻烦,觉得这书生很知礼,于是也不打扰他,且去梳洗。

    吃过早饭之后,老王大夫又来给书生诊治了一回,说还是按以前那个药方继续服用,病情虽然依然凶险,但也只能这样了。

    袁娇娇不知道老王大夫的话是代表的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便又按照昨日的药方抓了三天的药,这一天又是脚不沾地的忙碌着过去了。

    邻里的婶子大娘这些天晚饭后经常来袁娇娇家玩,主要还是看这书生,都当一件稀罕事儿来瞧,书生病着,病人怕烦喜静,很多婶子大娘只是站在门口望一望就转回,有些也从窗口看一眼再回正屋和袁娇娇拉家常。

    弄得袁娇娇觉得,自己在西厢房像养了一只珍兽,每个人都来看个稀罕……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多天才渐渐的好起来,大家看也看过了,问也问过了,天长日久就不是件什么稀罕事儿了,于是袁娇娇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

    所剩的唯一一件不正常的事便是,她的荷包越来越扁了,存的那几贯铜钱真的要花光了(她自己存的早就没了,袁老爹留下的压箱子底钱,如今也眼看要空),而书生,也终于从只能躺着,到偶尔能拄着竹棍扶着床沿走几步。

    尽管花光了钱,但看着这么个活生生的人从奄奄一息到能吃饭能走路能说话,袁娇娇还是觉得钱花的也值了,谁没有个七灾八难的时候,人人都见死不救的话,自己遇难的时候也不能有人相帮。

    袁娇娇到底是个热心肠的女子,这一点随她爹爹袁老头,这玉柳街前街后巷哪家的孩子没白吃过袁老爹的豆腐脑,别说认识的,就连乞丐在这里走久了,也知道讨不到饭的时候去袁老爹家门前就能要到……这也许就是袁家日子一直贫寒的原因之一吧……

    反正现在,袁娇娇忙了一天坐在院子里剥豆角的时候,这个不大喜欢说话的书生就拄着竹棍坐在她旁边。两个人看起来相处的倒也和谐融洽。

    袁娇娇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书生些闲话,主要还是问他觉得怎么样?是不是饿了之类的,姓名籍贯她倒从来没有想到要问。

    这也许跟她有点洒落的性子有关:素不相识的人萍水相逢,有困难只不过随手拉一把,关口度过去了,该奔前程的奔前程,该过日子的过日子,挥挥手一笑而散,问什么姓甚名谁家居何处?

    所以,这些天来她对这书生的了解也并没有更进一步,只是觉得他似乎是个不喜欢说笑的性子,比较沉默。

    而这个书生似乎也和袁娇娇一样的见解,从没有出口言谢,更没有问袁娇娇的芳名之类的,每日两人的交谈基本都限于药,和饭……

    袁娇娇不问并不等于别人不问,邻居们除外,王婶和彩凤就是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书生似乎也报了一个名字,但当时袁娇娇在院子里没听真,后来彩凤提了两次她也没记住……只记得是个很别扭的名字,不过彩凤挖掘出的其他信息袁娇娇听了倒不会过耳就忘。

    书生的家似乎住在极西边,这次是到都城内有事,路上生病才耽搁在了这里。

    到都城去?——听说现在大秦国的都城内很混乱,有个武定王还是什么王想争皇位,太子又不在国内,梁国的人质皇子刚刚突然暴亡,宫廷内外一片乌烟瘴气中,京城里的老百姓也惶惶不安,生恐宫廷之变殃及城内的池鱼。

    这个时候去国都,不论是有什么事,都要担着三分危险呢.

    但这是别人的事,袁娇娇管不着,她现在只是在考虑着盆里的豆角要怎么烧才好吃——

    以往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她都是随便将饭菜放在一只锅里一煮就吃,完全没心思做什么菜,现在院子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需要额外照料一些的重病之人,她便也有些心思好好烧个菜了。

    爆炒还是炖豆腐还是…现有的材料似乎只能满足这两种做法,袁娇娇于是决定不再老是炖啊煮的,这次爆炒了吃。

    剥完豆角,袁娇娇又开始削土豆皮,准备再炒个青椒土豆丝,锅里煮着粥,一边的小炉子上吊着药罐子,她要三下里照料。

    书生看了一会儿便有些艰难的弯腰拿起一只土豆,要过袁娇娇手里的破碗片说:“你洗菜,我来削罢”

    “嗯?……你——能行吗?”书生刚刚才能在小杌子上坐稳当,袁娇娇一愣有些不放心的问。

    书生动作很迟缓,但看起来应该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他的手指很修长,肤色明润,骨节分明,看起来文气与文雅并存,袁娇娇觉得这书生不像是做过家事的。书生点点头,用碗片略微生涩的刮了两下之后很快熟练起来,虽然动作慢,但刮的十分标准,被削下来的土豆皮又薄又长,简直像个熟手。

    袁娇娇一见之下放了心,便起身打水洗菜切菜。

    盛出粥来,一番爆炒,两道菜便出来了,这期间书生一直坐在炉边,因为身体不灵便,油烟气将他一身都包裹了,他也没有动,还帮袁娇娇添了一次柴。

    晚饭两个人便在小院子里吃,有晚风吹过,粥凉的快。

    两个人吃饭和一个人就是不一样,即使同桌而食的人不喜欢说话,但那种冷清凄凉的气氛却一下子不在了,袁娇娇很久没有吃得这么舒服了。

    书生的饭量似乎很小,只喝了一碗粥,些些的吃了几筷菜就不再吃了,袁娇娇知道这是病中的人常有的情况,因此也不多让,喂他吃过了自己再吃,吃完在桌边略坐一坐,这便就要收拾了去做豆腐。

    书生似乎不喜欢屋里的闷,也一直坐在院子里,看着袁娇娇忙来忙去的若有所思,当然他思索的不一定和这个小院子有关,因为他的双眸经常会显得很悠远或者很沉静。两个人在院子里应该是各忙各的。

    晚上袁娇娇搀扶书生去屋里歇下,她自己再收拾收拾睡觉。

    有个人在厢房里,尽管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重病之人,但晚上人就不害怕了,她晚上睡觉也格外的宁。

    ***

    这样又过了三日。这天天擦黑两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书生突然拿出一个小包交给她道:“我还需在此借住一段时日,这是平日的花销所需,你拿着——”

    这是书生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这么长的话。

    袁娇娇惊讶的接过来,沉甸甸的,打开来一看,里面全是一二两左右的碎银,差不多有一小捧之多。

    大秦国平常的老百姓过日子,鲜少用到银子,一般都是铜钱来铜钱去的过活,碎银子袁娇娇虽然也见过,也认识,但还真没用过,于是很惊讶的打量了打量书生道:“……这么多钱?!都给我?”

    书生微微一怔,但是接着就点了点头。

    “不需要这么多的……”袁娇娇忙说,脸有点热。

    其实依着袁娇娇的性格她想说的是:一点也不需要。但是她现在实在是捉襟见肘了,再过两日就拿不出抓药的钱了,因此说着这话自己先就不好意思,为自己窘困的经济状况而含羞,微笑着又道:“那个,抓药用不到多少钱,嗯——”她伸手从里面捡了两块最小的:“这些也就够了,你快收起来罢!”

    说着又将钱袋子推回去。

    书生看着被推回来的钱袋子,没有说话,秀而疏朗的睫毛微微低垂,低头了想了一瞬,又抬起头来,略有些为难一样的说:“我这病很重,若是在此住上一年半载,这些碎银想是还不够花销的…要不然这样,我再给你补一张欠条如何?”

    温和的双眸中一片真诚。

    “啊?”袁娇娇一呆,脑子转了转,略略有些忧愁,若真是在她这里住上一年半载,她还真是养不起。

    在桌下绞了绞手指头,她只得又将钱袋拿了回来,倒出一半在自己手里,剩下的又放回去,说:“那就这样吧,先放这些在我这里,等你走的时候剩多少我再还给你,若不够则问你要,你看如何?”

    书生见状面上露出释然的神色,随即微微颔首,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苦读书 www.kudush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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